第二章 贖金
然而直到快要午時，也沒有人來尋他做事，寒齊看了看天色，知道頭晌是賺不到銀子了，只好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院。
將蓋在瓦片下方的木盒取下，寒齊愛惜地撫摸了一番，終是將所有的銀錢都倒了出來，放在一個布包里，又貼身放好，用手輕輕拍了拍，這才出了院子，徑直朝富樂院的方向走去。
富樂院，教坊司所轄，是專門關押犯官女眷的地方。
寒齊還沒有走到門口，離著教坊司幾十丈遠，若有若無的哭喊聲已經傳了過來，聲音悽厲，讓人不忍卒聽。
正在這時，三樓的窗口邊探出了一名女子的半邊身子，只聽她哭著威脅道：
「你們若是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然而，對方並不為所動，只是冷哼道：
「行了，別裝什麼貞潔烈婦了，你若是真敢死，當時楊氏抄家的時候，你就該跟著楊岳氏一同自盡才是。來人，將她拿了，脫光衣服綁在床上，然後灌上兩斤春風散，哼，小賤人，看你明天還想不想跳樓。」
樓上的女子終於沒有跳下來，又被人拖了回去，接著，哭泣聲、祈求聲、衣服的撕裂聲、男人的淫笑聲傳來，將這裡刻畫成一幅地獄的畫卷。
寒齊嘆了口氣，努力閉上耳朵，不去聽，也不去想正在發生的人間慘劇。
他聽出說話那人是富樂院的老鴇子，也見識過她的無情與狠辣，雖然內心深處不想跟這種人沾染上，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他來到了富樂院大門外，朝著龜奴拱了拱手，示意要見老鴇。
龜奴顯然是認識他的，很是熟練地伸出了手。
寒齊將早就準備好的五個大錢取出，按在了龜奴的手掌中，對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身去找老鴇去了。
待了半刻鐘，胖老鴇子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用手絹擦拭著自己地雙手。寒齊目光銳利，早已看清她手上沾染了鮮血，不知又是哪個妓子遭了她的毒手。
「小子，怎麼，又來繳錢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寒齊，就將擦完血跡的手絹隨意塞到了衣襟之中。
單這個動作，就令寒齊心中一寒。那手絹本是雪白的，此時被鮮血染得通紅，可是見老鴇子收手絹的動作，竟是如此的坦然，可見她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知多少次了。
寒齊不敢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憎惡，便俯下身子，大大地使了個禮，隨後「親熱」地回道：
「好姐姐，小弟今日出門時，遇到個瞎眼老道給我算了一卦，說是我出門若遇到富貴之人，將來必然也能沾染些富貴氣，說不定會飛黃騰達。可巧就遇到了姐姐，姐姐可是富樂院中一等一的人物，富貴無比，小弟遇到了豈不是三生有幸！」
胖老鴇聽寒齊這麼說，臉上的肥肉笑得都快要掉下來，她朝寒齊使了個「算你識相」地眼神，隨後伸出一隻豬蹄般的胖手。
寒齊被她那一眼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將裝滿銀錢的布袋交到了她的手中。
胖手顛了顛，布袋子裡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銀子十七八兩，大錢二百七八十個。嘖嘖，寒齊，這才半個月，你就能弄到這麼多錢，當真了得。不過，離三千兩還是差得太多了……」老鴇不用打開布袋，只是聽聲音就能判斷出裡面的銀錢多少，也是本事了得。
「好姐姐，小弟這不是正在想辦法麼。還請姐姐多照顧照顧小弟，小弟感激不盡。」說完，寒齊便從懷中取出七枚紫色的葉片。
「哼，這就是老竿兒昨日讓你爬天柱崖，採下來的？」
「咦，姐姐怎麼知道的？」
「昨日他得了二十兩銀子，晚上就跑過來了。還在我面前誇口，說是採到了仙草。呸，真是個老色胚，多久沒吃了，今天早晨差點起不來床。」
寒齊「嘿嘿」笑著，將葉片放到老鴇手裡：
「是不是仙草我不知道，但是那黃精的確是我采的，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好藥材，姐姐拿回去，炮製一下，熬成水喝一喝，說不定立馬就能年輕二十歲。」
胖老鴇拿起一片葉子聞了聞，果然藥香很足，說年份久倒沒有騙她，這才將臉色緩和了下來，看了寒齊一眼，嘆息道：
「唐家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如此做。老娘將醜話說在前頭，只要唐靈兒到了十三歲，我便會安排她接客。你還有不到半年時間，若是到時三千兩銀錢仍然沒有湊足，就怪不得我了。」
寒齊心中一凜，面上極力裝作諂媚的樣子，嬉笑著對老鴇道：
「姐姐心疼我，定然不會做那等不義之事。姐姐放心，小弟一定會籌足銀子，贖她出來。不過，這幾個月，還請姐姐多擔待，不要讓別人欺負她……好姐姐，可否讓小弟見一見她，一個多月沒見了，心裡有些惦念……」
老鴇卻將肥臉一橫，冷聲道：
「你當富樂院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哼，想來也可以，拿銀子來，老娘自然給你安排個中意的姐兒。否則，免談。」一瞬間的功夫，便翻臉不認人了。
說完，便搖晃著肥胖的屁股回到了富樂院中。
寒齊愣在原地，卻也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只能抬頭望了望富麗堂皇地富樂院，嘆了口氣，轉身往醉仙樓地方向走去。
只是也許是他眼花，他似乎見到龜奴朝著他眨了幾下眼睛。
寒齊並沒有多加理會，此時此刻，他半個月積攢的銀錢都給了老鴇，身上一文不名，因此他的心思都在賺錢上，於是他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今晚一定好好伺候幾個老主顧，多討些賞錢。
華燈初上。
「哎喲，是王大人啊，失禮失禮。瞧瞧，瞧瞧你這滿面紅光，小子我差點沒認出來。怎麼著，你家我小嫂子終於肯放你出門了？」
王大人年逾四十，身子富態，眼下卻有些晦暗，腳步虛浮，一看就是縱慾過度的結果。他聽寒齊這麼說，便刻意板起臉道：
「小寒啊，知道你會說話。不過，今兒個叫『小嫂子』可是占我便宜，我這年歲，也是你的叔伯輩，你怎麼能稱呼『小嫂子』？該叫『小嬸子』才對。」
寒齊立刻裝起撞天屈，道：
「好我的王大人喲，可別提了。上次在城南成衣鋪遇上，小子就是這麼叫的。結果你猜怎麼著，小子被『小嫂子』逮著，在我胳膊上狠狠擰了幾把，差點把肉都給擰下來。小嫂子說了，叫她『小嬸子』把她叫老了，今後一定要叫她『小嫂子』。不信，你瞧瞧我的胳膊。」
說著，便伸出胳膊，挽起袖子來。果然，上面青一塊紫一塊地，如同被嚴刑拷打過一般。
「咳咳……」王大人連忙咳嗽幾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自己新收地這房妾室，年齡不過才十六，性子確實火辣。就是自己也沒少挨她的擰，只好揭過此事。又從袖中取了一塊碎銀子，扔給寒齊道：
「行了行了，你還委屈上了。你這麼叫，連著我的輩分都矮了一輩。占了便宜還賣乖，真是……」邊說邊邁步進了醉仙樓，雖然嘴裡埋怨著，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惱怒，反倒是有些受用寒齊對他小妾的恭敬。
門中的掌柜早就從寒齊剛才的喊話中，知道王大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與王大人寒暄幾句，便引著他上了樓上包間。
這時候，他突然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才是一個夥計，寒齊才是醉仙樓的掌柜。
不過，他心中也對寒齊佩服的很，幾句話就能逗得王大人滿心歡喜，看來，今晚王大人在醉仙樓一定不會少花銀子了。
醉仙樓外，又來了一位貴客，只是此時來的時辰有些不對。
趙將軍。
他每次都是晚上亥時才來，也就是一般人酒宴快要散席地時候。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在天色剛暗就到了醉仙樓。
不但如此，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眼神之中滿是倨傲之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更奇怪的是，殺人如麻的趙將軍，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竟變得恭敬有禮，事事處處以年輕人馬首是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將蓋在瓦片下方的木盒取下，寒齊愛惜地撫摸了一番，終是將所有的銀錢都倒了出來，放在一個布包里，又貼身放好，用手輕輕拍了拍，這才出了院子，徑直朝富樂院的方向走去。
富樂院，教坊司所轄，是專門關押犯官女眷的地方。
寒齊還沒有走到門口，離著教坊司幾十丈遠，若有若無的哭喊聲已經傳了過來，聲音悽厲，讓人不忍卒聽。
正在這時，三樓的窗口邊探出了一名女子的半邊身子，只聽她哭著威脅道：
「你們若是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然而，對方並不為所動，只是冷哼道：
「行了，別裝什麼貞潔烈婦了，你若是真敢死，當時楊氏抄家的時候，你就該跟著楊岳氏一同自盡才是。來人，將她拿了，脫光衣服綁在床上，然後灌上兩斤春風散，哼，小賤人，看你明天還想不想跳樓。」
樓上的女子終於沒有跳下來，又被人拖了回去，接著，哭泣聲、祈求聲、衣服的撕裂聲、男人的淫笑聲傳來，將這裡刻畫成一幅地獄的畫卷。
寒齊嘆了口氣，努力閉上耳朵，不去聽，也不去想正在發生的人間慘劇。
他聽出說話那人是富樂院的老鴇子，也見識過她的無情與狠辣，雖然內心深處不想跟這種人沾染上，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他來到了富樂院大門外，朝著龜奴拱了拱手，示意要見老鴇。
龜奴顯然是認識他的，很是熟練地伸出了手。
寒齊將早就準備好的五個大錢取出，按在了龜奴的手掌中，對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身去找老鴇去了。
待了半刻鐘，胖老鴇子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用手絹擦拭著自己地雙手。寒齊目光銳利，早已看清她手上沾染了鮮血，不知又是哪個妓子遭了她的毒手。
「小子，怎麼，又來繳錢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寒齊，就將擦完血跡的手絹隨意塞到了衣襟之中。
單這個動作，就令寒齊心中一寒。那手絹本是雪白的，此時被鮮血染得通紅，可是見老鴇子收手絹的動作，竟是如此的坦然，可見她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知多少次了。
寒齊不敢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憎惡，便俯下身子，大大地使了個禮，隨後「親熱」地回道：
「好姐姐，小弟今日出門時，遇到個瞎眼老道給我算了一卦，說是我出門若遇到富貴之人，將來必然也能沾染些富貴氣，說不定會飛黃騰達。可巧就遇到了姐姐，姐姐可是富樂院中一等一的人物，富貴無比，小弟遇到了豈不是三生有幸！」
胖老鴇聽寒齊這麼說，臉上的肥肉笑得都快要掉下來，她朝寒齊使了個「算你識相」地眼神，隨後伸出一隻豬蹄般的胖手。
寒齊被她那一眼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將裝滿銀錢的布袋交到了她的手中。
胖手顛了顛，布袋子裡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銀子十七八兩，大錢二百七八十個。嘖嘖，寒齊，這才半個月，你就能弄到這麼多錢，當真了得。不過，離三千兩還是差得太多了……」老鴇不用打開布袋，只是聽聲音就能判斷出裡面的銀錢多少，也是本事了得。
「好姐姐，小弟這不是正在想辦法麼。還請姐姐多照顧照顧小弟，小弟感激不盡。」說完，寒齊便從懷中取出七枚紫色的葉片。
「哼，這就是老竿兒昨日讓你爬天柱崖，採下來的？」
「咦，姐姐怎麼知道的？」
「昨日他得了二十兩銀子，晚上就跑過來了。還在我面前誇口，說是採到了仙草。呸，真是個老色胚，多久沒吃了，今天早晨差點起不來床。」
寒齊「嘿嘿」笑著，將葉片放到老鴇手裡：
「是不是仙草我不知道，但是那黃精的確是我采的，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好藥材，姐姐拿回去，炮製一下，熬成水喝一喝，說不定立馬就能年輕二十歲。」
胖老鴇拿起一片葉子聞了聞，果然藥香很足，說年份久倒沒有騙她，這才將臉色緩和了下來，看了寒齊一眼，嘆息道：
「唐家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如此做。老娘將醜話說在前頭，只要唐靈兒到了十三歲，我便會安排她接客。你還有不到半年時間，若是到時三千兩銀錢仍然沒有湊足，就怪不得我了。」
寒齊心中一凜，面上極力裝作諂媚的樣子，嬉笑著對老鴇道：
「姐姐心疼我，定然不會做那等不義之事。姐姐放心，小弟一定會籌足銀子，贖她出來。不過，這幾個月，還請姐姐多擔待，不要讓別人欺負她……好姐姐，可否讓小弟見一見她，一個多月沒見了，心裡有些惦念……」
老鴇卻將肥臉一橫，冷聲道：
「你當富樂院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哼，想來也可以，拿銀子來，老娘自然給你安排個中意的姐兒。否則，免談。」一瞬間的功夫，便翻臉不認人了。
說完，便搖晃著肥胖的屁股回到了富樂院中。
寒齊愣在原地，卻也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只能抬頭望了望富麗堂皇地富樂院，嘆了口氣，轉身往醉仙樓地方向走去。
只是也許是他眼花，他似乎見到龜奴朝著他眨了幾下眼睛。
寒齊並沒有多加理會，此時此刻，他半個月積攢的銀錢都給了老鴇，身上一文不名，因此他的心思都在賺錢上，於是他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今晚一定好好伺候幾個老主顧，多討些賞錢。
華燈初上。
「哎喲，是王大人啊，失禮失禮。瞧瞧，瞧瞧你這滿面紅光，小子我差點沒認出來。怎麼著，你家我小嫂子終於肯放你出門了？」
王大人年逾四十，身子富態，眼下卻有些晦暗，腳步虛浮，一看就是縱慾過度的結果。他聽寒齊這麼說，便刻意板起臉道：
「小寒啊，知道你會說話。不過，今兒個叫『小嫂子』可是占我便宜，我這年歲，也是你的叔伯輩，你怎麼能稱呼『小嫂子』？該叫『小嬸子』才對。」
寒齊立刻裝起撞天屈，道：
「好我的王大人喲，可別提了。上次在城南成衣鋪遇上，小子就是這麼叫的。結果你猜怎麼著，小子被『小嫂子』逮著，在我胳膊上狠狠擰了幾把，差點把肉都給擰下來。小嫂子說了，叫她『小嬸子』把她叫老了，今後一定要叫她『小嫂子』。不信，你瞧瞧我的胳膊。」
說著，便伸出胳膊，挽起袖子來。果然，上面青一塊紫一塊地，如同被嚴刑拷打過一般。
「咳咳……」王大人連忙咳嗽幾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自己新收地這房妾室，年齡不過才十六，性子確實火辣。就是自己也沒少挨她的擰，只好揭過此事。又從袖中取了一塊碎銀子，扔給寒齊道：
「行了行了，你還委屈上了。你這麼叫，連著我的輩分都矮了一輩。占了便宜還賣乖，真是……」邊說邊邁步進了醉仙樓，雖然嘴裡埋怨著，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惱怒，反倒是有些受用寒齊對他小妾的恭敬。
門中的掌柜早就從寒齊剛才的喊話中，知道王大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與王大人寒暄幾句，便引著他上了樓上包間。
這時候，他突然有種錯覺，似乎自己才是一個夥計，寒齊才是醉仙樓的掌柜。
不過，他心中也對寒齊佩服的很，幾句話就能逗得王大人滿心歡喜，看來，今晚王大人在醉仙樓一定不會少花銀子了。
醉仙樓外，又來了一位貴客，只是此時來的時辰有些不對。
趙將軍。
他每次都是晚上亥時才來，也就是一般人酒宴快要散席地時候。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在天色剛暗就到了醉仙樓。
不但如此，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眼神之中滿是倨傲之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更奇怪的是，殺人如麻的趙將軍，在這個年輕人面前，竟變得恭敬有禮，事事處處以年輕人馬首是瞻。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