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拘無束 (一)脫韁的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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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暑假了,這是所有學生們的期盼,是他們最輕鬆、最開心,最無拘無束的一段時光。

  一連兩天,牛犇基本上每天睡到中午才起,而今天起得比較早一些,因為爸爸和媽媽要出門辦事。洗漱完準備吃早飯,可媽媽擺了幾樣素菜:芹菜、豆芽、菠菜、土豆絲。本來有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可葛玉梅一邊看手機一邊炒,把蛋清和蛋黃打垃圾桶里了,鍋里儘是一些雞蛋皮。一看又都是素菜,牛犇無肉不歡一副曹操吃雞肋相,撇著嘴說沒胃口要吃肉。可媽媽說不能吃肉我倆得減肥,不能再繼續橫向發展下去了。牛家輝讓兒子多吃菠菜,說菠菜最有營養和維生素了。「你看大力水手力氣多大呀!他正是因為天天吃菠菜的結果。」牛家輝說他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可牛犇根本不知道大力水手是何許人也,歪著腦袋一臉的問號。

  吃完早飯,牛家輝和葛玉梅走了,讓牛犇看家。他躺在沙發上邊喝酸奶邊看《熊出沒》,百無聊賴覺得沒意思,拿著彈弓出去了。巷道口外,有一個棄置不用的碌碡,村民們常坐在上邊扯閒篇。劉大嘴和幾個婦女坐在碌碡上,一邊咬著牙哧哧地納著鞋底,一邊議論著張家的小媳婦,幾個老漢在一旁下象棋。劉大嘴比葛玉梅還胖,像一個圓圓的奶油麵包,她不知道擦了多少粉,像剛從面櫃裡拉出來一樣,嗑著瓜子看她們做針線(活),夸李大嬸的手藝好……

  在劉大嘴的一旁,有一個看似不到三十歲的小媳婦,英姿勃勃看上去比較俊,臉是那種山里姑娘的健康顏色,黑黝黝的紅。她高鼻樑,一雙杏睛,唇角微翹著,正解開衣扣就給懷裡的孩子餵奶,那豐碩的乳房微微起伏,身上有一股子濃濃的奶膻味兒。襁褓中的小孩用一床花被包裹著,小臉蛋粉嫩粉嫩的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烏黑的小眼睛丟溜溜地轉著,一隻手已從襁褓中掙脫出來,見有人望著他,就舞動著胳膊,越發起勁地笑著。她年紀輕輕,懷裡就抱著個胖娃娃,劉大嘴聞著有一身的尿騷味兒,臉上卻散發著母性的光芒。劉大嘴說話幾乎不帶標點符號,叭叭叭地聽著就像在炒大豆,說想當年她也是豆蔻年華大美人一個,沒想到這麼快就成殘花敗柳了。還說以前她男人每晚都粘著不放,現在讓他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女人們如花喜鵲,穿得花說得也花,經常坐在一起東拉西扯,不是說張家的懶大嫂就議論馬家的小媳婦,要麼聊王家豬或李家的雞。當然,時不時還要說一些黃笑話,讓一些小媳婦們聽了臉紅。雖是這樣,但聽起來趣味盎然,一點兒不亞於群口相聲。她們嘰嘰哇哇問這說那,然後咯咯嘎嘎大笑起來。一旁一個老漢聽了,笑著拍了拍黑黝黝的肩膀,可能是在拍蚊子直拍得啪啪響。在他一旁,一個老漢蹙起眉頭,兩眼緊瞅著喇叭煙,一口接一口地嘬著。他叼著長長的菸袋桿兒,平靜而深邃的目光隔著淡淡的煙霧,在眼前一幫孩子們身上轉來轉去。

  一個孩子滾著鐵環跑了過來,立住後用力抽了一下鼻涕,臉比花貓的臉還要花,兩根袖管上沾滿鼻涕,亮晶晶的像盔甲一樣。他伸手向劉大嘴要錢,說給五毛就成,買雪糕。劉大嘴給了他一塊,誇她兒子一表人才,遺傳了她的基因,滿臉笑眯眯。聽了她的話,牛犇差點把胃吐出來,那小子一對大招風耳朵,朝天鼻,長得很難看,真是噁心他媽夸噁心——真噁心。劉大嘴給兒子擤了把鼻涕,往鞋底一抹,在鞋跟蹭了蹭,抓了一把瓜子吃起來。一群光腚的「猴子」,七八歲了還穿著開襠褲,有的只挑著一件髒背心,露著花里胡哨的肚皮,跟著劉大嘴的兒子跑去買雪糕了。跟他們幾個玩實在掛不住,立時牛犇就去找小波和海娃了……

  三個人帶著初八,天高雲淡、漫山遍野、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山坡上,聶小燕几個女孩子撿野草莓,拿著小鏟子挖辣辣根,他們仨也找起了草莓。從小長在山裡,他們清楚哪裡有野草莓,哪裡有辣辣根和蕨麻等,熟得就像他們家的後花園一樣。短短半個小時,三個人就各撿了一大把野草莓。隨後,懶洋洋坐在幾棵樹下津津有味吃了起來。野草莓有大有小,柔嫩多汁、芳香味濃,每一個都紅的鮮嫩欲滴像紅寶石,吃起來更是酸酸甜甜,回味無窮。三個人撿的差不多,可牛犇如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吃得最快,剩下最後三個拿在手裡捨不得吃。

  看著海娃和小波吃得香甜,牛犇忍不住一個又一個都吃了,最後盯著他倆的草莓直流口水,想去再撿一些可一個人懶得動。見他直流口水,海娃和小波故意砸吧著嘴說甜得不得了,牛犇聽了饞得要命。他真想過去搶他們的,可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只好捂住耳朵任由他倆了。玩了半天,吃幾個草莓哪裡能填飽肚子,一個個都飢腸轆轆又餓又渴。看到地里的豆角,他們三個就闖了進去,管它是誰家的先摘過來吃了再說。三個小偷手疾眼快,初八蹲在田埂上給他們放風。幾分鐘時間,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摘了不少,收穫滿滿地帶著豆角逃離了現場。

  海娃和小波摘了兩褲兜,又在T恤撩了一肚子,牛犇的一個褲兜破了個大洞,T恤上也沒有兜。為了肚皮,他只穿個花褲衩,把長褲的兩個褲腿都裝了豆角,做成褡褳褲襠架在後脖頸上,邊走邊吃。看著他,海娃和小波佩服得五體投地,平日裡這小子比狗熊還笨,今天咋就這麼聰明?!豆角拌上調料好吃,隨即,三個人來到了牛犇家裡,進了廚房,三兩下就拌好了,然後邊看電視邊吃豆角。吃完豆角,小波經牛犇同意解開了他家電腦的密碼,然後,三個人喝著酸奶開開心心玩起了遊戲。什麼《王者榮耀》、《刺激戰場》、《穿越火線》……

  咬著牙手腳並用玩了三個小時,牛犇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可自己除了泡方便麵什麼都不會做,兩天沒吃肉了就想吃點肉。打開冰箱一看,裡面豬、羊、牛肉都有,還有一塑膠袋雞翅和雞腿,三人一商量就拿出來進了廚房。打開電灶,沒一會兒一盆雞腿和雞翅就出鍋了,牛犇吃著感覺海娃的手藝比媽媽的還要好。三個人吃肉喝著功夫茶,還翹著二郎腿抽了牛犇爸爸的半包好煙,一個個感覺比天上的神仙還要爽。他們上完廁所出來,看到隔壁劉大嘴家的煙囪里冒著滾滾白煙,相互笑著看了看後就上房了。牛犇家和劉大嘴家房聯房,不過劉大嘴家是一溜平房,牛犇家下面六間上面四間水泥板房,劉大嘴家的煙囪就砌在兩家的中心牆裡。

  劉大嘴家做飯燒水時,煙囪里會冒出或白或黑的濃煙,有時順風吹進牛犇家二樓里。今天這個點了,不知道劉大嘴是在做晌午還是晚飯,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懶婆娘,想必是晌午和晚飯一起做了。三個人從房頂看去,劉大嘴家的院子裡不見一人,從煙囪里聽著廚房裡有響動。平日裡,劉大嘴愛吹牛嘴上也不積德,若發了脾氣雷霆閃電,暴風驟雨,罵起人來嘴像機關槍。今年4月份的一天,劉大嘴的兒子打了一瓶醬油往家走,牛犇和小波都拿著彈弓在路邊打鳥,見毛孩子手裡提著醬油或醋瓶,小波一彈弓就給報銷了,孩子空手哭著回了家。隨後劉大嘴把牛犇狠狠臭罵了一頓,說就是他打了她兒子的醬油瓶,還害的牛犇挨了爸爸一頓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牛犇逮住機會了,要整整劉大嘴以解心頭之恨。他們三個輕手輕腳,把一團麥草塞進了劉大嘴家的煙囪里,下樓站在院子裡等著聽熱鬧。沒上兩個鍾,劉大嘴和兒子就咳著跑出了廚房,聽著母子倆好像很狼狽的樣子。劉大嘴眼淚鼻涕一大把,以為是風把塑膠袋什麼的吹到煙囪口上了,所以上房來查看。可煙囪口上什麼也沒有,但走近仔細一看發現了貓膩,原來煙囪被一團麥草給塞住了,很明顯是人為的,而且是剛給堵上的。

  劉大嘴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肯定是牛犇那臭小子乾的。頓時,她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了起來,好像吃了天大的虧似的:「牛犇,你這個有人養沒人教的畜生,日你媽的……」聽到劉大嘴罵了起來,海娃他們三個跑進了房裡,慌忙間把桌上的茶壺和兩個茶杯幢地上摔碎了。

  劉大嘴真是名不虛傳,站在牆上叭叭叭罵不休。一時間,左鄰右舍們出來一探究竟,看是誰把這個「肉喇叭」給惹惱了。劉大嘴幹活不行,可罵起人來實在有水平,罵起人來一溜溜的髒話,像機關槍一樣,真如秋風掃落葉般爽,對方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就在這時,劉大嘴開始往牛犇家院子裡扔石頭、磚塊、啤酒瓶什麼的,一兩分鐘就把他們家的小院子裡弄的不堪入目。就這,劉大嘴還不解心頭之恨,喊著要下去抽牛犇一頓。一聽這話,牛犇雙腿發軟開始哆嗦了起來,三個人一看情況不妙就腳底抹油了,一出房門一溜煙跑得比初八還快。

  晚上,牛家輝和葛玉梅回來一看,院子裡亂七八糟狼狽的就像戰場一樣,客廳里滿桌子是雞骨頭和酸奶罐,地上滿是茶壺和茶杯的碎片。兩口子面面相覷,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點清楚——兒子又造反了。他倆還沒緩過神來,直聽劉大嘴站在牆上大罵了起來……

  夜幕降臨了,葛玉梅把屋裡屋外都收拾了一下,牛家輝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直吹鬍子瞪眼,牙咬得咯咯響,說今晚非扒了兔崽子的皮不可。他準備了兩根大拇指粗的竹竿,又找了十米左右的尼龍繩,就差沒把一尺長的殺豬刀拿出來了。眼看都11點了,牛犇躲在小波家不敢回家,他清楚回去非掉層皮不可。小波說今晚別回去就和他睡。就在他倆躺在炕上看奧特曼時,牛家輝和葛玉梅怒氣沖沖找來了。看到兒子,牛家輝先是狠狠踢了他幾腳,然後薅住頭髮一把拉了出去。小波看了,為可憐的牛犇捏了一把冷汗,眼淚汪汪嘴裡直念著阿彌陀佛。

  一進家門,牛家輝把門鎖了。不僅門被鎖了,恐怕連家裡的水洞、耗子洞、煙囪都堵上了,牛犇在劫難逃了。剛才聽到爸爸的聲音,牛犇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想躲起來剛下炕爸爸媽媽就進來了。一看爸爸的臉色,牛犇渾身哆嗦起來,手腳冰涼了。牛家輝二話沒說,一手抓住兒子的左胳膊,一手拿起準備好的竹竿打了起來。「啪!……啪!……啪!……」每一下都用足了勁,打在屁股上讓牛犇感覺刀割一般的疼,又火辣辣的如同潑了硫酸一樣灼燒。

  牛犇轉著圈使勁想掙脫,殺豬一般扯開嗓門放聲嚎了起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笑著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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