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崔九曦隨心所欲慣了，可顧珺璟不欲再節外生枝，生逼著他規劃好了每一步，就怕這人再沒事找事。
兩個人一邊回憶著方才走過的路，一邊畫出太傅府的大致方位圖。
曾太傅的居所在最中間，稍微靠近點，便能察覺出裡面傳出的震懾氣勢。
「他是當年的知情者之一，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到他。」崔九曦總算肯對顧珺璟坦然相告。他的外祖當年便是孟將軍手下的副將，而五離堂的每一位堂主都是曾經軍中將領的後人。
孟家是沒人了，可他們還在。
縱然事情已經過了三十年，然而這些人卻從來不敢忘記，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目標：便是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有些事情猜到了和親耳聽見完全是兩回事，顧珺璟漸漸有了一種渾身熱血直往頭頂涌的錯覺，有幾分困惑難解，又有幾分欽佩不已。
……
後來，那個領頭的大漢還特意找到他們，苦口婆心勸解道：「你是個有手藝的人，到哪裡都混得上飯吃，何必待在這裡侍奉這種壞脾氣的大小姐？」他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不會藏著掖著，便是得罪了人也要一吐為快。
崔九曦原先對他觀感一般，如今見人家不僅將他們應得的那份銀子給送來，還好心勸告，便是再冷心冷肺的人也不免動容。
「叫大哥笑話了，家中老娘生病，需要服天麻鉤藤飲，我就那點家底都填進去了還不夠，這才想著出來賺些快錢的。」崔九曦說著，連那分羞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張大哥最後還是安慰了他幾句才走的。人各有志，何況有的事，誰都摻和不了。只是在原先說好的價錢上，又多勻給了他一些。
顧珺璟一直看著，對他胡說八道的本領有了更深的認識。
……
曾家東院裡。
主家兄妹兩個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待時幸走後曾思遙便將管事叫了過來，吩咐他收下崔九曦二人。明說最多只讓這兩人留一個月，等小姐膩了就將人趕走。
他最近事忙，新來的美人都不顧上看，又怎會與小妹在這種事上多糾纏。時幸那丫頭向來沒個定性，人到手後，過不了多久就沒興趣了，用不著多管。
曾思遙打定主意，頂多三日，他必找個時間去瞧瞧新進府的女子。倒不是他急色，而是那位賜下的人，哪有長時間放著不管的道理。
曾小姐也忙得厲害，這一日便接了三張帖子，大有徹夜不回府的架勢。
雖則現在還是白日，可崔九曦一刻都忍耐不得，才見曾時幸離開，後腳便溜了出去。他嫌顧珺璟的隱匿功夫沒練到家，以防著曾大小姐突然需要侍衛相陪的名頭將人留在這裡。
主院裡有不下三十個護衛，崔九曦暗中觀察了一天都沒見老太傅走出過房門。期間也沒有下人來送過湯藥。
可見養病的說法不足為信。
傍晚時分，方靜深的信鴿輾轉尋到這裡，帶來了最新消息。
崔九曦看過信後便遞給了顧珺璟，任鴿子輕啄他的手指，與那鳥兒一般歪著頭，從下往上看人，「一會兒把這個拿給虞素月瞧瞧。」
一般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便代表著事情辦得極合心意。顧珺璟接過粗略掃了一遍，了解了個大概齊。
簡單來講就是他們替青城最大的南風館送去幾個資質不錯的苗子，不僅有姓周的，還有幾個與他臭味相投的一路貨色。如今正在被調教著，據說悟性最高的那個下個月就能掛牌了。
那幾家沒了兒子的起初還以為是人被綁了，可久久不見綁匪來要錢。官府那邊只會一趟趟地來探查，每次還要他們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銀子拿了不少，可就是不肯做事。周家老祖母每日哭天搶地，張口閉口都是她的寶貝大孫子，逼著周家所有人都要出去給她尋孫，不然便不肯用飯。
後來還是經人提醒才知道可能是得罪道上的了，連著找了幾個江湖門派，都是無計可施，既找不到幕後黑手，又尋不到半分線索。幾家人在將周圍找了個遍後，只好慢慢熄了心思，當他們早已去了。
直到後來周士顯的一位堂兄來到青州，受人相邀進了當地最負盛名的一家小倌館，周公子才總算是又見到了親人。在這裡，為了讓相公們身量纖細，肉是不可能出現在桌子上的，飯菜通常也只會給少半份。雖然周世顯的五官底子還是原來的，可樣貌氣度已是截然不同。
他又拿不出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堂兄當然說什麼也不肯與他相認，裝作無事一般回到家中，再未與其他人提起過這段插曲。不過，這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那幾個人如今還都盼著家人能儘快將他們解救出去呢。
看完後，顧珺璟久久無語。
原來五離堂的人做事都挺不按套路出牌的，不獨崔九曦一個。
這麼粗暴簡單的手段，反而見效明顯。也非得是這樣的法子，才好懲治那群惡少和包庇他們的家族。
顧珺璟猜他是想歇著了，所以才叫自己跑腿。
這倒無妨，索性趁著還不算太晚，他便上人家姑娘院子裡走一趟。
及待到了那裡，雖然門外透出燭火微光，可小院裡卻一點雜音都沒有。
虞素月那邊的丫鬟常常不是說去廚下提水，就是去針線房挑花樣子，反正就是不在她跟前晃悠。
這些人都是曾大奶奶派來的，虞素月根本使喚不動人，索性由著她們偷奸耍滑也不加半句斥責，更不會去找主子們叫屈抱怨。
這樣一來，那些下人就更加散漫了。
好在是方便了崔九曦他們。
顧珺璟四顧無人，便大大方方從門進來，入目便見虞素月仰頭望天看得入了迷。
「你瞧天上的雲，一忽聚攏一忽又散開，這會子又將那月遮住了不少。可誰願意瞧它們，指不定都在心裡暗罵這雲真討厭，人家要看的是月，它卻平白在那裡惹人嫌。」
話音落下，卻許久不見他拾起。
阿月回過頭來，望著顧珺璟奇怪道：「怎麼人來了卻一言不發？可是周士顯那件事受到了什麼阻礙不成？」隨著話音漸落，虞素月臉上的恬淡超逸之色被懷疑不安取代。
顧珺璟忙取出藏在身後的信，阿月是被照著色藝雙絕方向培養的，面對密文寫就的特殊信函，顧珺璟不過講了一遍要點，她便能順暢地通讀下去了。
看完之後，她雖直道痛快，可眼淚卻忍不住蜿蜒而下。
兩個人一邊回憶著方才走過的路，一邊畫出太傅府的大致方位圖。
曾太傅的居所在最中間，稍微靠近點，便能察覺出裡面傳出的震懾氣勢。
「他是當年的知情者之一，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到他。」崔九曦總算肯對顧珺璟坦然相告。他的外祖當年便是孟將軍手下的副將，而五離堂的每一位堂主都是曾經軍中將領的後人。
孟家是沒人了，可他們還在。
縱然事情已經過了三十年，然而這些人卻從來不敢忘記，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目標：便是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有些事情猜到了和親耳聽見完全是兩回事，顧珺璟漸漸有了一種渾身熱血直往頭頂涌的錯覺，有幾分困惑難解，又有幾分欽佩不已。
……
後來，那個領頭的大漢還特意找到他們，苦口婆心勸解道：「你是個有手藝的人，到哪裡都混得上飯吃，何必待在這裡侍奉這種壞脾氣的大小姐？」他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不會藏著掖著，便是得罪了人也要一吐為快。
崔九曦原先對他觀感一般，如今見人家不僅將他們應得的那份銀子給送來，還好心勸告，便是再冷心冷肺的人也不免動容。
「叫大哥笑話了，家中老娘生病，需要服天麻鉤藤飲，我就那點家底都填進去了還不夠，這才想著出來賺些快錢的。」崔九曦說著，連那分羞澀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張大哥最後還是安慰了他幾句才走的。人各有志，何況有的事，誰都摻和不了。只是在原先說好的價錢上，又多勻給了他一些。
顧珺璟一直看著，對他胡說八道的本領有了更深的認識。
……
曾家東院裡。
主家兄妹兩個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待時幸走後曾思遙便將管事叫了過來，吩咐他收下崔九曦二人。明說最多只讓這兩人留一個月，等小姐膩了就將人趕走。
他最近事忙，新來的美人都不顧上看，又怎會與小妹在這種事上多糾纏。時幸那丫頭向來沒個定性，人到手後，過不了多久就沒興趣了，用不著多管。
曾思遙打定主意，頂多三日，他必找個時間去瞧瞧新進府的女子。倒不是他急色，而是那位賜下的人，哪有長時間放著不管的道理。
曾小姐也忙得厲害，這一日便接了三張帖子，大有徹夜不回府的架勢。
雖則現在還是白日，可崔九曦一刻都忍耐不得，才見曾時幸離開，後腳便溜了出去。他嫌顧珺璟的隱匿功夫沒練到家，以防著曾大小姐突然需要侍衛相陪的名頭將人留在這裡。
主院裡有不下三十個護衛，崔九曦暗中觀察了一天都沒見老太傅走出過房門。期間也沒有下人來送過湯藥。
可見養病的說法不足為信。
傍晚時分，方靜深的信鴿輾轉尋到這裡，帶來了最新消息。
崔九曦看過信後便遞給了顧珺璟，任鴿子輕啄他的手指，與那鳥兒一般歪著頭，從下往上看人，「一會兒把這個拿給虞素月瞧瞧。」
一般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便代表著事情辦得極合心意。顧珺璟接過粗略掃了一遍，了解了個大概齊。
簡單來講就是他們替青城最大的南風館送去幾個資質不錯的苗子，不僅有姓周的，還有幾個與他臭味相投的一路貨色。如今正在被調教著，據說悟性最高的那個下個月就能掛牌了。
那幾家沒了兒子的起初還以為是人被綁了，可久久不見綁匪來要錢。官府那邊只會一趟趟地來探查，每次還要他們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銀子拿了不少，可就是不肯做事。周家老祖母每日哭天搶地，張口閉口都是她的寶貝大孫子，逼著周家所有人都要出去給她尋孫，不然便不肯用飯。
後來還是經人提醒才知道可能是得罪道上的了，連著找了幾個江湖門派，都是無計可施，既找不到幕後黑手，又尋不到半分線索。幾家人在將周圍找了個遍後，只好慢慢熄了心思，當他們早已去了。
直到後來周士顯的一位堂兄來到青州，受人相邀進了當地最負盛名的一家小倌館，周公子才總算是又見到了親人。在這裡，為了讓相公們身量纖細，肉是不可能出現在桌子上的，飯菜通常也只會給少半份。雖然周世顯的五官底子還是原來的，可樣貌氣度已是截然不同。
他又拿不出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堂兄當然說什麼也不肯與他相認，裝作無事一般回到家中，再未與其他人提起過這段插曲。不過，這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那幾個人如今還都盼著家人能儘快將他們解救出去呢。
看完後，顧珺璟久久無語。
原來五離堂的人做事都挺不按套路出牌的，不獨崔九曦一個。
這麼粗暴簡單的手段，反而見效明顯。也非得是這樣的法子，才好懲治那群惡少和包庇他們的家族。
顧珺璟猜他是想歇著了，所以才叫自己跑腿。
這倒無妨，索性趁著還不算太晚，他便上人家姑娘院子裡走一趟。
及待到了那裡，雖然門外透出燭火微光，可小院裡卻一點雜音都沒有。
虞素月那邊的丫鬟常常不是說去廚下提水，就是去針線房挑花樣子，反正就是不在她跟前晃悠。
這些人都是曾大奶奶派來的，虞素月根本使喚不動人，索性由著她們偷奸耍滑也不加半句斥責，更不會去找主子們叫屈抱怨。
這樣一來，那些下人就更加散漫了。
好在是方便了崔九曦他們。
顧珺璟四顧無人，便大大方方從門進來，入目便見虞素月仰頭望天看得入了迷。
「你瞧天上的雲，一忽聚攏一忽又散開，這會子又將那月遮住了不少。可誰願意瞧它們，指不定都在心裡暗罵這雲真討厭，人家要看的是月，它卻平白在那裡惹人嫌。」
話音落下，卻許久不見他拾起。
阿月回過頭來，望著顧珺璟奇怪道：「怎麼人來了卻一言不發？可是周士顯那件事受到了什麼阻礙不成？」隨著話音漸落，虞素月臉上的恬淡超逸之色被懷疑不安取代。
顧珺璟忙取出藏在身後的信，阿月是被照著色藝雙絕方向培養的，面對密文寫就的特殊信函，顧珺璟不過講了一遍要點，她便能順暢地通讀下去了。
看完之後，她雖直道痛快，可眼淚卻忍不住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