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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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海倫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周青峰推開歷史老師辦公室的門,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女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後,見年輕人進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維克多,你怎麼招惹到了勞爾那傢伙?

  他一早就打電話給年級所有老師,說要扣掉你的平時分,讓你儘快從學校滾蛋。」

  女老師的聲音倒沒有太多苛,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溫和地等著一個解釋。

  周青峰一攤手,說起昨晚在海邊餐廳發生的事,「可能是我把他衣服弄髒了吧,又或者別的什麼讓他不順眼。」

  老師對這稀爛的解釋並不意外:「勞爾就是這種人,都不知道怎麼就招惹到了他。

  但你不用擔心,安心上課。但麻煩你別再胡亂逃課,否則有詹妮弗校醫的病假條也不行。」

  女老師顯然知道周青峰並沒病,不深究而已。

  「謝謝!」

  「我的工作就是對學生上心。」

  周青峰聽到「勞爾」這個名字,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海倫老師,勞爾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怎麼能在學校里這麼張揚?」

  女老師嘆了口氣,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說道:「告訴你個小秘密,勞爾有點黑幫背景,他哥哥是本地幫派的頭目,勢力不小。

  他確實有點討人厭,但不犯什麼大錯,誰也沒法指責什麼。學校也不能因為他管的多就開除他,大家都只能忍著。」

  周青峰聽得若有所思,女老師卻突然露出一絲笑容:「不過,有個好消息。

  勞爾的哥哥昨晚在一場警方交火中被射殺了。他沒了靠山,應該會收斂點。」

  「黑幫背景?」周青峰隨口說了句:「那還真是個好消息。」

  女老師最終揮了揮手:「行了,回去上課吧。別再逃課了,不要有下一次。」

  周青峰站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目光無意間掃過辦公桌下的廢紙簍,瞥見幾張撕碎的彩票。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隨意地問道:「您也參與了昨晚的彩票盛況?」

  「哈哈哈......」女老師頓時大笑,頗為羨慕的說道:「超過二十二億美元呢,誰能不動心?

  這是我在加油站隨手買的,可惜什麼也沒中。聽說頭獎就在我們白灘鎮,真想知道那個該死的幸運兒是誰?

  如果消息散開,他肯定會儘快搬家,否則一定會惹來無窮無盡的嫉妒,甚至是勁爆的仇殺和劫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周青峰眼前仿佛有一道閃電划過,瞬間捕捉到了什麼。

  他表面平靜,漠然地走出辦公室,腦海卻翻湧著好幾個閃耀的畫面,仿佛一張巨大的拼圖正在逐漸成形。

  剛走出辦公室,迎面就看到兩個鼻青臉腫的男生從身邊走過,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彼此瞪眼。

  押送他們的校警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你們兩個白痴,為了一個破籃球都能打一架。

  要是昨晚的超級大獎擺在面前,你們不得拼命殺了對方啊?」

  這句話如洪鐘大呂,瞬間震醒了周青峰,終於串聯起所有的線索。

  彩票?黑幫?昨晚莫名其妙的槍戰?勞爾是其中一個幫派頭目的弟弟?這其間只怕有關聯。

  有個看似違背常識的事實——美國黑幫雖然兇殘,但美國警察其實更狠。

  黑幫的存在不過是小股人員因為相同的利益而抱團。他們建立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專門打打殺殺,而是為了搶地盤、搶生意。

  簡單講,為了錢。

  相比之下,警察才是真正奔著治安鎮暴去的。無論在訓練、組織、後勤還是裝備上,警察都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特別是美國警察,那叫一個兇狠。

  「哪個黑幫頭目會傻到跟警察正面硬抗?沒有,不可能的。這又不是電影。」

  這也是為什麼康格斯警長一大早暴跳如雷的原因——白灘鎮的治安再怎麼亂,也沒亂到有人敢公然抗法。

  美國警察可不僅僅只有隨身的小手槍,他們警車上還喜歡放步槍。

  周青峰親眼見過康格斯警長的駕駛座旁放了支步槍,後備箱裡還有霰彈槍。


  可凌晨的槍戰中死了三個,受傷七個,甚至有警員在槍戰中挨了槍子,這絕對不合常理。

  除非有讓黑幫眼熱至極的利益,否則他們聽到警笛聲,第一反應肯定是逃跑,不是硬拼。

  「彩票,肯定是那張彩票。」周青峰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康格斯警長說兩伙黑幫因為交易而火拼,可他的判斷很可能是錯的——並沒有什麼交易,純粹就是一張彩票。

  時間也對得上,開獎正是夜裡11點後,而槍戰也發生在深夜。

  勞爾之所以能拿到頭獎,很可能因為其幫派頭目弟弟的身份。

  他能在別人反應過來之前獲得信息,並利用自己學校老師的身份提前下手。

  那麼,勞爾現在在哪裡?他是否已經意識到那張彩票的存在?

  下一節是體育課,教室里一片忙碌。

  學生們走向更衣室,從儲物櫃取出運動服和運動鞋。

  周青峰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目光在教室里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個鼻子上戴著銀色鼻環的女生身上。

  她正對著小鏡子補妝,濃重的眼線和鮮艷的口紅讓她格外妖艷,完全遮掩本該有的清純。

  周青峰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問道:「瑪琳娜,能耽誤你一會嗎?」

  女生抬起頭,發出驚訝的笑聲,「哇哦……書呆子居然主動跟我說話了?真是稀奇。」

  她合上鏡子,饒有興趣地問道:「說吧,什麼事?別告訴我,你想跟我約會。這太驚悚了。亞裔男生不在我的狩獵範圍內。」

  周青峰沒有理會她的調侃,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知道凌晨發生的黑幫槍戰嗎?

  白灘鎮有黑幫?都是什麼人?勢力範圍在哪裡?他們做什麼生意?靠什麼盈利?」

  女生愣了一下,明顯失望,「你居然關心這個?我還以為你真要跟我表白。」

  她撇了撇嘴,還是打開了話匣子,「白灘鎮的黑幫可不少,不過最出名的就是『斯瓦奇』和『黑蠍』。

  他們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地盤。但昨晚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幹起來了。」

  這番話吸引周圍幾個學生的注意。很快,又有幾個人湊了過來加入討論,仿佛每個人都是這場槍戰的目擊者。

  有人說是為了地盤,有人說是為了分贓,還有人猜測是某個大佬的女人被搶了。

  就在這時,鼻環女生突然伸手攔住了正從旁邊經過的一個高胖男生:

  「嗨,托托!你不正是『斯瓦奇』的人嗎?你應該知道點內幕吧?跟我們說說。」

  被攔住的男生正是早上在校車上堵車門的那個。

  他看起來也是不合群的人,目光在圍攏的學生中掃了一圈,最後停在周青峰身上。

  周青峰笑了笑,舉起拳頭:「托托,早上謝謝你。」

  托托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周青峰會主動示好。他猶豫片刻,還是舉手握拳,輕輕跟周青峰碰了碰,算是和解。

  鼻環女生見狀,笑著拍了拍托托的肩膀:「托托的哥哥可是『斯瓦奇』的核心成員。如果想搞些好貨,找他准沒錯。」

  周青峰對所謂的「好貨」毫無興趣,他的目光鎖定托托,問道:「警方說兩個黑幫是因為交易矛盾才交火的,是這樣嗎?」

  托托搖了搖頭,壓低聲音,「我哥不是什麼『核心成員』,但我和我哥昨晚確實在現場。槍戰根本不是因為交易矛盾。

  當時大家都在『蠍子』酒館裡喝酒、聊天、吹牛,氣氛還挺好的。

  酒館嘛,本來就很亂,燈光昏暗,烏煙瘴氣。大家喝得醉醺醺的,看不順眼了叫罵幾聲是常事。」

  托托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個混亂的場景中:「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人吵起來了。

  一開始只是推搡、叫罵,接著有人抄起酒瓶砸在桌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

  桌子被掀翻,椅子被踢倒,酒館裡一片狼藉。但誰也沒想到會動槍,大家都以為只是普通的打架鬥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絲後怕:「打鬥開始時,我哥抄起一個酒瓶,準備衝上去幫同伴。

  可就在這時,槍響了。

  『砰』的一聲,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一瞬間,酒館裡安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接著,尖叫聲、咒罵聲、碰撞聲、腳步聲混成一片,所有人都瘋了似的往外跑。

  我不敢停留,也顧不上別人了,扔下酒瓶就往外沖,頭也不回地溜走。」

  托托的聲音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天亮後,我到了學校,才知道我哥被捕了。

  因為我們逃走後,留在酒館的人居然跟趕來的警察交火,當場死了三個人,還有七個人被送進了醫院。

  酒館內外到處是死傷者的血跡,警車和救護車的燈閃了一整夜。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場面。」

  學生們聽得身臨其境,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托托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顯然這件事對他打擊不小。他看向周青峰,說道:

  「我不會再攔著你上校車了。我也不想混幫派……太可怕了,隨時可能會死。」

  話音落下,托托轉身離開了教室,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幾個學生議論的更加熱烈,周青峰則抓住托托描述的關鍵——當時是誰在酒館引發了爭鬥,進而演變成槍戰?

  這非常重要。

  搞清楚關鍵的人物和事件,距離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遙。

  周青峰想追上托托問個清楚,可勞爾那張皮屑臉出現在更衣室外,朝學生們吼道:「已經上課時間,你們待在走廊做什麼?」

  學生們頓時做鳥獸散。唯有周青峰站在原地,近乎挑釁般與之對視。

  勞爾上前幾步,逼近周青峰面前,低吼道:「小子,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你應該去上課。」

  周青峰忽而一笑,「沒什麼,你還在學校努力工作,我很高興。」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勞爾愣在原地。

  此刻,稍作休息的康格斯警長撥開警方布置的警戒線,再次回到鎮上的『蠍子』酒吧。

  雖然屍體和傷員已經被送走,但槍戰後的酒吧暫時停業,內外亂成一團。

  這鬼地方像是被暴風雨席捲而過。

  桌椅東倒西歪,有的被掀翻在地,有的斷腿斜靠。桌布被扯下來,不知被多少人踩過,皺巴巴地落在地面。

  地板上散落著破碎的酒瓶,牆壁上到處是血跡,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酒精的刺鼻氣息,令人作嘔。

  吧檯後的酒架也被波及,擺放整齊的酒瓶碎成了渣渣,琥珀色的液體與暗紅的血跡混和,見證了昨晚的瘋狂。

  牆上的裝飾畫歪斜地掛著,有的甚至掉了下來,畫框的玻璃碎了一地。

  角落裡,一台老式點唱機被砸得面目全非,唱片散落在地上,像是被遺棄的記憶。

  牆壁上、吧檯上、甚至天花板上,隨處可見子彈穿透的痕跡。

  空氣中似乎還迴蕩著槍聲的餘音,低沉而壓抑,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將康格斯拉回了幾個小時前的驚魂時刻。

  他站在酒吧中央,目光掃過滿地的狼藉,心中充滿疑惑。

  黑幫私鬥在這座小鎮並不罕見,但像昨晚那樣你死我活的槍戰,卻絕非尋常。

  康格斯深知,這場血腥的衝突背後,一定隱藏著更深的原因。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這些傢伙發瘋?」

  康格斯低聲自語。他在小鎮當了十幾年的警察,見過太多黑幫之間的紛爭,但他從不相信「酒後衝動」這種膚淺的解釋。

  在他看來,酒精頂多是導火索,真正的火藥桶早就埋在了某個看不見的角落。

  「都是一群酒量很好的老酒鬼,怎麼可能喝上幾杯就暈頭轉向?」康格斯走向酒吧的一個豪華卡座。

  那是一個半封閉的位置,既能斜看酒吧大堂,又具有一定的隱私性,顯然是黑幫成員們喜歡的地方。

  他站在卡座旁,目光落在桌上殘留的酒杯和菸蒂上,仿佛能透過這些痕跡看到昨晚的場景。

  「根據監控,死者托奇在夜裡十點五十分進入酒吧,他選了這個卡座。大概半小時後,他跟同座的另一名死者馬克西姆發生了爭執。」

  康格斯轉過身,看向卡座對面翻倒的一張桌子。桌腿斷裂,桌面上的酒瓶和玻璃杯碎了一地,血跡已經乾涸,呈現出暗褐色。


  「根據傷者詹姆斯的描述,這兩人原本相談甚歡,爭吵和打鬥來得非常突然。」

  「馬克西姆試圖離開酒吧,但托奇阻止了他。」康格斯的視線順著卡座向酒吧門口延伸,仿佛能看到兩個推搡的身影。

  「兩人撞翻了沿途幾張桌子,並各自呼喊同伴加入。場面瞬間失控,酒吧里一片混亂。」

  康格斯的腳步停在酒吧中央,目光落在地板上的一處血跡上。「為了阻止馬克西姆,托奇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捅了對方後腰一刀。」

  「重傷他人,只這一下,就足夠托奇在監獄裡蹲二十年。

  但他沒機會進監獄了。馬克西姆在倒下之前掏出了手槍,當場打爆了托奇的腦袋。」

  康格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蹲下身,仔細查看地板上的彈痕和血跡,心中的疑竇越來越深。

  「按說到了這一步,矛盾就該結束了。」

  他低聲說道,仿佛在質問自己,「可現實恰恰相反,在場的人打得更激烈了。他們掏出刀子,拔出槍,拼命地相互開火。」

  他的目光轉向酒吧後廚的方向,「這時,第三個死者出現了。一名酒吧女服務生連中十幾發子彈,最終倒在酒吧後廚的門口。」

  「這說不過去。」

  「引發槍戰的馬克西姆只挨了一刀,托奇也只是腦袋中了一槍。

  一名普通的女服務生為什麼會挨十幾發子彈?那幫躺在醫院的傢伙肯定沒說實話。」

  康格斯的目光掃過酒吧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被掩蓋的真相。他知道,這場槍戰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而那些躺在醫院的黑幫成員,他們的沉默背後,必然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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