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權臣之死
第一章、權臣之死
大業三十一年隆冬，雪落滿地，一片泥濘。霍決舉著燈籠艱難的走在狹長的弄堂里，雪白的狐裘和鑲著金絲的雲靴上濺滿了泥點子。
「我的爺，這天寒地凍的，您非得來這裡做什麼？」身旁的小廝嘟噥著，音量卻剛好能被霍決聽到。
霍決側過頭，稍微頓了一下。
小廝馬上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上：「王爺，小的嘴巴沒個把門的，淨亂說話。」
霍決回過頭，繼續盯著在北風中飄搖的一點點燈火，路還有很遠，他需要繼續走下去。
小廝撇撇嘴，攏了攏衣袖。跟著這樣一個沒前途的主子，他有怨氣。數九寒天的不在家裡睡覺，他更有怨氣：「主子啊，昨兒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的，您這檔口衝上去，豈不是自討沒趣嗎？」
霍決深一腳淺一腳地邁著步子，今天他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他要去救下舅舅的家小。
「主子您不知道，昨天魏府的買菜小廝餓得受不住跪求守軍放他出來，被一刀砍成兩截，上半身在地上爬了十幾步才斷氣……」小廝見勸不動他，只好癟著嘴跟在他身後。自己的這個主子，雖然一直都是綿軟的性格，可是真的想做什麼的時候卻從沒有退縮過。
霍決回過頭：「不願意跟著我就回去。」
小廝往前兩步：「主子，我是說這事都蓋棺定論了，魏大人府上也被圍了六天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蓋棺定論？我不去做，良心都難安。」霍決繼續邁步，回道。
「說是救人，陛下要是顧著一點點情誼，也不會連丫鬟小廝都不許出魏府了。」小廝嘟嘟囔囔。
他的眼睛在眼眶中亂轉，魏中庭大人雖然八歲九歲當今陛下的伴讀，更加感情深厚如日中天。
可是這個人現在畢竟已經死了，甚至他死後的第二天，魏中庭親自選的解元楊思維就以全家老小性命作保，帶著連篇累牘的證據，狀告已故首輔魏中庭貪腐。
大家都以為楊思維會死的很慘，可是陛下卻委任了楊思維做主審。
這不是蓋棺定論，又能是什麼？
自家主子被魏大人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不知道江湖險惡，如今沒了魏大人做憑藉，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還能翻出什麼浪花？
當然這些話小廝並不敢說，因為他忽然敏銳的察覺到自家主子與以往不同，說不上為什麼，但是他好像無法反駁。
「喂，霍決。」矮牆上傳來一個聲音。
霍決舉起燈籠，費力的朝上看。
「啪」，那人打了個響指，一團火焰從她手中憑空出現，照亮了她的面容。那人一身紅衣，將頭髮高束成馬尾，顯得有幾分英氣，此刻整她的兩腮被凍得通紅，像個小倉鼠，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太子哥哥想到你會來，特意讓我在這裡等你，勸你回去。」
「替我謝謝他。」霍決低下頭，繼續看著腳下的路。
皇族中有一部分孩子是擁有這樣雄奇的能力的，所以有一部分孩子從出生開始就備受矚目。只是霍決並沒有這種能力，這讓外界對他的關心少了很多。
多少年來霍決也一向低調，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就像是皇城深處的影子。若不是有個如日中天的權臣舅舅，只怕他也沒什麼存在感。
紅衣少女從矮牆上跳下來，攔住霍決的去路：「霍決你瘋了麼？」
霍決抬抬眼：「霍冰，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五哥，你讓開。」
霍冰皺眉，神情卻沒有之前倨傲：「五哥，前日從魏大人府上搜出了一萬兩贓銀，他們都傳著魏大人府上還有三萬兩白銀，你這樣去，不是違逆父皇的意思麼？」
說到最後，霍冰的口氣甚至軟化了些。
霍決愣了一下，忽然有一點感動，生在皇家往往身不由己。而霍冰此來，多少是出於手足情誼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的。
「太子殿下以仁義聞名，怎麼會不許我來？」霍決嘆了口氣：「魏府裡面沒有糧食，如今被封了六天，我再不作為，豈非已經成為了害死舅舅全家的幫凶？」
霍冰低下頭，因為被霍決戳破了心事，表情也有些侷促：「五哥說的對，只是我，不忍心五哥這樣。」
霍決笑了笑：「這事情往後莫要對別人提起，太子殿下自有他的考量，是不會阻礙我去幫助舅舅的。你說是吧，六妹？」
「你也知道危險！」霍冰有些慌亂：「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霍決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妹，你的情我心領了，太子殿下說的也沒有錯，我一定要做這事的，你能來勸我，我承你的情。」
霍冰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霍決卻繞過他，徑直朝著前面如豆的殘燈走過去：「有些事終究還是需要我自己來做，六妹不要再勸了。」
霍決的聲音散在風裡，霍冰卻愣在那好一會兒。從小他這個五哥就是這樣，雖然沒有神奇的能力，可是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心安。
魏府。
兵丁們整齊的排列在門口，甲冑中映照著火把的光，反而比想像中亮了許多。霍決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往前跨了幾步。
一個兵丁橫槍在他面前：「這裡面正在戒嚴，閒雜人等，速速退散。」
霍決伸出手，舉著白玉龍牌：「我是五皇子霍決，讓我進去。」
兵丁退後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魏中庭生前雖然如日中天，可是他死後樹倒猢猻散，大家都巴不得跟魏中庭分割乾淨，免得惹上一身騷氣，可是五皇子素來低調，怎麼到如今卻突然冒出來了？
霍決縮回手，繼續將雙手攏在袖中：「若是你拿不定主意，就讓楊思維出來見我。」
那兵丁咽了一下口水，立刻點了點頭，一溜煙就跑了進去。
霍決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暗嘆一聲，舅舅啊，雖然過去二十年來我們一直謹言慎行，以至於兢兢業業，可是他們卻沒有放過您一點。
有沒有可能，其實我才是對的呢？霍決默默想著。
大業三十一年隆冬，雪落滿地，一片泥濘。霍決舉著燈籠艱難的走在狹長的弄堂里，雪白的狐裘和鑲著金絲的雲靴上濺滿了泥點子。
「我的爺，這天寒地凍的，您非得來這裡做什麼？」身旁的小廝嘟噥著，音量卻剛好能被霍決聽到。
霍決側過頭，稍微頓了一下。
小廝馬上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上：「王爺，小的嘴巴沒個把門的，淨亂說話。」
霍決回過頭，繼續盯著在北風中飄搖的一點點燈火，路還有很遠，他需要繼續走下去。
小廝撇撇嘴，攏了攏衣袖。跟著這樣一個沒前途的主子，他有怨氣。數九寒天的不在家裡睡覺，他更有怨氣：「主子啊，昨兒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的，您這檔口衝上去，豈不是自討沒趣嗎？」
霍決深一腳淺一腳地邁著步子，今天他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他要去救下舅舅的家小。
「主子您不知道，昨天魏府的買菜小廝餓得受不住跪求守軍放他出來，被一刀砍成兩截，上半身在地上爬了十幾步才斷氣……」小廝見勸不動他，只好癟著嘴跟在他身後。自己的這個主子，雖然一直都是綿軟的性格，可是真的想做什麼的時候卻從沒有退縮過。
霍決回過頭：「不願意跟著我就回去。」
小廝往前兩步：「主子，我是說這事都蓋棺定論了，魏大人府上也被圍了六天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蓋棺定論？我不去做，良心都難安。」霍決繼續邁步，回道。
「說是救人，陛下要是顧著一點點情誼，也不會連丫鬟小廝都不許出魏府了。」小廝嘟嘟囔囔。
他的眼睛在眼眶中亂轉，魏中庭大人雖然八歲九歲當今陛下的伴讀，更加感情深厚如日中天。
可是這個人現在畢竟已經死了，甚至他死後的第二天，魏中庭親自選的解元楊思維就以全家老小性命作保，帶著連篇累牘的證據，狀告已故首輔魏中庭貪腐。
大家都以為楊思維會死的很慘，可是陛下卻委任了楊思維做主審。
這不是蓋棺定論，又能是什麼？
自家主子被魏大人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不知道江湖險惡，如今沒了魏大人做憑藉，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還能翻出什麼浪花？
當然這些話小廝並不敢說，因為他忽然敏銳的察覺到自家主子與以往不同，說不上為什麼，但是他好像無法反駁。
「喂，霍決。」矮牆上傳來一個聲音。
霍決舉起燈籠，費力的朝上看。
「啪」，那人打了個響指，一團火焰從她手中憑空出現，照亮了她的面容。那人一身紅衣，將頭髮高束成馬尾，顯得有幾分英氣，此刻整她的兩腮被凍得通紅，像個小倉鼠，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太子哥哥想到你會來，特意讓我在這裡等你，勸你回去。」
「替我謝謝他。」霍決低下頭，繼續看著腳下的路。
皇族中有一部分孩子是擁有這樣雄奇的能力的，所以有一部分孩子從出生開始就備受矚目。只是霍決並沒有這種能力，這讓外界對他的關心少了很多。
多少年來霍決也一向低調，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就像是皇城深處的影子。若不是有個如日中天的權臣舅舅，只怕他也沒什麼存在感。
紅衣少女從矮牆上跳下來，攔住霍決的去路：「霍決你瘋了麼？」
霍決抬抬眼：「霍冰，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五哥，你讓開。」
霍冰皺眉，神情卻沒有之前倨傲：「五哥，前日從魏大人府上搜出了一萬兩贓銀，他們都傳著魏大人府上還有三萬兩白銀，你這樣去，不是違逆父皇的意思麼？」
說到最後，霍冰的口氣甚至軟化了些。
霍決愣了一下，忽然有一點感動，生在皇家往往身不由己。而霍冰此來，多少是出於手足情誼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的。
「太子殿下以仁義聞名，怎麼會不許我來？」霍決嘆了口氣：「魏府裡面沒有糧食，如今被封了六天，我再不作為，豈非已經成為了害死舅舅全家的幫凶？」
霍冰低下頭，因為被霍決戳破了心事，表情也有些侷促：「五哥說的對，只是我，不忍心五哥這樣。」
霍決笑了笑：「這事情往後莫要對別人提起，太子殿下自有他的考量，是不會阻礙我去幫助舅舅的。你說是吧，六妹？」
「你也知道危險！」霍冰有些慌亂：「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霍決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妹，你的情我心領了，太子殿下說的也沒有錯，我一定要做這事的，你能來勸我，我承你的情。」
霍冰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霍決卻繞過他，徑直朝著前面如豆的殘燈走過去：「有些事終究還是需要我自己來做，六妹不要再勸了。」
霍決的聲音散在風裡，霍冰卻愣在那好一會兒。從小他這個五哥就是這樣，雖然沒有神奇的能力，可是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心安。
魏府。
兵丁們整齊的排列在門口，甲冑中映照著火把的光，反而比想像中亮了許多。霍決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往前跨了幾步。
一個兵丁橫槍在他面前：「這裡面正在戒嚴，閒雜人等，速速退散。」
霍決伸出手，舉著白玉龍牌：「我是五皇子霍決，讓我進去。」
兵丁退後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魏中庭生前雖然如日中天，可是他死後樹倒猢猻散，大家都巴不得跟魏中庭分割乾淨，免得惹上一身騷氣，可是五皇子素來低調，怎麼到如今卻突然冒出來了？
霍決縮回手，繼續將雙手攏在袖中：「若是你拿不定主意，就讓楊思維出來見我。」
那兵丁咽了一下口水，立刻點了點頭，一溜煙就跑了進去。
霍決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暗嘆一聲，舅舅啊，雖然過去二十年來我們一直謹言慎行，以至於兢兢業業，可是他們卻沒有放過您一點。
有沒有可能，其實我才是對的呢？霍決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