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啟程
灰色迷霧遮擋月光，也遮蔽了丹尼斯的感知。
他從地上站起來，只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向哪個方向墜落，目光所及的只有騎士與少女。
騎士抵達此處時，伊萊莎關上窗戶，藍色細線構造出門的形狀，然後少女推門走了出來。
她穿著簡單的紫色立領連衣長裙，裙子的袖口很短，將勻稱的手臂暴露出來。裙擺和袖口位置點綴著繁複的花邊。
伊萊莎用細線構造出一張高背椅，輕盈地坐上去，再讓椅子上升到與騎在馬上的以瑟蘇齊平。
做完這一切，她扭頭看向丹尼斯。
以瑟蘇也注視著丹尼斯。
「沒事，你們聊，我就是路過。」
丹尼斯朝著伊萊莎快速眨眼。
少女讀懂了他的暗示，於是藍色絲線在他的腳下組成一塊方形平台，緩緩抬起——然後將他絆倒，幫助他回到先前盤腿坐著的姿勢。
伊萊莎滿意地點頭：「不用謝，今晚你可是主角。」
丹尼斯一怔：「什麼？」
眼前的兩位各有各的神秘，自己只是梅勒普通市民，很明顯不是一路人。丹尼斯對自己有著清楚的認知。
伊萊莎揮了揮手，說：「我來介紹吧，這位是『倒行的以瑟蘇』，他在時間的方向上與我們不一樣，我們現在發問，他會在過去回答。或者相反。
「藉助一種小技巧，以瑟蘇能夠讓聽眾具備記住和音節的能力，在學會這種技巧之前，他只能和其他人用文字交流——這是『過去的以瑟蘇』告訴我的。
「以瑟蘇應該也是為了預言而來。」
伊萊莎話音剛落，丹尼斯記憶之中憑空出現了以瑟蘇的聲音，並且立即明白了它的意思：
「（的確如此，但是我來晚了。）」
以瑟蘇的聲音平和，沉穩，與他的外表並不一致。
這是發生在過去的對話，丹尼斯有足夠的時間理解倒序的音節。這種體驗很奇妙。
他下意識問：「來晚了，是什麼意思？」
以瑟蘇在過去回答：「（我在未來聽說那位女占卜家的預言，看到已經被毀滅的梅勒，便立即趕過來。）
「（我現在才抵達梅勒，此時梅勒的災難還未開始，所以再往前也不會有我要找的線索。）」
丹尼斯聽懂了：騎士希望看到梅勒的災難如何到來，但梅勒的災難會在未來出現，那時騎士還在趕來的路上。
「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嗎？」
「（是的，我有一位魔法師朋友，他讓我在遠處也能看遍預言應驗的地方，之後我再出發。）」
魔法師。
教會的典籍中記載過魔法師的存在，他們隱居在冷原附近，幾乎從不離開，能夠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蹟。
丹尼斯看了眼伊萊莎，女孩立即擺手：「不是我，我從來不和魔法打交道。」
以瑟蘇也點頭。
丹尼斯又問：「未來，梅勒真的被毀滅了嗎？」
以瑟蘇回答說：「（我在它的廢墟中看到了腐敗，餘燼，半座城市塌陷成為深谷，以及風乾的屍體。）」
丹尼斯沉默了。
虛無縹緲的毀滅預言，即將成為切實的未來，這條消息將他此前的僥倖全部摧毀。
在此之前，他調查梅勒消失事件、遇見腐敗，心中多少還帶著玩樂的意思。
他會幻想自己最終抓住製造了失憶的兇手，將腐敗攔在荊棘林以東，期待著重新獲得平靜的生活。
然而，來自未來的騎士說，梅勒的確被毀滅了。
原本丹尼斯以為，對於他來說，梅勒只是一座放著肯特家、老街、中央廣場的城市，自己就算到別的城市也一樣生活。
現在他發現，如果在逃跑和留在梅勒做選擇題，自己只能選後者。
離開這些熟悉事物的不安，遠比確定的毀滅更讓他不舒服。
而且萬一呢。
少女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與騎士聊自己聽不懂的事情，在灰色迷霧中，丹尼斯已經得到答案。
等到兩人討論告一段落，丹尼斯問以瑟蘇：「你從之後多遠的未來而來？」
「（半年後。）」
半年以內，梅勒就會成為廢墟。
伊萊莎在旁邊補充說：「災難不一定半年後才出現，它可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丹尼斯點頭，他再問以瑟蘇：「未來的我見過你嗎？」
以瑟蘇回答說：「（也許有，也許沒有，這取決於你。）」
伊萊莎接上話茬：「你並不會受制於未來，如果你想的話，主動去找以瑟蘇就能夠找到，當然，如果你不想見他，也可以躲開他。」
丹尼斯說：「我當然是希望遇見的。」
這時候，以瑟蘇周圍的霧氣開始躁動，丹尼斯有種預感，對方要離開了。
伊萊莎嘆了口氣：「這次你只停留了那麼短時間？我還有想問的事呢。」
以瑟蘇自過去回答：「（這取決於未來的我，也許他覺得已經聊完了吧。）」
「那麼，晚上好以瑟蘇，我們該說再見了。」
接著，丹尼斯的耳朵聽到了倒序的音節，那是「現在」的以瑟蘇對「現在」的他說話。
他從過去理解了話語的意義：
「（晚上好伊萊莎，很高興又見面了；還有丹尼斯，看來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過去與現在的以瑟蘇重合在一起，騎士離開了，灰霧也隨之散去。
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樹木和灌叢重新出現。現在，這裡只剩下丹尼斯與伊萊莎。
丹尼斯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
少女抬起手，用藍色細線構造出一個手掌，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說：「不要想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這座城市的毀滅在所難免。」
丹尼斯嘆氣，說：「我沒想到會鬧得那麼大。」
伊萊莎似乎知道了丹尼斯想說什麼，配合地發問「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丹尼斯認真地說：「我覺得梅勒還能救一救。」
「喔。」
伊萊莎坐在高背椅上，一臉認真地看著丹尼斯的眼睛，向他伸出手：
「我姑且還是說一句，如果你想離開，我能帶你走，畢竟你已經靠自己走到這裡。
「但那得我本人來到這裡，現在的我只是幻象。」
丹尼斯點頭，也向她伸出手：「你是來看戲的，是不是該交點門票錢？」
「你很有想法嘛。」
少女微微勾起嘴角。
她用藍色絲線在丹尼斯身前構造出一個小柜子，丹尼斯打開了它，柜子裡面躺著一條織物織就的手鍊。
她構造出大門走進去，關上，然後隔著門對丹尼斯說：
「一個小禮物，裡面有使用說明，能讓你回家時輕鬆點，感恩戴德吧。
「如果你想找我，就到斷崖上的那個營地留封信約好時間，我在那裡和你見面。
「忙去了，拜拜。」
說完，藍色細線從空中落下，溶解在地面上。
只剩丹尼斯一人站在原地。
他從地上站起來，只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向哪個方向墜落，目光所及的只有騎士與少女。
騎士抵達此處時，伊萊莎關上窗戶，藍色細線構造出門的形狀，然後少女推門走了出來。
她穿著簡單的紫色立領連衣長裙，裙子的袖口很短，將勻稱的手臂暴露出來。裙擺和袖口位置點綴著繁複的花邊。
伊萊莎用細線構造出一張高背椅，輕盈地坐上去，再讓椅子上升到與騎在馬上的以瑟蘇齊平。
做完這一切，她扭頭看向丹尼斯。
以瑟蘇也注視著丹尼斯。
「沒事，你們聊，我就是路過。」
丹尼斯朝著伊萊莎快速眨眼。
少女讀懂了他的暗示，於是藍色絲線在他的腳下組成一塊方形平台，緩緩抬起——然後將他絆倒，幫助他回到先前盤腿坐著的姿勢。
伊萊莎滿意地點頭：「不用謝，今晚你可是主角。」
丹尼斯一怔：「什麼？」
眼前的兩位各有各的神秘，自己只是梅勒普通市民，很明顯不是一路人。丹尼斯對自己有著清楚的認知。
伊萊莎揮了揮手，說：「我來介紹吧，這位是『倒行的以瑟蘇』，他在時間的方向上與我們不一樣，我們現在發問，他會在過去回答。或者相反。
「藉助一種小技巧，以瑟蘇能夠讓聽眾具備記住和音節的能力，在學會這種技巧之前，他只能和其他人用文字交流——這是『過去的以瑟蘇』告訴我的。
「以瑟蘇應該也是為了預言而來。」
伊萊莎話音剛落，丹尼斯記憶之中憑空出現了以瑟蘇的聲音，並且立即明白了它的意思：
「（的確如此，但是我來晚了。）」
以瑟蘇的聲音平和，沉穩，與他的外表並不一致。
這是發生在過去的對話，丹尼斯有足夠的時間理解倒序的音節。這種體驗很奇妙。
他下意識問：「來晚了，是什麼意思？」
以瑟蘇在過去回答：「（我在未來聽說那位女占卜家的預言，看到已經被毀滅的梅勒，便立即趕過來。）
「（我現在才抵達梅勒，此時梅勒的災難還未開始，所以再往前也不會有我要找的線索。）」
丹尼斯聽懂了：騎士希望看到梅勒的災難如何到來，但梅勒的災難會在未來出現，那時騎士還在趕來的路上。
「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嗎？」
「（是的，我有一位魔法師朋友，他讓我在遠處也能看遍預言應驗的地方，之後我再出發。）」
魔法師。
教會的典籍中記載過魔法師的存在，他們隱居在冷原附近，幾乎從不離開，能夠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蹟。
丹尼斯看了眼伊萊莎，女孩立即擺手：「不是我，我從來不和魔法打交道。」
以瑟蘇也點頭。
丹尼斯又問：「未來，梅勒真的被毀滅了嗎？」
以瑟蘇回答說：「（我在它的廢墟中看到了腐敗，餘燼，半座城市塌陷成為深谷，以及風乾的屍體。）」
丹尼斯沉默了。
虛無縹緲的毀滅預言，即將成為切實的未來，這條消息將他此前的僥倖全部摧毀。
在此之前，他調查梅勒消失事件、遇見腐敗，心中多少還帶著玩樂的意思。
他會幻想自己最終抓住製造了失憶的兇手，將腐敗攔在荊棘林以東，期待著重新獲得平靜的生活。
然而，來自未來的騎士說，梅勒的確被毀滅了。
原本丹尼斯以為，對於他來說，梅勒只是一座放著肯特家、老街、中央廣場的城市，自己就算到別的城市也一樣生活。
現在他發現，如果在逃跑和留在梅勒做選擇題，自己只能選後者。
離開這些熟悉事物的不安，遠比確定的毀滅更讓他不舒服。
而且萬一呢。
少女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與騎士聊自己聽不懂的事情，在灰色迷霧中，丹尼斯已經得到答案。
等到兩人討論告一段落，丹尼斯問以瑟蘇：「你從之後多遠的未來而來？」
「（半年後。）」
半年以內，梅勒就會成為廢墟。
伊萊莎在旁邊補充說：「災難不一定半年後才出現，它可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丹尼斯點頭，他再問以瑟蘇：「未來的我見過你嗎？」
以瑟蘇回答說：「（也許有，也許沒有，這取決於你。）」
伊萊莎接上話茬：「你並不會受制於未來，如果你想的話，主動去找以瑟蘇就能夠找到，當然，如果你不想見他，也可以躲開他。」
丹尼斯說：「我當然是希望遇見的。」
這時候，以瑟蘇周圍的霧氣開始躁動，丹尼斯有種預感，對方要離開了。
伊萊莎嘆了口氣：「這次你只停留了那麼短時間？我還有想問的事呢。」
以瑟蘇自過去回答：「（這取決於未來的我，也許他覺得已經聊完了吧。）」
「那麼，晚上好以瑟蘇，我們該說再見了。」
接著，丹尼斯的耳朵聽到了倒序的音節，那是「現在」的以瑟蘇對「現在」的他說話。
他從過去理解了話語的意義：
「（晚上好伊萊莎，很高興又見面了；還有丹尼斯，看來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過去與現在的以瑟蘇重合在一起，騎士離開了，灰霧也隨之散去。
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樹木和灌叢重新出現。現在，這裡只剩下丹尼斯與伊萊莎。
丹尼斯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
少女抬起手，用藍色細線構造出一個手掌，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說：「不要想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這座城市的毀滅在所難免。」
丹尼斯嘆氣，說：「我沒想到會鬧得那麼大。」
伊萊莎似乎知道了丹尼斯想說什麼，配合地發問「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丹尼斯認真地說：「我覺得梅勒還能救一救。」
「喔。」
伊萊莎坐在高背椅上，一臉認真地看著丹尼斯的眼睛，向他伸出手：
「我姑且還是說一句，如果你想離開，我能帶你走，畢竟你已經靠自己走到這裡。
「但那得我本人來到這裡，現在的我只是幻象。」
丹尼斯點頭，也向她伸出手：「你是來看戲的，是不是該交點門票錢？」
「你很有想法嘛。」
少女微微勾起嘴角。
她用藍色絲線在丹尼斯身前構造出一個小柜子，丹尼斯打開了它，柜子裡面躺著一條織物織就的手鍊。
她構造出大門走進去，關上，然後隔著門對丹尼斯說：
「一個小禮物，裡面有使用說明，能讓你回家時輕鬆點，感恩戴德吧。
「如果你想找我，就到斷崖上的那個營地留封信約好時間，我在那裡和你見面。
「忙去了，拜拜。」
說完，藍色細線從空中落下，溶解在地面上。
只剩丹尼斯一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