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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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錦城,初級學堂一周只開放一個上午,其餘時間孩子們都在自己的安排中度過。除非有特殊安排會提前告知,否則就會準時在正午放學。

  相對的,學堂雖名為學堂,其實是一座一體化的演武場所,高強度的訓練對於像小念北這樣的孩童還為時過早,而陌征南與蘇封這一級則是剛剛好。學堂三年一級,小念北和陌征南也只差一級而已,練武只是遲早的事。燕國重武輕文,對文化課的重視程度遠不及武煉,所以相比於繁文縟節,大家更在乎實質上的「忠義」,也就是家有長幼,武有武德。

  在一上午的文化課結束之後,小朋友們三五成群離開教室,或回家中,或留在書閣自己讀書。小念北顯然對書不感興趣,剛剛適應環境的她透露出突然收穫了蘇米這個好朋友一般的欣喜,在蘇米略顯尷尬的笑里分享著自己上午摔到頭後看到的景象,手拉著手走出學堂。

  「小妹!」

  四分親切五分克制,又隱隱帶有一絲不壞好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回頭一看,一個臉上青紫交間的少年一邊搓著手,一邊就靠過來,臉上是真誠的令人髮指的笑。

  小念北拼盡全力終於辨認出是自己的三哥陌征南。

  還沒等小念北開口,陌征南打開自己的袖袋,從裡面取了一片酥餅,一邊往小念北手上塞一邊說

  「小妹,今天的事屬實是三哥不對,回去要是家裡人問起,千萬別提起三哥呀。」

  蘇米叉著腰,正要給小念北出頭,一開口,就被陌征南往嘴裡塞了一塊酥餅。

  「小蘇米,你可別害你南哥呀,這事非同小可萬分危急火燒連營九死一生,把好口風,下次南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蘇米嘴巴被塞的滿滿的,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

  小念北堅定的說

  「我不會告發三哥的。」

  「陌征南,還不回去讀書做什麼呢。」陌小夭的聲音似乎總是比人先到場,雖然聲音不大,卻是把陌征南嚇得一跳,趕緊退了兩步。

  陌征南看向念北和蘇米,看眼神似乎想說什麼。一抬頭,和不遠處的陌小夭四目相對,一激靈,直接頭也不回的跑了。

  此刻連蘇米都覺得陌征南有點可憐了,可誰叫陌念北是陌家最受寵愛的千金小女兒呢?

  隨著陌征南的離開,空氣中那種冷滯感逐漸消融,陌小夭笑盈盈的走來。

  「蘇米,小妹,今天放學好像早了一些,正好交班,要不要你們小夭姐請你們吃糖?」

  小念北自己嘴裡剛吞下去酥餅,咋咋的說「小夭姐,其實今天……」

  陌小夭輕輕的拍了拍小念北的頭「你這三哥不學無術的,淨喜歡做些上樹掏鳥的事。今天要真把你也帶出去,估計以家父對你的寵愛也不會責罰他。這小子小聰明倒不少。還好是沒傷到小妹,不然……」

  陌小夭眼裡一狠,那股狠勁把小念北都嚇一跳,似乎看見了陌小夭的眼睛裡自己的三哥正被架在火上烤。

  「啊,哈哈哈哈,失態失態,走吧,今天難得閒暇,逛一逛街也當加班啦。」陌小夭意識到了小念北的擔心,趕緊岔開話題。

  蘇米把嘴裡啃了一半的酥餅取出來,說:「小夭姐,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嗯?」陌小夭好像有點驚訝蘇米突然的提問,看向蘇米

  「城管」陌小夭補充到「就是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遇到奸邪就仗義出手。有時也會監管一下市場,不過大多數時間就是在街上閒逛啦」

  「那豈不是很好玩,每天都可以逛街。」小念北睜著大眼睛,天真無邪的樣子

  「哈哈哈哈,是呀,每天都要逛街,安排一些工作什麼的……蘇米,你要什麼口味的?」陌小夭已經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和小念北買了兩串原味的棉糖。

  「謝謝小夭姐,我要加甜的「

  「好嘞,加甜棉糖一串」製糖老翁攪動梭機,不一會,一個龍形的棉糖出現在了棒軸上。「龍運呈祥,小朋友祝你學業有成,步步高升」

  「謝謝您」蘇米結過棉糖,露出微笑。

  這一大兩小一邊聊著那些無關緊要的話,一邊穿過繁華的大街,從知了還在爆鳴的榆樹下經過,走到繁榮的更深處。

  「陌念北,下周見!」

  「再見蘇米。」「小蘇米拜拜。」


  順路送蘇米回蘇府,小念北也跟著陌小夭回到了陌府。

  一進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開闊的園林,大片低矮的灌木中竄出許多色彩紛呈的花兒,明明應該是炎熱的天氣迎面而來的風卻只令人感到甘甜和舒爽。遠處小亭下有一群著裝各異的人在激烈卻輕聲的爭論著什麼,淺淺而清澈不知流向何處的水徑里游曳著一群嬉戲的魚兒,一尾小月橋美的恰到好處。

  向西望去,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里延伸進一條看不到通處的小道,兩人高的石碑上由劍痕刻著兩個凜冽的大字「吾居」。

  順著紫紅色的氣味循去,園丁們正匆忙的澆灌與修剪那些花朵。快到飯點了,可大家沒有離去的意思,有一種要提前將一日的工作做完似的勁頭,仔細的檢查每一片多枝葉。

  園林深處有一排白漆黑瓦的宅子,那是陌宅的廂房。陌府只有正門有禁衛,內部卻沒有宵禁。沒到夜晚,食客們可以互相來往,或談天論地,或交流切磋。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陌府的秩序,陌府府主陌城對所有食客一視同仁,而這些食客也共同捍衛陌家人的安全與威望。

  走過內設小院的眾多廂房,就是陌家人自己的居所。連綿的長廊繞著過於高聳的假山而上,假山之上鑲一石碑,有雲「小陌山」。空廊梁木油光鋥亮,整齊地鐫刻各朝各代的名詩,越向上,陽光越被兩邊的樹木切成作片片的閃亮,拾階而上,給人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小夭姐,今天院裡好安靜,大人們去哪裡了?」

  「臨近端午了,家裡人都在準備族祭。今天院裡就我們,二叔上午走的,出發去洛城了。」

  「洛城,為什么爸爸突然要去洛城,難道又要談一筆大生意?」在小念北的印象里自己的爸爸經常神神秘秘的出門,要是自己問起就只會神秘兮兮的笑著說「爸爸要去談一筆大生意。」可是具體是些什麼生意從來不會和小念北說。也是,畢竟只是一個小朋友,天天想東想西不專心了可不好。

  所有人都把小念北當成小朋友,甚至她自己也一樣——當然她本來就是小朋友。

  長廊的頂端是一處開闊的平地,圍繞著一口水井展開幾戶樸實的平房。剎那間,小念北好像看到了院裡有人影,揉揉眼睛,卻發現只是記憶的片段在作祟。望向唯一緊閉著的那間,略微有些失神。

  媽媽,已經多少年沒有回家了?

  暴雨,撕心裂肺的痛哭,雷電,不死不休的毒誓,颶風,夜以續日的演武。

  許多的記憶片段拼接而成,鋪成了一條通向過去的路,路的盡頭有一扇鏽跡斑駁的門。小念北小心的把手移到了門把手上……

  「小妹?」一隻紅潤而粗糙的手在小念北面前晃了晃,小念北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經把手放在母親房間的門把手上了。「又想媽媽啦?」

  「嗯」

  「七年了。」陌小夭的氣場再次紊亂,充滿一種指向性的殺傷力,溫柔的包裹了小念北。

  在小念北四周落下的樹葉同一時間粉粉碎裂開,消散在風中。

  「好啦,小妹,在我們接嬸嬸回來之前不能開這扇門,你忘了嗎?」陌小夭一攤手,示意小念北回自己的房間。

  「小夭姐要去藏經閣找一本書,你自己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有什麼事就去山下找小叔或者二爺爺,好嗎?到晚上了我會回來,不要點燭火,天黑了就直接睡覺哦。」

  「好,小夭姐你去嘛」

  「好嘞」

  陌小夭一個後空翻就跳上樹梢,然後一閃人就不見了。

  「好酷」小念北一直很憧憬自己堂姐陌小夭的輕功,雖然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小夭姐這麼厲害又這麼溫柔卻不是自己「真正的」堂姐。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等確認到陌小夭真的離去了,陌念北小步跑到了院牆旁,輕聲喚到「許願,我回來啦」。

  原來這裡有一個小口,連接了一條通路,順著一根銅線穿達了相隔數米的聲音。陌府的背面是許府,兩家世代交好,相隔也近,但誰能想到,有兩個小小的人兒還在以這樣的方式傳遞消息。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但若是傳出去,不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嗎?

  許願是小念北的同齡人,可是小念北從來沒有在學府里見過他。許願是一個有無窮故事的小朋友,好像天下的事情全被他知道完了。這樣的反差,常常讓小念北感到自己是一個小傻瓜。可是即便如此,小念北還是很喜歡聽他講故事。如若不然,怎麼會一回家就跑到院牆邊呼喚她的這個未曾謀面的小夥伴呢?

  可是小念北的呼喚沒有回聲,難道大中午的在睡覺?真是懶惰呀,我還是看會書吧。小念北自己這樣想著,打開了自己的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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