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雨
幾名士兵聽到鎮魔司並不像吳縣令那般緊張。
鎮魔司之名，妖怕邪避，貪官污吏談之色變，但尋常士兵以及百姓倒還好。
一時間士兵們也有些不知所措，雙方對峙了一會兒，這才有人打破僵局。
「有、有飯嗎？」
士兵當中有人探出一隻手，正是餓了一天甚至更久的王澈忍不住了。
說完他便栽倒在地上裝死去了。
士兵們這才想起來意，並同時看到了躲在鎮魔司大人背後的吳縣令，連忙從後面推車上搬來兩具屍體。
一具讓吳縣令面色大變，悲痛之意無以言表，是陳慶隆的。
另一具讓身前的英俊後生三步並作兩步從堂里躥出來的，是貂妖的。
「這是你殺的？」
他拎起貂妖的屍身便問。
「……」
無人應答。
「那邊那個，少給我裝死，問你話呢。」
剛走到陳慶隆屍體旁還沒來得及哭喪的吳縣令連忙附和道：
「阿澈，快起來，回答大人的話。」
王澈本來見人多，想裝死趴一會兒罷了，他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但也不急於一時。誰承想這一倒真舒服，渾身的力終於卸了，整個人暈暈乎乎地就要到夢中去了，就在這時，卻讓人給吼醒了。
「回大人，小人實在堅持不住了，兩天沒吃飯了……」
剛才好像聽到什麼鎮魔司之類的，管他呢，天王老子來了也叫不醒我。
看著那差役混不吝的模樣，英俊後生雙眼微眯，心道：
「只是一個煉體境的三品武夫，還沒他帶回來的那具屍體強，這貂妖生前的修為起碼到了築基境，出手的應該另有其人，也罷，等他醒來再問。」
想到這，他隨手貼了兩張符在貂妖屍體上，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巡檢司大堂，找了張椅子閉目養神去了。
吳縣令則是喚來了府里的下人處理後事，並向前來幫忙的士兵們道謝一番。
王澈被人攙扶回了內廳休養，陳巡檢的屍體搬到了側廳，等候仵作前來。
忙完這一切的吳縣令看著散去的人群，發現並沒有另外三名差役的身影，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卻又沒法立刻得到證實，急的在院子裡直嘆氣。
這一夜，沒人睡得安穩。
春雨入夜，潤物細無聲，卻冷的徹人心骨。
雷聲驟響，似天公怒喝，助蒼生並退妖魔。
被驚醒的吳縣令卻是再也無法入睡，一閉眼，就是三位下屬染血的面容，還有他們周圍正糾纏不休的妖魔鬼怪。
王澈睡著睡著總感覺體內像燒著一爐火，又熱又悶，偏偏四肢還冰涼，醒來一摸心口全是冷汗。這一下讓他不禁想起剛才做的夢，夢裡有個無頭老道向他索命，後面還跟著個妖物，手裡拎著個娃娃衝著他滲笑。
清水縣不少百姓也見到了今日士兵護送差役回府衙的情形，妖物襲擊清水縣的謠言四起，小縣城也不復往日的平和，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窗。
西村當晚便掛起了白幡，家家戶戶上門哀悼，夫妻倆哭過了勁兒神色木然地在沒有屍身的空棺前坐了一宿。他們身後還跪著一個孩子，他眼中的光芒並未隨著夜深而暗淡，反而比起白天歸來時更加明亮堅定。
……
第二天一大早，王澈剛睜眼就再也躺不住了。
因為巡檢司內廳的榻是臨時給他搭的，實在是太硬了。
走出內廳，來到大堂，就看到堂下的木椅上正端坐著一位，正閉目養神。
好像是昨天那個鎮魔司的人，這是來的早還是坐了一晚上沒走啊。
「這位大人……」
「沒走。」
原本正一動不動閉目養神的鎮魔司大人突然間的回答，倒是把王澈嚇了一跳。
「休息的如何？」
大人「關心」地問道。
「尚可尚可。」
王澈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自顧自地沏了杯茶。
「我問，你答，不得說謊。」說罷，這位手指凌空一掐，一道符紙被其夾在修長的指尖，輕輕一彈，符紙瞬間吸附到王澈胸前，啪的一聲，牢牢貼住。
什麼東西？
王澈還沒來得及低頭查看，便聽得對面問道：
「這茶是給我沏的？」
「當然。」王澈下意識地回答道。
卻見胸前的符紙一震，心頭突然變得極其沉悶，有一種上不來氣的感覺。
「小小懲戒。」
我嘞個測謊符啊？
王澈低頭看了眼胸前的符紙，想揭又不敢，只好悻悻地端著沏好的茶遞了過去，並藉機問道：「大人怎麼稱呼？」
「本官姓李。」
對方說著便接過了茶，王澈這才乖乖坐了回去。
「李大人請問。」
「貂妖死於何人之手？」
「死在我……和一個老道的手裡。」
測謊符沒反應，說明事實如此，但這話在對方那裡聽起來就有點居功至偉的意思了。
很明顯，這件事有王澈的參與，但出大力的是那老道而已，王澈這是在給自己邀功。
煉體三層小衙役，接近於普通人斬妖，這是多大的功他自然曉得，不過論功行賞不是他的事兒，自然無需關心。
「老道是何人？」
「出雲道長，雲遊至此，更多的你可以問縣令大人，他倆一見傾心。」
「什麼一見傾心，用詞不妥。」門外偷聽的清水大老爺終於忍不住現身說道，說罷便走到英俊後生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一同對峙王澈，形成掎角之勢。
「出雲道長人呢？」
「你問的是身體還是腦袋？」
「？」
「身體自己溜了，頭被踩碎了留在那洞裡。」
吳縣令聽到這話差點沒掉凳，但見到王澈胸前的符紙未動，只能先信其真。
「誰斬的？」
「嗯……貂妖斬的。」
王澈說話的同時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胸前的符紙，只見那符紙微微動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靜，並未像之前說謊那般強烈震動，這讓他悄悄鬆了口氣。
確實是貂妖斬的啊，只不過那時的貂妖是我的化身而已……
他不斷在心底暗示著自己。
「那貂妖又是誰斬的？」
「貂妖自然是我斬的……」
「不可能……」
「只不過當時他被出雲道長控制住了而已。」王澈連忙解釋道。
「不可能，築基境妖物一般都有妖罡護體，你一個煉體境的小武夫是如何破開的？」
王澈伸手掏出腰間的令牌說道：「靠它破開的。」
李大人手一招，那令牌便被攝了過去，他接觸到令牌的那一刻便露出了一副瞭然的表情，隨後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神色間竟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慌張。
這個小表情自然被王澈敏銳地捕捉到。
「眼前這位大人，似乎有趣的很啊……」
之後對方只是匆忙地問了他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比如地點、事情細節、起因等，王澈一一對答如流。
期間自然也沒暴露刻面化身之事，還有那個叫純陽的老者也未曾提到，仿佛整件事中他都沒存在過一般。
「你說那銅像之後有個暗室？裡面還堆滿了血食？」
「對，失蹤的孩子……之一……就是在那裡找到的。」
聽到這裡，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不語，這個世道便是如此，惋惜不是長久之計。
「對了大人，那石門好像沒關。」王澈見氣氛到了，連忙藉機補充道。
「什麼？！」李大人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王澈心說可算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石門是他故意沒關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裡面的血氣擴散出來，擾亂打鬥現場的勘察，謹防他化身之事暴露。
因為他早就知道這貂妖是被鎮魔司一路追蹤，逃過來的。此番他挾著屍體回去必然會引起不小的波動，上面甚至鎮魔司派人來問訊都是逃不過的。
最後他們一定會派人回那洞中勘察，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牌，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可知那血氣逸散出來會發生何事？」
「小人不知啊……」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那洞窟那麼深又那麼多彎繞，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散不出來，再加上昨晚還下了雨。
只見李大人伸手一招，符紙被收回，隨後他看也沒看便踏步而出，輕輕一躍便化作流光直奔城外而去了。
看方向應該是去尋那洞窟了，大致方向有了，只需尋那血氣溢出之地便可找到。
吳縣令和王澈並肩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對方化作的流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清水大老爺感嘆道：
「看看人家李大人，年紀輕輕，也就跟你小子差不多，就已經修為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還加入了鎮魔司這樣有前途的地方辦差，長的還這麼俊，以後上門求親的小姑娘怕不是要踏破門檻。」
前面倒是沒什麼問題，聽到最後一句，王澈終於忍不住看向大老爺，一臉狐疑地問道：
「大人，您真看不出來？」
「少打啞謎，有話直說。」大老爺頗為不悅。
「這位大人是女扮男裝啊。」
鎮魔司之名，妖怕邪避，貪官污吏談之色變，但尋常士兵以及百姓倒還好。
一時間士兵們也有些不知所措，雙方對峙了一會兒，這才有人打破僵局。
「有、有飯嗎？」
士兵當中有人探出一隻手，正是餓了一天甚至更久的王澈忍不住了。
說完他便栽倒在地上裝死去了。
士兵們這才想起來意，並同時看到了躲在鎮魔司大人背後的吳縣令，連忙從後面推車上搬來兩具屍體。
一具讓吳縣令面色大變，悲痛之意無以言表，是陳慶隆的。
另一具讓身前的英俊後生三步並作兩步從堂里躥出來的，是貂妖的。
「這是你殺的？」
他拎起貂妖的屍身便問。
「……」
無人應答。
「那邊那個，少給我裝死，問你話呢。」
剛走到陳慶隆屍體旁還沒來得及哭喪的吳縣令連忙附和道：
「阿澈，快起來，回答大人的話。」
王澈本來見人多，想裝死趴一會兒罷了，他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但也不急於一時。誰承想這一倒真舒服，渾身的力終於卸了，整個人暈暈乎乎地就要到夢中去了，就在這時，卻讓人給吼醒了。
「回大人，小人實在堅持不住了，兩天沒吃飯了……」
剛才好像聽到什麼鎮魔司之類的，管他呢，天王老子來了也叫不醒我。
看著那差役混不吝的模樣，英俊後生雙眼微眯，心道：
「只是一個煉體境的三品武夫，還沒他帶回來的那具屍體強，這貂妖生前的修為起碼到了築基境，出手的應該另有其人，也罷，等他醒來再問。」
想到這，他隨手貼了兩張符在貂妖屍體上，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巡檢司大堂，找了張椅子閉目養神去了。
吳縣令則是喚來了府里的下人處理後事，並向前來幫忙的士兵們道謝一番。
王澈被人攙扶回了內廳休養，陳巡檢的屍體搬到了側廳，等候仵作前來。
忙完這一切的吳縣令看著散去的人群，發現並沒有另外三名差役的身影，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卻又沒法立刻得到證實，急的在院子裡直嘆氣。
這一夜，沒人睡得安穩。
春雨入夜，潤物細無聲，卻冷的徹人心骨。
雷聲驟響，似天公怒喝，助蒼生並退妖魔。
被驚醒的吳縣令卻是再也無法入睡，一閉眼，就是三位下屬染血的面容，還有他們周圍正糾纏不休的妖魔鬼怪。
王澈睡著睡著總感覺體內像燒著一爐火，又熱又悶，偏偏四肢還冰涼，醒來一摸心口全是冷汗。這一下讓他不禁想起剛才做的夢，夢裡有個無頭老道向他索命，後面還跟著個妖物，手裡拎著個娃娃衝著他滲笑。
清水縣不少百姓也見到了今日士兵護送差役回府衙的情形，妖物襲擊清水縣的謠言四起，小縣城也不復往日的平和，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窗。
西村當晚便掛起了白幡，家家戶戶上門哀悼，夫妻倆哭過了勁兒神色木然地在沒有屍身的空棺前坐了一宿。他們身後還跪著一個孩子，他眼中的光芒並未隨著夜深而暗淡，反而比起白天歸來時更加明亮堅定。
……
第二天一大早，王澈剛睜眼就再也躺不住了。
因為巡檢司內廳的榻是臨時給他搭的，實在是太硬了。
走出內廳，來到大堂，就看到堂下的木椅上正端坐著一位，正閉目養神。
好像是昨天那個鎮魔司的人，這是來的早還是坐了一晚上沒走啊。
「這位大人……」
「沒走。」
原本正一動不動閉目養神的鎮魔司大人突然間的回答，倒是把王澈嚇了一跳。
「休息的如何？」
大人「關心」地問道。
「尚可尚可。」
王澈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自顧自地沏了杯茶。
「我問，你答，不得說謊。」說罷，這位手指凌空一掐，一道符紙被其夾在修長的指尖，輕輕一彈，符紙瞬間吸附到王澈胸前，啪的一聲，牢牢貼住。
什麼東西？
王澈還沒來得及低頭查看，便聽得對面問道：
「這茶是給我沏的？」
「當然。」王澈下意識地回答道。
卻見胸前的符紙一震，心頭突然變得極其沉悶，有一種上不來氣的感覺。
「小小懲戒。」
我嘞個測謊符啊？
王澈低頭看了眼胸前的符紙，想揭又不敢，只好悻悻地端著沏好的茶遞了過去，並藉機問道：「大人怎麼稱呼？」
「本官姓李。」
對方說著便接過了茶，王澈這才乖乖坐了回去。
「李大人請問。」
「貂妖死於何人之手？」
「死在我……和一個老道的手裡。」
測謊符沒反應，說明事實如此，但這話在對方那裡聽起來就有點居功至偉的意思了。
很明顯，這件事有王澈的參與，但出大力的是那老道而已，王澈這是在給自己邀功。
煉體三層小衙役，接近於普通人斬妖，這是多大的功他自然曉得，不過論功行賞不是他的事兒，自然無需關心。
「老道是何人？」
「出雲道長，雲遊至此，更多的你可以問縣令大人，他倆一見傾心。」
「什麼一見傾心，用詞不妥。」門外偷聽的清水大老爺終於忍不住現身說道，說罷便走到英俊後生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一同對峙王澈，形成掎角之勢。
「出雲道長人呢？」
「你問的是身體還是腦袋？」
「？」
「身體自己溜了，頭被踩碎了留在那洞裡。」
吳縣令聽到這話差點沒掉凳，但見到王澈胸前的符紙未動，只能先信其真。
「誰斬的？」
「嗯……貂妖斬的。」
王澈說話的同時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胸前的符紙，只見那符紙微微動了一下又恢復了平靜，並未像之前說謊那般強烈震動，這讓他悄悄鬆了口氣。
確實是貂妖斬的啊，只不過那時的貂妖是我的化身而已……
他不斷在心底暗示著自己。
「那貂妖又是誰斬的？」
「貂妖自然是我斬的……」
「不可能……」
「只不過當時他被出雲道長控制住了而已。」王澈連忙解釋道。
「不可能，築基境妖物一般都有妖罡護體，你一個煉體境的小武夫是如何破開的？」
王澈伸手掏出腰間的令牌說道：「靠它破開的。」
李大人手一招，那令牌便被攝了過去，他接觸到令牌的那一刻便露出了一副瞭然的表情，隨後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神色間竟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慌張。
這個小表情自然被王澈敏銳地捕捉到。
「眼前這位大人，似乎有趣的很啊……」
之後對方只是匆忙地問了他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比如地點、事情細節、起因等，王澈一一對答如流。
期間自然也沒暴露刻面化身之事，還有那個叫純陽的老者也未曾提到，仿佛整件事中他都沒存在過一般。
「你說那銅像之後有個暗室？裡面還堆滿了血食？」
「對，失蹤的孩子……之一……就是在那裡找到的。」
聽到這裡，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不語，這個世道便是如此，惋惜不是長久之計。
「對了大人，那石門好像沒關。」王澈見氣氛到了，連忙藉機補充道。
「什麼？！」李大人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王澈心說可算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石門是他故意沒關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裡面的血氣擴散出來，擾亂打鬥現場的勘察，謹防他化身之事暴露。
因為他早就知道這貂妖是被鎮魔司一路追蹤，逃過來的。此番他挾著屍體回去必然會引起不小的波動，上面甚至鎮魔司派人來問訊都是逃不過的。
最後他們一定會派人回那洞中勘察，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底牌，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可知那血氣逸散出來會發生何事？」
「小人不知啊……」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那洞窟那麼深又那麼多彎繞，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散不出來，再加上昨晚還下了雨。
只見李大人伸手一招，符紙被收回，隨後他看也沒看便踏步而出，輕輕一躍便化作流光直奔城外而去了。
看方向應該是去尋那洞窟了，大致方向有了，只需尋那血氣溢出之地便可找到。
吳縣令和王澈並肩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對方化作的流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清水大老爺感嘆道：
「看看人家李大人，年紀輕輕，也就跟你小子差不多，就已經修為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還加入了鎮魔司這樣有前途的地方辦差，長的還這麼俊，以後上門求親的小姑娘怕不是要踏破門檻。」
前面倒是沒什麼問題，聽到最後一句，王澈終於忍不住看向大老爺，一臉狐疑地問道：
「大人，您真看不出來？」
「少打啞謎，有話直說。」大老爺頗為不悅。
「這位大人是女扮男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