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洋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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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哥,還好嗎?」

  許哲華走上前,跟著坐到姚傑身邊。

  「華哥,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龜啊?」姚傑聞聲轉頭。

  這已經不是龜了朋友,你這已經到忍者神龜的境界了。

  許哲華心裡說道,手上卻只是拍拍他肩膀。

  「……」

  姚傑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垂下頭說起了他和蘇心雨的故事:

  「我在入行前經濟狀況不是很好,當時入職了一家公司當銷售,就認識了她。」

  「她很支持我的音樂夢想,我當參加比賽時,她就會在周末,獨自一人坐幾個小時的火車來這個城市陪我。」

  「還會寫明信片鼓勵我,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也願意嫁給我,並辭掉工作跟著我去了帝都,當時我有一年沒有收入,她也沒有嫌棄我,只是跟著我一起吃苦。」

  「後來我上了新節目重新出道,有了代表作,日子才變得好起來,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孩子,我給了她更好的生活和條件,但是她卻比之前更加敏感易怒。」

  「華哥,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像這種情況在我們生活中是家常便飯,她稍有不如意就會擺臉色,動不動就把離婚掛在嘴邊,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哲華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說,「或許她是沒有安全感?」

  「安全感?」

  姚傑自嘲笑笑,「我的收入,工作室的股份,還有房子幾乎都掛在她名下,還要我怎麼給安全感?而且……」他說到這眼圈紅了,

  「我父母都不在了,她跟孩子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生活的全部了啊,我要怎麼做,她才會相信呢,讓我把心挖出來給她看嗎?」

  難怪他這麼能忍。

  原來也是上面沒人了啊……

  聽完姚傑曲折的經歷,看著他默默流淚,許哲華拍拍他的肩膀,擺出了事實,「節哀,我也沒有父母了。」

  「……」

  回民宿拿了趟啤酒的劉略聞言頓住。

  這特麼什麼地獄笑話?

  父母健在的我應該怎麼做?

  配跟他們站在一起麼?

  「華哥,你……」

  正沉浸在情緒中的姚傑也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麼句話,哭笑不得的抬起頭,就見許哲華一臉淡然的看著自己。

  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只有古井無波的平靜。

  就好像在說,所謂挫折,不過都是些許風霜罷了。

  在這雙同樣父母雙亡眸子的注視下,姚傑傷心情緒不覺間就平復下來。

  「謝謝。」

  「不客氣。」

  「其實我還蠻羨慕你才華的,生活中的經歷都能夠寫成歌。」

  姚傑沉默了會嘆息一聲,「不像我,剛經歷那麼洶湧的情緒,現在腦袋裡是空空一片,如果是華哥你的話,現在腦袋應該滿是靈感了吧?」

  「想聽嗎?」

  許哲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問道。

  「……」

  我就說說,你還真有?

  姚傑訝異看了他一眼,接著好奇問道,「可以嗎?」

  「當然。」

  「那我去拿吉他,就在我……」

  「我去,你們二位在這休息吧。」

  姚傑還沒起身,就被劉略按住,將手中啤酒塞給兩人後,跑步向民宿里跑去。

  ……

  另一邊。

  葛家佳看了眼跑進民宿的劉略,又低下頭對哭得十分傷心的蘇心雨問,「你怎麼了?」

  「我覺得姚傑不關心我。」

  蘇心雨抹著眼淚回。

  「我覺得他還好吧,至少是願意哄你的。」葛家佳回。

  「這也算哄嗎,明明見我還在生氣,卻又自己跑掉了。」

  「算好的了,你看我,昨天跟劉略吵架,他哄都不來哄的,就放我那在生悶氣。」葛家佳說,

  「平時生日都不給我過。」


  「你們生日都不過?」

  沒等蘇心雨說話,姜宛就有些詫異的問。

  在這個圈子裡,可是最注重儀式感的,平時別說生日,聖誕和跨年這種節日。

  就連520,白色情人節都恨不得搞出花來。

  要知道她跟許哲華在沒鬧崩之前,那可是節節必過的,還得發到微博上去,不然網友就會以為你倆感情出了問題。

  整個環境就是這樣,沒辦法。

  可現在葛家佳居然說劉略跟她連生日都不過,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沒辦法,他忙嘛,後面我自己也忙了起來,時間一久就習慣了。」葛家佳無奈笑了笑,又對蘇心雨說,

  「怎麼樣,姚傑至少比劉略好吧。」

  「他倒是每個生日都給我過,今年是扮成玩偶跳了個舞,去年是特意飛到魔都去給我買青團又飛回來。」

  「你看姚傑這哪不關心你了,這不對你挺好的嗎?」葛家佳安慰。

  「可是他都沒有用心做,今年的舞都沒有跳好,摔了好幾跤,去年的青團也是,明明知道我喜歡肉鬆,吃到的卻是豆沙……」蘇心雨哽咽著抱怨。

  「不是,姐們,就這你還不滿足?」

  「我靠,這特麼是作精她媽給作精開門,作到家了吧?」

  「畫像時還在共情的我,現在一臉問號。」

  「我剛從隔壁過來,聽完姚傑的故事後再看這邊,我只有一句話想說:蘇心雨,你把人變成了鬼!」

  「……」

  聽完蘇心雨的訴說,姜宛和葛家佳都不禁沉默。

  和對方朝夕相處兩天,他們相較於隔了一層的觀眾,他們對蘇心雨的缺點看得更加清晰。

  自私,沒有邊界感,控制欲強,不能共情,過於自我……

  坦白說,這是一個集缺點之大成的人類精華。

  足以讓任何女性在她身上找到相同缺點,並自動反思。

  我該不會也是這樣對待另一半的吧……

  姜宛和葛家佳同時抬頭,向男生那邊看去。

  而此時劉略正好抱著吉他跑了下來,遞到許哲華手中。

  許哲華接過吉他,低頭想了想,就撥動起琴弦來。

  「如果你眼神能夠為我,片刻地降臨。」

  「如果你能聽到,心碎的聲音。」

  「沉默地守護著你,沉默的等奇蹟。」

  「沉默地讓自己,像是空氣。」

  又是新歌?

  在場眾人齊齊一震,紛紛朝許哲華看去。

  就連剛還在哭泣的蘇心雨,此時也如同倒立般止住眼淚,向許哲華望去。

  「大家都吃著聊著笑著,今晚多開心。」

  「最角落裡的我,笑得多合群。」

  「盤底的洋蔥像我,永遠是調味品。」

  「偷偷地看著你,偷偷地隱藏著自己。」

  一句句主歌歌詞如煨了火的炭般流出,並持續燒熱。

  許哲華的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淡然和滄桑,而是些期盼與……卑微。

  配上些些顆粒度,歌聲就像伸入耳朵中的羽毛。

  輕輕撒撒,卻無比抓人。

  即將到達最深處時又停下,直到聽眾難以忍耐,才更加爆裂的傾瀉而出。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逐漸拔高的聲音將之前的卑微與期盼全部化作吶喊。

  像是呼喚,又像是渴求。

  渴求對方能夠回頭,回頭看看腳邊,落在塵埃里的他。

  這是寫給我的嗎?

  葛家佳捂住嘴巴。

  她又想起劉略剛剛遞給他的吉他,還有之前畫像里,兩人時初遇的景象、

  接著記憶繼續往前回溯,昨天以及平日裡,無數次關於前任的爭吵。


  所以,他是特意請許哲華唱給我的嗎?

  告訴我,我才是他心底最深處的那個秘密。

  難怪剛才拿吉他那麼勤快!

  葛家佳瞅了眼劉略,只覺他胖乎乎的臉蛋莫名可愛起來,嘴角跟著勾了起來。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鼻酸,你會流淚。」

  「只要你能聽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許哲華聲音持續拔高。

  忽視,祈求,卑微,歌聲再也承受不住情緒的重量,滿溢了出來。

  現場不少情緒豐富工作人員已經紅了眼眶。

  都想到那段不堪回首,但又難以忘卻的往事。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誰又願意當舔狗呢?

  而作為引發一切的根源,此刻的姚傑已經止不住眼淚了。

  這首歌寫的也太貼切了!

  從咖啡事件開始,蘇心雨就沒拿好臉色看過他。

  但自己卻為了夫妻和諧,一直上杆子道歉。

  這不是沉默守護,悲哀得像空氣嗎?

  接著又是畫像,全場都在笑,只有他在承受來自另一半的欺壓與怒火。

  明明他都這樣妥協了,只要對方願意停下來,像洋蔥一樣撥開他的心,就會發現裡面早已是腐壞的破敗不堪。

  既貼合,又令人難受,堪稱字字誅心。

  ……

  華哥他唱得真好啊……

  蘇心雨注視許哲華,心中輕聲說著。

  想到畫像時其他嘉賓都在笑,而只有他面如平湖的場景,許哲華在她心中的地位就直線拔高,幾乎已經要到至親之下第一檔的位置。

  思緒到這,她又忍不住看了眼姚傑。

  你不也是歌手麼,拿出這水平跟我唱首歌,不就把我給哄好了麼!

  「臥槽,許哥又唱新歌了?」

  「牛批,唱歌就叫許哥,不唱歌就叫許狗是吧?」

  「不然呢,如果他每天都能出首新歌,我叫他許爺都行!」

  「不過這首歌跟之前兩首路子都不一樣啊,就挺悲情的。」

  「你不如直接說舔好了。」

  「什麼叫舔,這分明是愛情!」

  「許哥,要不這歌咱們先別唱了吧,我倒是無所謂,關鍵是朋友他受不了。」

  「wow!666!泰褲辣!」

  「你好,我父親是加州州長,如果你和我結婚,我可以幫你拿到漂亮國綠卡!」

  「壞了,都給他們學會了!」

  而在風,月與星光的見證下,許哲華也唱到第二段副歌。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鼻酸,你會流淚。」

  「只要你能聽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許哲華的聲音漸落,而人則還是保持扶琴姿勢坐著。

  漫天星辰亦為其作美,悄然落在他的側臉上,俊美得恍若古希臘的神祇。

  這首歌,是唱給我的嗎?

  姜宛一瞬不瞬地盯著許哲華,又想起了不斷重複的副歌歌詞。

  一層一層……剝開你的心麼?

  姜宛又想起他昨晚唱的兩首歌,關於愛情的感悟,關於人生的思考。

  不過這次她沒有再糾結於為什麼,而是順著記憶往前翻。

  那些爭吵,冷戰,再往前的甜蜜,曖昧,以及為了和他說句話,和全部學員都打了招呼的小確幸。

  此時往事好像變成一張蛛網,姜宛可以沿著蛛絲去到任何地方。

  她邁著輕淺的腳步,走過與許哲華的記憶,最後又回歸到原點。

  「離婚吧。」


  「我同意。」

  兩人再見面,就是在節目組裡,舊日的甜蜜全部不見了蹤影,只剩對抗。

  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要換做往日,在身邊人的吹捧下,在經紀人的勸說下,她肯定會把問題丟給對方。

  但這兩天在近距離觀察蘇心雨的行為時,她不禁產生另一個想法。

  她會不會也有問題?

  甚至說。

  婚姻走到這一步,她反而要負主要責任?

  是不是她這些年走得太順,爬得太高,在成功的喜悅和恭維聲中變了。

  變得更加自我,不顧他人感受,忽視他人和家庭的聲音?

  即便她有著必須往上爬的理由。

  這些姜宛以往都不會想,可是此刻她卻在認真思考。

  因為,她在蘇心雨的行為中看到部分自己,並清晰見到其恐怖的殺傷力。

  想法一旦展開,就如同潘多拉魔盒。

  不斷發酵,演變。

  最後變成反思。

  其實這幾天在節目錄製下來,許哲華的表現好像才是更加正常和真誠的那個。

  而自己由於害怕重新踏入那條名為愛情的河流,故而拒絕了一切的接觸以及交流。

  即便她知道雙方複合的可能性並不高。

  但她依舊這樣做了。

  或許……

  我是不是也該更友善一些?

  姜宛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許哲華若有所思,面上冰雪也消融了些。

  ……

  鏡頭這邊。

  雖然主直播間因不可抗力因素而黑掉,但幾位常駐嘉賓都是關注著事情進展的。

  此刻的阮芳已經面如死灰,坐在座位上瑟瑟發抖。

  在姚傑訴說他和蘇心雨的故事,尤其是說出父母雙亡這種字眼時,她就有些慌了。

  無論自己之前如何渲染蘇心雨是個弱者,當姚傑拿出沒有存款、沒有股份、沒有房產的無產階級身份,以及父母祭天這一招時,所有的圍追堵截就失去了正義性。

  他搖身一變,反而成了輿論里的弱者。

  畢竟,大多數人還是有媽的。

  裝死閉嘴,既不吃書,也不認錯,硬抗到事情過去。

  當時阮芳心裡如是想著,強裝鎮定繼續看。

  可當許哲華唱起洋蔥時,她流汗了。

  完了!

  全特麼完了!

  許哲華也是個沒媽的選手啊!

  尤其是在他是打著為姚傑而演唱的時候,直接就變成正義的化身了!

  簡直就是拿破崙回到了他忠誠的法蘭西!

  而且。

  最為恐怖的是,這首歌並不是姚傑專屬。

  從歌詞來看的話,適用於在場三個男嘉賓。

  嗯,都被她噴過。

  現在觀眾還在討論歌曲,等到他們回過神,開始注意其背後故事的時候嘛……

  清算時刻就到了!

  她屆時將會三國聯軍的衝擊,以及路人和回踩粉的批鬥。

  甚至極有釀成一波輿論風暴!

  被節目退貨還是小事,她更害怕的是輿情洶洶的情況下,可能會面臨來自更深層次的……制裁。

  用以平息民憤。

  她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汪炯和黃建新就正用憐憫,卻又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她。

  「阮老師,洪導的電話。」

  眾人視線交集之下,工作人員走了上來遞出手機。

  「咕咚。」

  阮芳咽了口口水,顫巍巍接過電話放在耳邊。

  對面沒有聲音,阮芳也沒有說話。

  許久,洪導才嘆了口氣。

  「抱歉。」

  阮芳渾身力氣隨這句話抽走,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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