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帝王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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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正月,皇帝覺得自己的身體稍好些,就親至清風殿受百官及諸國使賀。是夜,白氣如練,自天而降。黑雲起於西北,疾飛有聲。北方有青赤黑白之氣,相雜而落。

  皇帝心只覺得突突亂跳,叫來大巫問兆,大巫只是磕頭,卻不敢說。

  皇帝心裡有數,當下一嘆,也不說話。

  卻說燕國王府里,小妃蕭貴哥有了身孕,與王妃蕭朵里蘭不知為何吵起來。蕭朵里蘭心裡不痛快,又與側妃蕭師姑吵了一架,煩得耶律延禧頭大如斗。

  回來與耶律余睹嘆息,說:「為什麼這些女人當初看得個個是好的,為何如今竟變了模樣?」

  耶律余睹想到妻子蕭琳琅如今也有孕了,全不似當初溫柔可人的樣子,變得頤指氣指,不由與耶律延禧一同感嘆起來。

  耶律延禧就道:「後宅不如人意,朝堂也不如人意,這般老朽個個不思進取,畏首畏尾,我若做了天子,就把他們統統罷免了。」

  蕭奉先聽了這話,大驚阻止道:「太孫,慎言。」

  耶律延禧冷笑道:「怕什麼,這屋裡只有你我罷了。哼,天天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我處理,真正的軍國大事到現在還沒讓我插手,我是皇太孫,不是打雜的小吏。」

  蕭奉先勸道:「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耶律延禧道:「唉,如今回去也沒意思,貴哥懷孕了要養胎,趙氏那裡孩子鬧,朵里蘭又淨會跟我吵架,還把師姑氣得回了娘家——」

  蕭奉先只得道:「這皆是舍妹的不夠賢惠,要不然,回頭我再找幾個絕色的來侍奉您……」

  耶律延禧道:「罷了罷了。如今這時候,不要功虧一簣。」又道:「對了,我恍惚聽說,大石這麼努力科舉,就是想著娶個後族姑娘,你聽說是哪家了嗎?

  蕭奉先道:「這——這段時間我都在為太孫的事忙碌,倒沒注意。橫豎他要真的為難,到時候會向您求助的。」

  耶律延禧搖頭道:「大石傻傻的,到時候你也幫著相看一下。」

  蕭奉先忙道:「那是自然。」

  耶律延禧長嘆一聲道:「余睹三月前成親的時候,我也挺羨慕他的,你們畢竟能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可我,日日如履薄冰,皇祖父喜怒無常,真不知道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蕭奉先低聲道:「您放心,太醫說,主上這幾年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啦……」

  耶律延禧道:「我真是等不得了,這日子受夠了,若我當皇帝,我……」

  蕭奉先道:「太孫,低聲。」

  耶律延禧暴怒地道:「在自己家裡,尚不能自在說話,你叫我如何忍得。」

  蕭奉先臉色一變,推開窗向外觀察,恍惚見黑暗處一個身影閃動,仔細一看,卻又沒了。蕭奉先嚇了一大跳,忙令府門關閉,不許任何人外出,當下對耶律延禧道:「壞了!想是有人偷聽咱們的話。」

  耶律延頓足道:「糟了。一定是皇祖父的眼線!他如今越來越多疑,如何是好?」

  蕭奉先嘆道:「關閉府門盤查,雖可解得一時,但終會令主上生疑。他派的人沒回去,便是無事,他也要疑作是壞事了。」

  耶律延禧想到父親的下場,不由的渾身冰冷,皇帝這段日子身體越來越不好,如今連十五一大朝都不去了,但脾氣卻越來越壞,身邊服侍的人稍不如意就打一頓趕出去了。若是聽到他的怨望之言,一時糊塗猜忌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會怎麼辦。

  蕭奉先忙道:「倒不如您寫封信給兀納宰相,讓他進宮去見主上,然後再把府門打開,若是那人送信進宮,有兀納宰相在旁,也可勸解一二。」

  耶律延禧想到此,也顧不得了,忙寫了信,讓耶律余睹帶出去,蕭奉先又怕府門外有人守著,盯上耶律余睹不好,就叫他先回會一趟,換身衣服再從後門去兀納府。又囑咐他千萬在戌時前送到,若是過了戌時就遇上宵禁,就不方便了。府中搜索一夜,明日必要開門,今夜這信必是要送到的。

  耶律余睹聽了這話,心中不願,明知太孫出了怨望之言,這時候急急出來,讓主上知道,必須他當成挑撥太孫,甚至勾結北府宰相的主謀。這種事,自若成了,功勞是提出建議的蕭奉先的,若出了事,首先有禍的就是他耶律余睹。

  蕭奉先在燕國王府事事喜歡收買下人,但卻也有許多人看他不順此,就是這個人嘴甜心苦,虛熱鬧的事湊興比誰都快,若出了事,拒人於千里之外。有好事,抓尖的都是他的,有壞人,直接把人踹出去頂缸眼也不眨。


  只恨遇事不如他腦子快嘴巴利,在太孫跟前,誰也說不過他罷了。

  耶律余睹無奈,只得先回了自己府中。他剛入府,就見府中亂成一團,他家老僕正急急往外走,見了他進來,急道:「郎君回來了,咱家娘子剛才不小心滑了一跤,有滑胎之相,可須得請個太醫回來。」

  耶律余睹大驚,忙帶人騎上馬,去請了太醫回來,又看著太醫為妻子蕭琳琅診脈,忙了一回,又等到蕭琳琅醒了,說了一會兒話,再看著妻子睡去,忽然醒覺,只是此時已經半夜。他在外面走動,那就是犯了夜禁,雖然他有太孫府的腰牌不至於被抓進去,卻不免叫要記錄在冊,將來若有什麼事情,必是要追究到自己頭上去。且此時蕭兀納也必是睡著了,未必敲得開他的府門,叫得醒他。

  這邊急了一頭的汗,另一邊又記掛妻子,緊張之下,方才又吹了冷風,自己竟也覺得腹痛如絞起來,忙叫人燒了薑湯來喝,又去了幾趟如廁,直至天邊發白,這才消食過來。

  不久蕭琳琅再醒來,又少量出了點血,幸而昨夜怕蕭琳琅病情反覆,素性把太醫留在府中一日,早上再看一回,只說是昨天的於血剩餘排出,並不要緊,眾人這才放心。

  耶律余睹見天亮了,想著亡羊補牢,又帶上信去了蕭兀納府,誰知道蕭兀納一早便被皇帝叫進宮了。耶律余睹心中暗叫苦不疊,生怕再出什麼事,忙準備回府向耶律延禧匯報。

  誰知道耶律延禧卻是接了旨意,說皇帝準備去混同江春捺缽,叫齊諸大臣與皇室諸人,也不給人多少收拾的時間,當天就要出發。說到這裡,不禁發起牢騷來:「這樣寒天冰雪,還要往東北走,皇祖父身體如此,怎麼就沒人勸他呢。」

  耶律余睹陪笑,一句也不敢多說,心裡鬆了口氣,若皇帝出巡去了,便是監視耶律延禧的細作,恐怕也沒機會匯報了吧。

  耶律延禧見耶律余睹回來,只道他必已經送了信,就叫上他收拾東西,與自己一齊出發。蕭奉先、耶律大石等人也跟著一起去。

  好在大遼歷代規則,是隨時可以準備捺缽遊歷,各人身上的蹀躞帶上掛著的荷包里都有火石、藥物、肉乾,必要緊直接上馬就走。到了中午,諸人都收拾好了,午後一刻,大軍就全面出發。

  而皇帝自出發之後,到了混同江的行宮就倒下了。過了幾日,召集了群臣來,就要宣布後事了。

  卻說耶律延禧滿懷不安地進宮,卻見皇帝寢宮之中,已經匯集了各位重臣。而此時皇帝躺在龍榻上,幾名太醫圍著,顯見已經是快不行了。

  耶律延禧心中既驚且喜,忙撥開眾人,疾撲到皇帝面前,叫道:「皇祖父,皇祖父,孫兒來了,您聽見了嗎?」

  過了片刻,皇帝緩慢睜開眼睛,像有些無法聚神,盯著耶律延禧看了半日,看得耶律延禧心中惴惴,才慢慢地道:「是阿果啊。」

  耶律延禧哽嗯道:「是,是阿果來了。」

  皇帝無力地招了招手,低聲叫道:「兀納呢?」

  蕭兀納忙出列,跪在耶律洪基榻前,道:「主上,還請保重龍體啊!」

  耶律洪基安慰地道:「兀納不用傷懷,朕命數已盡,無力回天,大石何在?」

  跪在最後面的耶律大石忙上前跪下:「臣耶律大石,拜見主上!

  耶律洪基緩緩道:「兀納宰相,朕今天就把延禧託付給你了,你要好好輔佐教導他。」

  蕭兀納叩首道:「臣萬死不辭!

  耶律洪基道又緩緩:「大石,你很好,你是我們契丹人中第一個進士,很是難得,你以後,要你也要好好勸延禧,有些話,兀納說了,他聽不進去,你們年輕人說話或能好些。」

  耶律大石看著眼前的老人,他這一生活得夠長,活過了南朝四個皇帝,他得百姓擁戴,但也做過許多錯事,如今生命垂危,躺在那兒,仍然不放心江山和孫子,心中悲傷,哽咽道:「臣.....遵旨!」

  耶律延禧聽了這話,心裡發虛,只得道:「皇祖父放心,孫兒……」

  他話未說完,就見皇帝擺擺手,阻止他再說下去。皇帝這時候已經沒有力氣了,他也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嗣皇帝的表白與決心,對他無用,橫豎他就要死了,以後也沒人能管得住他了。而他要的,是其他人對他這個孫子的忠誠與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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