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繞的家鄉（二）
坡上的平地，在那排房舍前的小路以南，臨溝的邊緣，有一排榆樹，樹徑約在15厘米上下，高約兩三米，間距2米左右，一直延伸到溝的南端。
在河岸的南緣，那條南北向小道的西側，沒有榆樹。此處岸坡較緩，向平地延伸較長，或許以前有樹，後來隨著岸線侵蝕而無存了。小道東側，則有榆樹，粗細高矮與間距，與西側的別無二致。
這兩線榆樹，也給孩子們帶來了許多快樂。兒童的世界是快樂的，人與人相聚是快樂，人與自然相聚也是快樂。
春天時，榆樹會結出榆錢。榆錢脆甜可口，是春季給人類尤其是兒童的饋贈。低處的榆錢伸手可及，高處的要爬上樹去才能夠得著。於是，孩子們紛紛爬上樹去，擼榆錢吃。吃完了，還在衣兜或褲兜里揣上一些，以便嘴饞時再吃。
榆樹春天的新枝還可以做成樹笛，將細枝在根部扯下來，一隻手拽住端部的樹枝，另一隻手擰動樹皮，樹皮便錯動了，錯動到了合適的長度，用小刀將樹枝割斷，就可將嫩白的樹枝從端部抽出來，得到一段皮管，將皮管修理成適當的長短，將一端約5毫米長度的外皮刮去，露出柔軟的黃綠色內皮，將這一端含在嘴裡，就可吹出悠揚笛聲。聲音或細或粗，隨皮管粗細長短不同而異。細長的，聲音尖細；粗短的，聲音粗獷。
這些榆樹還可以盪鞦韆，一年四季都可以盪。用一根麻繩，拴在相鄰兩樹的樹幹上，就成了鞦韆。孩子坐在繩子上，儘量向後退，然後雙腿突然伸平，鞦韆便盪了起來。有人推時，鞦韆可持續盪下去，直到換人。沒人推時，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須重新起動。
平地上的那片田地，被通向河邊的小道分割成東西兩塊，地里種植的，多數年份是高粱。西面的那塊，由小道起，被踩出一條小徑，通向東南角的河邊。其實，由小道向南再沿地邊而行，距離也就100米，踩出一條小徑，也近不了多少，不過20多米，但人們總是想圖個方便，更根本的原因是，這片地是歸屬集體的，而且不是住戶所在的集體，得到方便並無代價。
而在播種時，並未留出小徑，而是間距整齊地播下種子，纖細的高粱苗被踏碎的景象清晰可見，但地既是集體的，自然沒人竭力維護，雖然時不時也有人看著，呵斥踩踏的行人，但終歸是走個形式，這條小徑便年復一年頑強地橫亘著。到了夏季，成了一條高粱胡同，倒也別有風味。
這片田地，在秋收後至播種前，是孩子們熱鬧的活動場所，老鷹捉小雞、占城、跑家等集體遊戲多在這裡進行，遊戲時是這裡最喧鬧的時刻。
那座寬大的發電廠房，未拆除時，孩子們也經常光顧。廠房很高，是一般住房的兩倍高，南西北三面封閉，只在東面有兩扇門，門向外開，一扇關著，一扇半掩，開出一條縫隙，裡面掛有厚布簾，須將門向外開寬些，挑開布簾進去。
由於門的開度小，加上又有帘子，初進裡面時，兩眼黑洞洞的，過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可看清裡面的東西。裡面的景象一直沒有變化，除了一個石制的「老牛槽子」，就是一片空曠。
這座房子，大人很少進去。孩子們進去，也往往是幾人同行，一個人害怕，不敢進去，況且也沒啥好玩的，每次只是看看「老牛槽子」，然後再四下轉轉，便出去玩兒了。
在李長山的記憶中，沒過多久，這座房子就被拆除了。
拆房是在春天進行的。拆房的人很多，李長山趴在家裡的窗台上，看著拆房子。只見他們拽著從西牆中間頂部拖出來的一根粗繩子，齊聲喊著「一、二、三呦」的號子，喊到「呦」時，大家一起用力，牆體便晃動起來。幾次重複後，牆體便轟然倒塌了，房頂隨即也垮塌了，騰起了一團巨大的煙塵。其後就簡單了，拆除碼放好磚塊就是了。
不久，在原址，用原材料建起了兩戶人家的房子，老發電廠房從此銷聲匿跡，「老發電廠」徹底成為了失去實物依託的空洞的地名。
老發電廠那排房子北面的土路，路面很堅實，下雨時不滲雨，雨水流入靠近房根設置的一條青磚排水道。被土路截斷的沖溝處，路面下埋有兩根混凝土圓管，稱為「水剅子」，用於排泄雨天的流水。混凝土管不粗，管徑約30厘米，小孩可以爬進去。管中無水時，孩子們常在管內爬進爬出，並且樂此不疲。由於傾瀉雨水，管壁自然聚集有泥土，孩子們卻毫無顧忌，他們有的只是探索之樂，玩兒出花樣來的驕傲。當然，回家之前，要把身上的塵土拍淨，免得爸爸媽媽責罵。
那條小河，也是孩子們的樂園。小河水量不大，一年多數時間水很淺，在與通往小河那條小道的位置處，河道中置有幾處石頭和磚塊，供人們踏之過河。小河南岸也是農田，田間也有一條小道，接應北岸小道。沿這條小道向南，跨過一條沖溝，通向老城電影院。
後來，在距老發電廠200米左右的下游，築起了一道土壩，形成了水庫，至此，河水深了起來，過河的通道被隔斷，兩邊的小道成了牛郎織女，隔河相望。再要過河，須沿河向東，繞上過河的道路。只有冬天河水結冰後，才可沿原路踏冰而過。
這條小河，河裡有小魚小蝦和蝌蚪，還有一種在水面如走平地的「香油罐」，學名「水黽」，修了水庫後，又放養了鯉魚。
河邊的草叢中有蜻蜓，這裡的蜻蜓與田地中的不同，主要有三種，一種很粗壯，比田間蜻蜓明顯地粗壯，顏色主要為綠色和藍色，而非田地蜻蜓的黃色和紅色，肚子也粗壯；一種要瘦小纖細一些，通體黑色，肚子明顯地長；還有一種更小的，有藍色的、綠色的，後來知道，這種蜻蜓其實不是蜻蜓，學名「豆娘」。
河岸和河中也有青蛙，當然也有癩蛤蟆，整個夏天，也是蛙聲不斷。
孩子們自然也在這裡捉魚抓蝦，撈蝌蚪，撲蜻蜓，抓青蛙，打香油罐，自然也是童趣滿滿。
故鄉的這些要素，經常出現在中年後李長山的夢境中，當然內容會組合、變形。故鄉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鄉愁。
在河岸的南緣，那條南北向小道的西側，沒有榆樹。此處岸坡較緩，向平地延伸較長，或許以前有樹，後來隨著岸線侵蝕而無存了。小道東側，則有榆樹，粗細高矮與間距，與西側的別無二致。
這兩線榆樹，也給孩子們帶來了許多快樂。兒童的世界是快樂的，人與人相聚是快樂，人與自然相聚也是快樂。
春天時，榆樹會結出榆錢。榆錢脆甜可口，是春季給人類尤其是兒童的饋贈。低處的榆錢伸手可及，高處的要爬上樹去才能夠得著。於是，孩子們紛紛爬上樹去，擼榆錢吃。吃完了，還在衣兜或褲兜里揣上一些，以便嘴饞時再吃。
榆樹春天的新枝還可以做成樹笛，將細枝在根部扯下來，一隻手拽住端部的樹枝，另一隻手擰動樹皮，樹皮便錯動了，錯動到了合適的長度，用小刀將樹枝割斷，就可將嫩白的樹枝從端部抽出來，得到一段皮管，將皮管修理成適當的長短，將一端約5毫米長度的外皮刮去，露出柔軟的黃綠色內皮，將這一端含在嘴裡，就可吹出悠揚笛聲。聲音或細或粗，隨皮管粗細長短不同而異。細長的，聲音尖細；粗短的，聲音粗獷。
這些榆樹還可以盪鞦韆，一年四季都可以盪。用一根麻繩，拴在相鄰兩樹的樹幹上，就成了鞦韆。孩子坐在繩子上，儘量向後退，然後雙腿突然伸平，鞦韆便盪了起來。有人推時，鞦韆可持續盪下去，直到換人。沒人推時，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須重新起動。
平地上的那片田地，被通向河邊的小道分割成東西兩塊，地里種植的，多數年份是高粱。西面的那塊，由小道起，被踩出一條小徑，通向東南角的河邊。其實，由小道向南再沿地邊而行，距離也就100米，踩出一條小徑，也近不了多少，不過20多米，但人們總是想圖個方便，更根本的原因是，這片地是歸屬集體的，而且不是住戶所在的集體，得到方便並無代價。
而在播種時，並未留出小徑，而是間距整齊地播下種子，纖細的高粱苗被踏碎的景象清晰可見，但地既是集體的，自然沒人竭力維護，雖然時不時也有人看著，呵斥踩踏的行人，但終歸是走個形式，這條小徑便年復一年頑強地橫亘著。到了夏季，成了一條高粱胡同，倒也別有風味。
這片田地，在秋收後至播種前，是孩子們熱鬧的活動場所，老鷹捉小雞、占城、跑家等集體遊戲多在這裡進行，遊戲時是這裡最喧鬧的時刻。
那座寬大的發電廠房，未拆除時，孩子們也經常光顧。廠房很高，是一般住房的兩倍高，南西北三面封閉，只在東面有兩扇門，門向外開，一扇關著，一扇半掩，開出一條縫隙，裡面掛有厚布簾，須將門向外開寬些，挑開布簾進去。
由於門的開度小，加上又有帘子，初進裡面時，兩眼黑洞洞的，過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可看清裡面的東西。裡面的景象一直沒有變化，除了一個石制的「老牛槽子」，就是一片空曠。
這座房子，大人很少進去。孩子們進去，也往往是幾人同行，一個人害怕，不敢進去，況且也沒啥好玩的，每次只是看看「老牛槽子」，然後再四下轉轉，便出去玩兒了。
在李長山的記憶中，沒過多久，這座房子就被拆除了。
拆房是在春天進行的。拆房的人很多，李長山趴在家裡的窗台上，看著拆房子。只見他們拽著從西牆中間頂部拖出來的一根粗繩子，齊聲喊著「一、二、三呦」的號子，喊到「呦」時，大家一起用力，牆體便晃動起來。幾次重複後，牆體便轟然倒塌了，房頂隨即也垮塌了，騰起了一團巨大的煙塵。其後就簡單了，拆除碼放好磚塊就是了。
不久，在原址，用原材料建起了兩戶人家的房子，老發電廠房從此銷聲匿跡，「老發電廠」徹底成為了失去實物依託的空洞的地名。
老發電廠那排房子北面的土路，路面很堅實，下雨時不滲雨，雨水流入靠近房根設置的一條青磚排水道。被土路截斷的沖溝處，路面下埋有兩根混凝土圓管，稱為「水剅子」，用於排泄雨天的流水。混凝土管不粗，管徑約30厘米，小孩可以爬進去。管中無水時，孩子們常在管內爬進爬出，並且樂此不疲。由於傾瀉雨水，管壁自然聚集有泥土，孩子們卻毫無顧忌，他們有的只是探索之樂，玩兒出花樣來的驕傲。當然，回家之前，要把身上的塵土拍淨，免得爸爸媽媽責罵。
那條小河，也是孩子們的樂園。小河水量不大，一年多數時間水很淺，在與通往小河那條小道的位置處，河道中置有幾處石頭和磚塊，供人們踏之過河。小河南岸也是農田，田間也有一條小道，接應北岸小道。沿這條小道向南，跨過一條沖溝，通向老城電影院。
後來，在距老發電廠200米左右的下游，築起了一道土壩，形成了水庫，至此，河水深了起來，過河的通道被隔斷，兩邊的小道成了牛郎織女，隔河相望。再要過河，須沿河向東，繞上過河的道路。只有冬天河水結冰後，才可沿原路踏冰而過。
這條小河，河裡有小魚小蝦和蝌蚪，還有一種在水面如走平地的「香油罐」，學名「水黽」，修了水庫後，又放養了鯉魚。
河邊的草叢中有蜻蜓，這裡的蜻蜓與田地中的不同，主要有三種，一種很粗壯，比田間蜻蜓明顯地粗壯，顏色主要為綠色和藍色，而非田地蜻蜓的黃色和紅色，肚子也粗壯；一種要瘦小纖細一些，通體黑色，肚子明顯地長；還有一種更小的，有藍色的、綠色的，後來知道，這種蜻蜓其實不是蜻蜓，學名「豆娘」。
河岸和河中也有青蛙，當然也有癩蛤蟆，整個夏天，也是蛙聲不斷。
孩子們自然也在這裡捉魚抓蝦，撈蝌蚪，撲蜻蜓，抓青蛙，打香油罐，自然也是童趣滿滿。
故鄉的這些要素，經常出現在中年後李長山的夢境中，當然內容會組合、變形。故鄉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