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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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錚」的一聲,長刀重重劈砍在石樑上,火星四射,石屑紛飛。衛德清卻已經貼近了天楓十四郎的身前,五指如鉤,直抓住他的胸口。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及對方胸膛的瞬間,手中卻陡然一輕。

  天楓十四郎不知用了什麼詭秘手法,竟在電光石火之間將外面的長袍褪了下來。衛德清手中抓到的,不過是一襲空蕩蕩的黑色長袍,仿佛抓住了一片虛無的幻影。天楓十四郎的身子卻已從石樑上打著滾兒向下跌落,動作輕盈如燕,仿佛一片隨風飄落的枯葉。

  衛德清心中一凜,暗叫不好。他本以為這一抓必中,誰知對方竟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脫身。他正欲追擊,卻見天楓十四郎的身子在空中猛然一頓,緊接著又是「錚」的一聲輕響,一根細如髮絲的銀線自他手中飛出,如毒蛇吐信般釘入了石壁。

  天楓十四郎的身子隨著絲線的牽引,在空中盪了幾盪,宛如一隻靈巧的猿猴,借著絲線的力道,輕盈地飄落下去。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每一次盪起、落下,都帶著一種詭異的美感。幾次循環之後,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餘下他那瘋狂的笑聲在山谷中迴蕩:「小道士,你瞧這伊賀空蟬術是否妙絕天下?」

  衛德清站在原地,手中仍握著那身黑色長袍,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他萬萬沒想到,天楓十四郎竟能在絕境中施展出如此詭譎的脫身之術。前一秒,對方還擺出一副要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架勢,下一秒卻已如金蟬脫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谷中的風漸漸冷了下來,吹得衛德清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抬頭望向天楓十四郎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緩緩鬆開手中的長袍,任由它隨風飄落。

  再回憶方才的動手情況,不由笑了出來,任你狡猾奸似鬼,終歸還是露出了破綻。信步走過石樑,楚留香二人已經跟了上來。

  南宮靈臉上浮現著勉強的笑容說道:「道長好功夫,是在下見識淺薄了。」

  衛德清擺了擺手道:「那人武功奇特,雖然都是些雕蟲小技,但卻有獨到之處。最後那一刀更是犀利狠辣,可惜他練得不到家。」

  南宮靈奇道:「練得不到家?」

  衛德清道:「比起他那些伊賀忍術,這招刀法才是真正的上乘功夫。雖然劍走偏鋒,將刀法中的狠辣走到了極致,但武功本來就是為了克敵制勝,所謂的正邪,所謂的狠辣,都不過是一種方法而已,不走到盡頭,誰又知道誰對誰錯。」

  南宮靈不解地問道:「那這與道長說他功夫練得不到家又有何關係?」

  衛德清道:「迎風一刀斬本來就是天下少有的極致功夫。這招講究的就是有去無回,任何時候,一旦施展開來,必然與敵人分個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卻還能給自己留下一條逃生通道,這樣的人怎麼能發揮出這招武功的全部威力?」

  南宮靈詫異地道:「道長是說……?」

  衛德清道:「他本應死在我的手上。」

  南宮靈笑了,笑得很開懷。顯然他並不相信衛德清的話,甚至認為他在講述一個笑話,一個很好笑,自欺欺人的笑話。

  衛德清也笑了,笑得很開懷。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自以為是的人正在他面前扮演小丑。

  楚留香終究是南宮靈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能拉一把的時候,就幫一把。他看著狂笑的二人有些頭痛,扶額對著南宮靈搖了搖頭,而後放下手對衛德清道:「道長何故發笑?」

  衛德清道:「我笑那天楓十四郎寡謀,南宮靈少智。」

  南宮靈倏然變色,再也不能狂笑,惡狠狠地盯著衛德清道:「道長何出此言?」

  那氣勢似乎在說今天他要是不能給南宮靈一個交代,他定要讓衛德清好看。

  衛德清也收斂了笑容道:「南宮舵主以為我在開玩笑?」

  南宮靈道:「武功較量本就看臨場發揮,隨機應變。伊賀忍俠機變無雙,固然正面交手可能不是閣下的對手,可人家能在道長手中溜走不也是一種本事?」

  衛德清道:「閣下似乎並不了解東瀛。」

  南宮靈道:「我一個丐幫舵主,常年生活在大秦,對東瀛並不了解不是很正常嘛?」

  衛德清道:「閣下既然並不了解,為何要對不了解的事情大放厥詞呢?」

  「這麼說道長很懂嘍?」

  「略知一二,總比閣下了解得多一些。」

  眼見二人又要吵起來,楚留香趕快再次打圓場道:「不知道長關於東瀛忍者有何見教?」

  衛德清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朝陽峰頂的中央,眺望遠方,緩緩開口道:「卻說那東瀛之地,自古也頗多奇人異士,其中有一脈秘傳宗門,行事詭譎如鬼魅,世人謂之「忍者」。其源流可溯至扶桑戰國亂世。彼時諸侯割據,烽火連天,百姓如草芥飄搖。彼時伊賀、甲賀兩地,山高林密,地勢險惡,民風剽悍,為求存續,竟將求生之術錘鍊成殺人無形的奇技,江湖人稱『忍術』。」傳聞忍者一脈,本非嗜血之輩,多是些山野村夫,為避戰禍遁入深山,結廬而居。然亂世刀兵無情,縱是世外桃源,亦難逃諸侯鐵蹄。有智者遂悟出一套「隱於市、遁於野」的法門,采百草製毒煙,仿禽獸創身法,觀星象辨方位,更將農具改制為奇門兵刃。鐮刀化為鎖鐮,可十步外取人首級;耕田鐵錐淬成「苦無」,藏於袖中,出手如電。久而久之,竟成一派陰狠詭譎的殺人術,尋常武夫縱有開山裂石之力,遇此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伎倆,亦要膽寒三分。「當然了,傳說總有誇大之處,畢竟忍者並不是武士,已經跨入了貴族階級,說到底不過是各個領主手下的工具而已。而忍者更像是給領主擦手的白絹,縱然一次沒髒,也總有被拋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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