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998年.夏
「姐姐，你還好吧，你怎麼了？」小男孩在門外急切的詢問著
「我沒事，你先走開，需要的話我喊你。」女孩的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來。
「姐姐，你怎麼哭了？」小男孩聽到女孩的聲音變得更加擔心起來。
「小孩子別管，走開，我就洗個澡。」女孩略帶哭腔的聲音變得急躁起來。
「哦，姐姐有事你就喊我，我在外面，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男孩也變得急躁起來。
「好！」女孩大聲的回道，已經不願多說一個字。
2008年，夏
「小言，回來了，路上累了吧？」老人看見門口的丁言喊道，可能是老人的聽力不好，問候的聲音有些大。
「奶奶，我回來了，不累，看到你一點都不累了！」丁言回答道。
「喲，小言我看看怎麼瘦了，這次回來要多待上幾天吧。」老人看似是在詢問，卻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
「是的奶奶，這次陪你陪個夠。」丁言趴在老人腿上說。
「那就好，我想孫子想的晚上都睡不著覺呢。」老人笑起來。
「知道了，奶奶最疼我了」丁言也笑著回道
「爸爸呢？」丁言問道
「在地里幹活，前面山腳下菜地里。今天我叫你媽買了好多菜！」老人像是在炫耀自己做的安排，等著孫子再誇她兩句。
「我就知道奶奶最好了!」丁言說
「奶奶，我去找爸了，您坐著！」丁言接著說。
「好，快去吧，你爸爸媽媽也想你。」老人高興地說。
菜地
「爸，媽！」離得還有段距離丁言就高聲地喊起來。
「小言！」爸爸高興地回應著。
「爸爸！我回來了。」丁言說道
「嗯嗯，畢業了，這回要多待段時間吧？」爸爸說。
「嗯嗯，這次要在家多待幾天了，我工作還沒找好，找到工作了再走。」丁言邊說邊拿起地邊的水瓢，開始幫忙澆水。
「你多待幾天就好，奶奶可是天天都念叨你呢！」媽媽說道。
「我已經見過奶奶了，這幾天我就幫爸爸媽媽干點農活吧！找不到工作我可就跟著你們種地咯。」丁言邊幹活邊開玩笑說。
「你放下吧，你是大學畢業，這哪是你幹的事情。」媽媽嬉笑著回答
「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還不是吃地里東西長大的，我們丁言幹什麼都能幹的有模有樣！」爸爸反駁媽媽道。
爸爸說完，三個人笑作一團。
「恩，就你嘴會說！」媽媽回道。
「小言，把茄子和辣椒拿回去吧，我們馬上回家，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魚。回家等飯吃！」媽媽接著對丁言說。
「不，我們一起回，我幫你們打下手。」丁言回道
「也好！」爸爸說
「小言，你還不知道吧，上個月村裡的李婆婆去世了！」叔叔神秘地小聲說。
「哦，怎麼回事？」丁言問道
「開年的時候你們這些年輕人剛走沒多久，李婆婆啊摔了一跤，結果就摔出腦淤血了。」爸爸說
「這樣啊，怎麼上個月才去世呢？」丁言低頭澆水，頭也沒抬。
「摔成植物人了，老人家也可憐，摔死了還好！」爸爸更加神秘地說。
「哦？植物人也比去世強啊？」丁言提起了興趣，抬頭看著爸爸。
「嗯...不一定，癱瘓了誰照顧他呢？年輕人都要去外面打工。」爸爸咂嘴說。
「哦，後面是怎麼樣了呢？」丁言又彎下腰繼續澆水。
「老人家躺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天天要兩個人照顧，人又沒有意識，拉屎撒尿翻身都是問題，後來身上長褥瘡都爛了。家裡人沒辦法，給老人家斷了食物，十來天李婆婆才去世。」爸爸說。
「嗯，這樣看來是還不如直接去世的好。」丁言繼續澆水。
「是啊，哪天我們那樣了你都別救，讓我們去就行了。」媽媽說。
「對！」爸爸說。
「不會的媽媽，你們不會有那天的。」丁言笑著回媽媽。
「嗯嗯，不說了！」媽媽說。
晚上
「小言，多夾點菜，這是鯽魚，你最愛吃的，你都夾走。」媽媽邊往丁言碗裡夾菜說。
丁言今年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平常只有寒暑假他會抽空來家裡待上一段時間，而後又會因為打暑假工匆匆離去，這次他畢業，回想以前對這個家的虧欠，他決定這次待個個把月再走，直到找到他合適的工作。也借這個機會多陪陪年邁的奶奶。
「爸，這段時間天氣怎麼樣，田裡面是乾的吧。」丁言尋找話題問道。
「嗯，前兩天都還是乾的，這不是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田裡又漲水了，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老天爺賞飯吃！」爸爸高興得說道。
「那就好，今年我幫爸爸媽媽收稻子！」丁言說
「不行，這離收稻子還有段時間，你呀，早點找到工作，你爸我的一件心事就放下了！」爸爸說。
「嗯，聽爸的。」丁言回道。
清晨
還是那種熟悉的腳感，歲月在變，模樣在變，腳底下這塊青石板還是和十年前一樣，凹凸的質感像是一本盲文書，現在只有男孩能讀懂它在講什麼。
男孩推開布滿蛛網的大門，左手邊這間是爸爸媽媽住的，爸爸媽媽喜歡在夜裡聊天。木質的隔牆隔音很差，無數個夜晚，他聽著從這扇門裡傳出來的笑聲，哭聲，咒罵聲入睡，久而久之這些聲音成了催眠曲，哪怕傳出來的是咒罵聲。男孩也不覺得他們彼此有多麼痛恨對方，因為事實證明，無論前一天晚上他們吵得多凶，第二天早上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想到這裡，他笑了，為什麼大人們白天吵架要用幾天來消化，晚上吵著吵著第二天就好了？
右手邊這間，這個房間已經十年沒有再打開過了，這是他一直不敢面對的，爸爸說裡面藏著一隻魔鬼。他不能進去，進去後這個房子就會崩塌，整個家都會埋沒在廢墟里。爸爸說的對，打開過的人如今都被埋在了黃土裡，它裡面真的有一隻魔鬼。
右手後面這間，這是男孩的房間，裡面還有他買的小人書。可能床底下還能翻出他的玩具汽車，他最喜歡的黑貓警長還貼在門的背後。他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進去看看吧，說不定哪天那些他曾經珍愛的東西就被別人當做垃圾清理掉了呢。
他推開那扇小小的門，門框上的灰塵落在頭上，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左邊門框上雕刻的警長兩個字，從中間裂成了兩半，那是木頭乾燥開裂的原因。
門後面是一把樓梯，這棟老房子是兩層結構，那時候沒有步梯，上下樓只能靠這把梯子。好在樓上是放雜物的，多是堆一些干稻杆和柴火，用於燒火做飯。中庭的位置有一個穀倉，很早以前，家裡有多餘的糧食會放在這裡，但從男孩記事起它就是空的，因為集市上可以隨時買到便宜又新鮮的大米，那個時候屯糧已經沒有必要了。
男孩順著樓梯爬上二樓，踩在乾燥的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好像一不注意就會踩斷樓板，掉到樓下。他打開穀倉的門，伸手在裡面摸索著什麼，穀倉裡面一絲光亮都看不見。突然他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吱」的一聲，小傢伙跑掉了，那是一隻老鼠。還好，這個家還有它們在照看著。他這樣想。
再往下，男孩從一堆干稻杆下面摸出一個鐵盒，他拍掉盒子上的灰塵。盒子時間有點久了，他費了一點時間才打開，裡面是一份郵政快遞的紙袋，封條還沒撕，封條上的日期寫著1998年六月十六號。
嗯，很好，它還在，就像有些真相，時間再久都不能把它磨滅！
「姐姐，你還好吧，你怎麼了？」小男孩在門外急切的詢問著
「我沒事，你先走開，需要的話我喊你。」女孩的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來。
「姐姐，你怎麼哭了？」小男孩聽到女孩的聲音變得更加擔心起來。
「小孩子別管，走開，我就洗個澡。」女孩略帶哭腔的聲音變得急躁起來。
「哦，姐姐有事你就喊我，我在外面，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男孩也變得急躁起來。
「好！」女孩大聲的回道，已經不願多說一個字。
2008年，夏
「小言，回來了，路上累了吧？」老人看見門口的丁言喊道，可能是老人的聽力不好，問候的聲音有些大。
「奶奶，我回來了，不累，看到你一點都不累了！」丁言回答道。
「喲，小言我看看怎麼瘦了，這次回來要多待上幾天吧。」老人看似是在詢問，卻帶著不容商量的語氣。
「是的奶奶，這次陪你陪個夠。」丁言趴在老人腿上說。
「那就好，我想孫子想的晚上都睡不著覺呢。」老人笑起來。
「知道了，奶奶最疼我了」丁言也笑著回道
「爸爸呢？」丁言問道
「在地里幹活，前面山腳下菜地里。今天我叫你媽買了好多菜！」老人像是在炫耀自己做的安排，等著孫子再誇她兩句。
「我就知道奶奶最好了!」丁言說
「奶奶，我去找爸了，您坐著！」丁言接著說。
「好，快去吧，你爸爸媽媽也想你。」老人高興地說。
菜地
「爸，媽！」離得還有段距離丁言就高聲地喊起來。
「小言！」爸爸高興地回應著。
「爸爸！我回來了。」丁言說道
「嗯嗯，畢業了，這回要多待段時間吧？」爸爸說。
「嗯嗯，這次要在家多待幾天了，我工作還沒找好，找到工作了再走。」丁言邊說邊拿起地邊的水瓢，開始幫忙澆水。
「你多待幾天就好，奶奶可是天天都念叨你呢！」媽媽說道。
「我已經見過奶奶了，這幾天我就幫爸爸媽媽干點農活吧！找不到工作我可就跟著你們種地咯。」丁言邊幹活邊開玩笑說。
「你放下吧，你是大學畢業，這哪是你幹的事情。」媽媽嬉笑著回答
「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還不是吃地里東西長大的，我們丁言幹什麼都能幹的有模有樣！」爸爸反駁媽媽道。
爸爸說完，三個人笑作一團。
「恩，就你嘴會說！」媽媽回道。
「小言，把茄子和辣椒拿回去吧，我們馬上回家，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魚。回家等飯吃！」媽媽接著對丁言說。
「不，我們一起回，我幫你們打下手。」丁言回道
「也好！」爸爸說
「小言，你還不知道吧，上個月村裡的李婆婆去世了！」叔叔神秘地小聲說。
「哦，怎麼回事？」丁言問道
「開年的時候你們這些年輕人剛走沒多久，李婆婆啊摔了一跤，結果就摔出腦淤血了。」爸爸說
「這樣啊，怎麼上個月才去世呢？」丁言低頭澆水，頭也沒抬。
「摔成植物人了，老人家也可憐，摔死了還好！」爸爸更加神秘地說。
「哦？植物人也比去世強啊？」丁言提起了興趣，抬頭看著爸爸。
「嗯...不一定，癱瘓了誰照顧他呢？年輕人都要去外面打工。」爸爸咂嘴說。
「哦，後面是怎麼樣了呢？」丁言又彎下腰繼續澆水。
「老人家躺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天天要兩個人照顧，人又沒有意識，拉屎撒尿翻身都是問題，後來身上長褥瘡都爛了。家裡人沒辦法，給老人家斷了食物，十來天李婆婆才去世。」爸爸說。
「嗯，這樣看來是還不如直接去世的好。」丁言繼續澆水。
「是啊，哪天我們那樣了你都別救，讓我們去就行了。」媽媽說。
「對！」爸爸說。
「不會的媽媽，你們不會有那天的。」丁言笑著回媽媽。
「嗯嗯，不說了！」媽媽說。
晚上
「小言，多夾點菜，這是鯽魚，你最愛吃的，你都夾走。」媽媽邊往丁言碗裡夾菜說。
丁言今年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平常只有寒暑假他會抽空來家裡待上一段時間，而後又會因為打暑假工匆匆離去，這次他畢業，回想以前對這個家的虧欠，他決定這次待個個把月再走，直到找到他合適的工作。也借這個機會多陪陪年邁的奶奶。
「爸，這段時間天氣怎麼樣，田裡面是乾的吧。」丁言尋找話題問道。
「嗯，前兩天都還是乾的，這不是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田裡又漲水了，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老天爺賞飯吃！」爸爸高興得說道。
「那就好，今年我幫爸爸媽媽收稻子！」丁言說
「不行，這離收稻子還有段時間，你呀，早點找到工作，你爸我的一件心事就放下了！」爸爸說。
「嗯，聽爸的。」丁言回道。
清晨
還是那種熟悉的腳感，歲月在變，模樣在變，腳底下這塊青石板還是和十年前一樣，凹凸的質感像是一本盲文書，現在只有男孩能讀懂它在講什麼。
男孩推開布滿蛛網的大門，左手邊這間是爸爸媽媽住的，爸爸媽媽喜歡在夜裡聊天。木質的隔牆隔音很差，無數個夜晚，他聽著從這扇門裡傳出來的笑聲，哭聲，咒罵聲入睡，久而久之這些聲音成了催眠曲，哪怕傳出來的是咒罵聲。男孩也不覺得他們彼此有多麼痛恨對方，因為事實證明，無論前一天晚上他們吵得多凶，第二天早上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想到這裡，他笑了，為什麼大人們白天吵架要用幾天來消化，晚上吵著吵著第二天就好了？
右手邊這間，這個房間已經十年沒有再打開過了，這是他一直不敢面對的，爸爸說裡面藏著一隻魔鬼。他不能進去，進去後這個房子就會崩塌，整個家都會埋沒在廢墟里。爸爸說的對，打開過的人如今都被埋在了黃土裡，它裡面真的有一隻魔鬼。
右手後面這間，這是男孩的房間，裡面還有他買的小人書。可能床底下還能翻出他的玩具汽車，他最喜歡的黑貓警長還貼在門的背後。他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進去看看吧，說不定哪天那些他曾經珍愛的東西就被別人當做垃圾清理掉了呢。
他推開那扇小小的門，門框上的灰塵落在頭上，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左邊門框上雕刻的警長兩個字，從中間裂成了兩半，那是木頭乾燥開裂的原因。
門後面是一把樓梯，這棟老房子是兩層結構，那時候沒有步梯，上下樓只能靠這把梯子。好在樓上是放雜物的，多是堆一些干稻杆和柴火，用於燒火做飯。中庭的位置有一個穀倉，很早以前，家裡有多餘的糧食會放在這裡，但從男孩記事起它就是空的，因為集市上可以隨時買到便宜又新鮮的大米，那個時候屯糧已經沒有必要了。
男孩順著樓梯爬上二樓，踩在乾燥的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好像一不注意就會踩斷樓板，掉到樓下。他打開穀倉的門，伸手在裡面摸索著什麼，穀倉裡面一絲光亮都看不見。突然他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吱」的一聲，小傢伙跑掉了，那是一隻老鼠。還好，這個家還有它們在照看著。他這樣想。
再往下，男孩從一堆干稻杆下面摸出一個鐵盒，他拍掉盒子上的灰塵。盒子時間有點久了，他費了一點時間才打開，裡面是一份郵政快遞的紙袋，封條還沒撕，封條上的日期寫著1998年六月十六號。
嗯，很好，它還在，就像有些真相，時間再久都不能把它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