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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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大人請留步!」

  朝會散去,岳峰剛從大殿出來,一個內侍就將其叫住了。

  「見過公公,不知公公叫住盛某所為何事?」岳峰衝著內侍拱手問道。

  內侍笑著道:「陛下有旨,召盛大人去書房覲見。」

  「煩請公公前頭引路。」岳峰並未懷疑,那內侍領著岳峰一路穿行,來到一處大殿,將其引入一間極為寬敞,四周擺滿書櫃的大殿內。

  「這便是皇帝和那些重臣們議事的書房?」

  岳峰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除了發現這裡頭的東西比自己平時用的那些名貴許多之外,也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就是書架上的藏書頗多,怕是得有七八千冊。

  岳峰老神在在的站在殿內靜候,並沒有亂走,更沒有亂翻東西,就這麼靜靜地等著。

  約莫一盞茶後,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岳峰的眼睛也隨之睜開,可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只剩下一個腳步聲,走進了書房。

  「微臣參見官家。」

  岳峰急忙朝著來人見禮。

  「無須多禮。」來人正是天佑帝。

  看著岳峰,天佑帝頗為感慨:「盛卿昨日方才抵京,今日在朝會之上,就敢和韓相叫板,就不怕韓相背地裡給你使絆子嗎?」

  岳峰拱手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臣只不過是盡了一個臣子該盡的本分。」

  天佑帝雙眼微眯,道:「滿朝文武,都在勸朕早立儲君,為何愛卿不順水推舟,反而要跟他們唱反調呢?」

  「官家明鑑,理由臣在朝堂上已經說過了,事有輕重緩急,儲君之事,雖然涉及國朝傳承,但儲君的選擇,卻必須得慎之又慎,陛下如今正當壯年,龍體康泰,儲君之事,再耽擱幾日也無妨,可江浙、兩湖螟蝗之禍已然迫在眉睫。」

  「若是螟蝗之禍解決了呢?」天佑帝的目光一刻不離的盯著岳峰。

  岳峰坦然道:「陛下雖是天子,卻也是肉體凡胎,如今皇子新薨,陛下痛失愛子,心中正是悲痛之時,可陛下仁厚,心存天下百姓,不忍百姓受苦,強忍悲痛上朝議事,已是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微臣雖然官小位卑,卻也想為陛下分憂。」

  岳峰沒有半句話提及螟蝗之禍解決之後到底要做什麼,但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天佑帝抬眼將略有幾分濕潤的眼眶用力眨了眨,待調整完畢,再度看向岳峰之時,眼神與先前相比,又有了幾分不同。

  「想不到滿朝文武之中,竟有愛卿這般深知朕心之人。」天佑帝極為感慨。

  岳峰道:「陛下,其實韓相和諸公也是為了陛下,為了朝廷著想,韓相身為丞相,看的是國家全局,為的也是朝廷的穩定,雖有些急切,但出發點卻是好的。」

  「剛才在朝堂上你們還爭的面紅耳赤,這回你卻為他說話?」天佑帝饒有興致的看著岳峰,似乎連心底的悲傷都淡去了幾分。

  岳峰道:「朝堂之爭,乃是政見不同,無關立場,不同的人,處於不同的位置,站在不同的角度,對同一件事,看法都各不相同,臣和韓相自然也不例外。」

  天佑帝眸光微凝,定定的看著岳峰,旋即道:「愛卿初來東京,家中想必還有很多瑣事要忙,朕就不留你了。」

  這是下逐客令了。

  「微臣告退!」岳峰當即躬身施禮。

  「去吧!」天佑帝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岳峰躬身連退數步,這才轉身離開。

  「你覺得盛紘此人如何?」天佑帝看著岳峰離去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問身側的內官。

  「老奴只是只是個殘缺之人,哪裡懂得識人之道,不過方才在朝堂上老奴也聽了一嘴,這位盛大人到是個心繫百姓的。」

  老內官姓李,跟在天佑帝身邊多年,頗得天佑帝信任。

  天佑帝雙手搭在書案上,眼中透著幾分思索:「叫吏部把這幾年江浙官員的考績呈上來。」

  老內官原本有些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立即又恢復了正常。

  宮門之外,岳峰剛從宮門裡出來,遠遠的就看見一鬚髮銀白參半,一身緋紅官服,上繪黑熊,身形並不高大但卻頗為壯碩,眉宇間透著幾分英武之氣的中年人站在門外,似是在等人。

  大周官服,文官繡飛禽,武將繪走獸,品階不同,所繡飛禽走獸也各不相同。


  岳峰是六品文官綠色官袍上繡的是鷺鷥,正是大相公韓章說在蝗蟲還是蟲卵時多養些鴨子、鷺鷥的那個鷺鷥。

  而中年人乃是五品武將,所以官服上繪的便是黑熊。

  「盛兄!」見到盛紘自宮門內出來,中年人急忙迎了上去。

  「原來是忠勤伯,袁伯爺不會是特意在這兒等盛某吧?」岳峰拱手問道。

  忠勤伯笑著道:「正是特意在此等候盛兄。」

  「今日我才在朝堂之上,當著官家和滿朝文武的面,跟韓相爭的面紅耳赤,伯爺就不怕盛某得罪了韓相,受到牽連?」岳峰含笑問道。

  忠勤伯卻笑著道:「盛兄說笑了,盛兄為了江浙、兩湖之地的百姓,為了朝廷不必蒙受不必要的損失,不惜冒著得罪韓大相公和朝中諸公的危險,也要據理力爭,此等心胸、勇氣還有膽魄,無不令人傾佩。」

  「當不起袁伯爺這般誇讚,盛某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岳峰並未因此而感到自豪。

  二人並排而行,冬榮引著馬車跟在後邊,岳峰老神在在,忠勤伯笑著道:「盛兄初至東京,家中可都安排妥當了?」

  「家中內事,自有拙荊安置!」岳峰道。

  忠勤伯笑著看了一圈四周,見四下無人,這才湊到岳峰近前,小聲詢問:「盛兄,不知你我兩家的親事,盛兄可有打算?」

  岳峰看著略有幾分小心的忠勤伯道:「袁伯爺,盛某在信中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我兩家的親事能否延續,全看你們袁家的態度,袁家是伯爵府邸,可我盛家也是世代讀書的清流門戶,雖不如袁家顯貴,可也有些底蘊,若是袁家當真瞧不上盛家,那兩家兒女的親事便就此作罷。」

  忠勤伯自知理虧,強行擠出一抹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尷尬的笑容道:「盛兄說笑了,盛家書香門第,清流人家,能夠娶到盛家女兒,是我們袁家高攀了才是。」

  當今天下承平已久,朝廷本就重文輕武,文強武弱已是大勢所趨,袁家雖是有伯爵的爵位,可袁家先前是被奪過爵的,如今復爵不過十多年,除了個伯爵的名頭和一座府邸之外,家底甚至還不如盛家厚實。

  不然的話,袁文紹這個伯爵府的嫡次子,又怎會拖到現在這個年齡,還沒找到合適的親事。

  實在東京城這些勛貴世家們對袁家的情況,知道的那是一清二楚,那些個頂級勛貴們自然瞧不上袁家這個空有門面的伯爵府,若袁文紹是襲爵人也就罷了,可偏偏他只是個次子,雖是嫡出,可忠勤伯的爵位卻跟他沒有半點關係,袁家又甚家產可以繼承,大戶人家的嫡女自然不會許給袁家,那些小門小戶的,取回來對袁家也沒有半點幫襯。

  袁文紹就這麼不上不下被耽擱了下來,為了二兒子的終身大事,忠勤伯可是操碎了心,挑來選去,最後好不容易冒出來一個家世雖然並不顯赫,但卻有一個勇毅侯嫡女的老太太,還有王家這門姻親的讀書人家,清流門第,忠勤伯自然要抓住機會。

  此番忠勤伯也是自己糊塗,原本和他自己和盛紘約好了的事情,卻被章氏和兒子、兒媳婦一攛掇,稀里糊塗的答應了下來。

  忠勤伯和盛紘打過交道,知曉盛紘是個圓滑世故,輕易不得罪人的,便打算著藉此事試試盛家的態度,卻不曾想,原先在他眼中圓滑世故的盛紘,早已換了芯子,成了岳峰。

  而且今日盛紘在朝堂之上的表現,著實大大出乎了忠勤伯的預料,盛紘一個小小的六品官竟然敢當著官家和滿朝文武的面和堂堂韓相據理力爭,還將韓相辯的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在官家跟前大大露了臉,下了朝還單獨被官家召見,若是當真因此入了官家的眼,得了賞識,日後官運亨通,青雲直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如今登門,和日後岳峰當真受了官家賞識,青雲直上後再登門,完全是兩回事。

  「先前我和賤內確實病了,又擔心誤了吉時,這才讓純兒他們兩口子代替我們去揚州,卻忘了先前與盛兄的約定,此事是我的不是,我在這裡,給盛兄賠罪了,還望盛兄見諒。」

  說著忠勤伯就要給岳峰行禮,岳峰又豈會受,當即便伸手將其扶住。

  「袁兄,說句實在話,此事緣由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數,咱們是明白人,有些話就敞開了說。」

  岳峰話音一頓,道:「當初我答應這門親事,是看文紹孩子是個好的,品性純良,又有本事,自己也知道上進。」

  「袁兄也是當父親的,咱們操心來操心去,無非是為了兒女們的將來。」


  「盛兄所言極是。」忠勤伯深以為然的感慨道。

  「袁家的情況,我也是後來才知知曉的,袁兄的為人盛某自然是佩服的,可伯爵夫人……」

  說到這裡,岳峰話音一頓:「有些事情,袁兄心裡比我清楚,鄭莊公和公叔段的舊事,難道還不足以警醒我們嗎?」

  忠勤伯臉上神情先是一僵,反應過來之後,先是驚訝,旋即神情有那麼一絲不自然,眼中的尷尬也一閃而過。

  忠勤伯沒想到,岳峰竟然連如此私密的事情都打聽到了,對於自家那個糊塗偏心的髮妻,忠勤伯再了解不過。

  「若是袁兄當真有意繼續這門親事,改日再與伯爵夫人帶著媒人登門吧,盛某初至東京,還有許多瑣事纏身,就先告辭了。」

  看著離去的馬車,忠勤伯的心情比之先前決定在宮門外等岳峰出來時更複雜了。

  翌日上午,岳峰去公廨報到之時,同僚們看向他的目光各不相同,有欽佩的,有同情的,自然也不乏戲謔的。

  可岳峰卻不慌不忙,老神在在,逕自處理著分配到他手中的公務,表現的叫人挑不出半點錯漏。

  積英巷,盛宅。

  壽安堂里,正屋外頭的連廊底下,盛老太太坐在墊了軟墊的圈椅之上,身前擺著一張桌案,上頭放著一直陶爐

  「老太太,這風還是有些涼,咱們還是回屋去吧!」旁邊身形頗為壯碩的房嬤嬤有些擔憂的的道。

  雖不是倒春寒,但端午之前,這天氣還是變換不定的,近幾日的氣溫就比前陣子要低上不少,盛老太太身子骨不算硬朗,時常有些小毛病,房嬤嬤擔心她吹風久了會受風寒。

  「無妨,這天氣不是挺暖的嘛!」老太太一雙眼睛始終盯著院中那正在徐徐行拳的小小身影,一拳一掌,一招一式,伴隨著奇特的哼哈之聲,通過發生調整呼吸,洗鍊氣血臟腑。

  自揚州至東京不過數月時間,原本的小丫頭,生生拔高了一個頭,就跟那雨後的春筍一樣,個頭蹭蹭的往上冒。

  見此情形,房嬤嬤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正欲再勸,院門口忽然快步走進來一個女使,神色匆匆,見盛老太太看的起勁,房嬤嬤忙迎了上去,聽女使耳語幾句後,房嬤嬤眼睛一亮,當即快步走至盛老太太身側:

  「老太太,忠勤伯夫婦帶著袁家二郎和媒人來了,如今主君和大娘子正在前廳招待。」

  「忠勤伯夫婦?」老太太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了過來:「他們來了?」

  「大姑娘也被大娘子喊了去,說是主君說讓兩個孩子先見一見。」

  「袁家二郎?」還沒等盛老太太開口,院中就響起一個脆生生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是跟大姐姐議親的那個袁家二郎嗎?」

  「正是那個袁家二郎。」房嬤嬤點頭道。

  「祖母要去前院看看嗎?」小明蘭走到盛老太太跟前,恭敬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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