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名字的子彈
節後第一場比賽當天，關天義朦朧地睜開雙眼。這一覺睡的，主觀時間甚至過去了三四天。手機鬧鐘叮噹作響，而關天義為了強制自己每天按時起床特意把音量開到最大的同時將手機放到了不下床就夠不到的地方，所以哪怕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他也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體起來。昨天結束訓練之後他又去自習室忙活寫作作業到凌晨兩點，等回到公寓洗漱乾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導致他最後就睡了四個來小時——雖然比賽日沒有訓練，但有九點的早課。
兩個小時的講座今天格外煎熬。微觀經濟還算是他比較擅長的一門課——基本的博弈論只要把幾種有效性和均衡的邏輯關係捋清楚就不難學好。關天義習慣於做好課前預習、形成自己的認知後帶著問題上課，以往提聽講座對他來說更像是個思想碰撞、解開困惑的過程，但今天他的腦子不是那麼靈光了，在筆記本上標記的問題聽了老師的講解也沒太能繞過彎來。想著下課去找老師單獨問問，結果排隊問問題的一大幫學生把他直接勸退。算了，還是回頭寫郵件問吧。
少睡幾個小時這麼大』威力』嗎？關天義以前不是沒熬過夜，所以他對於自己今天這麼身心俱疲很詫異。也許吃過午飯睡一覺能好些吧。還是要趕緊調整回來，晚上還有球要打。
午飯時他反常的狀態被安昊源發現了：「哥，你今天怎麼了？」
「不知道。水逆了可能是…」他無精打采地用勺子戳著米飯，嘆氣似地吐出一句。
按道理講，聖地亞哥大學並不是一支會給他們造成困擾的隊伍。他們有幾名高中時被評上四星的出色後場球員，進攻以三分球和快攻為主，防守則主打上線對球夾擊；優點是一旦進入到他們的節奏里就會很容易被暴雨般的三分球淹沒，缺點則是——他們的內線確實非常一般，兩名中鋒都只有6尺10寸的身高，都是普通的苦力型球員。海港城移動出色、體型巨大的鋒線們正是為應對這種跳投大隊而生，德安吉洛、威廉姆森和傷愈復出的萊爾斯不停地在上線對球施壓，關天義卡住基本沒有進攻能力的藍領中鋒同時伺機而動，只要有人突到籃下，他就會化身一道巨型屏障將球與籃筐隔絕開來。很快他們嘗試用擋拆逼迫關天義離開內線，可馬爾科姆雖然護筐能力十分有限，卻至少保護住了些籃板球。聖地亞哥逼不得已開始大量嘗試中距離，這也正是海港城希望他們做的。
來到進攻端，關天義繼續保持著幾周以來的攻擊勢頭。短兵相接的內線肉搏開始了：聖地亞哥的中鋒德永塔.福斯特的左前臂拼命發力，右手臂使勁向上高舉，試圖封蓋眼前的七尺巨人不定什麼時候會送出的勾手，然而關天義並沒有急著投球。一個短暫的舉球試探確定沒人夾擊便開始背身推進。大塊頭之間的碰撞，讓球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都格外有力。關天義持續發力朝籃下碾去，撞得福斯特不停後退，然後用右肘卡住福斯特的腰部，轉身就是一個拋投。球在筐上磕了兩下，掉入籃網之中。
自打接觸籃球以來，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關天義被誇的一個優點就是體力好。哪怕心裡覺得疲憊，他也不會把一絲一毫的懈怠顯露到籃球場上。然而就算是再精密的機器也總有勞損的時候，更何況是肉體凡胎？開場三次交給關天義的進攻，他只攻進去了第一個。第二球他一個志在必得的翻身勾射偏出——這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出手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手根本控制不住球一樣，結果也讓他大跌眼鏡，這一記投籃的方向偏的離譜。更令他惱火的時，防守端他貿然出擊讓對手造了個阻擋犯規。
兩回合後的第三球他試圖往籃下更深的位置打。知道自家中鋒能力有限的聖地亞哥果斷夾擊，關天義眼疾手快舉球繞過夾防的球員，一肩膀扛開對手後小勾手送出。球磕在籃板後沿彈飛！但是關天義並沒有就此罷手。此時他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對方中鋒身上，球出手之後他就知道這球進不了，大腿頂在對方屁股上有利位置，用力朝前一頂膝為自己贏得空間，抓到籃板球，然後原地暴起攻筐，造成犯規。
他的第一罰穩穩命中，但第二罰卻砸在籃筐前沿飛出。聖地亞哥立刻發動反擊，德安吉洛、威廉姆森和萊爾斯迅速回撤，電光火石之間，聖地亞哥的前鋒得到機會，但德安吉洛擋住了他，短暫的碰撞雖然沒能阻止他前進，卻也為大個子贏得了時間。
關天義一飛沖天，一掌將對方的上籃扇出界外！
「幹得漂亮，喬納森！」德安吉洛激動地朝他大吼道。
霍金斯教練在這時做出換人調整：諾埃爾、安昊源和海克斯上，替下關天義、馬爾科姆與萊爾斯。上場時，安昊源發現關天義與平時大為不同——他難得地，臉上露出了沮喪的神情；不僅如此，嘴裡還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一遍遍罵著F詞。
與此同時，觀眾席上，海港城大學主場的球迷們呼聲震天。擁擠的人群中，幾個女孩子艱難地找到了座位，滿頭大汗地坐到了座椅上。
「啊呀，簡直累死啦。」一個留著一頭髒辮的黑人一邊擦汗一邊抱怨。
「好在沒錯過什麼。」
伊蒂.布魯斯特微笑地眺望著遠處。安昊源正好在此時踏入球場。
「今天，一定很熱鬧吧？」她自言自語著，語氣里滿是期待。
第二陣容登場後，原本尚算焦灼的戰局突然迎來轉機：海港城開始發力，由安昊源在弧頂持球組織，海克斯藉助馬爾科姆或諾埃爾的掩護頻頻從底線切出，經過快速的傳導球後他一次次投出三分，用聖地亞哥的方式打得他們苦不堪言。德安吉洛今晚的手風極順，馬爾科姆也連續投進中遠距離投籃。上半場行將結束，海港城再打擋切配合，可這次拉開的射手成了誘餌。安昊源直插中路，海克斯人到球到送出秒傳，兩米一的大個子接球後騰空躍起，雙手大力灌籃得分。
「你們擋不住我！」他對著聖地亞哥沉默的替補席叫道。49-34，海港城大比分領先。
聖地亞哥不是沒有機會：下半場剛開始時趁著海港城大學的球員們不在狀態，他們迅速提速一路狂奔，三分和空切不斷。海港城錯愕之餘試圖降速。關天義左側四十五度背身要位繼續單挑，算準了聖地亞哥外線球員的腳步，搶先一步扛開福斯特，在人叢當中高舉起手拋進一球。然而眨眼間，聖地亞哥就開出底線球，福斯特的長傳直塞到前場，萊爾斯回訪不及讓對方強投出一記三分，命中。海港城55-48隻領先7分。
這個時候，重新披掛登場的新生海克斯挺身而出。他先是點開防守人投進中投，緊接著防守端硬生生斷下對方後衛的球，推進到前場急加速上籃再進。聖地亞哥再試三分，這回海港城的防守到位，貝德幾乎以飛撲的姿勢躍出去干擾了這記三分球。關天義拼下後場籃板，長甩前場，麥肯諾爾接球後突入內線，跳起後空中換手上籃打進。
雙方都開始疲勞之時，海港城大學的體能優勢慢慢顯現。安昊源、德安吉洛和威廉姆森替換下馬爾科姆、貝德與麥肯諾爾，紙面上「海拔」更高的海港城反倒以快打快，防下一球立即發動反擊。不僅是內線，前鋒甚至後衛都在前仆後繼地沖搶，防守，卡位，收下籃板；隨後到來的，就是不斷划過長空的長傳、暴扣與追身三分球。哪怕不進，關天義還會去拼搶前場籃板。體型上吃盡苦頭的聖地亞哥在比賽的最後三分鐘迴光返照一樣連著投中三分把分差迫近回個位數。
關鍵時刻，已經得了15分的萊爾斯在弧頂藉助關天義的掩護脫開了聖地亞哥後衛死纏爛打般的防守，加速，起跳，射出三分。
彈道有些偏，球磕筐而出。
這時，一個黑影閃電般地掠過天空。
安昊源從底線處飛了出來，拼下籃板，迅速反手上籃出手！聖地亞哥的中鋒試圖封蓋，可已經來不及了。球進，哨響，兩分打進，還要加罰！
「好球！」海港城的球員們一擁而上，將打進關鍵球的安昊源團團圍住。安昊源舉起拳頭，仰天大吼。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看台上的伊蒂，正興高采烈地為他鼓著掌。
88-79，一場波瀾不驚的勝利。全場出戰21分鐘，投籃7投3中，三分球3投1中，罰球1罰1中拿下8分4個籃板3次助攻和一次搶斷的安昊源在賽後成了媒體的焦點——國內幾家網絡平台的記者沒找到關天義，就把鏡頭都聚焦在了他身上。一邊用公式化的回答（諸如「還在努力提高自己」，「儘自己所能為團隊貢獻一份力」之類的話術）問題，安昊源一邊尋找著關天義的身影。按理說他大的不差，9分11個籃板一次助攻和三次封蓋的數據確實低於他這個賽季的平均水準，但…畢竟贏球了呀。
難道早晨的情緒延續到現在都沒緩解嗎？
他的這些疑慮，很快就被打消了。
比賽結束後，關天義去的不是更衣室，而是醫務室。他在打到下半場最後幾分鐘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整個左半邊身子很不對勁，尤其是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大臂的一整條線都在隱隱作痛。這並不劇烈卻無時無刻不在「啃噬」他、如淡鹽水浸進傷口一般的痛感令他感到不妙。
霍金斯教練陪他一起進了診室。短暫卻又細緻地檢查了一番後，校醫給出了結論：「沒傷到骨頭或韌帶，是肌肉拉傷。休息一到兩周就好了。」
「一到兩周？那可是聖誕前賽程密集的時候。」關天義抬起頭，他沒有看向醫生，而是看著抱著雙臂的霍金斯教練。
教練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內，卻不是他想要的：「你先好好休息，把傷養好。」
「先生，我不在的時候誰打中鋒？」
「諾埃爾會接替首發中鋒的位置，至於第二陣容…我會讓馬爾科姆和肯尼替著來。」
「他們兩個沒法打中鋒，先生。」關天義急得站了起來，「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可以戴肌肉貼上去打，這點傷…」
「喬納森。」
霍金斯一個眼神打消了關天義不切實際的念頭。老帥眼神冰冷，平靜卻又威嚴。關天義知道自己拗不過教練，如果老頭真不想讓他打，必要的時候把他捆起來鎖公寓裡這樣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縱使百般不願意，他也只好服從安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能靠兄弟們了。
教練在賽後會議上向隊員們宣布了關天義的傷情。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對此表現得很平靜，還紛紛向關天義表示讓他放心，他們會為他贏下所有的比賽。關天義謝過了大家的好意，可他比較在意的不是這幫已經十分熟悉的老夥計，而是更衣室最裡面的那個「新面孔」。
他了解安昊源的過去，知道他頗為坎坷的早期籃球生涯差點毀在讓他打內線的教練身上。安昊源的個子幾乎與他一樣高，比例更為修長。儘管這個學期他一直帶著這位小老弟在健身房練力量加強對抗並取得了些許效果，但他心裡清楚，這件事不單單是物理上的。對安昊源更重要的，是那片心理上的陰霾。
兩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那一瞬間，關天義滿懷著歉意，但安昊源卻對他笑了笑。語言是空泛的，他伸出拳頭，輕輕捶在自己的胸膛上。
放心吧哥，還有我呢。
兩個小時的講座今天格外煎熬。微觀經濟還算是他比較擅長的一門課——基本的博弈論只要把幾種有效性和均衡的邏輯關係捋清楚就不難學好。關天義習慣於做好課前預習、形成自己的認知後帶著問題上課，以往提聽講座對他來說更像是個思想碰撞、解開困惑的過程，但今天他的腦子不是那麼靈光了，在筆記本上標記的問題聽了老師的講解也沒太能繞過彎來。想著下課去找老師單獨問問，結果排隊問問題的一大幫學生把他直接勸退。算了，還是回頭寫郵件問吧。
少睡幾個小時這麼大』威力』嗎？關天義以前不是沒熬過夜，所以他對於自己今天這麼身心俱疲很詫異。也許吃過午飯睡一覺能好些吧。還是要趕緊調整回來，晚上還有球要打。
午飯時他反常的狀態被安昊源發現了：「哥，你今天怎麼了？」
「不知道。水逆了可能是…」他無精打采地用勺子戳著米飯，嘆氣似地吐出一句。
按道理講，聖地亞哥大學並不是一支會給他們造成困擾的隊伍。他們有幾名高中時被評上四星的出色後場球員，進攻以三分球和快攻為主，防守則主打上線對球夾擊；優點是一旦進入到他們的節奏里就會很容易被暴雨般的三分球淹沒，缺點則是——他們的內線確實非常一般，兩名中鋒都只有6尺10寸的身高，都是普通的苦力型球員。海港城移動出色、體型巨大的鋒線們正是為應對這種跳投大隊而生，德安吉洛、威廉姆森和傷愈復出的萊爾斯不停地在上線對球施壓，關天義卡住基本沒有進攻能力的藍領中鋒同時伺機而動，只要有人突到籃下，他就會化身一道巨型屏障將球與籃筐隔絕開來。很快他們嘗試用擋拆逼迫關天義離開內線，可馬爾科姆雖然護筐能力十分有限，卻至少保護住了些籃板球。聖地亞哥逼不得已開始大量嘗試中距離，這也正是海港城希望他們做的。
來到進攻端，關天義繼續保持著幾周以來的攻擊勢頭。短兵相接的內線肉搏開始了：聖地亞哥的中鋒德永塔.福斯特的左前臂拼命發力，右手臂使勁向上高舉，試圖封蓋眼前的七尺巨人不定什麼時候會送出的勾手，然而關天義並沒有急著投球。一個短暫的舉球試探確定沒人夾擊便開始背身推進。大塊頭之間的碰撞，讓球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都格外有力。關天義持續發力朝籃下碾去，撞得福斯特不停後退，然後用右肘卡住福斯特的腰部，轉身就是一個拋投。球在筐上磕了兩下，掉入籃網之中。
自打接觸籃球以來，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關天義被誇的一個優點就是體力好。哪怕心裡覺得疲憊，他也不會把一絲一毫的懈怠顯露到籃球場上。然而就算是再精密的機器也總有勞損的時候，更何況是肉體凡胎？開場三次交給關天義的進攻，他只攻進去了第一個。第二球他一個志在必得的翻身勾射偏出——這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出手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手根本控制不住球一樣，結果也讓他大跌眼鏡，這一記投籃的方向偏的離譜。更令他惱火的時，防守端他貿然出擊讓對手造了個阻擋犯規。
兩回合後的第三球他試圖往籃下更深的位置打。知道自家中鋒能力有限的聖地亞哥果斷夾擊，關天義眼疾手快舉球繞過夾防的球員，一肩膀扛開對手後小勾手送出。球磕在籃板後沿彈飛！但是關天義並沒有就此罷手。此時他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對方中鋒身上，球出手之後他就知道這球進不了，大腿頂在對方屁股上有利位置，用力朝前一頂膝為自己贏得空間，抓到籃板球，然後原地暴起攻筐，造成犯規。
他的第一罰穩穩命中，但第二罰卻砸在籃筐前沿飛出。聖地亞哥立刻發動反擊，德安吉洛、威廉姆森和萊爾斯迅速回撤，電光火石之間，聖地亞哥的前鋒得到機會，但德安吉洛擋住了他，短暫的碰撞雖然沒能阻止他前進，卻也為大個子贏得了時間。
關天義一飛沖天，一掌將對方的上籃扇出界外！
「幹得漂亮，喬納森！」德安吉洛激動地朝他大吼道。
霍金斯教練在這時做出換人調整：諾埃爾、安昊源和海克斯上，替下關天義、馬爾科姆與萊爾斯。上場時，安昊源發現關天義與平時大為不同——他難得地，臉上露出了沮喪的神情；不僅如此，嘴裡還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一遍遍罵著F詞。
與此同時，觀眾席上，海港城大學主場的球迷們呼聲震天。擁擠的人群中，幾個女孩子艱難地找到了座位，滿頭大汗地坐到了座椅上。
「啊呀，簡直累死啦。」一個留著一頭髒辮的黑人一邊擦汗一邊抱怨。
「好在沒錯過什麼。」
伊蒂.布魯斯特微笑地眺望著遠處。安昊源正好在此時踏入球場。
「今天，一定很熱鬧吧？」她自言自語著，語氣里滿是期待。
第二陣容登場後，原本尚算焦灼的戰局突然迎來轉機：海港城開始發力，由安昊源在弧頂持球組織，海克斯藉助馬爾科姆或諾埃爾的掩護頻頻從底線切出，經過快速的傳導球後他一次次投出三分，用聖地亞哥的方式打得他們苦不堪言。德安吉洛今晚的手風極順，馬爾科姆也連續投進中遠距離投籃。上半場行將結束，海港城再打擋切配合，可這次拉開的射手成了誘餌。安昊源直插中路，海克斯人到球到送出秒傳，兩米一的大個子接球後騰空躍起，雙手大力灌籃得分。
「你們擋不住我！」他對著聖地亞哥沉默的替補席叫道。49-34，海港城大比分領先。
聖地亞哥不是沒有機會：下半場剛開始時趁著海港城大學的球員們不在狀態，他們迅速提速一路狂奔，三分和空切不斷。海港城錯愕之餘試圖降速。關天義左側四十五度背身要位繼續單挑，算準了聖地亞哥外線球員的腳步，搶先一步扛開福斯特，在人叢當中高舉起手拋進一球。然而眨眼間，聖地亞哥就開出底線球，福斯特的長傳直塞到前場，萊爾斯回訪不及讓對方強投出一記三分，命中。海港城55-48隻領先7分。
這個時候，重新披掛登場的新生海克斯挺身而出。他先是點開防守人投進中投，緊接著防守端硬生生斷下對方後衛的球，推進到前場急加速上籃再進。聖地亞哥再試三分，這回海港城的防守到位，貝德幾乎以飛撲的姿勢躍出去干擾了這記三分球。關天義拼下後場籃板，長甩前場，麥肯諾爾接球後突入內線，跳起後空中換手上籃打進。
雙方都開始疲勞之時，海港城大學的體能優勢慢慢顯現。安昊源、德安吉洛和威廉姆森替換下馬爾科姆、貝德與麥肯諾爾，紙面上「海拔」更高的海港城反倒以快打快，防下一球立即發動反擊。不僅是內線，前鋒甚至後衛都在前仆後繼地沖搶，防守，卡位，收下籃板；隨後到來的，就是不斷划過長空的長傳、暴扣與追身三分球。哪怕不進，關天義還會去拼搶前場籃板。體型上吃盡苦頭的聖地亞哥在比賽的最後三分鐘迴光返照一樣連著投中三分把分差迫近回個位數。
關鍵時刻，已經得了15分的萊爾斯在弧頂藉助關天義的掩護脫開了聖地亞哥後衛死纏爛打般的防守，加速，起跳，射出三分。
彈道有些偏，球磕筐而出。
這時，一個黑影閃電般地掠過天空。
安昊源從底線處飛了出來，拼下籃板，迅速反手上籃出手！聖地亞哥的中鋒試圖封蓋，可已經來不及了。球進，哨響，兩分打進，還要加罰！
「好球！」海港城的球員們一擁而上，將打進關鍵球的安昊源團團圍住。安昊源舉起拳頭，仰天大吼。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看台上的伊蒂，正興高采烈地為他鼓著掌。
88-79，一場波瀾不驚的勝利。全場出戰21分鐘，投籃7投3中，三分球3投1中，罰球1罰1中拿下8分4個籃板3次助攻和一次搶斷的安昊源在賽後成了媒體的焦點——國內幾家網絡平台的記者沒找到關天義，就把鏡頭都聚焦在了他身上。一邊用公式化的回答（諸如「還在努力提高自己」，「儘自己所能為團隊貢獻一份力」之類的話術）問題，安昊源一邊尋找著關天義的身影。按理說他大的不差，9分11個籃板一次助攻和三次封蓋的數據確實低於他這個賽季的平均水準，但…畢竟贏球了呀。
難道早晨的情緒延續到現在都沒緩解嗎？
他的這些疑慮，很快就被打消了。
比賽結束後，關天義去的不是更衣室，而是醫務室。他在打到下半場最後幾分鐘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整個左半邊身子很不對勁，尤其是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大臂的一整條線都在隱隱作痛。這並不劇烈卻無時無刻不在「啃噬」他、如淡鹽水浸進傷口一般的痛感令他感到不妙。
霍金斯教練陪他一起進了診室。短暫卻又細緻地檢查了一番後，校醫給出了結論：「沒傷到骨頭或韌帶，是肌肉拉傷。休息一到兩周就好了。」
「一到兩周？那可是聖誕前賽程密集的時候。」關天義抬起頭，他沒有看向醫生，而是看著抱著雙臂的霍金斯教練。
教練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內，卻不是他想要的：「你先好好休息，把傷養好。」
「先生，我不在的時候誰打中鋒？」
「諾埃爾會接替首發中鋒的位置，至於第二陣容…我會讓馬爾科姆和肯尼替著來。」
「他們兩個沒法打中鋒，先生。」關天義急得站了起來，「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可以戴肌肉貼上去打，這點傷…」
「喬納森。」
霍金斯一個眼神打消了關天義不切實際的念頭。老帥眼神冰冷，平靜卻又威嚴。關天義知道自己拗不過教練，如果老頭真不想讓他打，必要的時候把他捆起來鎖公寓裡這樣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縱使百般不願意，他也只好服從安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能靠兄弟們了。
教練在賽後會議上向隊員們宣布了關天義的傷情。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對此表現得很平靜，還紛紛向關天義表示讓他放心，他們會為他贏下所有的比賽。關天義謝過了大家的好意，可他比較在意的不是這幫已經十分熟悉的老夥計，而是更衣室最裡面的那個「新面孔」。
他了解安昊源的過去，知道他頗為坎坷的早期籃球生涯差點毀在讓他打內線的教練身上。安昊源的個子幾乎與他一樣高，比例更為修長。儘管這個學期他一直帶著這位小老弟在健身房練力量加強對抗並取得了些許效果，但他心裡清楚，這件事不單單是物理上的。對安昊源更重要的，是那片心理上的陰霾。
兩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那一瞬間，關天義滿懷著歉意，但安昊源卻對他笑了笑。語言是空泛的，他伸出拳頭，輕輕捶在自己的胸膛上。
放心吧哥，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