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渴望,就要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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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組啊肯尼。別讓我瞧不起沒肚臍眼的蛤蟆,堅持堅持,把這個拉起來!」

  45磅重的六角槓鈴一邊掛著4個同樣重45磅的大鐵片和一個10磅的小片。出汗出到肩膀和手臂反光的關天義坐在舉重台後面的跳箱上,大喘粗氣,把保護用的腰帶遞給安昊源。

  剛才他用六角槓練硬拉,每次起落,鐵片砸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都響徹整個訓練中心,離得近的人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抖動。而他一口氣拉了八次,還拉了四組。

  「我真服了。」安昊源無奈地笑著,在身後眾人的起鬨中上刑場一樣站上了舉重台,站進了槓鈴中間。戴好腰帶,垂直雙手,繃緊腰背,臀腿一同發力——第一下起來的時候他覺得一股熱得發燙的血涌到了腦門上,不過身體倒沒什麼事。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他憋足了氣,從腿到背協同著使出全力,第五次拉起了巨大的槓鈴。終於,一鼓作氣地拉起第六次時,面紅耳赤的他大叫一聲「太TM簡單了」,然後把槓鈴穩穩放回到了地上。

  「漂亮!」關天義鼓掌讚嘆道。而和他們一起訓練的德安吉洛、馬爾科姆和麥肯諾爾也紛紛對安昊源挑起了大拇指。這三個人只是在練別的,碰巧過來湊個熱鬧——他們並不太想加入。如果只是一組,他們還能嘗試一下。做這麼多組?想都別想。

  練腿,是任何進行力量訓練的人都難以繞過的話題。不過和絕大多數人不一樣的是,關天義熱衷於練腿。從來到美國讀預科開始,他就經常在力量房進行腿部力量訓練。而打進了海港城大學,他保持著一周練三次腿的習慣。現在安昊源也加入到了他的行列,兩人一周中至少三天的晚上都會來到訓練中心,用大多數人看起來難以置信的重量狠狠透支自己的雙腿。比如接下來的箱式後蹲,經過漫長的熱身和適應組後,關天義把重量拉到了485磅重(220公斤)。他的計劃是自己蹲12次一組,安昊源用455磅(206公斤)蹲8次一組,每人做四組,而接下來長達一刻鐘的時間裡,他們也是這麼實施下去的。

  等從體育館出來的時候,安昊源哪怕是站著腿都會不停地發抖。他並沒有覺得腿疼,而是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了一樣,走路都輕飄飄的。不過他一點不排斥這種把自己逼到走不動路的訓練,相反,練完了之後,走到室外,呼吸著新鮮空氣時,他感到一種特別的暢快。

  「這兩天找秦欣了?」走在路上時,關天義忽然問他。

  「找了。欣姐的筆記確實好使,從基本原理到實際案例,中英文對照,拓展知識點。這筆記都能當教案了。前些天上課好多不懂的內容現在全弄明白了。」安昊源調整了下背包,有些好奇,「看不出來,欣姐是這麼細緻的人呢?」

  「那個啊…」關天義長吐出一口氣,「那是因為她當初也是借的別人的。」

  安昊源側著頭,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上次吃飯時提到的那位學姐?」

  關天義露出了一個有點懊悔的表情。他不是害怕被人問及這些,而是只要他回憶起林初,就會莫名奇妙的心煩。短暫的停頓後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吃飯的時候,開玩笑歸開玩笑,可私下裡安昊源並不遲鈍,知道對方不願多說,可他又實在對這位神秘的學姐感到好奇。於是他換了個問法:「那位學姐是不是很厲害…學習上。」

  「嗯,很厲害。是我見過的最聰明也最刻苦的人。」

  面對跟自己以兄弟相稱的安昊源,這一次他沒有迴避。

  「她跟欣姐一屆的嗎?」

  「是,現在在加拿大讀書。」關天義抬起頭,雙眼無神地看著清澈的夜空,看著那點點閃爍著光的星星,「都過去啦。」

  他用輕描淡寫的口氣把話說了出來。他並不擅長隱藏自己,就連安昊源都能看出他情緒的低落。安昊源不是一直都有話直說,平時在見老師見同學甚至在球隊裡面對隊友和教練,他都有所收斂,總是一副矜持的模樣。

  但和自己的大哥相處時,他就放鬆了很多,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哥,你們可以再發信息保持聯繫嘛。距離代表著一些東西,但不能代表所有。」

  「我跟她已經不怎麼說話,就偶爾…聊聊日常生活中的事吧…」關天義擺了擺手,「安子,我和她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再抻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不如就讓這些過去呢。我已經走出來了,現在我就是學習,打球,別的東西我都不在乎。」

  「你要是真不在乎,就不會是剛才那副表情。」安昊源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關天義沒有反駁他,因為他說得很對。也許不止是安昊源,作為林初的好友,秦欣也能發現他試圖藏在心裡的那些想法吧?


  沒日沒夜地訓練、學習,每天都讓自己筋疲力盡倒頭就睡,即是他的生活習慣,是他為夢想而做出的努力,也是他用來填補內心空洞的手段。正是在那個空地形成之後,他才發覺,原來一年的時光,可以快得仿佛瞬息。他們一起經歷的一件件事,現在都還歷歷在目。關天義很慶幸,比起自己,安昊源現在還有大好的時光,而且,他已經有了個好的開始。

  「她叫什麼來著,你之前提的那個女孩?」

  「伊蒂。伊蒂.布魯斯特。」安昊源微笑著回答關天義。也許是荷爾蒙在作祟吧,只要提到伊蒂的名字,安昊源的嘴角就會不自覺地上翹。

  荷爾蒙為他帶來的興奮感一直持續到他走上賽場。在海港城大學對戰洛約拉瑪麗蒙特大學的比賽里,因為主力後衛萊爾斯在訓練中意外扭傷了腳踝,所以安昊源被臨時安排到了後場的位置,在上半場第9分鐘就披掛上陣。他一踏到場上,體內的能量就如火山噴發一般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不知疲倦的撕咬式防守讓對手不光是寸步難行,甚至連下球都成了一種奢望。

  諾埃爾在進攻回合遛底線深入禁區,安昊源看似漫不經心,突然間送出一記炮彈般的擊地傳球,直塞籃下,諾埃爾人到球到,接球直接灌籃得分。兩分鐘後,他又是在三分線外用單人掩護突破到中距離,大幅度變向運球接後撤步跳投得到兩分。進攻端,他能抓下籃板送出長傳,抑或自己運球奔襲過半場,強沖籃下造成犯規;防守端,身高2.1米的他成了領防人,而他用那迅捷靈活的腳步以及巨大的體型死死籠罩著馬利蒙特大學的後場球員。短短11分鐘,他除了之前的中投以外,還罰球4罰3中,抓到三個籃板,送出了兩記助攻和一次搶斷,而對方球員在面對他的防守時,投籃是差到發指的7投1中。海港城用連續的防守反擊和快攻三分球衝擊著馬利蒙特的防線,半場就建立了15分的領先優勢。

  但是,比賽並沒有因此失去懸念——等到了下半場,海港城大學幾名外線球員的體力開始出現問題:缺少了萊爾斯的海港城,外圍主要依靠大一新生海克斯,而他也在上半場不辱使命,飆進了三顆三分球後又利用一次次突破衝擊籃筐,但大量的對抗和閃躲也讓他的腿腳在下半場開始發沉。另外,密蘇里看準了海港城超強的攻擊籃筐的欲望,於是回收防線死守籃下;關天義在內線沒辦法要到很深的位置,並在籃筐附近與好幾名球員無休止地「車輪戰」。哪怕是鐵人,在休止的肉搏後也要生一層鏽,更何況是血肉之軀?結果就是下半場一上來,海港城兩次投籃不進,兩個失誤,關天義好不容易在籃下接到球強起放籃還被對方蓋了下來。

  反過來,洛約拉馬利蒙特抓住了這幾次機會,一口氣將分差迫近到了只剩6分。就這樣,局勢開始變得複雜多變。興奮勁兒過去的安昊源,在這場逐漸變為絞殺戰的比賽里,出現了變化。他開始頻繁地、用時過長地運球,然後嘗試上籃或者分球,未遂;他又試了試中距離投籃,結果球彈筐而出。馬爾科姆趁著對方的內線與關天義絞在一起的當口飛身抓下籃板,上籃被對方中鋒干擾不中,再次搶到球傳給安昊源。安昊源在底角投出三分,球在籃筐里轉了兩圈,又滑了出來。

  洛約拉馬利蒙特再進一顆三分球。67-66,海港城只領先一分。

  霍金斯教練及時叫了暫停。頂著主隊球迷震天的助威吶喊,望著已被死死咬住的比分,他並沒有向隊員們發火,而是看著這群眼神迷離的孩子,用力地鼓著掌,大叫著鼓勵他們:「彆氣餒,小伙子們,我們還領先呢!他們的好運不會持續太久。做好防守,大膽擴出去防,我們有整個美國最優秀的中鋒和最棒的側翼防守人,不要擔心他們突進來,一個三分不給他們投!進攻的時候別著急,堅決打,繼續衝擊他們。他們的迴光返照就要結束了,你們比他們強硬!加油,小伙子們!」

  隊員們被霍金斯教練的話語感染。當他們抬起頭時,眼神里不再有迷茫,也不再有懼怕。他們的眼中,燃起了一團烈火。

  坐在板凳席最中間的關天義舉起了拳頭,用他有些嘶啞卻低沉有力的聲音吼道:「跟我說BCU。1,2,3!」

  「BCU!」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安昊源主動防守洛約拉馬利蒙特得分最多的球員,並且讓那可憐的傢伙在直到比賽結束的這段時間裡一分沒得。他干擾投籃,面對假動作凜然不動,而在對方動作變化的瞬間用蜘蛛般的長臂和一雙大手迅速形成壓迫緊逼….在比賽還剩兩分鐘的時候,安昊源做了一個價值連城的換防:關天義在對方的擋拆之後換防到對方的得分後衛,而安昊源直接對位對方中鋒。那個看起來似乎還沒自己高的黑人壯漢接球後大力炸球,轉身就要灌籃,可安昊源很快貼住了他,在他起跳瞬間迎面按下了他的灌籃,並在接下來的多人混戰中搶到了地板球,眼疾手快地把球傳向奔過半場的德安吉洛。後者拿到球後無人防守,大步流星地沖入內線,高高躍起,雙手大力灌籃殺死了比賽的懸念。


  海港城大學77-72擊敗了洛約拉馬利蒙特大學。安昊源一共打了23分鐘,整場比賽手感相當一般,7次投籃只進了兩個球,兩個三分全部投丟,罰球4罰3中得到7分,但同時還有4個籃板4次助攻,三次搶斷,還有那記關鍵的蓋帽。

  關天義9投5中,罰球6罰3中,得到13分10個籃板一次助攻以及四次封蓋。海克斯成了本場比賽的英雄——在這場缺少了萊爾斯的比賽里,他扛起進攻端的重任,不負眾望地轟下了25分。

  賽後,海港城大學的大巴車上氣氛十分歡騰。經歷了一場盪氣迴腸的勝利後,大家都在歡呼雀躍,德安吉洛、馬爾科姆等幾位老隊員還帶頭唱起了歌。連安昊源都被這幫隊友影響到了,雖然還是有些害羞,但在威廉姆森的盛情邀請下,他也加入到了這場狂歡中。眼下除了開車的司機,整個車裡唯二置身事外的,只有坐在最前排一臉慈祥地望著這群年輕人的霍金斯教練,和坐在車子最末端的關天義。安昊源雖然英語練了有一段時間,可還是受限於詞彙量不足而沒聽懂大家在唱什麼,跟著大家哼唱了一會兒便走了神。偶然一個扭頭,他注意到了低著頭的關天義。

  他似乎是在給誰發消息,一臉凝重。

  安昊源沒有打擾關天義,只是趁大家不注意脫開了人群,悄悄坐到他的前排。

  關天義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大段聊天信息。

  :客場之旅感覺如何?

  :還好吧。最後贏了,有驚無險。

  :可惜今天晚上在趕小組作業,沒來得及看你比賽。

  :怎麼才十月份就有小組作業了?研究生這麼忙?

  :是啊。學期中有小組演講,占30%成績的,不好好搞不行。

  :你加油,你沒問題的。

  :嗯,多謝了天義。後面的比賽要加油啊!有時間我一定看你比賽,雖然是線上…

  :心意我領了。你先忙,注意勞逸結合。

  關天義剛放下手機,頭頂上出現的安昊源的大臉就嚇了他一大跳。

  「你小子!」他差點把手機摔地上。

  「真不是我八卦,我只是太好奇了。」安昊源微笑著「強詞奪理」道。

  關天義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嗎。不過這並沒有讓安昊源就此「罷休」:「這就是你的那位』走出來』女士?」

  這什麼狗屁外號?關天義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你是會起名字的,兄弟。我服。」

  突然,手機里又響起了來消息的提示音。

  :對了,天義…

  :什麼事?

  :我想跟你說個事情。

  :怎麼這麼見外呢?你說。

  :昨天有個男生給我表白。

  :…你答應了?

  :我答應他了,我說可以試試,我想著先相處一段時間,看看合適不合適。

  安昊源沒能看到全部內容,但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他識趣地坐回到位子上,身子靠住椅背,無奈地嘆了口氣。

  後排很安靜,什麼動靜都沒有傳出來。

  :哦,恭喜啊。

  :他是我同學,也是中國人。人還不錯,對我挺好的,很照顧我。

  :那就行。

  :只是我感覺有點超現實,還有些不確定,不是很有安全感。所以現在…算是考察期吧,就像球探也要考察球員那樣?

  完全不是一碼事好吧?

  :既然答應了,就先相處一段看看,不要想太多,但是也別太認真了。最重要的,保護自己不要受傷,不論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自己永遠最重要。

  :嗯。好在,他對我還不錯,目前看來。我會真誠對他,做到問心無愧。

  :慢慢來吧,慢慢相處。自己覺得舒服就行了。

  :天義,真的謝謝你。

  :我?我有什麼好謝的?

  :關於過去一年咱們一起經歷的,所有的事。

  :…那都小意思。誰讓你是我為數不多的好朋友呢。

  放下手機,關天義疲憊地把頭靠在窗戶上,努力放空大腦。

  他覺得很累,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好像一根支撐著自己的柱子,忽然垮掉了。

  窗外的夜景愈來愈模糊。他閉上了眼睛,漸漸地睡著了。

  安昊源不想多說,以後也不會多問。只不過,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這段賽程中,他們海港城大學,將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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