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獎金(3)--一個人住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事實也證明是這樣。

  今天的聚餐上,羅部長傳達厂部政策:8月1日起,單位里修正了激勵方案,改為每年度公布一次適用於該年度的激勵政策。

  參加聚餐的部門同事,不住的讚揚海小赳,借到了唯一的一陣東風。其實他們心裡都在嫉妒海小赳,恨不得把他的獎金都瓜分乾淨才好。所以他們今晚上不住的要求加菜加酒。

  聚餐進行到一半,羅部長宣布部門決定:把海小赳正式安排為馬副部長的助手,8月1日起生效。

  聽到這個消息,那些同事們反而心裡舒服了一些。

  海小赳心裡明白,自己貌似升職了,但是工資一分錢也不會漲,因為崗位工資不會漲。

  海小赳心裡更清楚,從此後自己不再有項目負責人的機會。以後都是馬副部長牽頭組織,自己只能是個配合輔助者。

  後來的日子也確實如海小赳所料,海小赳再也沒有拿到過像樣的項目負責,反而在部門裡天天被端著架子的老傢伙們吆喝—-部門裡除了羅部長,就海小赳一個是本科畢業。偶爾羅部長也會為海小赳站個台,故此海小赳倒也沒受什麼欺負。

  有兩個雲鵬廠安排出席的人員,同海小赳要好。在海小赳聚餐結束後,喊他去唱歌,他拒絕了。

  以往他不拒絕的,反而是希望去玩的,不然對著這麻麻大山,還能怎樣呢?

  有的晚上他都能聽到山頭上有年輕人在狼一樣的嚎叫,原因是在這大山裡面悶的心燥,無處宣洩。

  今天的一切如以往一樣,吃飯喝酒敷衍了事,但是他今天就是莫名失落了。

  失落的海小赳回到自己的宿舍,關起來門。

  關起門來,海小赳想些心事。

  今天晚飯上,一次利己的項目結束後的慶功宴上,他看著同事們酒酣耳熱,大部分人說著本地方言。

  海小赳畢業的時候自認為可以無畏的走向未來的生活,他初到西南,覺得可以在此奮鬥一生。可是今天的現在覺得像無根浮萍似得。

  他想如果千千在身邊該有多好啊,可是徐千千前兩日都已經請假回老家了。

  他想著自己估計在這單位,即使熬上個十年二十年,或許才只能是馬副部長的職務。

  他想著拿著到手的獎金和徐千千去買房之後的情況,似乎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一生的走向和結局似的。

  他的這種想法,讓他自己都震驚不已。

  當初對國企的熱忱陡然變成了一種不認可感和不被認可感,或者是一種恐懼感。

  一種自己擔心自己成了自己心中所鄙視的那種人的恐懼感。

  一種心中對未來本有著五顏六色的方式和方向的潛意識,在無裙帶關係的國企內,忽然就剩下一種泯然眾人的唯一一種未來生存和生活方式的恐懼感。

  突然他心裡想問自己:想幹嘛?要幹嘛?能幹嘛?

  茫然無措。

  在這個如小型社會的企業里,保有一份穩定的滿足衣食住行的工作,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麼?

  自己的社會關係是如此的淡寡,所有與外界的聯繫就是同學、網絡和僅有的幾個客戶。

  同學們,尤其是陸大寬近來所描述的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為什麼陸大寬離開短短半年時間對大型軍工央企是如此不屑?

  又想起父親的事,憤懣、恐懼、無助、茫然、愛和親情都交織在一起。

  他拼命思索,想讓自己不茫然,但是沒用,他只能茫然的在電腦筆記里寫下日誌:

  《一個人住》

  夜闌漏定,蒼穹如幕,綴著幾點星星,遍地的寂靜。

  本該是個愜意的夜晚,卻只對著自己的影子成雙,卻對這山林中的廠房獨居有種陌生的感覺,好像黃茅野店。

  懨懨的打開窗子,迎面撲來的卻是自己的嘆息。

  我一個人住,沒有開燈,點了蠟燭。

  我一個人住,感到時間在急促的呼吸。回想起兒時的玩伴,同學的少年,有的已經歸於泥土,有的枝頭已繁花簇簇,有的一帆漂泊江湖,有的在守著孤獨的花兒等待開放。

  我一個人住,沒有開燈,蠟燭也滅了,只有星光,我聽到時間在急促的呼吸。那呼吸就如迎面吹來的風,掠過我的髮際,衍射到了我的背後。


  我一個人住,沒有開燈,只有星星。黑暗中,獨自對著鏡子,我閉上了我的眼睛,卻看到朱顏的少年又添了白髮,如此清晰。

  我一個人住,想起何時能在風雨之中綽立,能在峰巔之上吶喊,能在千葉之上揚花。

  我一個人住,窗外刮來夜風,我忽然害怕這風須臾之間吹走了我的魂魄,讓我沒了鬥志,沒機會看懂蒼生。

  我伸出了我的手,撫摸了一下空氣,想抓回所有痛苦的和美好的回憶;

  我伸出我的手指,彈落了菸灰,一個煙圈輕佻的暈開在瀰漫憂鬱的空氣里。

  我睜開了我的眼睛,遙望捲雲處的一抹暗峰。

  我仰望著星星,思考她為什麼在閃爍,不知她是在懼怕天亮而顫抖,還是喜歡夜晚而對地上的人們微笑。

  我伸出了我的手,關上了窗子,朦朧中對自己一聲嘆息和一個微笑。

  我一個人住,所以開始喜歡她,會經常想起她,周圍連理千花,唯有相思一葉,所以朦朧中對自己一聲嘆息和一個微笑。

  我一個人住,感受這日月風光。

  我一個人住。

  我在生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