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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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鮮卑拓跋

  公元376年,代建國三十九年

  雲中

  一望無垠的草原中飄來幾縷白雲,陽光照在一片又一片的氈房上,綿延的氈房簇擁著最雄偉的王庭,草原人民累世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相比於南方一統的帝國,這裡沒有高大的宮殿,也沒有便利的交通,但更沒有中原帝國所建立的繁瑣的約束規則,倒也格外安逸,舒適。草原人們靠著血緣關係為紐帶建立的部落,每個人之間似乎都沾親帶故,而這個部落,名為拓跋,部落裡面的大多數人,都以拓跋為姓。

  老者帶著幾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入了牧民聚居區,他在人群中並不是很高,有一頭長髮,即使站著,髮絲也可以順著身體,垂到地面。老者在部落中,顯然是擁有極高的權威,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與他相互問候,這倒也不足為奇。老者名叫拓跋什翼犍,他即位以來,設百官,帶領部落擴大牧區,提高部落人口,抵抗其它部落的奴役,到這一年,拓跋部已經擁眾數十萬,成為草原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老者帶著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穿過嬉鬧的人群,進入王庭,他們相互擁抱,用拳頭擊打著對方的胸膛,俄而又爆發出雄渾的笑聲,過後,老人摟著老人的肩膀,為他們安排座位。各自落座之後,一個三四歲,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跑了過來,口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逗笑了在場的諸人,老人一把抱住孩童,舉向半空,笑著為諸人說到,這是他的小孫子拓跋珪,老者放下小拓跋,小拓跋也識趣的跑了出去。大人們又開始了攀談,在一片歡歌笑語中,夜幕漸漸降臨。

  晚宴上,老者坐在主位上,高捧一隻酒杯,酒杯通體呈暗紅色,邊沿鑲一層金邊,杯壁畫著各色的圖案,杯中一捧醇香的馬奶酒。老人按照草原人民的習俗,用手指沾了沾酒水,敬過天地後,又說了一些祝福的話語,隨後一飲而盡。賓客推杯換盞之間,酒意漸漸上了臉頰,每個人的神經也麻痹了下來。

  突然,一把利刃刺向了高位的老者,老者來不及躲閃,眼見刀刃插入自己的要害,鮮血漸漸滲了出來,刺殺者見老者還有氣息,又反覆補了幾刀。被刺殺的老者努力呼嚎,但他的意識早已模糊,彌留之際,他想不通,敵人的刺客是如何闖過自己層層的防衛,他扭過頭去看刺殺者,但卻不經意見,看到自己兒子的一抹冷笑。

  部落首領遇害後,草原頓時大亂,遠在長安的苻堅大帝聽聞,即發兵攻入草原,雲中易主。

  苻堅並沒有對拓跋子嗣斬盡殺絕,這可能也是他被後人稱為苻堅大帝的原因吧。

  孩童年齡的拓跋珪僥倖活了下來,但他的部族已然滅亡。

  這一年,是公元376年,代國建國三十九年,也是前秦建元十二年。

  (二)參合陂

  陂者,池塘也。

  公元395年,北魏登國十年。

  參合陂

  氈帳內,端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他叫拓跋珪,身披一張獸皮大衣,正在沉思一件足以改變他人生的事情。

  十幾年前,他從別人口中聽說,苻堅大帝南征失敗,投鞭斷流的北方騎兵被擋在肥水前。晉室的謝安,謝玄叔侄,僅憑萬餘北府兵生生抵住了苻堅大帝的百萬洪流。北人南望草木而疑有追兵,耳聞風聲而懼有埋殺。總之,一統北方的苻堅大帝兵敗山倒,苻堅倉惶北逃,麾下大將慕容垂,西返河北復國,姚萇更是反叛前秦,絞殺苻堅。

  拓跋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先是不敢相信,再三確認苻堅身亡的消息後,他嗅到了屬於他自己的機會。他與慕容垂達成共識,慕容垂占河北,而草原諸部,盡歸拓跋珪。就這樣,靠拓跋先輩的餘威以及和慕容垂的交易,拓跋珪成功復國,年號登國。

  十幾年過後,慕容垂雄踞中原,成為北方新的霸主,拓跋珪也整合草原諸部,成為新任草原霸主。但不一樣的是:「慕容垂垂垂老矣,如風中殘燭,而我拓跋珪,正值龍虎之年。」想到這裡,拓跋珪不僅有所釋懷。

  但畢竟是與占據中原的慕容部決戰吶,部落中有人勸阻拓跋珪,此時正逢甲子時,桀紂皆因為甲子日而滅亡,而拓跋珪則反口回道:「夏桀,商紂都因為甲子滅亡,那麼商湯,周武難道不是因為甲子而興旺嗎?」

  無論如何,慕容部還是如約而至,所幸,來人並不是慕容垂。拓跋珪立刻便品出個中真意,慕容垂,怕是大限已到。拓跋部在拓跋珪的授意下,大肆傳播慕容垂駕崩的消息,說的越來越真,消息飄過黃河,慕容垂之子慕容寶不由得心生懷疑。在一系列交涉下,拓跋珪與慕容寶達成協議,拓跋部北返,慕容部南歸,雙方罷兵休戰。


  然而,南歸途中,拓跋珪率眾突然殺出,慕容部陣型大亂,軍隊中,相互踩踏而死者,不計其數,而後,拓跋珪將俘獲的慕容部眾,盡數坑殺。

  年邁的慕容垂聽到消息後,鮮血上涌,他決心要北上教訓一下這個遠房的外甥,慕容垂率軍北上,路過參合陂時,看到那裡依然屍骸堆積如山,於是設置祭壇,祭奠死難者,六軍慟哭,撼動山谷。慕容垂見此慘狀,心裡既慚愧,又憤怒,軍帳中他閉目沉思,想到了年輕時迫於生計,投奔苻堅,苻堅對他們一行禮遇深重;又想到了苻堅帳下王猛金刀計變,近乎於使他子孫斷絕;還想到了經此一敗,慕容家後繼無人,僅存子孫如待宰羔羊,自己大限過後,勢必會讓人宰殺殆盡。可是啊,他沒有時間了。

  不久後,慕容垂病情越發嚴重,軍隊決定南返鄴城。

  經過上谷時,空中飛過一行征雁,襲來陣陣哀鳴。

  公元395年,燕建興十年,北魏登國十年,燕成武帝慕容垂,崩。

  得知消息的拓跋珪大喜過望,他一面緊鑼密鼓得令所屬勢力向中原的擴張,一面又加緊學習漢文化的禮樂歌賦。拓跋珪脫下了那張被寒風磨得鋥亮的獸皮大衣,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的漢人君主玄色袍服,除此以外,拓跋珪仿漢人制度,立太學,置五經博士,所屬諸部,盡皆束髮戴帽,而拓跋珪,也戴上了珠冕。

  三年後,他把都城,從草原遷往了平城。

  這一年,是公元398年,北魏天興元年。

  (一)可汗點兵

  公元429年,北魏神麚二年

  平城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字佛理。

  城郊外,破落的土坯房內,一女子翻出官府發來的文書,連綿愁緒湧來,文書上寫有,平城內,年輕的君王意欲遠征柔然,徵發全國境內的適齡男子到所屬軍營報導,逾期不至者,梟首。文書附帶著的名單中,她看到了父親的名字。

  少女名叫木蘭,她家累世從軍,和其他的軍人一樣,他們都為魏國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他的父親,也在連年戰爭中垂垂老去。木蘭出神之時,破舊的木板門吱地響了一聲,外出耕種的木蘭父母,推門而入。

  木蘭看向父母,父母比往日下田早了一些,父親手中提著過年才能吃到的半隻燒雞,母親從牆邊翻出了二兩濁酒,又點燃昏暗房間中央那隻快要燒盡的蠟燭,微弱的燭火照亮了土屋,一家人相對無言。

  木蘭破天荒地陪父親喝了一杯,一家人圍在一起回憶起多年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不一會,淚花模糊了視線。他們心裡都知道,柔然聚居地與平城相隔萬里,一旦踏上征途便是九死一生,也許這一面,就是父女今生最後一面。

  夜晚,木蘭內心久久不能平復,父母熟睡後,她躡手躡腳的爬起來,將長發盤成男子模樣,又偷偷摸出徵兵軍貼,趁著月色看了父母最後一眼,眼中噙滿淚花。

  一番訓練後,木蘭漸漸適應了軍營的生活,

  皇帝陛下要親臨軍營,檢閱三軍。校場內,旌旗獵獵,俄而,一支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隊伍走進校場,場內所有人俯身下拜,木蘭瞥了一眼,隊伍中央的那個人,身著玄色大炮,腰間配有長刀,面無表情,卻也不怒自威。

  想必,這便是北境的主宰,拓跋燾。

  一番激情澎湃的訓講後,大軍踏上北伐的征途。這一路,在拓跋燾的帶領下,這支北魏鐵騎,深入不毛,北渡燕然山,兵臨柔然部落時,對方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北魏大軍橫掃漠北,柔然部落陷入恐慌,一潰千里,部民相互踩踏而死者,不計其數。木蘭估摸著算了一下,行至此處,他們離家鄉平城,已有四千里路。

  戰後,拓跋燾指揮軍隊東歸平城,在明堂,舉行了盛大的策勛儀式。木蘭一行走入大殿,行至中央,俯身向王座三拜。座上,正端坐著當年她在校場外瞥見的拓跋燾,他還是那樣,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拓跋燾先是遣人宣讀了木蘭等人的賞賜,而後,他興趣突發,問詢起了木蘭等人在征途中的表現。木蘭不卑不亢的陳述了此次北征途中的所見所想。拓跋燾竟罕見的露出幾分笑意,稱讚起木蘭實為社稷之股肱臣。珠冕後,拓跋燾緩緩睜開了雙眼,望向殿內的木蘭諸人問道。

  「卿,所欲者何?」

  「無所欲。」

  「尚書郎,如何?」

  「惟願侍奉雙親。」

  拓跋燾旋即擺了擺手,侍者從殿外牽來一匹馬,馬兒約莫有一人高,鋥亮的毛髮宛若甲冑,一身雄健的肌肉爆發出十足的力量感,擺動的馬尾似女子長發隨風飄搖。

  「卿,此馬可日行千里,載爾衣錦還鄉。」

  木蘭拜謝君王后,騎著戰馬奔向了家鄉,回到了那片生她養她的家鄉。遠遠地,她往見熟悉的村落,陣陣炊煙,以及遠迎女兒的父母。木蘭奔向雙親,兩鬢斑白的老漢俯身下拜,木蘭快步向前,攙起老父親,相擁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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