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背後的利益
幾千人
在戰錘的浩瀚篇章里，這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數目。戰錘世界的戰爭，自古便以「萬」為單位記錄，百萬、千萬的大軍並不鮮見。
至於這些玩意能不能打得動仗，那是另一回事。
可眼下，張麻子卻並沒有任何「樣子」可擺。
「我討厭拾荒者！」
高丘之上，「恐虐」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染血的紋路仿佛在嘲笑眼前這一支雜亂無章的隊伍。張麻子惡狠狠地盯著前方連綿的戰場，咬牙切齒地說道：「康麗婭那傢伙，給我們配點稍微像樣的兵難道會死嗎？」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名氣質爽朗的年輕女子，名叫魏可晴，約莫二十四五歲，一頭幹練的短髮顯得精神利落，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在昏黃的光線下透著一股活力。
她嗤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是啊！就算我們只是用來拖延時間的炮灰，至少也不能這麼明擺著讓大家去送死吧！你看這群拾荒者——嘖，連刀都快鏽爛了！」
她轉身掃了一眼身後的隊伍，語氣裡帶著幾分嘲諷，又帶著幾分憐惜：「也就馬思元那個腦子裡全是『革命』、『暴亂』的傢伙會興高采烈地踏著這些人往前沖……可這樣下去，遲早是要全軍覆沒的！」
張麻子沒有接話，只是嘆了口氣。他的眼神晦暗，稍顯蒼老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自問並非以智謀見長的人，只不過年紀稍長，平日裡做事公道，才在玩家們中間被推舉為領袖。然而，隨著邪教徒暴亂的正式爆發，他從一個普通玩家變成了首領，負責統率百餘名玩家和他們麾下十倍於玩家的部隊。
他當然想帶著這些人打幾場漂亮的勝仗。問題是——他憑什麼？
自從混沌教派內部出了一個二五仔，把混沌的底細出賣給了帝國的高層，玩家在邪教徒內部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每次戰鬥，分配給他們的任務不是打掃戰場，就是佯攻牽制。更糟糕的是，他們手下的兵始終是最垃圾的那群拾荒者。
邪教徒總共有六種兵種。精銳的邪教徒術士和恐虐死士是整個軍隊的中流砥柱，普通的幫派成員、角鬥士和僱傭兵則是戰場上的主力，然而落到玩家手裡的，卻只有最邊緣、最被人鄙夷的拾荒者。
張麻子臉色沉重，目光掃過身後這支毫無章法的隊伍。他忍不住咬了咬牙，聲音低沉而憤怒：「開戰這麼久，真正的兵種連影子都沒見著，就這麼一群拾荒者，真當我們是廢物不成？」
魏可晴攤了攤手，語氣中透著極不耐煩的諷刺：「廢物？不，當炮灰而已。你看這群人，也敢叫軍隊？扯了把破刀就上戰場，連個像樣的隊列都拉不出來！」
魏可晴的話不算誇張。這群拾荒者，更像是巢都底層社會的流民。他們提著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破爛武器，甚至連最基本的軍事訓練都沒有接受過。對於戰鬥，他們唯一懂得的，只有最基礎的兩個命令：「並架子上啊」和「快跑啊」。
稍微占點上風，他們會像餓狼一樣蜂擁而上，而一旦局勢不利，他們又會立刻鳥獸散，根本無法指望他們咬牙堅持戰鬥。至於軍紀？這種概念在他們身上根本不存在。
張麻子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刀柄，像是在壓抑心中的怒火。他低聲說道：「我們不過是康麗婭手中的一把鈍刀。她用我們來消耗敵人的火力，怎麼可能會真心實意地給我們分配精銳？」
魏可晴冷笑了一聲：「精銳？別想了。好東西都別想落到我們頭上。留給我們的，永遠只有拾荒者——這些連『士兵』都算不上的底層人。」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兵刃交接的錚鳴與戰車碾過焦土的轟響混雜一片。邪教徒軍和法務部在這裡犬牙交錯，拉開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張麻子站在一處高地上，凝視著遠方戰場中那一面突然倒下的邪教徒軍旗，臉色陰沉如墨。他的呼吸稍顯急促，猛地攥緊拳頭，低聲罵了一句：「靠這樣的部隊打勝仗？那也未免太看不起面前的敵人了！」
確實，眼前的敵人並不好對付。法務部，這支帝國麾下的精銳部隊，共分八軍，每軍三千，總計兩萬四千人，雖然在總人數上略遜於邪教徒軍的六萬大軍，但優秀的武器裝備和訓練有素的士兵，都讓他們在戰鬥中占據優勢。
理論上，雙方人數的差距勉強能算平局，可具體到每個戰場，邪教徒軍卻一直在吃虧。
「且不說雷恩手下那三百名堪比斯巴達戰士的鋼鐵小隊，也不提瓦爾克法務部那些詭計百出的玩家公會，哪怕是卡特琳娜·維瑟拉麾下這些幾乎全由NPC組成的雜牌軍，也一樣難纏得要死！」張麻子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戰場，咬緊了牙。
就在此時，一面邪教徒軍旗轟然倒下，法務部軍的戰士發出一陣激昂的歡呼聲。歡呼的浪潮湧動，讓戰場的局勢再度向法務部軍傾斜。
在敵軍陣中，一道赤紅身影如同一簇跳躍的火焰，整個人被鮮血浸透，一手爆彈槍，一手動力劍，疾速穿梭於邪教徒軍隊列之間。他每一次開槍，都撕開一道血淋淋的縫隙；每一次衝刺，都帶走數條性命。他，便是戰場玩家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葉知秋。
張麻子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道身影上，眼中滿是憤恨與無奈。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葉知秋這混蛋！偶爾放一回水，難道會死嗎？！」
而就在這時，戰場一端忽然傳來一陣隆隆的車輪聲。一個高舉長棍、面容因憤怒而扭曲的邪教徒玩家，披著破舊的戰甲，駕駛一輛簡陋的戰車極速沖向葉知秋。
他的叫喊聲在混亂的戰場中格外清晰：「葉知秋！你的人頭，我馬思元收下了！」
張麻子的眉心頓時一跳，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又是這個瘋子……」
戰車騰起的塵土如同一條尾焰，馬思元帶著無盡的怒火沖向了葉知秋。
他的長棍帶起呼嘯的破風聲，直指對方的胸膛。然而，還未等他靠近，葉知秋抬手一梭子爆彈，直接把這貨連人帶車打成了一坨垃圾。
鮮血飛濺，馬思元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戰場上。
張麻子和魏可晴站在高地上，看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魏可晴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無奈：「這馬思元啊……雖然是我們邪教徒玩家裡為數不多的一星級高手，但對上葉知秋，他真的差了太多。偏偏他自己還不這麼覺得。」
張麻子冷哼一聲：「他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說『下次一定能贏』，可結果呢？次次都被紮成白光。要不是這遊戲死了不掉經驗技能，他恐怕一輩子都升不到二星！」
魏可晴笑了笑，無奈地聳了聳肩：「算了吧，他的事我們也管不了。」
山風呼嘯，浸染著鮮血的邪教徒戰旗在葉知秋的身後獵獵作響。他輕輕晃動手中的爆彈槍，槍身上依稀可見斑駁的血紋，暗紅色的光澤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站在戰旗旁的張麻子看著這個顯得有些「耀眼」的敵人，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他搖搖頭，無奈地說道：「你這傢伙，越來越犀利了。難道偶爾偷點懶，就會死嗎？」
葉知秋聞言，微微一笑，面色平靜，沒有回答。他只是將右手的爆彈槍垂下，輕輕地抖了抖槍身，仿佛要甩去沾染其上的血水。
張麻子嘆氣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從腰間取出一壇酒和一隻被熏得略顯焦糊的烤雞，舉起遞向葉知秋：「給系統賣命而已，何必那麼積極呢。來吧，乾脆坐下來喝兩杯，聊聊未來，再談談理想——哦對了，你有理想嗎？」
葉知秋低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輕輕搖了搖頭：「法務部軍紀很嚴的。你要是想喝酒，等打完仗到法務部地牢來吧。姬白羽最近收購了不少好酒，咱們稍稍喝一點，她肯定不會介意。」
「打完仗你沒事了，我可忙得要命！」張麻子臉上滿是苦澀，他將酒罈放下，嘮嘮叨叨地說道：「我得算大家的DKP，再分配物資、士兵，還得和那些NPC戰術單位的人磨嘴皮子，爭取點後勤份額。忙完這些，還得討論下一場仗該怎麼打……你以為我像你，閒得能隨時跑來搶帥旗？」
葉知秋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戲謔：「那你還不快點回去？我已經陪你聊了兩分鐘，夠給你面子了。」
張麻子瞪了他一眼，憤憤地說道：「你小子咋就這麼精明呢？偶爾被我忽悠一次，多拖延點時間，難道會死嗎？」
說著，他忽然將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舉至頸邊，臉上露出一抹悲壯的神色。他環顧四周，目光在已經全面潰退的邪教徒士兵中掃過，隨即仰天吼了一聲：「血祭血神！」
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整個人化作一縷白光，消失在戰場上。
葉知秋微微挑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張麻子消失的地方，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嘀咕著：「只是遊戲裡掛一次而已，至於搞得像烈士就義那麼慷慨激昂嗎？」
他俯身從地上拾起張麻子爆出的「邪教徒帥旗」，輕輕抖了抖上面的灰塵，隨意地將其扛在肩上。然而，當他轉身，面對著法務部軍浩浩蕩蕩的隊伍時，他的氣質卻驟然一變。
他揚起臉，嘴角的笑容變得滿是豪情，雙手將手中的爆彈槍高高舉起，向著法務部的將士們致意。他那滿是血跡的赤甲在夕陽下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輝，仿佛英雄降臨。
「哈哈哈哈！」葉知秋突然放聲大笑，聲音洪亮而豪邁，「法務部的兄弟們，今日再勝一場！所有的榮耀，屬於你們！為了人類！為了帝皇！」
「為了人類！為了帝皇！」一時間，法務部軍中歡呼之聲如雷鳴般傳遍整個戰場，將士們士氣高昂，為這個無所不能的戰士感到無比自豪。
葉知秋的笑容逐漸收斂，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勝利的戰場。他心中默默說道：
「人生如戲，遊戲更是如此。既然站在台上，就得把自己的角色演好。這不是什麼虛偽，而是讓每個人都滿意——為了大家，都好。」
他轉身，大步離開戰場，迎接接下來的任務。
戰鬥最終以法務部軍的勝利告終。葉知秋向主將卡特琳娜·維瑟拉遞交了戰果，獲得了無數士兵敬佩的目光。
葉知秋一腳踏入法務部軍營的主帳，剛掀開厚重的營簾，便看到姬白羽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指在虛擬光屏上划動，似乎正與人私聊，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你這文職，居然比我還快回來？」葉知秋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別告訴我，你現實里真的是個工程師，沒有偷偷兼職木葉村四代目火影？」
姬白羽抬起頭，眉毛微揚，有點難繃：「那種事情可能兼職得了嗎？不過閒話少說，咱們有生意上門了。」
葉知秋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隨意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哦？這次又是什麼買賣？」
姬白羽將光屏一關，拿出地圖攤在桌上，語氣平靜地說道：「張麻子聯繫我了，他打算買一批化學致幻劑，用來提升軍隊士氣。」
葉知秋聞言，眼睛微微瞪大：「他瘋了吧？化學致幻劑這種東西，運輸起來簡直是個噩夢。他打算怎麼取貨？難道真的要潛入法務部？就算他不怕被當場打死，那些致幻劑也沒辦法運回去。」
「所以嘛，這一趟就得麻煩你了。」姬白羽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她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點，繼續說道：「你得負責把貨送到下層巢都，那邊會有人接應。我已經讓李勁直接掛掉回去準備車輛，按時間估算，你快馬加鞭趕路，應該能來得及跑這一趟。」
葉知秋嘴角抽了抽，盯著姬白羽，斟酌了一下開口：「……換句話說，我得從這裡跑回上層巢都，駕駛載具押著貨車一路殺到下層，然後還得在明天的戰鬥前趕回來，對吧？」
「沒錯。」姬白羽笑著拍了拍葉知秋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鼓勵」的意味：「你可是長官，掛掉的話會有全軍系統提示，是不能死回來的，太麻煩了，所以只能你親自跑一趟了，帶貨過去然後殺回來。能者多勞嘛，辛苦一下吧。」
葉知秋的嘴角已經開始微微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問：「林一川和於見聞不是也在？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去負責押運？對了，李勁呢？他不是直接掛回去準備車了嗎？」
「李勁那傻大個？我擔心他會連人帶貨被麻子忽悠過去；林一川呢，他手底下的隊伍太軟，可能會被路上的劫匪一鍋端；至于于見聞……」姬白羽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氣中帶了幾分戲謔，「如果邪教徒那邊恰好是馬思元來接貨，你覺得他這個『暗箭傷人的卑鄙小人』不會被那熱血男直接剁了？要知道，在馬思元的黑名單里，你和於見聞可是穩居前兩名。」
「那也可以讓他們三個人一起去啊……」葉知秋試探道。
姬白羽頓時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沉痛地搖了搖頭：「拜託！咱們做生意的，一直都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一個人頂三個人！哪有閒工夫讓三個人聯手跑一件差事啊？！」
「再說了，」姬白羽敲了敲地圖，「你要是有空在這兒跟我唧唧歪歪，還不如趕快上馬出發呢！一分一秒都是錢，你這耽擱的時間，可是十幾萬上下啊！」
葉知秋無奈地嘆了口氣，滿臉寫著服從的抗議：「好吧，我認了……不過，先把指揮權還給我。光靠我一個人，可沒辦法把貨車從敵占區押回去啊。」
話音剛落，姬白羽露出一副「你居然能這麼想」的表情：「你不會真打算自己拉車吧？」
葉知秋一愣：「不然呢？麻子那邊有幾萬人手，少說也得十幾輛大車。就算我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拉得動吧！」
「誰說要你拉車？」姬白羽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已經讓林一川散布謠言，說你接了個隱藏任務，可以用低價購買化學致幻劑，在下層混沌教派賣出高價，一個來回至少三倍利潤……等你回到上層巢都，應該會有一大批玩家帶著化學致幻劑聚集在巢都門口等你引路了。」
葉知秋的表情徹底僵住：「那李勁回去又是幹什麼？」
「別急嘛。」姬白羽笑了笑，語氣篤定，「咱們總得自己準備點貨吧！否則誰會相信你接了這種隱藏任務？李勁負責將貨送到門口，到時候你只需要假裝接應一下，玩家們自然會相信你是來指路的……而且他們不可能臉皮厚到什麼都不帶，純粹占便宜。」
葉知秋扶了扶額，看著姬白羽那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無奈地問道：「那問題是，咱們不是為了自己賺錢嗎？那些玩家帶貨去了，我們還賺什麼？」
姬白羽長嘆了一聲，斜睨了葉知秋一眼，語氣中滿是對「凡人」智商的憐憫：「誰告訴你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等你到了下層，把貨車一丟就行了。然後大叫有埋伏，然後你一路殺出來就好。剩下的人你就不用管了。之後，我們會事後跟張麻子結算貨款。那些玩家嘛，死就死咯，吃了虧自然會想報復邪教徒，於是他們就會更積極地打擊邪教徒。」
姬白羽頓了頓，語氣里多了一絲「崇高」的正義感：「更別提，等晚上，邪教徒們都爽翻了，咱們就去劫營！他們埋伏我們，我們報復回去——這不很合理嗎？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的一切計劃，難道不是為了所有帝國的整體利益嗎？」
葉知秋沉默片刻，終於憋出幾個字：「……你真是個惡魔。」
「怎麼可能！我只是忠於帝皇而已！」姬白羽立刻挺直了背，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似乎剛剛那一系列精妙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算計，完全是為了「忠誠」。
葉知秋怔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那些玩家發現你耍了他們，轉頭把你舉報了？」
姬白羽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自信：「放心，遊戲裡沒有舉報系統。雖然他們可能會覺得被利用了，但也是因為自己太貪了，而且這個消息也不是你放出去的，你怕啥？」
葉知秋無奈地從椅子上站起，活動了一下肩膀，語氣裡帶著些許疲憊：「行了，我明白了。就按你的計劃，我負責押送貨物。」
姬白羽微笑著點頭，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他：「放心吧，我會盯著戰場頻道，有任何風吹草動，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葉知秋接過鑰匙，瞥了一眼地圖，又瞥了一眼姬白羽，最終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願你這次的『忠誠』計劃，真的能奏效。」
姬白羽笑得意味深長：「相信我，等你回來，就能看到邪教徒的營地被洗劫一空，玩家們士氣高漲，帝國的榮耀再度普照眾生——一切盡在掌握。」
在戰錘的浩瀚篇章里，這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數目。戰錘世界的戰爭，自古便以「萬」為單位記錄，百萬、千萬的大軍並不鮮見。
至於這些玩意能不能打得動仗，那是另一回事。
可眼下，張麻子卻並沒有任何「樣子」可擺。
「我討厭拾荒者！」
高丘之上，「恐虐」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染血的紋路仿佛在嘲笑眼前這一支雜亂無章的隊伍。張麻子惡狠狠地盯著前方連綿的戰場，咬牙切齒地說道：「康麗婭那傢伙，給我們配點稍微像樣的兵難道會死嗎？」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名氣質爽朗的年輕女子，名叫魏可晴，約莫二十四五歲，一頭幹練的短髮顯得精神利落，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在昏黃的光線下透著一股活力。
她嗤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是啊！就算我們只是用來拖延時間的炮灰，至少也不能這麼明擺著讓大家去送死吧！你看這群拾荒者——嘖，連刀都快鏽爛了！」
她轉身掃了一眼身後的隊伍，語氣裡帶著幾分嘲諷，又帶著幾分憐惜：「也就馬思元那個腦子裡全是『革命』、『暴亂』的傢伙會興高采烈地踏著這些人往前沖……可這樣下去，遲早是要全軍覆沒的！」
張麻子沒有接話，只是嘆了口氣。他的眼神晦暗，稍顯蒼老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自問並非以智謀見長的人，只不過年紀稍長，平日裡做事公道，才在玩家們中間被推舉為領袖。然而，隨著邪教徒暴亂的正式爆發，他從一個普通玩家變成了首領，負責統率百餘名玩家和他們麾下十倍於玩家的部隊。
他當然想帶著這些人打幾場漂亮的勝仗。問題是——他憑什麼？
自從混沌教派內部出了一個二五仔，把混沌的底細出賣給了帝國的高層，玩家在邪教徒內部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每次戰鬥，分配給他們的任務不是打掃戰場，就是佯攻牽制。更糟糕的是，他們手下的兵始終是最垃圾的那群拾荒者。
邪教徒總共有六種兵種。精銳的邪教徒術士和恐虐死士是整個軍隊的中流砥柱，普通的幫派成員、角鬥士和僱傭兵則是戰場上的主力，然而落到玩家手裡的，卻只有最邊緣、最被人鄙夷的拾荒者。
張麻子臉色沉重，目光掃過身後這支毫無章法的隊伍。他忍不住咬了咬牙，聲音低沉而憤怒：「開戰這麼久，真正的兵種連影子都沒見著，就這麼一群拾荒者，真當我們是廢物不成？」
魏可晴攤了攤手，語氣中透著極不耐煩的諷刺：「廢物？不，當炮灰而已。你看這群人，也敢叫軍隊？扯了把破刀就上戰場，連個像樣的隊列都拉不出來！」
魏可晴的話不算誇張。這群拾荒者，更像是巢都底層社會的流民。他們提著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破爛武器，甚至連最基本的軍事訓練都沒有接受過。對於戰鬥，他們唯一懂得的，只有最基礎的兩個命令：「並架子上啊」和「快跑啊」。
稍微占點上風，他們會像餓狼一樣蜂擁而上，而一旦局勢不利，他們又會立刻鳥獸散，根本無法指望他們咬牙堅持戰鬥。至於軍紀？這種概念在他們身上根本不存在。
張麻子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刀柄，像是在壓抑心中的怒火。他低聲說道：「我們不過是康麗婭手中的一把鈍刀。她用我們來消耗敵人的火力，怎麼可能會真心實意地給我們分配精銳？」
魏可晴冷笑了一聲：「精銳？別想了。好東西都別想落到我們頭上。留給我們的，永遠只有拾荒者——這些連『士兵』都算不上的底層人。」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兵刃交接的錚鳴與戰車碾過焦土的轟響混雜一片。邪教徒軍和法務部在這裡犬牙交錯，拉開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張麻子站在一處高地上，凝視著遠方戰場中那一面突然倒下的邪教徒軍旗，臉色陰沉如墨。他的呼吸稍顯急促，猛地攥緊拳頭，低聲罵了一句：「靠這樣的部隊打勝仗？那也未免太看不起面前的敵人了！」
確實，眼前的敵人並不好對付。法務部，這支帝國麾下的精銳部隊，共分八軍，每軍三千，總計兩萬四千人，雖然在總人數上略遜於邪教徒軍的六萬大軍，但優秀的武器裝備和訓練有素的士兵，都讓他們在戰鬥中占據優勢。
理論上，雙方人數的差距勉強能算平局，可具體到每個戰場，邪教徒軍卻一直在吃虧。
「且不說雷恩手下那三百名堪比斯巴達戰士的鋼鐵小隊，也不提瓦爾克法務部那些詭計百出的玩家公會，哪怕是卡特琳娜·維瑟拉麾下這些幾乎全由NPC組成的雜牌軍，也一樣難纏得要死！」張麻子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戰場，咬緊了牙。
就在此時，一面邪教徒軍旗轟然倒下，法務部軍的戰士發出一陣激昂的歡呼聲。歡呼的浪潮湧動，讓戰場的局勢再度向法務部軍傾斜。
在敵軍陣中，一道赤紅身影如同一簇跳躍的火焰，整個人被鮮血浸透，一手爆彈槍，一手動力劍，疾速穿梭於邪教徒軍隊列之間。他每一次開槍，都撕開一道血淋淋的縫隙；每一次衝刺，都帶走數條性命。他，便是戰場玩家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葉知秋。
張麻子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道身影上，眼中滿是憤恨與無奈。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葉知秋這混蛋！偶爾放一回水，難道會死嗎？！」
而就在這時，戰場一端忽然傳來一陣隆隆的車輪聲。一個高舉長棍、面容因憤怒而扭曲的邪教徒玩家，披著破舊的戰甲，駕駛一輛簡陋的戰車極速沖向葉知秋。
他的叫喊聲在混亂的戰場中格外清晰：「葉知秋！你的人頭，我馬思元收下了！」
張麻子的眉心頓時一跳，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又是這個瘋子……」
戰車騰起的塵土如同一條尾焰，馬思元帶著無盡的怒火沖向了葉知秋。
他的長棍帶起呼嘯的破風聲，直指對方的胸膛。然而，還未等他靠近，葉知秋抬手一梭子爆彈，直接把這貨連人帶車打成了一坨垃圾。
鮮血飛濺，馬思元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戰場上。
張麻子和魏可晴站在高地上，看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魏可晴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無奈：「這馬思元啊……雖然是我們邪教徒玩家裡為數不多的一星級高手，但對上葉知秋，他真的差了太多。偏偏他自己還不這麼覺得。」
張麻子冷哼一聲：「他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說『下次一定能贏』，可結果呢？次次都被紮成白光。要不是這遊戲死了不掉經驗技能，他恐怕一輩子都升不到二星！」
魏可晴笑了笑，無奈地聳了聳肩：「算了吧，他的事我們也管不了。」
山風呼嘯，浸染著鮮血的邪教徒戰旗在葉知秋的身後獵獵作響。他輕輕晃動手中的爆彈槍，槍身上依稀可見斑駁的血紋，暗紅色的光澤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站在戰旗旁的張麻子看著這個顯得有些「耀眼」的敵人，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他搖搖頭，無奈地說道：「你這傢伙，越來越犀利了。難道偶爾偷點懶，就會死嗎？」
葉知秋聞言，微微一笑，面色平靜，沒有回答。他只是將右手的爆彈槍垂下，輕輕地抖了抖槍身，仿佛要甩去沾染其上的血水。
張麻子嘆氣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從腰間取出一壇酒和一隻被熏得略顯焦糊的烤雞，舉起遞向葉知秋：「給系統賣命而已，何必那麼積極呢。來吧，乾脆坐下來喝兩杯，聊聊未來，再談談理想——哦對了，你有理想嗎？」
葉知秋低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輕輕搖了搖頭：「法務部軍紀很嚴的。你要是想喝酒，等打完仗到法務部地牢來吧。姬白羽最近收購了不少好酒，咱們稍稍喝一點，她肯定不會介意。」
「打完仗你沒事了，我可忙得要命！」張麻子臉上滿是苦澀，他將酒罈放下，嘮嘮叨叨地說道：「我得算大家的DKP，再分配物資、士兵，還得和那些NPC戰術單位的人磨嘴皮子，爭取點後勤份額。忙完這些，還得討論下一場仗該怎麼打……你以為我像你，閒得能隨時跑來搶帥旗？」
葉知秋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戲謔：「那你還不快點回去？我已經陪你聊了兩分鐘，夠給你面子了。」
張麻子瞪了他一眼，憤憤地說道：「你小子咋就這麼精明呢？偶爾被我忽悠一次，多拖延點時間，難道會死嗎？」
說著，他忽然將腰間的佩刀拔了出來，舉至頸邊，臉上露出一抹悲壯的神色。他環顧四周，目光在已經全面潰退的邪教徒士兵中掃過，隨即仰天吼了一聲：「血祭血神！」
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整個人化作一縷白光，消失在戰場上。
葉知秋微微挑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張麻子消失的地方，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嘀咕著：「只是遊戲裡掛一次而已，至於搞得像烈士就義那麼慷慨激昂嗎？」
他俯身從地上拾起張麻子爆出的「邪教徒帥旗」，輕輕抖了抖上面的灰塵，隨意地將其扛在肩上。然而，當他轉身，面對著法務部軍浩浩蕩蕩的隊伍時，他的氣質卻驟然一變。
他揚起臉，嘴角的笑容變得滿是豪情，雙手將手中的爆彈槍高高舉起，向著法務部的將士們致意。他那滿是血跡的赤甲在夕陽下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輝，仿佛英雄降臨。
「哈哈哈哈！」葉知秋突然放聲大笑，聲音洪亮而豪邁，「法務部的兄弟們，今日再勝一場！所有的榮耀，屬於你們！為了人類！為了帝皇！」
「為了人類！為了帝皇！」一時間，法務部軍中歡呼之聲如雷鳴般傳遍整個戰場，將士們士氣高昂，為這個無所不能的戰士感到無比自豪。
葉知秋的笑容逐漸收斂，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勝利的戰場。他心中默默說道：
「人生如戲，遊戲更是如此。既然站在台上，就得把自己的角色演好。這不是什麼虛偽，而是讓每個人都滿意——為了大家，都好。」
他轉身，大步離開戰場，迎接接下來的任務。
戰鬥最終以法務部軍的勝利告終。葉知秋向主將卡特琳娜·維瑟拉遞交了戰果，獲得了無數士兵敬佩的目光。
葉知秋一腳踏入法務部軍營的主帳，剛掀開厚重的營簾，便看到姬白羽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指在虛擬光屏上划動，似乎正與人私聊，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你這文職，居然比我還快回來？」葉知秋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別告訴我，你現實里真的是個工程師，沒有偷偷兼職木葉村四代目火影？」
姬白羽抬起頭，眉毛微揚，有點難繃：「那種事情可能兼職得了嗎？不過閒話少說，咱們有生意上門了。」
葉知秋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隨意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哦？這次又是什麼買賣？」
姬白羽將光屏一關，拿出地圖攤在桌上，語氣平靜地說道：「張麻子聯繫我了，他打算買一批化學致幻劑，用來提升軍隊士氣。」
葉知秋聞言，眼睛微微瞪大：「他瘋了吧？化學致幻劑這種東西，運輸起來簡直是個噩夢。他打算怎麼取貨？難道真的要潛入法務部？就算他不怕被當場打死，那些致幻劑也沒辦法運回去。」
「所以嘛，這一趟就得麻煩你了。」姬白羽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她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點，繼續說道：「你得負責把貨送到下層巢都，那邊會有人接應。我已經讓李勁直接掛掉回去準備車輛，按時間估算，你快馬加鞭趕路，應該能來得及跑這一趟。」
葉知秋嘴角抽了抽，盯著姬白羽，斟酌了一下開口：「……換句話說，我得從這裡跑回上層巢都，駕駛載具押著貨車一路殺到下層，然後還得在明天的戰鬥前趕回來，對吧？」
「沒錯。」姬白羽笑著拍了拍葉知秋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鼓勵」的意味：「你可是長官，掛掉的話會有全軍系統提示，是不能死回來的，太麻煩了，所以只能你親自跑一趟了，帶貨過去然後殺回來。能者多勞嘛，辛苦一下吧。」
葉知秋的嘴角已經開始微微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問：「林一川和於見聞不是也在？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去負責押運？對了，李勁呢？他不是直接掛回去準備車了嗎？」
「李勁那傻大個？我擔心他會連人帶貨被麻子忽悠過去；林一川呢，他手底下的隊伍太軟，可能會被路上的劫匪一鍋端；至于于見聞……」姬白羽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氣中帶了幾分戲謔，「如果邪教徒那邊恰好是馬思元來接貨，你覺得他這個『暗箭傷人的卑鄙小人』不會被那熱血男直接剁了？要知道，在馬思元的黑名單里，你和於見聞可是穩居前兩名。」
「那也可以讓他們三個人一起去啊……」葉知秋試探道。
姬白羽頓時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沉痛地搖了搖頭：「拜託！咱們做生意的，一直都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一個人頂三個人！哪有閒工夫讓三個人聯手跑一件差事啊？！」
「再說了，」姬白羽敲了敲地圖，「你要是有空在這兒跟我唧唧歪歪，還不如趕快上馬出發呢！一分一秒都是錢，你這耽擱的時間，可是十幾萬上下啊！」
葉知秋無奈地嘆了口氣，滿臉寫著服從的抗議：「好吧，我認了……不過，先把指揮權還給我。光靠我一個人，可沒辦法把貨車從敵占區押回去啊。」
話音剛落，姬白羽露出一副「你居然能這麼想」的表情：「你不會真打算自己拉車吧？」
葉知秋一愣：「不然呢？麻子那邊有幾萬人手，少說也得十幾輛大車。就算我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拉得動吧！」
「誰說要你拉車？」姬白羽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已經讓林一川散布謠言，說你接了個隱藏任務，可以用低價購買化學致幻劑，在下層混沌教派賣出高價，一個來回至少三倍利潤……等你回到上層巢都，應該會有一大批玩家帶著化學致幻劑聚集在巢都門口等你引路了。」
葉知秋的表情徹底僵住：「那李勁回去又是幹什麼？」
「別急嘛。」姬白羽笑了笑，語氣篤定，「咱們總得自己準備點貨吧！否則誰會相信你接了這種隱藏任務？李勁負責將貨送到門口，到時候你只需要假裝接應一下，玩家們自然會相信你是來指路的……而且他們不可能臉皮厚到什麼都不帶，純粹占便宜。」
葉知秋扶了扶額，看著姬白羽那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無奈地問道：「那問題是，咱們不是為了自己賺錢嗎？那些玩家帶貨去了，我們還賺什麼？」
姬白羽長嘆了一聲，斜睨了葉知秋一眼，語氣中滿是對「凡人」智商的憐憫：「誰告訴你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等你到了下層，把貨車一丟就行了。然後大叫有埋伏，然後你一路殺出來就好。剩下的人你就不用管了。之後，我們會事後跟張麻子結算貨款。那些玩家嘛，死就死咯，吃了虧自然會想報復邪教徒，於是他們就會更積極地打擊邪教徒。」
姬白羽頓了頓，語氣里多了一絲「崇高」的正義感：「更別提，等晚上，邪教徒們都爽翻了，咱們就去劫營！他們埋伏我們，我們報復回去——這不很合理嗎？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的一切計劃，難道不是為了所有帝國的整體利益嗎？」
葉知秋沉默片刻，終於憋出幾個字：「……你真是個惡魔。」
「怎麼可能！我只是忠於帝皇而已！」姬白羽立刻挺直了背，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似乎剛剛那一系列精妙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算計，完全是為了「忠誠」。
葉知秋怔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那些玩家發現你耍了他們，轉頭把你舉報了？」
姬白羽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自信：「放心，遊戲裡沒有舉報系統。雖然他們可能會覺得被利用了，但也是因為自己太貪了，而且這個消息也不是你放出去的，你怕啥？」
葉知秋無奈地從椅子上站起，活動了一下肩膀，語氣裡帶著些許疲憊：「行了，我明白了。就按你的計劃，我負責押送貨物。」
姬白羽微笑著點頭，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他：「放心吧，我會盯著戰場頻道，有任何風吹草動，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葉知秋接過鑰匙，瞥了一眼地圖，又瞥了一眼姬白羽，最終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願你這次的『忠誠』計劃，真的能奏效。」
姬白羽笑得意味深長：「相信我，等你回來，就能看到邪教徒的營地被洗劫一空，玩家們士氣高漲，帝國的榮耀再度普照眾生——一切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