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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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歲余帶著剩下的香紙來到破舊的寺廟,恭恭敬敬的朝著廟中雖不完整卻還是有著一絲一縷金光的佛像叩拜。

  以前也有人對這些佛像起過歪心思,可人當晚便消失之後,就再也沒人敢覬覦佛像上的金子的了。

  陳歲余在做完這些事後,便一路跑至蟾足山頂,看著沉落的夕陽,默默抽上了煙。

  陳歲余不敢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因為他並未見過其他人有著同樣的東西,只有在思念父母時會到蟾足山頂抽上一根。

  不覺間,陳歲余睡去,再睜眼已是月明星稀。

  正是抓蟲的好時間,這山林中的大部分生靈都帶有劇毒,有些甚至是見血封喉,所以多數人都會選擇在白天來山里搜尋,但蟾足山下的蛇淵之中是蟲最多的地方,而這裡的蟲子也不是在外圍能夠找到的,所以在老王頭那裡往往能賣上高價。

  老王頭對陳歲余很好,有時抓到的蟲多了,老王頭還會給陳歲余些許藥粉,用作藥浴,這藥浴也使得陳歲余的身體強度遠超一般人。

  可陳歲余問起材料,卻得不到老王頭的好臉色,好似是很重要的東西。

  經過長時間的藥浴,陳歲余甚至可以無視一部分毒性不強的蟲蛇,所以讓他能在夜間蟲蛇出來活動時,能夠借著月光在蛇淵之中穿梭。

  待陳歲余離開蟲淵之時,天已然蒙蒙亮,帶上收穫去到老王頭的蟲草鋪子時,店小二正在揭開門板。

  「來了?今兒怎麼那麼早,往日不得快辰時才來?」小二很喜歡陳歲余,雖然不愛說話,但也挺懂得人情世故,偶爾還會帶瓶酒給孝敬孝敬,雖然只是酒坊最差的酒,但條件擺在這兒了,已經很好了。

  「劉放說今天有好差事,便早了些。」陳歲余木木的回道。

  便走進了鋪子的後院之中,老王頭正靠在院中的躺椅之上,捧著杯熱茶,眉眼微低的細細品味。

  「放那兒就行了,這幾天來人,就老老實實地,能忍就忍,這鎮子上除了人也沒什麼讓他們感興趣的了,要是有人讓你帶路去蛇淵,就讓他們去吧,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老王頭抬眼看著陳歲余,冷冷的說著與言語含義透露出的關心顯出鮮明對比。

  「是,謝老爺子提點。」陳歲余躬身。

  這時後院中走出個憨厚的中年人,給陳歲余遞上了一張紙,也不說話,就憨憨的笑著。

  「哼,要你多管閒事?你咋不把姑娘也給他!」老王頭語氣冰冷。

  憨厚漢子還想說些什麼就被老頭冷冷打斷。

  「臭小子識字,一天裝的怪好,你老爹比你可實誠多了。」說到這時,老王頭語氣卻是罕見的有些疲憊。

  陳歲余也不搭話,只是腰彎的更低了些。

  老王頭揮揮手,便不再說話。

  憨厚漢子將陳歲余送出小院,陳歲余便朝著鎮口走去。

  「師父,這小子這麼些年,你也看在眼裡的,明明挺關心的嘛,再說,他爹當年毀了母蠱,他現在也不受束縛的嘛。」憨厚漢子不解的問。

  「各有各的緣法,老頭子我也看不透,你林狗兒倒是挺上心?真想嫁女兒了?現在這情況可不一樣啊,那假讀書人可要做真讀書人才做的事兒,在我這那小子以後不好過的。」老王頭搖搖頭說道。

  「再說了,你家那臭婆娘可不是誰都能入她眼的,你說了又不算,操什麼心!」

  林狗兒只是笑笑撓頭,也不回嘴。

  鎮口此時已經站了很多人了,只見劉放站在門前,一臉嚴肅。

  門口多是馬車,車邊站著的都是護衛打扮,少些結伴的也都是身穿華服,光是看著就顯得異常尊貴。

  「進來是有規矩的,見不得光的事兒可藏好了,按規矩,進門一家一袋兒花錢,往外帶東西,不管什麼一件兩袋兒開爐錢,每家只能拿三樣東西。」劉放一臉嚴肅說道。

  可剛說完臉上的嚴肅便消失不見,轉而變得極其諂媚「大爺們有啥要找的東西,找我老劉那可是童叟無欺啊,就我邊上這小子,鎮上哪哪都熟悉,只要倆花錢。」說完看了眼天,覺得時辰到了,便開了門。

  陳歲余就在一邊看著,感受著來自外鄉人悲憫的視線,好似是看什麼可憐人一般,更有甚者如看螻蟻一般。

  陳歲余也不低頭,就這麼看著外鄉人走入鎮內。

  這時一輛馬車之中,車內之人掀開帘子,看向陳歲余「之後會讓你帶路的,可別死了。」說完放下帘子,就此離去。


  待人進去之後,劉放看著陳歲余「小子,打今兒起可就沒信兒送了,還不謝謝大爺我給你討得好差事,趕緊的,掏點銅板給大爺買酒喝。」說罷也不嫌害臊就朝陳歲余伸出了手。

  「老流氓,一天勾搭人寡婦,也不見給人個名頭。」陳歲余直言道。

  劉放被一句話噎到了,收手憤憤離去。

  陳歲余也直奔山里尋找藥材。

  學孰之中,孟玉看著教書先生「李大儒呀,小道我昨日遇見個人,好生怪哉,明明三魂有失,在這地方怎麼給補上的?你出手了?還有我這凶卦作何解啊?」孟玉問著話,卻分明眼含淚花,偏偏是個道士卻找讀書人問卦。

  「你見到他了?那你的凶卦今晚就來了,到時把人給他送去。」教書先生。

  「李大耳!你小子!你早就算好的?成心害我?」孟玉激動道。

  「是你非要去攔的,算下來人家這可是給你擋災,真是白讀書了」被罵李大耳的教書先生也不氣惱,就是笑看著孟玉。

  「李瓦!算你狠!」孟玉說罷便揮袖離去。

  李瓦就靜坐在亭中,好似枯木一般。

  草巷,姬志家裡來了一位白袍青年,姬志就這麼看著白袍人帶著一堆護衛進入自己的小院,一言不發。

  「小子,叫舅舅。」白袍青年爽朗說道。

  「我可不記得我有什么舅舅,我不過是個沒人要的畜生罷了,怎麼談得上有親人呢?」姬志冷冷回答。

  白袍青年似是沒想到姬志會這麼不客氣。

  「怎麼,讀書沒學過禮儀尊卑?」說話間一股恐怖的威壓籠罩小院,佘蛉直接單膝著地,卻見她面露堅毅的擋在彎下腰不肯屈服的姬志面前。

  「怎麼,我姬家的人要躲在女人後邊!」白袍青年怒喝。

  姬志眼中閃過一絲陰翳,冷冷出聲「舅舅。」卻能聽出話語之中的不情願。

  「哼,有什麼情緒就給我忍著,就你這樣還爭什麼,我看也沒什麼必要了。」說罷,白袍青年徑直坐在主位之上。

  「當年你父親擔心受到朝堂抨擊本欲將你們母子全都處死,我只能將你送來這九寨洞天,如今老東西也快死了,你就不想給自己正個名?」白袍青年語氣突然溫和。

  姬志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默默低下頭。

  「行了,這鎮子上的機緣於你無用,跟我去找祭司。」說罷也不看姬志的反應就出門而去。

  蟲井處,幾名黑袍人正與孟玉對峙。

  「這裡面的東西,你們取不走,不要白費心思了,就不怕惹禍上身?」孟玉冷冷說道。

  幾名黑袍人無人說話,卻見領頭人搖頭,就化作黑煙消散。

  「多事之秋啊。「孟玉繼續在攤前欣賞著路過的女子。

  這時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站在了牌坊之下,可這簡單的舉動卻是讓孟玉心中警鈴大作。

  只見女子抽出腰間的佩劍,直指刻有潮鳴電摯的牌坊。

  李瓦也出現在了女子身後,轉眼之間,這片空間只餘下三人。

  女子手中之劍如流光刺入牌坊,霎時之間,一股氣浪自牌坊之中洶湧而出,直奔女子,女子眉間也亮起一道金光,與氣浪展開對峙。

  卻見女子突然爆射而出,被李瓦揮袖接過,牌坊上的字也暗淡無光,女子七竅流血,已然昏迷。

  「龜龜,不得了啊,這幾個字也敢拿來養劍?」孟玉在一旁評價道。

  「該是她的。」說罷便把人放在了孟玉的推車之上,天也在這時黑了下來。

  孟玉看著李瓦的舉動「啊?不是,你把這人給我?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這鍋你甩給我了?」孟玉臉色變得極為驚恐。

  「敢來這兒搶東西的,你就這麼讓我扛?我這身板扛不住啊,李大耳!」

  李瓦沒有說話,轉身便消失了。

  「陳歲余啊陳歲余,真是罪過了,我不想幹道士了,這玩意兒真要命了。」言罷就著急忙慌的推著推車直奔草巷而去。

  砰砰砰,孟玉敲響陳歲余的院門。

  陳歲余開門便見孟玉站在門口,臉憋得好似豬肝。

  「道長這是有何急事。」話音未落便看到孟玉身後推車躺著的人,急忙把門關上。


  「欸欸欸,老陳你要老婆不要,我這都給你送來了,好歹也看看不是?」孟玉急忙伸手抓住陳歲余。

  「大爺大爺,你可得救一救啊,小道我四處漂流,居無定所的,實在是無能為力。」孟玉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陳歲余只好讓人進入院中,一言不發的將女子放在床鋪之上,轉頭就發現孟玉已然不見。

  只見桌上放著一份藥材以及一張紙條。

  「藥我放這了,方子我也給你了,能不能當老婆就看你自己了!」看著手上的字條,陳歲余拳頭捏了又捏。

  最終還是跑向老王的蟲草鋪子。

  在一間看上去遠比鎮上其他屋子都要久遠和華貴的院中。

  「來帶這小傢伙走了?宋大將軍。」一個身著怪異的中年人開口道。

  「大祭司說笑了,多謝大祭司當年相助。」白袍男子拱手說道。

  「不過交易罷了,這可能是九寨洞天最後一次了,好好挑吧。」大祭司揮揮手。

  這時屋外傳來聲音「羽師,你要的東西帶來了。」可這聲音卻讓姬志一驚,因為這分明就是熊饒的聲音!

  「進來吧。」羽師讓熊饒走進屋內,熊饒看著姬志,兩人臉上都是錯愕的表情。

  熊饒將手上的冊子和一個木盒放到羽師身旁的桌子之上。

  熊饒也沒就此離開,而是在羽師身後站定。

  「這就是這一批的名冊了,不在上面的你也不用想了,不過也有幾個挺好的,反正你要的只是忠心耿耿的狗罷了。」羽師將冊子遞給白袍青年。

  白袍青年也不搭話,自顧自的翻看起了手中的冊子。

  看完之後又將其遞給了姬志「你們鎮上的人,你自己看著挑一個,以後就是你的人了。」說罷又看向祭司。

  「合作之事,祭司以為如何?畢竟這兒已經不是什麼好地方了。」白袍青年對羽師發出了邀請。

  「這事兒不著急,畢竟那老傢伙還早呢,你現在的價格不夠,畢竟你宋萬山只是個七境的武夫,想要姬家的江山,你現在可不夠格。」羽師就這麼看著宋遠山,一臉戲謔。

  「為什麼沒有陳歲余的名字!」姬志突然開口質問。

  熊饒心中頓時一松,卻不敢在臉上表露。

  「陳歲餘事出有因,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上面沒有的就不用想了,不過有個人還挺適合你們的。」羽師臉色一冷,又低頭喝茶。

  「蟾足巷的李家,外面落魄了,不過那李家小子是個將才,可以考慮一下。」羽師似乎是釋放善意一般提醒。

  姬志被呵斥之後,也不再提陳歲余之事,只是默默的在冊子上挑選了人名。

  「那就謝過祭司了。」宋萬山也不再言語,遞上四袋開爐錢,拿過兩個木盅

  而後便隨著宋萬山離開了。

  「羽師,那陳歲余是怎麼回事。」熊饒在身後發問。

  「知道你和那小子關係好,這事兒知道了對你沒好處,這四袋錢拿上,去龍場看著去。」羽師擺了擺手就讓熊饒離去。

  學孰之中,幾名儒生打扮的青年圍繞著一個女子守在亭子外。

  「李道長,怎會是你在此處教授蒙學,我那兄長呢。」女子開口道。

  女子一身青衣,面容清秀,雖是女扮男裝可明眼人兒一瞧便知。

  「我和孟玉換的,也算是我尋道的方式吧。」李瓦淡淡開口。

  「至於你兄長,現在興許在避難。」說這話時李瓦眼中滿是笑意。

  「這群孩子是要送去中浩然州還是送去姬氏?」李瓦再次開口。

  「姬氏如今內部動盪,要不了多久恐會有場奪嫡之爭,文廟那邊並不打算接手這群孩子,畢竟跟腳雜亂,不過可以送往觀潮書院。」女子回應。

  「跟腳雜亂!?怎麼,儒家聖人就是這般教育的?觀潮書院?蛇鼠一窩,罷了,此事我自有安排,就不勞孟姑娘費心了。」李瓦眉頭緊皺。

  「那就交給李道長了,我還奉命來取走我儒家壓勝之物。」說到這時,女子已然是臉色難看,好像此事多麼不光彩。

  「取走便是,只是可憐這小鎮之人,好似蜉蝣。」雖是同意卻還是語氣冰冷。

  就在這時,孟玉突然出現在亭中。


  「取走!?你來拿什麼,怎麼有臉的!眼皮子底下看著這些腌臢事,現在還要不顧這些人的安危?你孟鳶就是這麼讀的書?想來其他幾個洞天的壓勝之物已經被取走了,九個洞天崩塌,要死多少無辜之人你難道不知道嗎!」孟玉一臉憤恨,怒道。

  「兄長,我也是聽令行事,再者,遠古之事你我並不清楚,壓勝之物何其重要,不取回難道就這麼不要了?」孟鳶一臉氣急。

  「所以老頭子就讓你來!是你我就不敢翻臉了?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怎麼這幾十萬人不是人?這般做事與那妖邪何異!」孟玉臉色漲紅。

  卻是被李瓦出言打斷。

  「行了,讓她取走便是,何必爭論,真有本事你就打上文廟,拆了那儒林去。」李瓦平靜開口。

  「待我成道,你看我不一劍劈了那朱家!你孟鳶以後別說是我孟玉的妹妹!」孟玉說完也不再言語。

  孟鳶看著兩人,拱手離去。

  「你就這麼看著?」孟玉質問。

  「你不也下不去手?待此間事了,想來你也該南下了,觀潮書院在北邊,這群孩子接觸邪祟,至於觀潮書院我已經安排好了,送他們的人我想讓陳歲余去。洞天崩塌一事我自有辦法。」李瓦看著孟玉。

  「到時候我想辦法把那靜遠和尚弄死,然後你帶著這份信去把孫天堯請來,這地方還是要有人坐鎮的。」李瓦說完便繼續擺弄起了棋譜,一手指了指桌上的信。

  「你小子什麼意思?你要送死!」孟玉怒目。

  看著裝木頭人李瓦,孟玉拿起信就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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