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歲余
群山環繞之中，只見三名少年裸露著上半身，頭髮盤起，手上卻戴著一副布織的手套，腰間卻拴著一連串的木籠子，細看會發現籠子裡還有著一些顏色鮮艷的蟲子。
「再抓一些咱就去找老王頭換銅板去，兩隻一個銅板，咱今天可有糖葫蘆吃咯。」其中領頭的的少年吆喝道。
「大哥說的是，那糖葫蘆真香啊，就是七天才夠一串的，話說那草巷那個臭傻子，錢都拿去幹啥了，要說抓蟲可真沒人是他對手呢。」一個眼小眉尖的附和道。
「哼，那煞星，有什麼好提的，不過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傻子，也就是運氣好，能抓那麼多蟲子，要不是老王頭看重他，看我不打死他，就那死臭的草巷，我都懶得進，活該住草巷。」另一個看上去頗為強壯的少年冷哼道。
「嘿！那兒有一個。」眼小少年直接飛撲上去。
另外兩人也跟上前去。
小鎮之中，一個衣服發白，麥色皮膚的少年，正背著羅筐站在學塾門口聽著裡面朗朗的讀書聲。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漸漸的讀書聲停下。
「今天就到這裡了，回家好好吃飯，別又幾個在外邊瞎胡鬧，黃小鈺，說的就是你，你還笑呢！」
話還沒說完便聽砰砰的聲響，而後便看一堆小孩兒從屋中跑出。
一位穿著白袍的中年人走到屋外，看著少年。
少年直勾勾的盯著中年人，也不說話，就呆愣愣的看著。
「喜歡的話，每日巳時可以來聽會兒，有問題也可以問我。」言罷中年人轉身離去。
少年一言不發，就朝山林走去。
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少年急忙回頭向著鎮口跑去。
鎮口一個身材微胖，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手裡拿著個雞腿，搖搖晃晃的，似乎是昨夜喝多到現在也沒醒酒。
「傻子，你再慢點兒今兒的銅板可就沒了，真不知道師傅看你哪順眼了，這麼照顧你，明兒可有大人物來寨里啊，你小子明天記得過來，帶帶路，到時候的銅板可比你現在拿的值錢多了。」
胖子拿出幾封信和幾個銅板遞給少年，便朝著河邊正在拍洗衣服的美婦走去。
「吳妹子兒，也幫我老劉洗洗唄。」胖子搖頭說道。
「嘿你個劉胖子，還對我起上賊心了，你要打的過我家那口子，別說幫你洗，給你暖被都成，一天就有心沒膽的，發春找那寡婦去兒，上我這來了！？」吳姓美婦翻個白眼兒罵道。
劉放訕訕一笑「這話說的，我可不敢噢。」油膩的手摸摸腦袋就在一旁蹲下，也不打算離開。
少年開始對著信封上的地址開始挨家挨戶的送信，這地方能收信的都是大戶，門前都是有門房的。
走過金蟾巷，看著門前高掛的黃字，少年將信遞給門房，便要轉身離去。
「陳歲余，你又來送信啦，要吃糖葫蘆不，剛在王蛇巷口買的，可甜了。」黃小鈺喊住了少年。
「不用了，糖吃多了牙會壞掉的。」陳歲余說完便轉身離去。
來到一條破爛的巷子便走了進去，明明家的擋牆都是塌的，卻偏偏貼著發白的紅色春聯，院裡也是一塵不染，家中也井然有序。
陳歲余拿出藏在罐子裡的銅錢，再看了看今天從劉放那裡拿到的，便關上門走出了院子準備去找鎮上的壓歲鋪子。
「喲，煞星這是幹嘛去呢，還偷摸拿上錢呢，咋的，有誰稀罕你那兩個銅板，剋死家裡人倒是讓你不傻了，說不定就是在哪沾了鬼把爹娘害死了，活脫脫的煞星，草巷都不適合你，你就該搬去和你一個樣的熊饒哪兒去。」話音從後方傳來，是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年，手上還捧著一本書正坐在牆頭之上。
小鎮裡本就淳樸，除了金蟾巷的大戶人家，其他的人家除了在娶親的時候會穿華服，其他時候大多是粗麻布衣。
這少年據說是大人物送來這老宅之中養病的，身邊還帶著丫鬟，可卻偏偏是住在這草巷之中，這反倒異於常理。
「蛉兒，啥時候嫁給我啊，別跟著這姓姬的了，屁用沒有的，明明就是個私生子還裝的跟公雞似的，手上沒個二兩肉的東西，跟他幹嘛，我娶你回家啊。」陳歲余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聽身後來人。
「小陳子，可去你的吧，讓你熊大爺來和這小姬比劃比劃。」看見來人，陳歲余笑了笑。
「熊饒，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我媳婦兒唄。」可熊饒話音還沒落下便聽到姬姓少年身旁的丫鬟怒斥。
「看什麼看，你養得起我？就你這破樣，讓我給你當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只聽佘蛉一聲叫罵，伴隨而來的便是兩塊石子飛出。
「哎喲哎喲，謀殺親夫啦！」熊饒叫喊著。
「真是什麼蛇鼠一窩，也是奇了，兩個煞星還湊一起了，我倒要看看你倆誰把誰剋死。」華服少年出口說道。
「比不得姬少爺，連父母都沒見過的，搞不好是個雜種。」熊饒出口反擊。
少年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見陳歲余惡狠狠的盯著他。
「姬志，你還是小心從牆上摔下來吧。」說罷陳歲余便拉著熊饒轉身走去。
留下姬志臉色鐵青，待陳歲余走遠後才冷冷開口
「哼，我要看看你這野種能活到什麼時候，有些人說是煞星就是煞星，一輩子都上不得台面。」說完便拿出摺扇笑著和佘蛉走回屋內。
「少爺說的是，有些人吶一輩子都要苦苦求活。」
巷子口，熊饒摟著陳歲余「你小子怎麼能攔著我和媳婦兒調情呢，真是不解風情。」
「你真喜歡佘蛉？那你這輩子可難咯，怕是入不得人家的眼呢。」陳歲余在熊饒面前終於是多了些表情。
「唉，你也不看好我！總會有機會的嘛」熊饒自我安慰道。
「話說你是要去幹啥呢，平常你這會兒可應該在山裡，一天也見不到個人影。」
「快過年了，家裡總歸是要有點年味的，你也差不多該去祭司那邊了吧，可得好好跟著學學，將來有出息。」陳歲余說著。
「那可不，肯定會有出息的，以後我就是最牛的祭司，我走咯！」熊饒一邊說著一邊朝鎮東跑去。
陳歲余來到壓歲鋪子買了一副春聯和一些蠟燭還有香和草紙，便想著回屋放好東西去山裡抓蟲。
剛走到鎮上的蟲井旁，就被一個道士給拉住了。
「這位施主啊，小道孟玉，今日最後一卦，施主來算上一算如何呀。」細看之下便會發現這哪裡是個道士，明明看上去像是個讀書的人，可卻偏偏說自己是個道士。
「算卦便不必了，道長可能保我死去的父母在地府順遂？」陳歲余接話道。
「小道可沒有這種本事，施主不妨算上一卦，小道再送施主兩張鎮宅安家的符，卦金只要三文錢，施主想來剛好有。」孟玉拉住陳歲余的手便給他按在了長椅之上。
「算卦就不必了，道長給我兩張符籙便可。」陳歲余笑著拒絕了算卦一事。
「那行吧，符籙其中一張在父母墳前隨黃紙焚燒即可，另外一張記得壓在碑前。不過小道可要提醒施主一句，可要小心這外鄉人，外鄉人終歸是比不上咱小鎮民風淳樸呀。」說罷道士給陳歲余遞去兩張符紙。
便讓陳歲余離去。
「奇了怪哉，明明先天三魂有失，本該是個傻子才對，怎麼現在看又是圓滿的先天，難道說這小鎮沒給他種上子蠱？不該不該，不行，我可得找學孰那臭道士問上一問，還得找臭道士要兩張符，沒符都不好做事兒。」孟玉喃喃著，一邊給自己算上了一卦。
「嘖，大凶啊，完蛋完蛋，這可怎麼辦，晚上找地兒躲躲吧。」說罷便收起攤子推車而走。
陳歲余帶著壓歲鋪子買的東西以及從孟玉手中得來的符紙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將香紙和符籙帶好便向鎮西寺廟方向走去。
想來也是奇怪，那么小的一個鎮子，卻偏偏什麼都齊全，尤其是蟲井四周的牌坊，更是氣勢恢宏，只聽老人說這蟲井是用來養蠱用的，可到現在也沒見過真正的蠱，不禁讓陳歲余想起了在龍場養蟲的日子，也許那些蟲子便是蠱。
思索著便來到了蠍尾墳，這裡已經離鎮子有著近三里的路程，看起來就是個小山包，但偏偏在老舊寺廟之後，在父母墳前跪下。
「爹啊，我不傻了，只是沒照顧好娘，你在下邊可得好好照顧好娘啊，一定要讓娘過上好日子。娘，孩兒不孝，但我一定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一定會好好活著的，娘放心。」
陳歲余將香插上，點燃黃紙和符籙，將其中一張壓在碑前，就這麼靜靜坐著，好似能看到逝去的父母。
陳歲余有件事一直沒說過，自從父親回來就去世的那天，陳歲余就多出一段記憶，好似別人的一生，又好像是自己的前世。
腦中不斷盤旋著溫軒宴三字，思緒也拉回到過去父親去世後，母親就病了，腦海中也多出了一個叫溫軒宴的人的記憶，但記憶非常零散，不能串聯，有時候還會聽到叫溫軒宴的人和他對話，那記憶之中是一個很夢幻的世界，和這裡格格不入，腦中也多了很多學問，一種不一樣的語言，不一樣的世界，好像在別的世界有著不一樣的父母，有著喜歡的人，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挑中父母，變成現在的陳歲余。也是在那天起，陳歲余每天兜里都會出現三根煙。
母親病了後，陳歲余每天都會到鎮上的蟲草鋪子，開始家裡還有些余錢，可時間長了，家裡的錢總會有用光的時候，老王頭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沒什麼人情味，在家裡的錢買藥用完之後，老王頭教會了陳歲余怎麼辨認林中的草藥，認得了蟲子在什麼樣的環境會更多，還可以用這些給母親換藥吃。
老王頭還會給陳歲余泡藥浴，泡的時間長了連身體素質都遠超一般人，也從每日三株草藥，兩隻蟲到現在的十多株草藥和一堆蟲，可陳歲余還是沒能留住母親。
母親去世那晚，其實陳歲余什麼都知道，可陳歲余不敢看，那晚是除夕，陳歲余在採藥時摔了，在河裡洗的乾乾淨淨，不著一點血污才趕回家，溫軒宴告訴他不能讓家裡擔心，可陳歲余還是在母親面前哭了。
「歲余呀，今天除夕呢，咳咳，外面該放煙火了，娘這輩子沒看過雪，歲余以後一定要去看看啊。」
「嗯，娘親，今天過年呢，娘也一起去看吧，煙花一定會很漂亮的，以後我也會帶著母親去看雪的，娘，痛不痛啊，要好好吃藥，他們都說吃了藥就會好的。」淚眼婆娑的陳歲余看著眼前朦朧的母親抽泣道。
「娘不痛，咳咳，娘有些累了，歲余自己去看好不好呀，娘想，咳咳休息會兒。」陳母虛弱的看著陳歲余，笑臉盈盈。
溫軒宴的記憶讓他知道，母親要離開他了，陳歲余假裝興高采烈的說著「那娘親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煙花。」可陳歲余沒有注意到，肩膀上的傷已經有血水流至手腕。
陳歲余轉身來到院子，便在窗下依靠著。
他不敢，他不敢去看自己的娘親，身上的疼痛也在告訴陳歲余，他現在不能倒！
耳邊傳來母親的陣陣呢喃。
「我家小歲余啊，真的是乖孩子，不能再乖了，這樣的小歲余偏偏是我的孩子，也幸好是我的孩子。」
「長得真快呀，還是傻小子，現在就這麼聰明了。」
「咳咳。」
「請保佑我家小歲余，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平平安安，年年有餘。」
「年年........有餘。」
除夕的那天，溫軒宴失去了這異世的母親。
窗下的溫軒宴，眼中含淚，血水浸濕了衣袖，不敢出聲，天空也飄起了雪花。
這天起，此院只留陳歲余。
陳歲余第一次點燃了煙，記憶也不再零散，懷中多了一部手機。
「再抓一些咱就去找老王頭換銅板去，兩隻一個銅板，咱今天可有糖葫蘆吃咯。」其中領頭的的少年吆喝道。
「大哥說的是，那糖葫蘆真香啊，就是七天才夠一串的，話說那草巷那個臭傻子，錢都拿去幹啥了，要說抓蟲可真沒人是他對手呢。」一個眼小眉尖的附和道。
「哼，那煞星，有什麼好提的，不過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傻子，也就是運氣好，能抓那麼多蟲子，要不是老王頭看重他，看我不打死他，就那死臭的草巷，我都懶得進，活該住草巷。」另一個看上去頗為強壯的少年冷哼道。
「嘿！那兒有一個。」眼小少年直接飛撲上去。
另外兩人也跟上前去。
小鎮之中，一個衣服發白，麥色皮膚的少年，正背著羅筐站在學塾門口聽著裡面朗朗的讀書聲。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漸漸的讀書聲停下。
「今天就到這裡了，回家好好吃飯，別又幾個在外邊瞎胡鬧，黃小鈺，說的就是你，你還笑呢！」
話還沒說完便聽砰砰的聲響，而後便看一堆小孩兒從屋中跑出。
一位穿著白袍的中年人走到屋外，看著少年。
少年直勾勾的盯著中年人，也不說話，就呆愣愣的看著。
「喜歡的話，每日巳時可以來聽會兒，有問題也可以問我。」言罷中年人轉身離去。
少年一言不發，就朝山林走去。
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少年急忙回頭向著鎮口跑去。
鎮口一個身材微胖，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手裡拿著個雞腿，搖搖晃晃的，似乎是昨夜喝多到現在也沒醒酒。
「傻子，你再慢點兒今兒的銅板可就沒了，真不知道師傅看你哪順眼了，這麼照顧你，明兒可有大人物來寨里啊，你小子明天記得過來，帶帶路，到時候的銅板可比你現在拿的值錢多了。」
胖子拿出幾封信和幾個銅板遞給少年，便朝著河邊正在拍洗衣服的美婦走去。
「吳妹子兒，也幫我老劉洗洗唄。」胖子搖頭說道。
「嘿你個劉胖子，還對我起上賊心了，你要打的過我家那口子，別說幫你洗，給你暖被都成，一天就有心沒膽的，發春找那寡婦去兒，上我這來了！？」吳姓美婦翻個白眼兒罵道。
劉放訕訕一笑「這話說的，我可不敢噢。」油膩的手摸摸腦袋就在一旁蹲下，也不打算離開。
少年開始對著信封上的地址開始挨家挨戶的送信，這地方能收信的都是大戶，門前都是有門房的。
走過金蟾巷，看著門前高掛的黃字，少年將信遞給門房，便要轉身離去。
「陳歲余，你又來送信啦，要吃糖葫蘆不，剛在王蛇巷口買的，可甜了。」黃小鈺喊住了少年。
「不用了，糖吃多了牙會壞掉的。」陳歲余說完便轉身離去。
來到一條破爛的巷子便走了進去，明明家的擋牆都是塌的，卻偏偏貼著發白的紅色春聯，院裡也是一塵不染，家中也井然有序。
陳歲余拿出藏在罐子裡的銅錢，再看了看今天從劉放那裡拿到的，便關上門走出了院子準備去找鎮上的壓歲鋪子。
「喲，煞星這是幹嘛去呢，還偷摸拿上錢呢，咋的，有誰稀罕你那兩個銅板，剋死家裡人倒是讓你不傻了，說不定就是在哪沾了鬼把爹娘害死了，活脫脫的煞星，草巷都不適合你，你就該搬去和你一個樣的熊饒哪兒去。」話音從後方傳來，是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年，手上還捧著一本書正坐在牆頭之上。
小鎮裡本就淳樸，除了金蟾巷的大戶人家，其他的人家除了在娶親的時候會穿華服，其他時候大多是粗麻布衣。
這少年據說是大人物送來這老宅之中養病的，身邊還帶著丫鬟，可卻偏偏是住在這草巷之中，這反倒異於常理。
「蛉兒，啥時候嫁給我啊，別跟著這姓姬的了，屁用沒有的，明明就是個私生子還裝的跟公雞似的，手上沒個二兩肉的東西，跟他幹嘛，我娶你回家啊。」陳歲余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聽身後來人。
「小陳子，可去你的吧，讓你熊大爺來和這小姬比劃比劃。」看見來人，陳歲余笑了笑。
「熊饒，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我媳婦兒唄。」可熊饒話音還沒落下便聽到姬姓少年身旁的丫鬟怒斥。
「看什麼看，你養得起我？就你這破樣，讓我給你當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只聽佘蛉一聲叫罵，伴隨而來的便是兩塊石子飛出。
「哎喲哎喲，謀殺親夫啦！」熊饒叫喊著。
「真是什麼蛇鼠一窩，也是奇了，兩個煞星還湊一起了，我倒要看看你倆誰把誰剋死。」華服少年出口說道。
「比不得姬少爺，連父母都沒見過的，搞不好是個雜種。」熊饒出口反擊。
少年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見陳歲余惡狠狠的盯著他。
「姬志，你還是小心從牆上摔下來吧。」說罷陳歲余便拉著熊饒轉身走去。
留下姬志臉色鐵青，待陳歲余走遠後才冷冷開口
「哼，我要看看你這野種能活到什麼時候，有些人說是煞星就是煞星，一輩子都上不得台面。」說完便拿出摺扇笑著和佘蛉走回屋內。
「少爺說的是，有些人吶一輩子都要苦苦求活。」
巷子口，熊饒摟著陳歲余「你小子怎麼能攔著我和媳婦兒調情呢，真是不解風情。」
「你真喜歡佘蛉？那你這輩子可難咯，怕是入不得人家的眼呢。」陳歲余在熊饒面前終於是多了些表情。
「唉，你也不看好我！總會有機會的嘛」熊饒自我安慰道。
「話說你是要去幹啥呢，平常你這會兒可應該在山裡，一天也見不到個人影。」
「快過年了，家裡總歸是要有點年味的，你也差不多該去祭司那邊了吧，可得好好跟著學學，將來有出息。」陳歲余說著。
「那可不，肯定會有出息的，以後我就是最牛的祭司，我走咯！」熊饒一邊說著一邊朝鎮東跑去。
陳歲余來到壓歲鋪子買了一副春聯和一些蠟燭還有香和草紙，便想著回屋放好東西去山裡抓蟲。
剛走到鎮上的蟲井旁，就被一個道士給拉住了。
「這位施主啊，小道孟玉，今日最後一卦，施主來算上一算如何呀。」細看之下便會發現這哪裡是個道士，明明看上去像是個讀書的人，可卻偏偏說自己是個道士。
「算卦便不必了，道長可能保我死去的父母在地府順遂？」陳歲余接話道。
「小道可沒有這種本事，施主不妨算上一卦，小道再送施主兩張鎮宅安家的符，卦金只要三文錢，施主想來剛好有。」孟玉拉住陳歲余的手便給他按在了長椅之上。
「算卦就不必了，道長給我兩張符籙便可。」陳歲余笑著拒絕了算卦一事。
「那行吧，符籙其中一張在父母墳前隨黃紙焚燒即可，另外一張記得壓在碑前。不過小道可要提醒施主一句，可要小心這外鄉人，外鄉人終歸是比不上咱小鎮民風淳樸呀。」說罷道士給陳歲余遞去兩張符紙。
便讓陳歲余離去。
「奇了怪哉，明明先天三魂有失，本該是個傻子才對，怎麼現在看又是圓滿的先天，難道說這小鎮沒給他種上子蠱？不該不該，不行，我可得找學孰那臭道士問上一問，還得找臭道士要兩張符，沒符都不好做事兒。」孟玉喃喃著，一邊給自己算上了一卦。
「嘖，大凶啊，完蛋完蛋，這可怎麼辦，晚上找地兒躲躲吧。」說罷便收起攤子推車而走。
陳歲余帶著壓歲鋪子買的東西以及從孟玉手中得來的符紙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將香紙和符籙帶好便向鎮西寺廟方向走去。
想來也是奇怪，那么小的一個鎮子，卻偏偏什麼都齊全，尤其是蟲井四周的牌坊，更是氣勢恢宏，只聽老人說這蟲井是用來養蠱用的，可到現在也沒見過真正的蠱，不禁讓陳歲余想起了在龍場養蟲的日子，也許那些蟲子便是蠱。
思索著便來到了蠍尾墳，這裡已經離鎮子有著近三里的路程，看起來就是個小山包，但偏偏在老舊寺廟之後，在父母墳前跪下。
「爹啊，我不傻了，只是沒照顧好娘，你在下邊可得好好照顧好娘啊，一定要讓娘過上好日子。娘，孩兒不孝，但我一定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一定會好好活著的，娘放心。」
陳歲余將香插上，點燃黃紙和符籙，將其中一張壓在碑前，就這麼靜靜坐著，好似能看到逝去的父母。
陳歲余有件事一直沒說過，自從父親回來就去世的那天，陳歲余就多出一段記憶，好似別人的一生，又好像是自己的前世。
腦中不斷盤旋著溫軒宴三字，思緒也拉回到過去父親去世後，母親就病了，腦海中也多出了一個叫溫軒宴的人的記憶，但記憶非常零散，不能串聯，有時候還會聽到叫溫軒宴的人和他對話，那記憶之中是一個很夢幻的世界，和這裡格格不入，腦中也多了很多學問，一種不一樣的語言，不一樣的世界，好像在別的世界有著不一樣的父母，有著喜歡的人，不知道怎麼會來到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挑中父母，變成現在的陳歲余。也是在那天起，陳歲余每天兜里都會出現三根煙。
母親病了後，陳歲余每天都會到鎮上的蟲草鋪子，開始家裡還有些余錢，可時間長了，家裡的錢總會有用光的時候，老王頭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沒什麼人情味，在家裡的錢買藥用完之後，老王頭教會了陳歲余怎麼辨認林中的草藥，認得了蟲子在什麼樣的環境會更多，還可以用這些給母親換藥吃。
老王頭還會給陳歲余泡藥浴，泡的時間長了連身體素質都遠超一般人，也從每日三株草藥，兩隻蟲到現在的十多株草藥和一堆蟲，可陳歲余還是沒能留住母親。
母親去世那晚，其實陳歲余什麼都知道，可陳歲余不敢看，那晚是除夕，陳歲余在採藥時摔了，在河裡洗的乾乾淨淨，不著一點血污才趕回家，溫軒宴告訴他不能讓家裡擔心，可陳歲余還是在母親面前哭了。
「歲余呀，今天除夕呢，咳咳，外面該放煙火了，娘這輩子沒看過雪，歲余以後一定要去看看啊。」
「嗯，娘親，今天過年呢，娘也一起去看吧，煙花一定會很漂亮的，以後我也會帶著母親去看雪的，娘，痛不痛啊，要好好吃藥，他們都說吃了藥就會好的。」淚眼婆娑的陳歲余看著眼前朦朧的母親抽泣道。
「娘不痛，咳咳，娘有些累了，歲余自己去看好不好呀，娘想，咳咳休息會兒。」陳母虛弱的看著陳歲余，笑臉盈盈。
溫軒宴的記憶讓他知道，母親要離開他了，陳歲余假裝興高采烈的說著「那娘親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煙花。」可陳歲余沒有注意到，肩膀上的傷已經有血水流至手腕。
陳歲余轉身來到院子，便在窗下依靠著。
他不敢，他不敢去看自己的娘親，身上的疼痛也在告訴陳歲余，他現在不能倒！
耳邊傳來母親的陣陣呢喃。
「我家小歲余啊，真的是乖孩子，不能再乖了，這樣的小歲余偏偏是我的孩子，也幸好是我的孩子。」
「長得真快呀，還是傻小子，現在就這麼聰明了。」
「咳咳。」
「請保佑我家小歲余，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平平安安，年年有餘。」
「年年........有餘。」
除夕的那天，溫軒宴失去了這異世的母親。
窗下的溫軒宴，眼中含淚，血水浸濕了衣袖，不敢出聲，天空也飄起了雪花。
這天起，此院只留陳歲余。
陳歲余第一次點燃了煙，記憶也不再零散，懷中多了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