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孤兒寡母 下
至正二年九月，李子興襲職達魯花赤兩個月後，驟死於雙城，妻兒落荒出逃。
大伯母朴氏掩泣，對李子春道：「你大哥死的蹊蹺。」
「這些日子好生風光，大小官吏、大姓、戶主踏爛了門檻，迎來送往，不知吃了多少花宴！」
「照著往常，今日又去赴宴。聽家兵講，夫君席間突然抽搐、昏死，很快人就不行了。」「定是那趙琳使人下的毒！」
朴氏眼眶紅腫，銀牙緊咬道。雙手扶在李子興的屍身上，「身子都硬了。」言罷，大聲哭泣起來。
月明星稀，一眾人卻是聚在酉乾不花家外的蒙古大帳里。原來七月李椿病故，李子興襲職，入住雙城接收政治遺產。李子春奉命清理那海收買在合蘭府周遭的軍戶，或奪職、或壓服、或擊殺。
這本來沒李成桂什麼事，他身邊只有五個未成年的男丁，氣力尚弱。外祖崔閒奇藉機卻要助李成桂占用敗亡軍戶名下的土地（李子春還人情），派出海上跳幫作戰的好手，消化勝利果實。
兼併來的土地不是連成片的，反而是一塊一塊的，這就需要護衛保護著李成桂「遊牧」在分散的領地內。眾人合睡在蒙古包里，防備有心人的反撲。
李子興遇害，家兵護送著他的遺體與朴氏母子奪門出逃，先頭去往合蘭府送信的快騎將消息報與李子春，後者調集身邊親衛南下支援，半路上雙方匯合，夜深城門已閉，便來到游駐在定州的李成桂這裡落腳。
「趙家如此喪心病狂，李子宣最多穩住城內的執法隊，吏胥都是吃皇糧的牆頭草，加上姓卓的，他們的兵也就與我們斗個旗鼓相當。」李子春神情凝重。
「當務之急是要讓天桂繼承長兄的官職！」
李天桂是李子興與朴氏所生獨子，八歲，此刻陪在啜泣的朴氏身邊，沉默不語。
「李千戶，卑職帶夫人與幼主從李宅逃離的匆忙，家主遺留在府上的印信恐是被賊人奪了。」李子興親兵百戶長朴智星道。李子春如今掛著副千戶的虛銜，實領還在百戶，但也算是朴智勛的上官了。
「趙家想要成事，就只能帶著印信去咸平府求上官的恩典。」「西面是高麗西界，高麗王對趙家恨之入骨，直接北上就撞到我們虎口裡，他們只能沿著西面丘嶺元高邊界北上借道大同江。」李子春俯身指著桌案上繪製精細的羊皮地圖，對眾人說道。
「趙家當年殺官獻城，行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他們既然不敢在城中直接扣下嫂夫人與天桂，這會兒只怕也不會再分神北上追擊。」
「要防的是他們今夜就派人去咸平。」
李子春連續發出幾道命令：命親兵快馬去召集平原上的屯田騎兵、命朴智勛領本部人馬安營紮寨守護幼主、命斥候一人雙馬即刻啟程趕赴咸平搶先告狀······
召集騎兵的命令不是前來定州，而是趕去西面的金津江東岸集結隊伍。諸事畢，李子春最後待要開口留下李成桂與崔氏母子一起，「成桂……」
「父親，請讓我與你一同前去金津江，外祖安排給我的勇士皆是敢戰之輩，人手配備精良的火銃，且我這裡馬匹足夠，不耽誤行程。」李成桂打斷李子春未待出口的話，請戰道。
「兵貴神速，部隊不會遷就你，就跟在後面吧。」李子春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李成桂率領著自己的騎馬步兵，被大部隊拉開了距離。酉乾不花在內個頭較高的少年（孤子數量增加）被挑選出來隨他一同出征，李成桂氣力最弱，但勝在胯下良駒，大家騎行起來的速度相當。至於主戰力海上悍勇們，馬是會騎的，速度卻和在馬背上長大的少年人難分秋色。
一行隊伍臨近江邊，匯聚了近百騎的大部隊正搭乘舟船陸續渡河，遙遙可以望見父親李子春被火把照亮的帥旗。率先渡河的騎手會散出去探查敵情，既然是為了截住趙家可能派出的騎兵，就沒有隱藏起來搞伏擊的道理。
李成桂來到李子春近前，後者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兒子這支雜牌軍到目前表現還可以。「過了江，地勢漸高，我部最要緊的是堵住前往大同江的毛都峰口。」
「我兒就帶手下留守江東吧，為父在這邊也會留下兩個十夫長，你部不善巡騎，找一高處駐防吧。」李子春負手而立，望向對岸，夜黑風高。
金津江屬於山谷河道，河道兩岸皆是丘嶺，近水處地勢平緩。李成桂率部尋了處只容得下五匹馬並行通過的窄口，面朝南方，左丘右江，行路匪故事。
十三位海上好漢分作兩排，每排五人席地而坐，隊伍前架起簡易拒馬，右手邊放著特製三米長的長矛，左手持藤條盾牌，每人著單面鐵胸甲，腰配水上收魂刀。挑出三位射術較強者與李成桂等少年憩於高處，背胯角弓，給三眼銃裝滿鉛彈塞緊木塞，插好引線。
「遊牧」近兩個月，小隊對於戰術已然熟悉，少年們緊張的有些沉悶，眾好漢得閒倒是聊起天來，插科打諢，黃腔亂飛。
李成桂也有些緊張，不是因為接下來可能面對的衝突，接收土地，早已見過鮮血，對方是軍戶，更是內心坦蕩。緊張的是，自己作為蝴蝶終是開始對歷史造成影響，如果導致李子春做不得斡東千古、做不得達魯花赤，自己穿越而來，會不會連朝鮮宇宙國的開國國主都做不得了？
「郎君，要我說，今晚就會撲個空。天黑洞洞的在這大片地方，尋幾個莫須有的人影兒，就好像在大海上漂著釣白花花的娘子，行唔來，行唔來。」崔大膽一口閩南口音，李成桂適應倆月，還是吃力。
崔大膽是好漢中的好漢，身材精瘦，滿是腱子肉，有怪力。福建胥家人，人稱大膽，崔老爺賜姓崔。是這隊半吊子弓箭手，唯一平射能夠保證射程的。
夜色轉明，臨近破曉，遠處山谷間迴蕩來呼喝聲、咒罵聲、馬蹄聲。酉乾不花吹響了牛角號，提醒下方的步陣整隊，高地上的少年人也取弓在手，望向遠處顯現的身影。
「軍旗對不上，沒有約定的號角聲，不是我們的人，弓箭手準備。」李成桂盯緊由遠及近的六名騎兵，預估己方射手的有效射程，「放！」
「咻～咻～」
除了崔大膽皆是拋射，沒有準度，起到襲擾的作用。
「嗖～」
第三輪齊射終於有一人中箭，墜於馬下，拔得頭籌者，崔大膽也。
「下山備銃。」
餘下的騎兵殺到近前，其中一人，正是李成桂的四叔，那海！
大伯母朴氏掩泣，對李子春道：「你大哥死的蹊蹺。」
「這些日子好生風光，大小官吏、大姓、戶主踏爛了門檻，迎來送往，不知吃了多少花宴！」
「照著往常，今日又去赴宴。聽家兵講，夫君席間突然抽搐、昏死，很快人就不行了。」「定是那趙琳使人下的毒！」
朴氏眼眶紅腫，銀牙緊咬道。雙手扶在李子興的屍身上，「身子都硬了。」言罷，大聲哭泣起來。
月明星稀，一眾人卻是聚在酉乾不花家外的蒙古大帳里。原來七月李椿病故，李子興襲職，入住雙城接收政治遺產。李子春奉命清理那海收買在合蘭府周遭的軍戶，或奪職、或壓服、或擊殺。
這本來沒李成桂什麼事，他身邊只有五個未成年的男丁，氣力尚弱。外祖崔閒奇藉機卻要助李成桂占用敗亡軍戶名下的土地（李子春還人情），派出海上跳幫作戰的好手，消化勝利果實。
兼併來的土地不是連成片的，反而是一塊一塊的，這就需要護衛保護著李成桂「遊牧」在分散的領地內。眾人合睡在蒙古包里，防備有心人的反撲。
李子興遇害，家兵護送著他的遺體與朴氏母子奪門出逃，先頭去往合蘭府送信的快騎將消息報與李子春，後者調集身邊親衛南下支援，半路上雙方匯合，夜深城門已閉，便來到游駐在定州的李成桂這裡落腳。
「趙家如此喪心病狂，李子宣最多穩住城內的執法隊，吏胥都是吃皇糧的牆頭草，加上姓卓的，他們的兵也就與我們斗個旗鼓相當。」李子春神情凝重。
「當務之急是要讓天桂繼承長兄的官職！」
李天桂是李子興與朴氏所生獨子，八歲，此刻陪在啜泣的朴氏身邊，沉默不語。
「李千戶，卑職帶夫人與幼主從李宅逃離的匆忙，家主遺留在府上的印信恐是被賊人奪了。」李子興親兵百戶長朴智星道。李子春如今掛著副千戶的虛銜，實領還在百戶，但也算是朴智勛的上官了。
「趙家想要成事，就只能帶著印信去咸平府求上官的恩典。」「西面是高麗西界，高麗王對趙家恨之入骨，直接北上就撞到我們虎口裡，他們只能沿著西面丘嶺元高邊界北上借道大同江。」李子春俯身指著桌案上繪製精細的羊皮地圖，對眾人說道。
「趙家當年殺官獻城，行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他們既然不敢在城中直接扣下嫂夫人與天桂，這會兒只怕也不會再分神北上追擊。」
「要防的是他們今夜就派人去咸平。」
李子春連續發出幾道命令：命親兵快馬去召集平原上的屯田騎兵、命朴智勛領本部人馬安營紮寨守護幼主、命斥候一人雙馬即刻啟程趕赴咸平搶先告狀······
召集騎兵的命令不是前來定州，而是趕去西面的金津江東岸集結隊伍。諸事畢，李子春最後待要開口留下李成桂與崔氏母子一起，「成桂……」
「父親，請讓我與你一同前去金津江，外祖安排給我的勇士皆是敢戰之輩，人手配備精良的火銃，且我這裡馬匹足夠，不耽誤行程。」李成桂打斷李子春未待出口的話，請戰道。
「兵貴神速，部隊不會遷就你，就跟在後面吧。」李子春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李成桂率領著自己的騎馬步兵，被大部隊拉開了距離。酉乾不花在內個頭較高的少年（孤子數量增加）被挑選出來隨他一同出征，李成桂氣力最弱，但勝在胯下良駒，大家騎行起來的速度相當。至於主戰力海上悍勇們，馬是會騎的，速度卻和在馬背上長大的少年人難分秋色。
一行隊伍臨近江邊，匯聚了近百騎的大部隊正搭乘舟船陸續渡河，遙遙可以望見父親李子春被火把照亮的帥旗。率先渡河的騎手會散出去探查敵情，既然是為了截住趙家可能派出的騎兵，就沒有隱藏起來搞伏擊的道理。
李成桂來到李子春近前，後者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兒子這支雜牌軍到目前表現還可以。「過了江，地勢漸高，我部最要緊的是堵住前往大同江的毛都峰口。」
「我兒就帶手下留守江東吧，為父在這邊也會留下兩個十夫長，你部不善巡騎，找一高處駐防吧。」李子春負手而立，望向對岸，夜黑風高。
金津江屬於山谷河道，河道兩岸皆是丘嶺，近水處地勢平緩。李成桂率部尋了處只容得下五匹馬並行通過的窄口，面朝南方，左丘右江，行路匪故事。
十三位海上好漢分作兩排，每排五人席地而坐，隊伍前架起簡易拒馬，右手邊放著特製三米長的長矛，左手持藤條盾牌，每人著單面鐵胸甲，腰配水上收魂刀。挑出三位射術較強者與李成桂等少年憩於高處，背胯角弓，給三眼銃裝滿鉛彈塞緊木塞，插好引線。
「遊牧」近兩個月，小隊對於戰術已然熟悉，少年們緊張的有些沉悶，眾好漢得閒倒是聊起天來，插科打諢，黃腔亂飛。
李成桂也有些緊張，不是因為接下來可能面對的衝突，接收土地，早已見過鮮血，對方是軍戶，更是內心坦蕩。緊張的是，自己作為蝴蝶終是開始對歷史造成影響，如果導致李子春做不得斡東千古、做不得達魯花赤，自己穿越而來，會不會連朝鮮宇宙國的開國國主都做不得了？
「郎君，要我說，今晚就會撲個空。天黑洞洞的在這大片地方，尋幾個莫須有的人影兒，就好像在大海上漂著釣白花花的娘子，行唔來，行唔來。」崔大膽一口閩南口音，李成桂適應倆月，還是吃力。
崔大膽是好漢中的好漢，身材精瘦，滿是腱子肉，有怪力。福建胥家人，人稱大膽，崔老爺賜姓崔。是這隊半吊子弓箭手，唯一平射能夠保證射程的。
夜色轉明，臨近破曉，遠處山谷間迴蕩來呼喝聲、咒罵聲、馬蹄聲。酉乾不花吹響了牛角號，提醒下方的步陣整隊，高地上的少年人也取弓在手，望向遠處顯現的身影。
「軍旗對不上，沒有約定的號角聲，不是我們的人，弓箭手準備。」李成桂盯緊由遠及近的六名騎兵，預估己方射手的有效射程，「放！」
「咻～咻～」
除了崔大膽皆是拋射，沒有準度，起到襲擾的作用。
「嗖～」
第三輪齊射終於有一人中箭，墜於馬下，拔得頭籌者，崔大膽也。
「下山備銃。」
餘下的騎兵殺到近前，其中一人，正是李成桂的四叔，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