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生命體
天穹之上，裂縫交錯。那一道道仿佛傷口般的黑暗空洞，吞噬了原本的月光與星辰，只留下紫灰色的霧氣籠罩在整片廢墟城市上空。依稀還能看到幾幢破敗的高樓，在扭曲燈影的映襯下像嶙峋的怪獸，隨時可能倒塌。狂風拂過，捲起塵土和紙片，從被撕裂的大地縫隙中漏出令人作嘔的腐朽味道。
武凡玖站在殘存的一段立交橋橋頭，眺望遠方的廢墟。那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也是第二場試煉的核心區域。早在進入這裡之前，系統就已冷漠地提示過：「零號生命體，中階巔峰，極度危險。」
他能感到胸口傳來的緊繃，仿佛有一隻無形巨手抓住了他的心臟。不過，他的面龐仍舊冷峻，眼底閃爍的唯有堅毅和謹慎。手中那把兩尺長的戰刀，在夜幕低垂中泛著微弱的寒芒。
從外形上看，這柄刀的刀身略寬，刀背厚實，刀鋒卻無比犀利，如同夜中游龍，每一次揮斬都可激盪出凌厲的破空聲。刀柄處的包裹已經磨損，上面纏著一圈深色綢布，末端繫著簡潔的護手穗。那是武凡玖第一場試煉中意外獲得的戰利品，也是一件「貼身護命」的利器。
「叮——系統提示：第二場試煉區域已開啟。檢測到高階生物『零號生命體』活動跡象，危險度維持中階巔峰，請候選者全程警惕。」
機械般的聲音再度在他腦海里浮現，仿佛一個冰冷的策劃者正居高臨下地監視著每一個參賽者。武凡玖對這種毫無人情味的提示早就習以為常。退無可退，唯有披荊斬棘。
他縱身跳下斷裂的橋體，踩在鬆動的水泥板上，聽到嘎吱聲響。稍不留神，這些鬆散的石塊就會崩塌，讓人墜落到幾十米深的下方。在昏暗的光影之中，他走得小心翼翼，腳底每一步都在測試腳下的承重。經過半分鐘的步行，他才算安全落到廢墟街面上。
夜色愈發黑沉，唯有高空那道道裂縫釋放出的紫色幽光，提供了勉強能辨物的亮度。放眼望去，整條街道坍塌破碎，汽車的鋼鐵骨架橫七豎八地歪倒著，一些燒焦的殘骸似乎經歷過猛烈的爆炸。大地多處塌陷，形成了若干個巨大的坑洞。空氣中瀰漫著說不清的腥臭味，仿佛這裡曾是某場慘烈屠戮的現場。
武凡玖走進一條被廢墟夾住的巷道，兩側的高樓只剩下殘骸，牆體和天花板層層錯落，露出內部坍塌的鋼筋。若仔細看，還能發現樓房之間橫樑垂落，牆壁被利器或火焰灼燒得漆黑一片。他默然前行，刀鋒微揚，以備不時之需。
一路上，耳邊除了狂風呼嘯聲，偶爾能聽到某處建築搖搖欲墜的脆響。沒有人類的言語，也沒有可供歇息的安全區。他的神經不斷緊繃，仿佛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在注視著他，而下一刻，就會有致命危機從陰影中竄出。
「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在死寂巷道里尤為明顯。武凡玖漸漸放慢腳步，凝神傾聽。那不是自己的腳步聲，他走路輕巧，向來不會發出這樣的迴響。正當他警惕地看向前方，一個瘦削的人形生物便自瓦礫後方冒出來。
起初，它看似只是個穿著破舊灰袍的「人類」，但當武凡玖留意到它手腳外露的部位時，不禁心頭一跳：那赫然是泛著金屬光芒的肢體，與血肉似乎無縫融合，暗銀色的光澤若隱若現，還能看到某些地方露出詭異的紋理。它的臉部五官模糊不清，只有兩個漆黑空洞的眼窩，正死死盯著武凡玖。
幾乎不用系統提示，武凡玖便立刻警覺：這正是傳說中的「零號生命體」。它的形態接近人類，但更像某種瘋狂改造後的機械怪物，蘊含著可怕的力量與速度；更要命的是，它還保有相當的智慧，不像其它低階怪物那般只會橫衝直撞。
對方似乎也在打量武凡玖。它歪了歪頭，發出低沉的嘶吼。下一瞬，寬大的灰袍內滑出了一柄形狀詭異的刀——刀身呈暗紫色，刀背有不規則凸起，仿佛植入了某種外星金屬。而在刀面上，還能看到隱約的紋路閃爍著暗紅光輝。
兩者相距不過十來米，就在這片塵土飛揚的廢墟一隅，靜靜對峙。夜風席捲著兩人的衣衫，讓場面宛如凝固。沒有多餘的言語，戰鬥的火藥味已經一觸即發。
武凡玖微微彎曲膝蓋，雙手握住長刀，暗自蓄勢。他清楚，這次對手非同一般。從對方的體格到刀的造型，都散發著濃濃的殺機。倘若一個不慎，他便會在對方的刀鋒下血濺當場。
零號生命體率先發難，它驟然加速，身軀在夜色中化為一道暗影，破空聲如悶雷般在狹窄巷道里迴響。那紫色刀鋒從上往下劈落，直取武凡玖的頭顱。武凡玖眼神一凝，刀刃橫舉，拼盡全力封擋住對方凌厲的劈斬。兩把刀接觸瞬間迸發火花，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手臂發麻，整個人被逼退半步。
幾乎在同一時刻，零號生命體左臂猛地橫掃，想藉機補上一擊。它那仿佛金屬製成的手臂帶著詭譎的破空聲，逼得武凡玖不得不側身迴避。他勉強閃過，可對方緊接著抖腕，刀鋒再度如毒蛇般刺來。這連綿不絕的攻勢，令武凡玖感到極大壓迫。他被逼得連連後退，片刻間就被封死在巷道內。
長刀連續揮動，武凡玖試圖反守為攻，卻發現對方總能先一步改變招式，精準地化解。他沒料到，這怪物的戰鬥技巧居然如此嫻熟，渾然不像只懂得蠻力的低智生物。它的刀招甚至帶有某種凌厲的章法，進退有度，且絕不戀戰，一旦發現攻勢落空，便會立刻變招。
短短几十秒內，兩人已拆了十幾招。巷道里的塵埃被刀風攪動起來，瀰漫在空氣中。武凡玖幾乎沒能找到一次可以致命反擊的機會，反倒在一次防禦不及時，肩膀被怪物拳頭砸中，險些脫力。
他心裡暗道：「力量、速度、技巧都有，這零號生命體果然恐怖……」
越打越棘手，他開始思考如何利用環境擺脫困境。這條巷道空間狹窄，反而方便零號生命體藉助速度與強勁的力量壓制自己。若能換到更開闊的地方，或許能有機可乘。可在對方的刀影籠罩下，他想移動都無比艱難，只能堪堪躲閃著。
「叮——系統警告：當前目標『零號生命體』危險度極高，請候選者保持警惕。剩餘時間：11小時22分鐘。」
系統的冰冷聲音並沒有帶來多少安慰，反而讓武凡玖心頭更加焦慮。時間在倒計時，可眼前的敵人卻是絲毫不見疲態。再這樣下去，他的體力必先耗盡。
一次刀鋒對撞後，兩人同時震退，彼此喘了口氣。地面早已被刀痕與腳印犁出溝壑，破碎的磚石遍地。武凡玖在短暫的交鋒中，衣袖被割裂多處，肩頭與腰腹更是滲出血跡；零號生命體也留下一些細微傷口，但它似乎對疼痛無感，仍散發著高昂的鬥志。
武凡玖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必須想辦法逆轉局勢。深呼吸一口，他半彎身子，一隻手撐地，猛地撲向那堵半塌的牆體。零號生命體見狀，陡然斜刺過來，想攔截他的去路；武凡玖卻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以膝蓋重擊地面，身體猛地翻滾，刀鋒橫切對方腳踝處！
這一刀攻得狠辣，對方被迫跳起躲避，同時長刀劈向武凡玖的後背。武凡玖連忙就勢翻滾，從那道坍塌的縫隙中逃了出去。對方一刀落空，迅速追擊，卻發現武凡玖已經來到了更寬闊的斷牆外圍，周圍有大量傾倒建築構成的高低錯落地形。
「既然正面對砍不行，就借環境來削弱它的速度。」武凡玖心念電轉，半蹲著，刀尖斜指地面，目光死死盯住追來的零號生命體。
對方並未停頓，飛快地跨過亂石堆，再度逼近。它的動作依舊乾淨利落，幾下縱躍，便到了武凡玖面前。狹路相逢，再起刀光！
這一次，武凡玖不再單純守勢，他依託腳下複雜的瓦礫，讓對方難以順暢發力。在一連串的交鋒中，他故意引導零號生命體踩上鬆動的磚塊或鋼筋，使其腳下生變。雖無法徹底扳回劣勢，至少能短暫讓對方攻勢滯緩，給自己騰出喘息之機。
然而，零號生命體極其聰明，它幾次中招後立刻調整步伐，再度占據上風。武凡玖的體能消耗太大，久戰下去只能越發虛弱。一次刀鋒對拼時，他被強大的力道震得虎口撕裂，血液順著指縫流出，滴落在破碎的水泥塊上。
「咳……」他悶哼一聲，幾乎握不住刀柄。
「叮——系統提示：候選者體徵嚴重受損，建議迅速脫離戰鬥或進行自救。」
武凡玖暗罵系統說得輕鬆。他想脫離，卻被怪物死死纏住，哪裡抽得開身？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遠處某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轟隆巨響，像是又一棟高樓轟然倒下，引發激烈的塵埃衝擊。濃厚的灰煙在夜空中翻滾，迅速蔓延到這片廢墟區，能見度急速下降，連空氣都變得混濁。
零號生命體稍受干擾，動作不可避免地頓了一下。武凡玖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契機，奮力抽身後退，轉進相鄰的一條斷裂走廊里。
他腳步踉蹌，呼吸粗重，渾身上下傷口火辣辣地痛。可他知道，必須繼續跑，不能被對方鎖定在塵霧稀薄的地方。再次移動數步後，他突感背後殺機驟現：怪物追上來了！
嘶吼聲中，暗紫色的刀光破開塵煙，當頭劈落。武凡玖咬牙翻滾到側方，刀刃幾乎擦著他後頸斬在地面，濺起碎石。還沒等他起身，零號生命體已踢飛一塊瓦礫逼他防守，緊接著刀鋒二次橫斬，似要把他就地分屍。
電光火石之間，武凡玖只能把長刀橫在胸口格擋。兩刃交碰發出金鐵轟鳴，他整個人被撞得飛出兩米，背部撞上斷牆，嘔出一大口血來。
肩膀的傷口被震得再次崩裂，半邊衣襟被鮮血染透。
「完了。」他眼前發黑，幾乎支撐不住。對方正舉刀緩緩逼近，準備最後的斬殺。
可怪物還沒來得及下手，忽然猛地側頭，似乎察覺到某種遠程危險。
下一秒，夜空中傳來尖銳的破空聲——像是一發子彈或箭矢，從遠方高速激射。零號生命體試圖閃避，仍遲了一步，只見寒光一閃，它的右肩被那不明暗器洞穿，腥臭的暗紅色液體噴濺而出。那怪物吃痛低吼，攻勢頓時被打斷。
武凡玖不知是誰在出手助他，他勉強撐起身體，喘著粗氣注視著局勢。零號生命體怒不可遏，晃了晃身體，又想要朝武凡玖揮刀，可高空中又是一記呼嘯傳來，準確擊中它的小臂。金屬外殼被撕裂，露出裡面半機械半生物的血肉結構。它面孔扭曲，踉蹌幾步竟然單膝跪下。
這麼好的機會，武凡玖豈能錯過？他用盡最後力氣，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衝到它身旁，長刀自下而上猛力貫穿怪物胸腹。暗紅色的液體洶湧噴灑，對方眼中漆黑的光芒忽明忽滅，發出一聲絕望又猙獰的嘶吼，刀刃軟軟垂地，再也無法揮動。
「叮——恭喜編號099號候選者成功獵殺『零號生命體』，獲得適度恢復加成，時效五分鐘。請注意，仍有未知威脅存在。」
系統話音落下，武凡玖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可他尚未來得及慶賀，忽然一道尖嘯劃破夜空，直奔他面門而來！
他勉強往旁邊一偏，卻仍被那飛射之物擦破耳側，帶起一道血痕。若他再慢半拍，恐怕整顆腦袋都要被洞穿。
「怎麼回事……」他扶著長刀，強忍劇痛四顧，卻只見夜色混沌，塵霧瀰漫，根本辨不清敵我。
四周一片死寂，連零號生命體的屍體也在他腳邊抽搐幾下便徹底僵硬，暗紅液體在地面流成一灘粘稠污跡。
救了他，卻又襲擊他？還是根本不分敵我，一視同仁地攻擊？
武凡玖腦子發暈，耳中嗡嗡作響，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可他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倒下，不管是誰在遠處放冷槍，他都要立刻離開這個開闊地帶，不然很快會變成活靶子。
想到這裡，他踉蹌幾步，撿起零號生命體掉落的破布想給自己止血，但還沒來得及卷上傷口，第二發襲擊又呼嘯而至！
這一次速度更快，顯然對方刻意瞄準了他要害。武凡玖僅靠本能往後一仰，子彈或箭矢蹭著胸口飛過，瞬間帶走一片布料與皮肉，鮮血濺落在腳邊的瓦礫上。他痛得差點失聲慘叫，咬著牙才忍住。
是誰在暗處攻擊？他努力想分辨方向，卻無法準確捕捉來源。是高樓的廢墟頂端？還是遠方更隱蔽的狙擊位？這讓他心頭一陣發寒。
「嘭……」
遠處的某片斷壁頂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晃動。武凡玖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瞧見那人身材頎長，衣擺被風吹得翻動。他舉起什麼東西對準了這裡，而後似乎察覺武凡玖想看清自己，便隱沒在坍塌的水泥梁後。
「不是來救我的……只是順手解決零號生命體，然後連我也要殺？」武凡玖腦中閃過一連串猜測。或許對方是其他候選者，或許是第三方勢力；又或者，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下一隻獵物，絲毫不講情面。
時間不容他多想，他拖著渾身血跡，半跑半爬地尋找掩體，想儘快撤離。離這兒不遠處或許還有另一道裂縫入口，只要能躲進去，就有可能逃過暗處追擊。
可每挪動一步，肩膀與腰腹的劇痛便折磨得他神經緊繃，大腿也因高強度的戰鬥而隱隱抽筋。要不是系統剛才給了一點「適度恢復」，他的身體早就無法再動。
「嗖——」
第三記襲擊劃破空氣，在他耳後爆碎。破片與碎石四濺，炸得他耳膜刺痛，像撕裂般難受。他不敢回頭，只能拼盡餘力往廢墟更深處狂奔。
那看不見的襲擊者似乎精準掌控了節奏，並不急於補刀，而是在後方或高點零星地施壓。武凡玖腦海里閃現許多畫面：可能對方故意「放長線」，等他力竭倒地；也可能對方在搜尋最佳瞄準位，準備一發終結。無論如何，他只能跑，跑到前方裂縫或障礙之處，讓自己暫且隱藏。
一口氣奔出百餘米，他衝進了一片倒塌的地鐵站入口。黑暗中，鐵軌歪斜，頂部水泥覆滿裂隙與蛛網，空氣里充斥著發霉的氣息。武凡玖跌跌撞撞地翻過一截橫樑，險些踩到下方的斷層。
好在冥冥之中，他似乎與那神秘襲擊者拉開了足夠的距離，沒有再受到狙擊。他大口喘息，背靠殘破的混凝土牆，短暫地調整呼吸。
鮮血自他肩頭、大腿、腰側溢出，已經流了不少。他用零號生命體的破布死命綑紮住傷口，勉強減緩出血。疼痛讓他頭腦一片昏沉，可他用力掐住大腿肌肉，讓自己別昏倒。
腦中回想著剛才的一幕：那人影對零號生命體與自己皆發動襲擊，似乎並無偏向。也許他只是來獵殺高階目標，任何其他生物都要被清除。武凡玖苦笑：在這破碎的維度里，誰都可能是敵人，不管人類還是怪物。
調整片刻後，他強撐著爬起，又一步步往地鐵更深處移動。狹窄的通道里不見天日，只有破裂的天花板間，偶爾透進少許紫色裂縫光，讓他能勉強看清腳下。幾處斷裂的扶梯堆積在一起，生了鐵鏽和苔蘚。他小心維持平衡，生怕一腳踩空。
系統並沒有再發布新的提示，大概它也在觀察事態發展。偶爾，遠方還能聽到轟鳴聲和怪物的嘶吼，顯示這場試煉遠未結束。
武凡玖不知道走了多久，傷口火辣辣地燒灼，他隨時可能失血過多而倒下。就在他快要陷入絕望時，眼前隱約出現了一絲扭曲的光暈，那像是一道橫亘在地鐵站盡頭的裂縫。紫灰色的光涌動，仿佛連通著另一個時空。他心中一喜：也許穿過那道縫隙，就能暫時離開這片死地。
他加快腳步，穿過漫長的殘骸走廊，終於來到那縷幽光之前。裂縫搖曳如波浪，散發著陰寒之氣。武凡玖深吸一口氣，伸手觸碰那扭曲的邊緣，掌心立即感到徹骨冰涼，仿佛置身於噩夢的入口。他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因為他沒有選擇，留在原地只會被暗處獵殺或失血死亡。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裂縫的那一瞬間，遠處一段高起的斷壁上，悄然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他身形修長，面容被夜色與風衣大領遮住。能看到的是他微抬的下巴，和那雙冷峻的眼睛。
他似乎注視了武凡玖離開的方向幾秒，目光冷漠，無悲無喜。隨後，他輕輕扭動肩膀，把什麼遠程武器收進風衣內側。風吹過時，獵獵作響，把他衣角撩起，宛如刀鋒般冷硬的剪影。
隔著百餘米的距離，沒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也沒有打算留下線索，只是用極低的聲音，似嘲弄又似評價地說道：「算你走運。」
四字落下，他身形一閃，消失在斷壁背後。夜色依舊，冷風卷過這片殘垣斷壁，將血腥與硝煙攪動得愈發濃烈。零度裂縫深處，新的噩夢或許剛剛開始。
武凡玖站在殘存的一段立交橋橋頭，眺望遠方的廢墟。那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也是第二場試煉的核心區域。早在進入這裡之前，系統就已冷漠地提示過：「零號生命體，中階巔峰，極度危險。」
他能感到胸口傳來的緊繃，仿佛有一隻無形巨手抓住了他的心臟。不過，他的面龐仍舊冷峻，眼底閃爍的唯有堅毅和謹慎。手中那把兩尺長的戰刀，在夜幕低垂中泛著微弱的寒芒。
從外形上看，這柄刀的刀身略寬，刀背厚實，刀鋒卻無比犀利，如同夜中游龍，每一次揮斬都可激盪出凌厲的破空聲。刀柄處的包裹已經磨損，上面纏著一圈深色綢布，末端繫著簡潔的護手穗。那是武凡玖第一場試煉中意外獲得的戰利品，也是一件「貼身護命」的利器。
「叮——系統提示：第二場試煉區域已開啟。檢測到高階生物『零號生命體』活動跡象，危險度維持中階巔峰，請候選者全程警惕。」
機械般的聲音再度在他腦海里浮現，仿佛一個冰冷的策劃者正居高臨下地監視著每一個參賽者。武凡玖對這種毫無人情味的提示早就習以為常。退無可退，唯有披荊斬棘。
他縱身跳下斷裂的橋體，踩在鬆動的水泥板上，聽到嘎吱聲響。稍不留神，這些鬆散的石塊就會崩塌，讓人墜落到幾十米深的下方。在昏暗的光影之中，他走得小心翼翼，腳底每一步都在測試腳下的承重。經過半分鐘的步行，他才算安全落到廢墟街面上。
夜色愈發黑沉，唯有高空那道道裂縫釋放出的紫色幽光，提供了勉強能辨物的亮度。放眼望去，整條街道坍塌破碎，汽車的鋼鐵骨架橫七豎八地歪倒著，一些燒焦的殘骸似乎經歷過猛烈的爆炸。大地多處塌陷，形成了若干個巨大的坑洞。空氣中瀰漫著說不清的腥臭味，仿佛這裡曾是某場慘烈屠戮的現場。
武凡玖走進一條被廢墟夾住的巷道，兩側的高樓只剩下殘骸，牆體和天花板層層錯落，露出內部坍塌的鋼筋。若仔細看，還能發現樓房之間橫樑垂落，牆壁被利器或火焰灼燒得漆黑一片。他默然前行，刀鋒微揚，以備不時之需。
一路上，耳邊除了狂風呼嘯聲，偶爾能聽到某處建築搖搖欲墜的脆響。沒有人類的言語，也沒有可供歇息的安全區。他的神經不斷緊繃，仿佛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在注視著他，而下一刻，就會有致命危機從陰影中竄出。
「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在死寂巷道里尤為明顯。武凡玖漸漸放慢腳步，凝神傾聽。那不是自己的腳步聲，他走路輕巧，向來不會發出這樣的迴響。正當他警惕地看向前方，一個瘦削的人形生物便自瓦礫後方冒出來。
起初，它看似只是個穿著破舊灰袍的「人類」，但當武凡玖留意到它手腳外露的部位時，不禁心頭一跳：那赫然是泛著金屬光芒的肢體，與血肉似乎無縫融合，暗銀色的光澤若隱若現，還能看到某些地方露出詭異的紋理。它的臉部五官模糊不清，只有兩個漆黑空洞的眼窩，正死死盯著武凡玖。
幾乎不用系統提示，武凡玖便立刻警覺：這正是傳說中的「零號生命體」。它的形態接近人類，但更像某種瘋狂改造後的機械怪物，蘊含著可怕的力量與速度；更要命的是，它還保有相當的智慧，不像其它低階怪物那般只會橫衝直撞。
對方似乎也在打量武凡玖。它歪了歪頭，發出低沉的嘶吼。下一瞬，寬大的灰袍內滑出了一柄形狀詭異的刀——刀身呈暗紫色，刀背有不規則凸起，仿佛植入了某種外星金屬。而在刀面上，還能看到隱約的紋路閃爍著暗紅光輝。
兩者相距不過十來米，就在這片塵土飛揚的廢墟一隅，靜靜對峙。夜風席捲著兩人的衣衫，讓場面宛如凝固。沒有多餘的言語，戰鬥的火藥味已經一觸即發。
武凡玖微微彎曲膝蓋，雙手握住長刀，暗自蓄勢。他清楚，這次對手非同一般。從對方的體格到刀的造型，都散發著濃濃的殺機。倘若一個不慎，他便會在對方的刀鋒下血濺當場。
零號生命體率先發難，它驟然加速，身軀在夜色中化為一道暗影，破空聲如悶雷般在狹窄巷道里迴響。那紫色刀鋒從上往下劈落，直取武凡玖的頭顱。武凡玖眼神一凝，刀刃橫舉，拼盡全力封擋住對方凌厲的劈斬。兩把刀接觸瞬間迸發火花，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手臂發麻，整個人被逼退半步。
幾乎在同一時刻，零號生命體左臂猛地橫掃，想藉機補上一擊。它那仿佛金屬製成的手臂帶著詭譎的破空聲，逼得武凡玖不得不側身迴避。他勉強閃過，可對方緊接著抖腕，刀鋒再度如毒蛇般刺來。這連綿不絕的攻勢，令武凡玖感到極大壓迫。他被逼得連連後退，片刻間就被封死在巷道內。
長刀連續揮動，武凡玖試圖反守為攻，卻發現對方總能先一步改變招式，精準地化解。他沒料到，這怪物的戰鬥技巧居然如此嫻熟，渾然不像只懂得蠻力的低智生物。它的刀招甚至帶有某種凌厲的章法，進退有度，且絕不戀戰，一旦發現攻勢落空，便會立刻變招。
短短几十秒內，兩人已拆了十幾招。巷道里的塵埃被刀風攪動起來，瀰漫在空氣中。武凡玖幾乎沒能找到一次可以致命反擊的機會，反倒在一次防禦不及時，肩膀被怪物拳頭砸中，險些脫力。
他心裡暗道：「力量、速度、技巧都有，這零號生命體果然恐怖……」
越打越棘手，他開始思考如何利用環境擺脫困境。這條巷道空間狹窄，反而方便零號生命體藉助速度與強勁的力量壓制自己。若能換到更開闊的地方，或許能有機可乘。可在對方的刀影籠罩下，他想移動都無比艱難，只能堪堪躲閃著。
「叮——系統警告：當前目標『零號生命體』危險度極高，請候選者保持警惕。剩餘時間：11小時22分鐘。」
系統的冰冷聲音並沒有帶來多少安慰，反而讓武凡玖心頭更加焦慮。時間在倒計時，可眼前的敵人卻是絲毫不見疲態。再這樣下去，他的體力必先耗盡。
一次刀鋒對撞後，兩人同時震退，彼此喘了口氣。地面早已被刀痕與腳印犁出溝壑，破碎的磚石遍地。武凡玖在短暫的交鋒中，衣袖被割裂多處，肩頭與腰腹更是滲出血跡；零號生命體也留下一些細微傷口，但它似乎對疼痛無感，仍散發著高昂的鬥志。
武凡玖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必須想辦法逆轉局勢。深呼吸一口，他半彎身子，一隻手撐地，猛地撲向那堵半塌的牆體。零號生命體見狀，陡然斜刺過來，想攔截他的去路；武凡玖卻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以膝蓋重擊地面，身體猛地翻滾，刀鋒橫切對方腳踝處！
這一刀攻得狠辣，對方被迫跳起躲避，同時長刀劈向武凡玖的後背。武凡玖連忙就勢翻滾，從那道坍塌的縫隙中逃了出去。對方一刀落空，迅速追擊，卻發現武凡玖已經來到了更寬闊的斷牆外圍，周圍有大量傾倒建築構成的高低錯落地形。
「既然正面對砍不行，就借環境來削弱它的速度。」武凡玖心念電轉，半蹲著，刀尖斜指地面，目光死死盯住追來的零號生命體。
對方並未停頓，飛快地跨過亂石堆，再度逼近。它的動作依舊乾淨利落，幾下縱躍，便到了武凡玖面前。狹路相逢，再起刀光！
這一次，武凡玖不再單純守勢，他依託腳下複雜的瓦礫，讓對方難以順暢發力。在一連串的交鋒中，他故意引導零號生命體踩上鬆動的磚塊或鋼筋，使其腳下生變。雖無法徹底扳回劣勢，至少能短暫讓對方攻勢滯緩，給自己騰出喘息之機。
然而，零號生命體極其聰明，它幾次中招後立刻調整步伐，再度占據上風。武凡玖的體能消耗太大，久戰下去只能越發虛弱。一次刀鋒對拼時，他被強大的力道震得虎口撕裂，血液順著指縫流出，滴落在破碎的水泥塊上。
「咳……」他悶哼一聲，幾乎握不住刀柄。
「叮——系統提示：候選者體徵嚴重受損，建議迅速脫離戰鬥或進行自救。」
武凡玖暗罵系統說得輕鬆。他想脫離，卻被怪物死死纏住，哪裡抽得開身？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遠處某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轟隆巨響，像是又一棟高樓轟然倒下，引發激烈的塵埃衝擊。濃厚的灰煙在夜空中翻滾，迅速蔓延到這片廢墟區，能見度急速下降，連空氣都變得混濁。
零號生命體稍受干擾，動作不可避免地頓了一下。武凡玖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契機，奮力抽身後退，轉進相鄰的一條斷裂走廊里。
他腳步踉蹌，呼吸粗重，渾身上下傷口火辣辣地痛。可他知道，必須繼續跑，不能被對方鎖定在塵霧稀薄的地方。再次移動數步後，他突感背後殺機驟現：怪物追上來了！
嘶吼聲中，暗紫色的刀光破開塵煙，當頭劈落。武凡玖咬牙翻滾到側方，刀刃幾乎擦著他後頸斬在地面，濺起碎石。還沒等他起身，零號生命體已踢飛一塊瓦礫逼他防守，緊接著刀鋒二次橫斬，似要把他就地分屍。
電光火石之間，武凡玖只能把長刀橫在胸口格擋。兩刃交碰發出金鐵轟鳴，他整個人被撞得飛出兩米，背部撞上斷牆，嘔出一大口血來。
肩膀的傷口被震得再次崩裂，半邊衣襟被鮮血染透。
「完了。」他眼前發黑，幾乎支撐不住。對方正舉刀緩緩逼近，準備最後的斬殺。
可怪物還沒來得及下手，忽然猛地側頭，似乎察覺到某種遠程危險。
下一秒，夜空中傳來尖銳的破空聲——像是一發子彈或箭矢，從遠方高速激射。零號生命體試圖閃避，仍遲了一步，只見寒光一閃，它的右肩被那不明暗器洞穿，腥臭的暗紅色液體噴濺而出。那怪物吃痛低吼，攻勢頓時被打斷。
武凡玖不知是誰在出手助他，他勉強撐起身體，喘著粗氣注視著局勢。零號生命體怒不可遏，晃了晃身體，又想要朝武凡玖揮刀，可高空中又是一記呼嘯傳來，準確擊中它的小臂。金屬外殼被撕裂，露出裡面半機械半生物的血肉結構。它面孔扭曲，踉蹌幾步竟然單膝跪下。
這麼好的機會，武凡玖豈能錯過？他用盡最後力氣，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衝到它身旁，長刀自下而上猛力貫穿怪物胸腹。暗紅色的液體洶湧噴灑，對方眼中漆黑的光芒忽明忽滅，發出一聲絕望又猙獰的嘶吼，刀刃軟軟垂地，再也無法揮動。
「叮——恭喜編號099號候選者成功獵殺『零號生命體』，獲得適度恢復加成，時效五分鐘。請注意，仍有未知威脅存在。」
系統話音落下，武凡玖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可他尚未來得及慶賀，忽然一道尖嘯劃破夜空，直奔他面門而來！
他勉強往旁邊一偏，卻仍被那飛射之物擦破耳側，帶起一道血痕。若他再慢半拍，恐怕整顆腦袋都要被洞穿。
「怎麼回事……」他扶著長刀，強忍劇痛四顧，卻只見夜色混沌，塵霧瀰漫，根本辨不清敵我。
四周一片死寂，連零號生命體的屍體也在他腳邊抽搐幾下便徹底僵硬，暗紅液體在地面流成一灘粘稠污跡。
救了他，卻又襲擊他？還是根本不分敵我，一視同仁地攻擊？
武凡玖腦子發暈，耳中嗡嗡作響，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可他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倒下，不管是誰在遠處放冷槍，他都要立刻離開這個開闊地帶，不然很快會變成活靶子。
想到這裡，他踉蹌幾步，撿起零號生命體掉落的破布想給自己止血，但還沒來得及卷上傷口，第二發襲擊又呼嘯而至！
這一次速度更快，顯然對方刻意瞄準了他要害。武凡玖僅靠本能往後一仰，子彈或箭矢蹭著胸口飛過，瞬間帶走一片布料與皮肉，鮮血濺落在腳邊的瓦礫上。他痛得差點失聲慘叫，咬著牙才忍住。
是誰在暗處攻擊？他努力想分辨方向，卻無法準確捕捉來源。是高樓的廢墟頂端？還是遠方更隱蔽的狙擊位？這讓他心頭一陣發寒。
「嘭……」
遠處的某片斷壁頂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晃動。武凡玖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瞧見那人身材頎長，衣擺被風吹得翻動。他舉起什麼東西對準了這裡，而後似乎察覺武凡玖想看清自己，便隱沒在坍塌的水泥梁後。
「不是來救我的……只是順手解決零號生命體，然後連我也要殺？」武凡玖腦中閃過一連串猜測。或許對方是其他候選者，或許是第三方勢力；又或者，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下一隻獵物，絲毫不講情面。
時間不容他多想，他拖著渾身血跡，半跑半爬地尋找掩體，想儘快撤離。離這兒不遠處或許還有另一道裂縫入口，只要能躲進去，就有可能逃過暗處追擊。
可每挪動一步，肩膀與腰腹的劇痛便折磨得他神經緊繃，大腿也因高強度的戰鬥而隱隱抽筋。要不是系統剛才給了一點「適度恢復」，他的身體早就無法再動。
「嗖——」
第三記襲擊劃破空氣，在他耳後爆碎。破片與碎石四濺，炸得他耳膜刺痛，像撕裂般難受。他不敢回頭，只能拼盡餘力往廢墟更深處狂奔。
那看不見的襲擊者似乎精準掌控了節奏，並不急於補刀，而是在後方或高點零星地施壓。武凡玖腦海里閃現許多畫面：可能對方故意「放長線」，等他力竭倒地；也可能對方在搜尋最佳瞄準位，準備一發終結。無論如何，他只能跑，跑到前方裂縫或障礙之處，讓自己暫且隱藏。
一口氣奔出百餘米，他衝進了一片倒塌的地鐵站入口。黑暗中，鐵軌歪斜，頂部水泥覆滿裂隙與蛛網，空氣里充斥著發霉的氣息。武凡玖跌跌撞撞地翻過一截橫樑，險些踩到下方的斷層。
好在冥冥之中，他似乎與那神秘襲擊者拉開了足夠的距離，沒有再受到狙擊。他大口喘息，背靠殘破的混凝土牆，短暫地調整呼吸。
鮮血自他肩頭、大腿、腰側溢出，已經流了不少。他用零號生命體的破布死命綑紮住傷口，勉強減緩出血。疼痛讓他頭腦一片昏沉，可他用力掐住大腿肌肉，讓自己別昏倒。
腦中回想著剛才的一幕：那人影對零號生命體與自己皆發動襲擊，似乎並無偏向。也許他只是來獵殺高階目標，任何其他生物都要被清除。武凡玖苦笑：在這破碎的維度里，誰都可能是敵人，不管人類還是怪物。
調整片刻後，他強撐著爬起，又一步步往地鐵更深處移動。狹窄的通道里不見天日，只有破裂的天花板間，偶爾透進少許紫色裂縫光，讓他能勉強看清腳下。幾處斷裂的扶梯堆積在一起，生了鐵鏽和苔蘚。他小心維持平衡，生怕一腳踩空。
系統並沒有再發布新的提示，大概它也在觀察事態發展。偶爾，遠方還能聽到轟鳴聲和怪物的嘶吼，顯示這場試煉遠未結束。
武凡玖不知道走了多久，傷口火辣辣地燒灼，他隨時可能失血過多而倒下。就在他快要陷入絕望時，眼前隱約出現了一絲扭曲的光暈，那像是一道橫亘在地鐵站盡頭的裂縫。紫灰色的光涌動，仿佛連通著另一個時空。他心中一喜：也許穿過那道縫隙，就能暫時離開這片死地。
他加快腳步，穿過漫長的殘骸走廊，終於來到那縷幽光之前。裂縫搖曳如波浪，散發著陰寒之氣。武凡玖深吸一口氣，伸手觸碰那扭曲的邊緣，掌心立即感到徹骨冰涼，仿佛置身於噩夢的入口。他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因為他沒有選擇，留在原地只會被暗處獵殺或失血死亡。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裂縫的那一瞬間，遠處一段高起的斷壁上，悄然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他身形修長，面容被夜色與風衣大領遮住。能看到的是他微抬的下巴，和那雙冷峻的眼睛。
他似乎注視了武凡玖離開的方向幾秒，目光冷漠，無悲無喜。隨後，他輕輕扭動肩膀，把什麼遠程武器收進風衣內側。風吹過時，獵獵作響，把他衣角撩起，宛如刀鋒般冷硬的剪影。
隔著百餘米的距離，沒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也沒有打算留下線索，只是用極低的聲音，似嘲弄又似評價地說道：「算你走運。」
四字落下，他身形一閃，消失在斷壁背後。夜色依舊，冷風卷過這片殘垣斷壁，將血腥與硝煙攪動得愈發濃烈。零度裂縫深處，新的噩夢或許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