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嘴邊的肥肉
「你要承包西門外的河灘？」
「對。」
「承包那麼多爛河灘能幹嘛？那種河灘地裡頭，根本就不能種莊稼啊。」
「姐夫實不相瞞，我承包了那幾段河灘地，主要兩個用途，第一是養魚，第二是賣沙子。」
「……」
梁縣長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有些看不透陳春年了。
或者說，他這位大縣長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根本就趕不上陳春年的這種跳躍性，這讓他有點難受。
「春年，你實話告訴我，你承包那幾段沒什麼用的河灘地，究竟想要幹什麼？」
梁縣長吸一口煙，皺眉問道。
「我說了啊，第一養魚，第二賣河砂。」
陳春年也吸一口煙，認真說道：「咱們西北一帶的水產品很少，最多也就黃河沿岸，渭水下游，白龍江兩岸，以及少數地方能養魚。」
「我打聽過，在長安城、鳳城一帶，最便宜的淡水魚不僅數量少，都是冷庫運輸過來的冰疙瘩魚，像什麼帶魚、梭邊魚，不好吃，還特麼死貴死貴，一斤就要七八毛錢。」
「咱們紅寧縣這一條淡水河，水量不大，可是，水質好啊，養魚絕對沒問題。」
他頓一頓，繼續巴拉：「另外，咱們縣上沒有一家正規的建築公司和建築工程隊，也沒什麼基建項目，所以，感覺河砂沒什麼用。
實際上姐夫，河砂是寶貝啊。
一方河砂，在鳳城那邊賣一塊多錢，在長安城一帶賣得更貴，差不多超過兩塊錢了……」
說一半，咽一半，掐頭去尾說了好一陣子。
梁縣長基本聽明白了：「春年，你的意思是說，你承包了那幾段河灘地，一邊搞水產養殖，一邊挖砂賣砂？」
陳春年點頭。
梁縣長有些生氣：「那你為什麼不搞一個建築公司？如果你想搞，我立刻給城建和工商那邊打招呼。」
陳春年苦笑，搖頭：「姐夫，我這人胸無大志，就想當一個廚子，賺一點安穩錢，娶幾個…呃，生一炕娃。」
梁縣長立了立眉毛，忍不住笑罵：「你小子給我消停點，上面有政策，對於流氓重婚這些爛事，可能要從重從嚴。」
「而且，計劃生育抓的緊，你別給我惹麻煩。」
有些話不能說透。
陳春年卻早已知曉，心裡頭嘟囔著，哎，不就是1983年嘛，老子早就知道了。
梁縣長也不是一個爽快人，同樣說一半、咽一半，不僅是知識分子，更是一個老油條啊。
接下來的一些手續很順暢，無非是多跑了十幾家單位，像什麼縣公安，衛生局，防疫站，教委，國土，農業，林業等部門。
最後一站是水利局。
相比其他縣直單位和部門，紅寧縣的水利局更寒酸，一個不足一畝的小院子，只有三排仿蘇式平房。
一排是辦公室，另外兩排是宿舍和家屬院，破舊寒酸，好多屋頂都開始長草了。
「請問、您是王局嗎？」
陳春年停下挎斗子摩托車，大致看一眼，敲響一間掛著『局長』牌子的辦公室門。
接待他的是一個白淨中年人，謝頂嚴重，戴一副啤酒瓶底一樣厚的黑框眼鏡：「對，我是王克儉，你是？」
陳春年進門遞過去一根煙，咧嘴笑道：「我叫陳春年，賣鹵肥腸的，王局可以叫我小陳，或者乾脆叫陳肥腸。」
王克儉局長一愣，呵呵笑了：「知道知道，梁縣長打過電話了。」
打過電話就好…陳春年給王局長點上煙，開門見山說道：「既然王局知道什麼事，咱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說著，他從帆布挎包里拿出一疊『承包合同』：「這是我胡亂寫的一份承包合同，王局您看看。」
王克儉局長捏著合同書，很仔細看一遍，白淨臉上露出一抹疑惑。
這份看似粗糙的承包合同，字跡潦草倒在其次，關鍵是這裡面的內容……哎，這合同，真不是梁縣長親手擬定的？
無論是措辭，條理，邏輯清晰到了一定的程度，讓人根本就挑不出什么小問題。
尤其是承包金額！
哎喲臥槽，四段沒什麼用處的河灘地，總共不過七八百畝，每年的承包費，竟然高達3000塊錢！
這是什麼？
這分明就是、給咱水利局這種清水衙門送錢來了……
「小陳同志，這份合同文書寫的很好，我這就讓分管領導重新謄抄兩份。」
王克儉局長笑眯眯出門，在隔壁房間裡安排了一下工作，然後，他便回來了。
「來來來，小陳，喝茶。」
王局長很客氣，泡了一杯高碎茉莉花茶，還給陳春年遞過來一根煙：「來，抽菸。」
陳春年道一聲謝，客客氣氣問道：「王局，您看這河灘承包的事？」
王局長胖手一揮：「包，全都包給你！」
說著，他在一個文件櫃裡翻找一陣，拿出一張紅寧縣水文圖，指點著縣城周邊幾處河灘地，笑問：「小陳同志，這幾處都給你，再加一點錢？」
陳春年湊過去看一眼，眼皮一陣亂跳。
馬丹的，這個水利局該是窮到了什麼地步？多好的河灘地，多好的聚寶盆，說承包就承包？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1983年前後的紅寧縣，真特麼又窮又苦又落後，很多明明能賺錢的東西，知道十幾年後，大家才會明白過來。
就比如河灘地的河砂自不必說，等到三五年後，兩條過境國道立項、建設後，第一批開砂廠的人賺了個盆滿缽滿，出了十幾個土包子老闆。
還有河灘地開發水產養殖，直到1992年前後，有個福建老闆投資，專門養殖南方人不怎麼吃的梭邊魚，當年就賺了幾百萬！
此外，王局長指點的這幾段河灘地，其實並不算真正的河灘地，而是妥妥的肥地。
只不過，眼下來說，那些水邊的河灘地里長滿了蘆葦草，暫時沒辦法種莊稼……
「王局，我手裡只有這麼一點錢，等到水產養殖開始，挖池子什麼，可不也要用錢。」
陳春年苦笑說道：「更何況，您說的這幾塊河灘地…土地性質是集體的，還是咱們縣上國土的？」
弄清楚這一點很重要。
因為，如果屬於集體的，絕壁是一個特麼的大坑，誰敢伸手，分分鐘被當地農戶群起而攻之給弄死、弄殘。
如果屬於國土，那就好辦了。
王局長哈哈大笑，十分豪邁的說道：「小陳你放心，你是梁縣長親自打電話叮囑要重點扶持的，我坑誰都不敢坑你啊。」
「實話告訴你吧，這幾處河灘地，都屬於國土。」
「如果你有意承包，我這就給國土局靳局長那邊打電話溝通一下，一次性全給你，承包費肯定也不會太高。」
陳春年沉吟良久，終於點頭答應。
不是他不想占便宜，實在是他現在手頭賺錢的項目太多，根本就不需要搞養殖、弄水產什麼。
這些項目賺錢太辛苦。
可是，盛情難卻，放到嘴邊的幾塊肥肉，他若是不趁機一口吞下，真特麼會天理難容……
……
在縣上十幾個單位、部門折騰了兩三天，陳春年終於將白水河沿岸的七八處河灘地，悉數收入囊中。
每年的承包費，總計4500塊錢。
此外，為了堵住別人的嘴，他還主動提出，每年遞增承包費3%，總承包年限為30年。
「大虎哥，帶幾十個人過去，先把西門外那一大片河灘地圈起來。」
這一日早上，陳春年召見了羅大虎，給他安排下一步的工作：「龍王廟向西400米，向東1000米，河道兩邊500米範圍內，現在都是我們的了。」
「你帶人過去，先用砂土圍攏一個大圈子，把咱們自己的地盤圈起來再說。」
羅大虎聽得有些懵圈：「啊？那一大片都圈起來？」
陳春年點頭：「嗯吶。」
羅大虎撓一撓大光頭，沒吭聲，轉身就去召集東關一帶的混子幹活去了。
陳春年很滿意。
看看，這才是猛將啊，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動員，堅決執行命令就行了。
「對。」
「承包那麼多爛河灘能幹嘛？那種河灘地裡頭，根本就不能種莊稼啊。」
「姐夫實不相瞞，我承包了那幾段河灘地，主要兩個用途，第一是養魚，第二是賣沙子。」
「……」
梁縣長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有些看不透陳春年了。
或者說，他這位大縣長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根本就趕不上陳春年的這種跳躍性，這讓他有點難受。
「春年，你實話告訴我，你承包那幾段沒什麼用的河灘地，究竟想要幹什麼？」
梁縣長吸一口煙，皺眉問道。
「我說了啊，第一養魚，第二賣河砂。」
陳春年也吸一口煙，認真說道：「咱們西北一帶的水產品很少，最多也就黃河沿岸，渭水下游，白龍江兩岸，以及少數地方能養魚。」
「我打聽過，在長安城、鳳城一帶，最便宜的淡水魚不僅數量少，都是冷庫運輸過來的冰疙瘩魚，像什麼帶魚、梭邊魚，不好吃，還特麼死貴死貴，一斤就要七八毛錢。」
「咱們紅寧縣這一條淡水河，水量不大，可是，水質好啊，養魚絕對沒問題。」
他頓一頓，繼續巴拉：「另外，咱們縣上沒有一家正規的建築公司和建築工程隊，也沒什麼基建項目，所以，感覺河砂沒什麼用。
實際上姐夫，河砂是寶貝啊。
一方河砂，在鳳城那邊賣一塊多錢，在長安城一帶賣得更貴，差不多超過兩塊錢了……」
說一半，咽一半，掐頭去尾說了好一陣子。
梁縣長基本聽明白了：「春年，你的意思是說，你承包了那幾段河灘地，一邊搞水產養殖，一邊挖砂賣砂？」
陳春年點頭。
梁縣長有些生氣：「那你為什麼不搞一個建築公司？如果你想搞，我立刻給城建和工商那邊打招呼。」
陳春年苦笑，搖頭：「姐夫，我這人胸無大志，就想當一個廚子，賺一點安穩錢，娶幾個…呃，生一炕娃。」
梁縣長立了立眉毛，忍不住笑罵：「你小子給我消停點，上面有政策，對於流氓重婚這些爛事，可能要從重從嚴。」
「而且，計劃生育抓的緊，你別給我惹麻煩。」
有些話不能說透。
陳春年卻早已知曉，心裡頭嘟囔著，哎，不就是1983年嘛，老子早就知道了。
梁縣長也不是一個爽快人，同樣說一半、咽一半，不僅是知識分子，更是一個老油條啊。
接下來的一些手續很順暢，無非是多跑了十幾家單位，像什麼縣公安，衛生局，防疫站，教委，國土，農業，林業等部門。
最後一站是水利局。
相比其他縣直單位和部門，紅寧縣的水利局更寒酸，一個不足一畝的小院子，只有三排仿蘇式平房。
一排是辦公室，另外兩排是宿舍和家屬院，破舊寒酸，好多屋頂都開始長草了。
「請問、您是王局嗎？」
陳春年停下挎斗子摩托車，大致看一眼，敲響一間掛著『局長』牌子的辦公室門。
接待他的是一個白淨中年人，謝頂嚴重，戴一副啤酒瓶底一樣厚的黑框眼鏡：「對，我是王克儉，你是？」
陳春年進門遞過去一根煙，咧嘴笑道：「我叫陳春年，賣鹵肥腸的，王局可以叫我小陳，或者乾脆叫陳肥腸。」
王克儉局長一愣，呵呵笑了：「知道知道，梁縣長打過電話了。」
打過電話就好…陳春年給王局長點上煙，開門見山說道：「既然王局知道什麼事，咱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說著，他從帆布挎包里拿出一疊『承包合同』：「這是我胡亂寫的一份承包合同，王局您看看。」
王克儉局長捏著合同書，很仔細看一遍，白淨臉上露出一抹疑惑。
這份看似粗糙的承包合同，字跡潦草倒在其次，關鍵是這裡面的內容……哎，這合同，真不是梁縣長親手擬定的？
無論是措辭，條理，邏輯清晰到了一定的程度，讓人根本就挑不出什么小問題。
尤其是承包金額！
哎喲臥槽，四段沒什麼用處的河灘地，總共不過七八百畝，每年的承包費，竟然高達3000塊錢！
這是什麼？
這分明就是、給咱水利局這種清水衙門送錢來了……
「小陳同志，這份合同文書寫的很好，我這就讓分管領導重新謄抄兩份。」
王克儉局長笑眯眯出門，在隔壁房間裡安排了一下工作，然後，他便回來了。
「來來來，小陳，喝茶。」
王局長很客氣，泡了一杯高碎茉莉花茶，還給陳春年遞過來一根煙：「來，抽菸。」
陳春年道一聲謝，客客氣氣問道：「王局，您看這河灘承包的事？」
王局長胖手一揮：「包，全都包給你！」
說著，他在一個文件櫃裡翻找一陣，拿出一張紅寧縣水文圖，指點著縣城周邊幾處河灘地，笑問：「小陳同志，這幾處都給你，再加一點錢？」
陳春年湊過去看一眼，眼皮一陣亂跳。
馬丹的，這個水利局該是窮到了什麼地步？多好的河灘地，多好的聚寶盆，說承包就承包？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1983年前後的紅寧縣，真特麼又窮又苦又落後，很多明明能賺錢的東西，知道十幾年後，大家才會明白過來。
就比如河灘地的河砂自不必說，等到三五年後，兩條過境國道立項、建設後，第一批開砂廠的人賺了個盆滿缽滿，出了十幾個土包子老闆。
還有河灘地開發水產養殖，直到1992年前後，有個福建老闆投資，專門養殖南方人不怎麼吃的梭邊魚，當年就賺了幾百萬！
此外，王局長指點的這幾段河灘地，其實並不算真正的河灘地，而是妥妥的肥地。
只不過，眼下來說，那些水邊的河灘地里長滿了蘆葦草，暫時沒辦法種莊稼……
「王局，我手裡只有這麼一點錢，等到水產養殖開始，挖池子什麼，可不也要用錢。」
陳春年苦笑說道：「更何況，您說的這幾塊河灘地…土地性質是集體的，還是咱們縣上國土的？」
弄清楚這一點很重要。
因為，如果屬於集體的，絕壁是一個特麼的大坑，誰敢伸手，分分鐘被當地農戶群起而攻之給弄死、弄殘。
如果屬於國土，那就好辦了。
王局長哈哈大笑，十分豪邁的說道：「小陳你放心，你是梁縣長親自打電話叮囑要重點扶持的，我坑誰都不敢坑你啊。」
「實話告訴你吧，這幾處河灘地，都屬於國土。」
「如果你有意承包，我這就給國土局靳局長那邊打電話溝通一下，一次性全給你，承包費肯定也不會太高。」
陳春年沉吟良久，終於點頭答應。
不是他不想占便宜，實在是他現在手頭賺錢的項目太多，根本就不需要搞養殖、弄水產什麼。
這些項目賺錢太辛苦。
可是，盛情難卻，放到嘴邊的幾塊肥肉，他若是不趁機一口吞下，真特麼會天理難容……
……
在縣上十幾個單位、部門折騰了兩三天，陳春年終於將白水河沿岸的七八處河灘地，悉數收入囊中。
每年的承包費，總計4500塊錢。
此外，為了堵住別人的嘴，他還主動提出，每年遞增承包費3%，總承包年限為30年。
「大虎哥，帶幾十個人過去，先把西門外那一大片河灘地圈起來。」
這一日早上，陳春年召見了羅大虎，給他安排下一步的工作：「龍王廟向西400米，向東1000米，河道兩邊500米範圍內，現在都是我們的了。」
「你帶人過去，先用砂土圍攏一個大圈子，把咱們自己的地盤圈起來再說。」
羅大虎聽得有些懵圈：「啊？那一大片都圈起來？」
陳春年點頭：「嗯吶。」
羅大虎撓一撓大光頭，沒吭聲，轉身就去召集東關一帶的混子幹活去了。
陳春年很滿意。
看看，這才是猛將啊，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動員，堅決執行命令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