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橫生波折
陸允川一番話引來的熱潮，差點掀翻陸盛國家的屋頂。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眾人的熱情才消退下來，追問起陸允川更加詳細的細節。
但這個時候，陸允川卻不說了。
直到大家不依不饒的連連逼問，他才「不情不願」的又漏了幾句：
「我跟日報的大主編交朋友也不白交的，咱們省的清源縣、鄂北省的遂縣、湖建省的谷田縣，誰種香菇最好、誰能來指導咱們，我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還有我那個朋友，戴記者，你們也都認識，省城的大記者，他家裡是跑船的，省城供銷社的人頭也熟。你們知道我真有路子就行了。」
重生後有一點不好，就是你很難合理化自己的「生而知之」，這點陸允川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只能把孫耀峰和戴裕遲拉出來扯大旗，把自己前世的那些記憶儘量「合理化」。
好在這兩個人的身份哄弄村裡的族人已經夠用了，他也不用再在這個方面花費心思。
對於陸允川的遮遮掩掩大家也能理解，畢竟如果自己有了這些路子，可能捂得比允川更嚴實呢！
又鬧了一會兒，直到陸允川承諾春節前一定給大家准信，陸家眾人這才停下了對他的糾纏。
場中一時又安靜下來。
主座上的幾位大長輩互相對視幾眼，又看了看大堂正中那堆還沒被收起來的鈔票，最終還是大爺爺清了清嗓子，重新提起一個話題：
「好了，都安靜，我們這幫老傢伙再說一個事。」
看著大長輩們都開始在正襟危坐，下邊的年輕人們也不敢怠慢，紛紛站好了看向前方。
「咱們陸家，向來是唯才是舉，有本事的人，從來都不會被虧待。允川啊，是你們這一代最成器的！不僅馬上要變成大學生了，連掙錢也是一頂一的出挑！
所以，我們這幫老傢伙也說好了，以後這族裡的大會，也有允川的一個座位！你們在這兒的，有一個算一個，也是咱們陸家的頂樑柱。所以，你們的意思呢？」
大爺爺說完，就開始等著下邊青壯們的意見。
只停頓了幾秒，陸學遠就率先出聲：「我同意！」
他的聲音頓時引動了眾人，他們也七嘴八舌開始表達自己的意見。
「這是好事兒啊，我也沒意見！」
「允川有本事，坐個座位也可以的嘛。」
有些人甚至說得更加露骨：
「允川能帶著大傢伙兒賺錢，這還有誰不服他的？」
「對，反正我服氣！」
至於陸允川，他只是慣例的謙虛了幾句，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長久以來，在生產力發展到一定層次以前，不論南北，但凡鄉下有家族聚居的地方，總會產生一個「宗族」的概念。
同姓氏的人抱團在一起，才能更好的爭奪生存資源，形單影隻沒有家族庇護的，例如之前的迎春嫂，在這個年代就只能帶著女兒獨自苦捱。
當然，這種宗族的聯繫也不是完全牢靠的，等過了幾年，市場經濟徹底發展起來時，宗族這個概念，也會隨著經濟崛起而逐漸崩塌。
即便是現在，陸家的家族會議也不過就是在涉及家族的大事上，讓大家有個商議的地方，幫忙達成大部分人的共識。權利其實沒有多大，私下裡的陸家人也是各過各的。
不過即便如此，現在家族會議的這個「位置」，也就是「話事權」，仍然可以給陸允川帶來極大的便利。
見大家都沒意見，主座上的長輩們也笑了起來，大爺爺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就算是把陸允川添席陸家「高層議事會」的事兒給正式敲定了。
正事說完，大家也都放鬆了，又開始說笑聊天。
陸允川也站在原位沒動。說是給他座位，是在說下次開會時，他能直接參與長輩們的小會發表意見，左右家族大事的決議，不是說現在真的有人端上一把椅子讓他加冕。
正當大家都開始祝賀陸允川時，主座上突然傳出了一陣咳嗽聲，是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活躍的二爺爺發話了。
「允川吶，你看大家都沒意見，這也說明大家對你的認可和期待。你是從小就是孤兒，是老三把你抱回來的，但既然你到了我們陸家，那我們就認你，把你當自家的孩子養。」
聽見二爺爺這幾句意有所指的話，在場的一些人眉頭已經皺起來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主座上，幾位大長輩也變了臉色，就連一向喜歡黑臉的六爺爺也出聲阻止：「二哥，你說這些做什麼？」
二爺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繼續笑眯眯的對著陸允川：
「允川，二爺爺說這些，你別多想啊，我是想說，這麼多年陸家從來沒拿你當外人。
你小時候皮的嘞，在山裡吃了不知道什麼毒果子，大家都以為救不回來了，是二爺爺陪你爺爺連夜走了十幾里山路，又去公社求人，才把你用拖拉機給拉到縣裡，這麼才救回來的。
還有你八歲那年，山洪，你們屋頭的那個小坡塌了，你的腿也被石頭埋住了動不了。要不是大家一起冒著被洪水卷進去的風險扒了半個多小時，你可能那時候就.......」
聽著二爺爺一件一件的講著這些陳年往事，陸允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當下也只能按照他的話回應：
「二爺爺，這些事兒我都記著呢。包括我讀小學和中學的錢，也都是家裡給我掏的。大家的好，我一直都記著。」
見陸允川應和自己的話，二爺爺的笑容更加慈祥，有些生硬的順著陸允川的話繼續朝下說：
「允川記得就好啊。你也爭氣，一直給陸家掙臉面。別的不說，單是你掙了這麼多錢，還能帶著大家一起掙，這就是大本事，咱們一家人都高興！
那你說，咱們高興了，是不是也得讓老祖宗高興一下？」
繞了半天，東扯西扯，二爺爺終於說到了關鍵：
「這馬上就到年關了，咱家的祠堂一直說要修，但也一直都在那放著，你看趁著這個機會，允川你...就做個表率，出點力？
二爺爺之前看過隔壁縣一家磚窯的料子，那個質量，嘖嘖.....就是有點兒貴。當然，族裡也不占你小輩的便宜，要不，就三百塊錢？」
說完，他還笑眯眯的，用夾著捲菸的手點了點地上的那堆錢。
這話一出，青壯們面色各異，靜默了兩秒，就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陸允川也暗自搖頭，這個二爺爺啊，給自己念叨了一大堆族裡這些年對自己的好，原來為的就是這個？
陸家祠堂這個事，還有那麼一樁公案在。
陸家的老祠堂據說是晚清時就在了，百十年來也沒少修補。
但近二十年，因為一些原因，陸家的祠堂確實沒有再大規模修繕過，多年的風吹雨淋，老房子雖然外觀看著還成，但內里早就破損處眾多了。
78年新年時，族裡就有風聲，說是要修祠堂，其中就屬二爺爺聲音最響。
因為大爺爺種了一輩子地，沒什麼文化，雖然是長房長孫和名義上的族長，但族譜一直是交給二爺爺保管的。
他是小學校長，學識和地位長時間都是陸家的巔峰，所以修祠堂的事兒也由他主持。
78年時族裡湊了一筆錢，不算多，但也足夠支撐祠堂修繕的材料費了，這筆錢就被委託給二爺爺託管。
但從那個時候起，問題就來了。
那個時候二爺爺已經從小學校長的位置上退下了，所以修祠堂的材料也由他負責尋找採買。
河山縣沒什麼太好的磚瓦窯，所以收到錢後，二爺爺一有空就往周邊幾個縣城跑，說是要找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木工、泥工大師傅。
只要他出門，吃吃喝喝的錢都是要從這筆公帳里出的。
但是從湊錢到現在快兩年了，錢被二爺爺花了一小半，祠堂卻一點動靜沒有。
每次問起，二爺爺也是一堆理由，從磚瓦窯質量不行到木工大師傅沒時間，基本都用過。
現在他居然還想讓陸允川繼續捐錢......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眾人的熱情才消退下來，追問起陸允川更加詳細的細節。
但這個時候，陸允川卻不說了。
直到大家不依不饒的連連逼問，他才「不情不願」的又漏了幾句：
「我跟日報的大主編交朋友也不白交的，咱們省的清源縣、鄂北省的遂縣、湖建省的谷田縣，誰種香菇最好、誰能來指導咱們，我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還有我那個朋友，戴記者，你們也都認識，省城的大記者，他家裡是跑船的，省城供銷社的人頭也熟。你們知道我真有路子就行了。」
重生後有一點不好，就是你很難合理化自己的「生而知之」，這點陸允川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只能把孫耀峰和戴裕遲拉出來扯大旗，把自己前世的那些記憶儘量「合理化」。
好在這兩個人的身份哄弄村裡的族人已經夠用了，他也不用再在這個方面花費心思。
對於陸允川的遮遮掩掩大家也能理解，畢竟如果自己有了這些路子，可能捂得比允川更嚴實呢！
又鬧了一會兒，直到陸允川承諾春節前一定給大家准信，陸家眾人這才停下了對他的糾纏。
場中一時又安靜下來。
主座上的幾位大長輩互相對視幾眼，又看了看大堂正中那堆還沒被收起來的鈔票，最終還是大爺爺清了清嗓子，重新提起一個話題：
「好了，都安靜，我們這幫老傢伙再說一個事。」
看著大長輩們都開始在正襟危坐，下邊的年輕人們也不敢怠慢，紛紛站好了看向前方。
「咱們陸家，向來是唯才是舉，有本事的人，從來都不會被虧待。允川啊，是你們這一代最成器的！不僅馬上要變成大學生了，連掙錢也是一頂一的出挑！
所以，我們這幫老傢伙也說好了，以後這族裡的大會，也有允川的一個座位！你們在這兒的，有一個算一個，也是咱們陸家的頂樑柱。所以，你們的意思呢？」
大爺爺說完，就開始等著下邊青壯們的意見。
只停頓了幾秒，陸學遠就率先出聲：「我同意！」
他的聲音頓時引動了眾人，他們也七嘴八舌開始表達自己的意見。
「這是好事兒啊，我也沒意見！」
「允川有本事，坐個座位也可以的嘛。」
有些人甚至說得更加露骨：
「允川能帶著大傢伙兒賺錢，這還有誰不服他的？」
「對，反正我服氣！」
至於陸允川，他只是慣例的謙虛了幾句，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長久以來，在生產力發展到一定層次以前，不論南北，但凡鄉下有家族聚居的地方，總會產生一個「宗族」的概念。
同姓氏的人抱團在一起，才能更好的爭奪生存資源，形單影隻沒有家族庇護的，例如之前的迎春嫂，在這個年代就只能帶著女兒獨自苦捱。
當然，這種宗族的聯繫也不是完全牢靠的，等過了幾年，市場經濟徹底發展起來時，宗族這個概念，也會隨著經濟崛起而逐漸崩塌。
即便是現在，陸家的家族會議也不過就是在涉及家族的大事上，讓大家有個商議的地方，幫忙達成大部分人的共識。權利其實沒有多大，私下裡的陸家人也是各過各的。
不過即便如此，現在家族會議的這個「位置」，也就是「話事權」，仍然可以給陸允川帶來極大的便利。
見大家都沒意見，主座上的長輩們也笑了起來，大爺爺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就算是把陸允川添席陸家「高層議事會」的事兒給正式敲定了。
正事說完，大家也都放鬆了，又開始說笑聊天。
陸允川也站在原位沒動。說是給他座位，是在說下次開會時，他能直接參與長輩們的小會發表意見，左右家族大事的決議，不是說現在真的有人端上一把椅子讓他加冕。
正當大家都開始祝賀陸允川時，主座上突然傳出了一陣咳嗽聲，是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活躍的二爺爺發話了。
「允川吶，你看大家都沒意見，這也說明大家對你的認可和期待。你是從小就是孤兒，是老三把你抱回來的，但既然你到了我們陸家，那我們就認你，把你當自家的孩子養。」
聽見二爺爺這幾句意有所指的話，在場的一些人眉頭已經皺起來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主座上，幾位大長輩也變了臉色，就連一向喜歡黑臉的六爺爺也出聲阻止：「二哥，你說這些做什麼？」
二爺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繼續笑眯眯的對著陸允川：
「允川，二爺爺說這些，你別多想啊，我是想說，這麼多年陸家從來沒拿你當外人。
你小時候皮的嘞，在山裡吃了不知道什麼毒果子，大家都以為救不回來了，是二爺爺陪你爺爺連夜走了十幾里山路，又去公社求人，才把你用拖拉機給拉到縣裡，這麼才救回來的。
還有你八歲那年，山洪，你們屋頭的那個小坡塌了，你的腿也被石頭埋住了動不了。要不是大家一起冒著被洪水卷進去的風險扒了半個多小時，你可能那時候就.......」
聽著二爺爺一件一件的講著這些陳年往事，陸允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當下也只能按照他的話回應：
「二爺爺，這些事兒我都記著呢。包括我讀小學和中學的錢，也都是家裡給我掏的。大家的好，我一直都記著。」
見陸允川應和自己的話，二爺爺的笑容更加慈祥，有些生硬的順著陸允川的話繼續朝下說：
「允川記得就好啊。你也爭氣，一直給陸家掙臉面。別的不說，單是你掙了這麼多錢，還能帶著大家一起掙，這就是大本事，咱們一家人都高興！
那你說，咱們高興了，是不是也得讓老祖宗高興一下？」
繞了半天，東扯西扯，二爺爺終於說到了關鍵：
「這馬上就到年關了，咱家的祠堂一直說要修，但也一直都在那放著，你看趁著這個機會，允川你...就做個表率，出點力？
二爺爺之前看過隔壁縣一家磚窯的料子，那個質量，嘖嘖.....就是有點兒貴。當然，族裡也不占你小輩的便宜，要不，就三百塊錢？」
說完，他還笑眯眯的，用夾著捲菸的手點了點地上的那堆錢。
這話一出，青壯們面色各異，靜默了兩秒，就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陸允川也暗自搖頭，這個二爺爺啊，給自己念叨了一大堆族裡這些年對自己的好，原來為的就是這個？
陸家祠堂這個事，還有那麼一樁公案在。
陸家的老祠堂據說是晚清時就在了，百十年來也沒少修補。
但近二十年，因為一些原因，陸家的祠堂確實沒有再大規模修繕過，多年的風吹雨淋，老房子雖然外觀看著還成，但內里早就破損處眾多了。
78年新年時，族裡就有風聲，說是要修祠堂，其中就屬二爺爺聲音最響。
因為大爺爺種了一輩子地，沒什麼文化，雖然是長房長孫和名義上的族長，但族譜一直是交給二爺爺保管的。
他是小學校長，學識和地位長時間都是陸家的巔峰，所以修祠堂的事兒也由他主持。
78年時族裡湊了一筆錢，不算多，但也足夠支撐祠堂修繕的材料費了，這筆錢就被委託給二爺爺託管。
但從那個時候起，問題就來了。
那個時候二爺爺已經從小學校長的位置上退下了，所以修祠堂的材料也由他負責尋找採買。
河山縣沒什麼太好的磚瓦窯，所以收到錢後，二爺爺一有空就往周邊幾個縣城跑，說是要找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木工、泥工大師傅。
只要他出門，吃吃喝喝的錢都是要從這筆公帳里出的。
但是從湊錢到現在快兩年了，錢被二爺爺花了一小半，祠堂卻一點動靜沒有。
每次問起，二爺爺也是一堆理由，從磚瓦窯質量不行到木工大師傅沒時間，基本都用過。
現在他居然還想讓陸允川繼續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