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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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人入大堂正中,欲拜堂時,各類賓客已到位,堂內寧靜無聲,只余喜樂。

  這時,一個身著縞素的女孩從酒店大門走進大堂,身形如同鬼魅,不被任何人察覺地走到新人處。

  待人們反應過來,她已經搶了司儀的話筒。

  而此人,正是金貝。

  她的視線在一樓二樓三樓都各自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一樓穿著得體的周桉身上。

  「周局長。」

  二樓中的少爺一眼就認出了她,趕忙呼喚二樓的服務生,附耳言語。

  下一秒,一樓的服務生接到了命令,夥同同事上前要去驅逐。

  金貝一動不動,始終目視周桉,眼中沒有一絲恐懼:「周局長,我有話要問你,你要驅逐問話的群眾嗎?」

  大庭廣眾,又是現場直播,再牛的人也不敢貿然出面或是言語。

  但周桉卻不一樣,他是特事局的局長,吃的公飯。

  有問話,他得答。

  他抬手制止了那兩個已然圈住金貝胳膊的服務生,上前走上紅毯,彎下腰與金貝平視:「小妹妹,我就是周桉,你有什麼話要問我,我都會酌情回答。但……現在這場合,是不是不太合適呢?」

  「你看,現在時間正好,是這對新人的黃金時間。我們在這裡談話,會不會打擾了他們,占用了他們的寶貴時間呢?小妹妹,如果你信我的話,可不可以請你隨我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談話?」

  禮貌,規矩,他都盡了。

  金貝卻不依。

  話筒將她的聲音傳到酒店每一寸角落:「我就要在這裡問!」

  周桉只能道:「那好吧。」

  他向姜遲投去歉意的眼神,並問金貝:「你想問什麼?」

  金貝的眼睛在酒店正中最大最亮的燈下,變得像是天上的太陽,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刺眼,灼熱。

  「我想問你,人殺人,犯不犯法?」

  周桉道:「那自然的。」

  「那在圈裡殺人的人,難道不算犯法嗎?在那裡面殺的人,就不算殺人了嗎?!」

  話筒將她的聲音變得如海浪一樣,一層一層拍打人群。

  二樓少爺聞聽此言,不住捂了捂臉。

  早知道,就忍著點,過些日子再去找她了。

  這下好了。

  他朝邊上的鉗子招招手,附耳道:「去找我爸。」

  隨即,他就萬事大吉地安心看戲了。

  周桉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評論區中更因此問翻了一面又一面。

  有的人不了解實情,滿臉的疑惑:「什麼殺人?什麼圈兒?」

  「那圈兒就是在晏城市裡畫一個圈兒,圈裡死的人就是這次災難死的人!」

  「那殺人怎麼回事?他們都是受難者!怎麼還有人要來追究受難者的罪啊?這什麼人哪!什麼東西!」

  知道具體情況的普通人,死得差不多了。

  不普通人也不會輕易發言。

  參與救援的人,也只遵從了命令上或不上。

  所以此刻,評論一邊倒地責罵金貝不是人,把她與姜遲作比,更呼籲警方嚴查她追責她槍斃她!

  「這什麼人?懂事的大佬還不快快人肉她!老子要罵死她祖宗十八代!」

  「秘書!一分鐘內我要這個女賤人的全部資料!」

  「@晏城市警察,抓人哪!愣著幹什麼?」

  周桉還未答,金貝的下一句就已緊逼著他。

  「圈裡的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腦袋斷了四肢斷了,為什麼屍體上到處是被凌辱折磨的傷,為什麼圈上冤魂久不散去!周局長,你很清楚!你們都很清楚!」

  說到此處,金貝已酸了眼眶。

  腦中不住又浮現少爺的描述,斷了腦袋,接著腦袋,到處是血……

  金貝看向直播設備,眼中已氤氳薄霧:「我當時也在那圈裡!我也是受難者!我也是倖存者!」

  「我哥哥被人殺死了,被人殺死了!」


  「這麼多人無辜受難,他們的死因你們真正了解嗎?一句簡單的受難者,就掩蓋了殺人犯所有的罪行嗎?!」

  她轉頭時,眼淚似蝴蝶一樣飛了出去,停在紅毯上。

  像她腦中滿地的血。

  「周局長!你為什麼不說實話?你為什麼不告訴那些死了親人朋友的人,告訴他們,他們的親人朋友是被人殺死的!是被人用刀砍去頭顱,是被人用火火火燒死,是被人活生生折辱致死的!」

  說到此處時,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都一致地相同:她,留不得了。

  一個中年男人動作很敏捷,力氣也很大地抱住金貝。

  表情帶有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大家,她是我老婆,剛生完孩子得了抑鬱症,本來就不好,結果又聽說她唯一的哥哥死了……」

  「她自殘了好幾次,我們家裡人輪流看她,沒想到還是沒看住,讓她跑出來了!大家,抱歉抱歉,我老婆給大家惹麻煩了!」

  「周局長,抱歉啊!」

  「我這就,這就把我老婆帶回去,不打擾你們!不打擾你們……」

  他說話的時間裡,金貝沒有掙扎。

  她的眼睛,在一樓二樓三樓所有人的臉上流轉。

  她在找,她妄圖找到一張……即使只有一絲不忿的臉。

  即使他只是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可憐……都可以。

  而後,她在失望中注意到了雲聲。

  在男人首次上前用力抱住她時,雲聲就下意識前進了一步。

  只是或許意識到場合不對,他又退了回去。

  見金貝看向他,又露出安心的眼神。

  有此,金貝收回視線,垂眸笑了笑

  直播彈幕中,風向已被人帶走。

  「難怪,抑鬱症,肯定是突然得知噩耗,得被害妄想症了!」

  「產後抑鬱症嘛,可以理解。」

  「怎麼又是產後抑鬱症?女的不就生個孩子?又是抑鬱又是被害妄想?呵呵,你們女的是玻璃做的吧,這麼脆!」

  「女人得產後抑鬱症,一定是男的不作為!看這男的長得這麼壯,一看就是大男子主義,沒有好好照顧他老婆!還說幾個人輪流看著?幾個人輪流看不住一個剛生產完的女人?肯定沒人看!興許他自己還玩遊戲去了!」

  「就是就是!」

  「你們女的……」

  「你們男的……」

  焦點被轉移了。

  螞蟻朝著人們丟的糖去了。

  周桉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妻子。

  妻子朝他搖頭,表明人不是她找的。

  那就是別人,仇人,高人。

  周桉眉眼略擔憂地看向金貝,一呼一吸中似乎已猜到她的結局。

  她的靈魂會進入地府,她的身體會進入土地,她的聲名會進入泥濘里。

  他腦中在想合適的說辭,手卻比嘴快地扯住了男人的胳膊。

  「等等!」

  而這時,他看到了金貝的眼睛。

  那時他有強烈的預感——危險!

  卻沒有時間給他反應。

  眾人只見,那曾在決賽圈中令人著迷的黑霧再次化作鬼魅,激起了人們深藏的心靈。

  直播設備翻倒了。

  直播屏幕中傳出無數人的尖叫和姦笑,時有人影快速閃過,偶有鮮血飈灑……

  「發生什麼了???」

  「???」

  「劇本吧?!」

  「有沒有人能坑聲啊?」

  「誰能把設備拿起來啊!老子想看個新鮮的,真是急死了!」

  有人想吃第一口瓜,有人已經退出直播撥打報警電話,也有人揣著直播來到現場。

  來到玉盛酒店外面。

  肉眼可見,那酒店的門窗中都揮灑著黑色的霧氣,可怕極了。

  有膽大的去了門口,去了正中央,不知看到了什麼,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這時,有人關上了門。

  整個玉盛酒店也似穿上了一層糖衣,從外面看裡面,什麼也看不見,也聽不見。

  人們伸手去觸碰,也都如撞上立著的蹦蹦床一樣被彈開了。

  裡頭什麼光景,除了從視線不明的直播里看到,其餘什麼也不知道。

  大堂正中,修竹得體地立在那處,一手置於身後,一手放於腹前。

  銀色長髮無風自舞,神聖形象令人甘願拜服。

  是他封鎖了酒店,定住了一樓二樓三樓所有癲狂殺戮的人。

  其中就包括毫無防備的周桉。

  所幸,雲聲一直注視著他們,反應極快地利用定身符定住了他。

  只是其餘人,卻終是慢了一步。

  二樓之上,姜遲斜靠著染了一塊血的牆面,右手活潑地玩弄著頭上長長的步搖。

  她今天剛做的新娘頭亂了,新娘服也沾了血,雖然神色尋常,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她右手手心破了皮,雙腿也軟得發顫。

  是的,剛才,她又倒了。

  跟之前的兩眼一翻全身無力不一樣,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地倒下。

  後腦勺著地,腳還崴了。

  為什麼呢?因為小精靈貌似升級了。

  它撲扇著翅膀氣呼呼地對她大喊:「壞人!你沒有心!這麼多人受苦受難,你竟然沒有半點傷心難過!」

  姜遲當即是一巴掌扇過去,誰知這小精靈卻不似上次那樣一動不動挨她打了。

  這回它學會躲了!

  一巴掌沒打著,姜遲發了狠,送它一個大範圍攻擊大禮包。

  小精靈一喊:「壞人!還想打我?!」

  身子一扭,躲過去了。

  小精靈實在生氣,它在空中氣呼呼地跺腳,下一秒,姜遲渾身發出焦香……她被電了。

  小精靈道:「壞人!還不快救人!再不救人,我電死你!」

  姜遲:「……救!當然得救!我可是救世主。」

  小精靈哼聲道:「你若是不盡心,本精靈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呵,行。」

  她直起身,側了身,左手邊緊緊相擁的身影就暴露在光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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