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魔法學徒（上）
愛麗絲的心裡直打鼓。
對她來說，和灰爾的相遇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相識。在艾芮菈媽媽和格里諾叔叔往後，大概也不會有比他們更重要的人出現了。正是灰爾接受了她母親的委託，和她一同擔負了魔女的命運，在踐行著大劍的職責——斬妖除惡的同時保護著她。
他們相互扶持、一起前行，也遇上了許多困境，但二人都一一化解了。愛麗絲愈發覺得，灰爾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也對大劍越發地依賴了。
如今，經過漫長的旅途，他們抵達了此行目的的第一站——亞琉。按照灰爾的計劃，這裡的女術士將用魔法的力量探尋愛麗絲魔女之力的秘密，在她們的幫助下，許多問題會因此得到解決。不僅如此，她們甚至有可能揭開愛麗絲的母親、艾芮菈的身世之謎。
但愛麗絲卻覺得開心不起來。因為灰爾顯然有些事情瞞著她——至少也是忘了告訴她。
這天一大早，在用早飯時，灰爾向她交代道：「你要和這些女士一同學習魔法。」她看向桌旁的女術士——只有蕾沫和希諾雅在場，前者沖她露出友好的微笑，而後者則默默地看著她。至於那位名叫艾莉婭的白髮女術士，似乎是還沒睡醒，因此缺席了早餐會。
灰爾和蕾沫又談了些什麼，其中包含國家和政治現況的話題，愛麗絲聽不太懂。女術士宅邸里的早餐很豐盛，但她卻無心吃下去，因為她很在意大劍和女術士的關係：從他們交流的用詞和語氣來看，二人無疑相識多年，並且都相當信任對方，不然以灰爾的謹慎程度，他不可能把愛麗絲的身份和盤托出——要知道，就連大劍的好友、現在還一個人待在旅館的商人奧弗里爾，他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呢！
他們就時事聊了許多，然後也不乏對往日的敘舊。愛麗絲敏銳地注意到，在話題進入到敘舊方面時，兩人的用詞明顯精煉了許多，不愉快的語調也多了起來。好在他們並沒演變成吵架，因為兩人很快就把話題談到了她身上。
「我們的事情談得夠多了。」女術士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擦著嘴，「過去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吧，灰爾。出於嚴謹，我最後走程序地問你一遍：你是否確定要把這個女孩交給我？」
「是的，」灰爾看向愛麗絲，「接下來的時間，我會讓愛麗絲跟著你學習魔法。愛麗絲，你不是想學習魔法很久了嗎？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可要好好把握住。」
愛麗絲突然渾身發抖，聳起雙肩。因為蕾沫正隔著餐桌、直勾勾地盯著她。和昨天初見面時和善的目光不同，這一次，女術士的目光中滿是認真和審視的意味。她的眼睛是淺淺的淡紅色，和莉絲蒂亞姐姐相比，她的眼睛並不妖冶和魅惑，反而更加冰冷，凸顯著和莉絲蒂亞並不相似、卻別具一格的美，和自己天真的大眼睛完全不同。
她低下頭。不，她並不嫉妒蕾沫的眼睛——她不想擁有那雙眼睛，甚至不願與之對視。女術士的眼神帶著漫長閱歷所附加的、深邃有如無底之湖的深意，透著詭異的光澤，既冷漠又兇惡，十分嚇人。
「看著我，孩子。」
和她的眼神不同，女術士的語氣溫和且友好，稍稍化解了她的不安。她抬起頭。
蕾沫看了她許久。半晌，女術士轉過頭，看著大劍，發梢上的紙花輕輕搖曳。
「是的，灰爾。」她說，「毫無疑問。只要看著這雙綠眼睛，就能知道她藏著什麼秘密。她的血統並不差：光潔的面容、整齊的眉弓、雙眼間距合適得迷人；不僅如此，她有著一隻小鼻子，纖細的手指，還有罕見的亮金髮色——燦麗得讓我都有些嫉妒。顯然，她完美繼承了你所描述的那位名叫艾芮菈的女術士的血統。」
「我不了解她的身世。」大劍平靜地回答，「這應該不重要吧？」
「的確不重要。」女術士說道，繼續審視愛麗絲的雙眼，「我並不真的在乎她的身世和血統，但我很在乎她的體質和外貌。如果人們得知亞琉的女術士收了個女學徒，我希望她在人們面前拋頭露面時，可以不讓我臉上無光。嗯……以她的年齡，個子還挺高，這一點倒是不錯。」
一種羞憤和惱火的情緒在女孩心中翻湧。女術士的玩笑令她無比生氣。她奮力壓住強烈的衝動：她想挑釁地尖叫，叫到聲嘶力竭；她想狠狠地跺腳，然後跑到集市去，再在一路上故意碰倒女術士宅邸里那些明顯很貴的花瓶。她將摔門而去，把天花板的灰泥都震落下來，叫大劍和女術士都大吃一驚。
「我不建議你那麼做。」坐在愛麗絲對面的希諾雅輕聲說。愛麗絲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異瞳少女不再說話，開始專注地切割餐碟上的雞肉。愛麗絲也失去了找她求證的機會。
「發育也還湊合。」蕾沫的雙眼仍未離開她。她打量女孩的身體，撫摸著下巴，「她小時候得過傳染病嗎？哈，當然，你肯定不知道。那她跟隨你以後生過病嗎？」
「沒有。」灰爾冷冷地說。
「偏頭痛呢？或者頭暈？有沒有風寒的徵兆？或者痛經？」
「她才九歲，那還早著。頭痛之類的症狀……很少，除了做夢之後。她經常會做噩夢，還會出現盜汗的症狀。」
「我知道。」蕾沫拂開臉頰上的頭髮，「你在信里提到了。灰爾，我希望你知道，我問這些問題並非是出自單純的好奇或是譏諷。我需要知道她的身體狀況，這樣我才能知道她可以學習什麼，不能學習什麼——魔法學的大門對任何人開放，但身體素質不夠格的人在跨過門檻時就會被絆倒。我不希望她一開始就摔得很慘。」
「她的體質很好，蕾沫。如此艱難的旅途她都一路堅持下來了。飲食方面她也沒有吃過奇怪的東西，都是跟著我……」
「這一點我就要批評你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是在發育身體的階段。你有沒有試過給她找些更有營養的餐品？」
「我沒那麼嬌弱！」愛麗絲突然大喊道，「我跟著灰爾吃，我什麼食都不挑！」
他們當著我的面，毫無顧忌地談論這些！她心裡想著，雙手因憤怒而顫抖。這些女術士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們在聊天時完全忽視我，好像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只能受她們支配的孩子。她們當著我的面談論我的身體，還對我的經歷指指點點。她們不該這麼做，因為我……我是……
我是誰呢？
女孩的本意只想嗆一下對大劍和她自己咄咄逼人的女術士，但女術士並沒有因為她的無禮而生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那就好。」女術士抿起嘴唇，「體質測試的問題就到此為止吧。她看上去健康，而且精神飽滿——這正合我意。好了，來吧，孩子。我們沒多少時間了。這個早晨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再浪費可就是罪過了。」
愛麗絲幾乎壓抑不住雙手的顫抖。她用力咽了口口水，詢問地看向灰爾。灰爾表情嚴肅，似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擔心。但面對愛麗絲不言而明的疑問，大劍的回答只是一個虛偽到令人不快的微笑。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要跟蕾沫女士一起住。」他說，「她會暫時替我照看你。」
「那你呢？」愛麗絲幾乎失聲，雖然她早就猜想到事情可能變成這樣，「那你要去哪？」
「我依舊在亞琉，不會走遠。我會定期來看你。雖然很突然，但你要和這些可敬的女士們好好相處。」
對她來說，和灰爾的相遇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相識。在艾芮菈媽媽和格里諾叔叔往後，大概也不會有比他們更重要的人出現了。正是灰爾接受了她母親的委託，和她一同擔負了魔女的命運，在踐行著大劍的職責——斬妖除惡的同時保護著她。
他們相互扶持、一起前行，也遇上了許多困境，但二人都一一化解了。愛麗絲愈發覺得，灰爾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也對大劍越發地依賴了。
如今，經過漫長的旅途，他們抵達了此行目的的第一站——亞琉。按照灰爾的計劃，這裡的女術士將用魔法的力量探尋愛麗絲魔女之力的秘密，在她們的幫助下，許多問題會因此得到解決。不僅如此，她們甚至有可能揭開愛麗絲的母親、艾芮菈的身世之謎。
但愛麗絲卻覺得開心不起來。因為灰爾顯然有些事情瞞著她——至少也是忘了告訴她。
這天一大早，在用早飯時，灰爾向她交代道：「你要和這些女士一同學習魔法。」她看向桌旁的女術士——只有蕾沫和希諾雅在場，前者沖她露出友好的微笑，而後者則默默地看著她。至於那位名叫艾莉婭的白髮女術士，似乎是還沒睡醒，因此缺席了早餐會。
灰爾和蕾沫又談了些什麼，其中包含國家和政治現況的話題，愛麗絲聽不太懂。女術士宅邸里的早餐很豐盛，但她卻無心吃下去，因為她很在意大劍和女術士的關係：從他們交流的用詞和語氣來看，二人無疑相識多年，並且都相當信任對方，不然以灰爾的謹慎程度，他不可能把愛麗絲的身份和盤托出——要知道，就連大劍的好友、現在還一個人待在旅館的商人奧弗里爾，他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呢！
他們就時事聊了許多，然後也不乏對往日的敘舊。愛麗絲敏銳地注意到，在話題進入到敘舊方面時，兩人的用詞明顯精煉了許多，不愉快的語調也多了起來。好在他們並沒演變成吵架，因為兩人很快就把話題談到了她身上。
「我們的事情談得夠多了。」女術士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擦著嘴，「過去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吧，灰爾。出於嚴謹，我最後走程序地問你一遍：你是否確定要把這個女孩交給我？」
「是的，」灰爾看向愛麗絲，「接下來的時間，我會讓愛麗絲跟著你學習魔法。愛麗絲，你不是想學習魔法很久了嗎？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可要好好把握住。」
愛麗絲突然渾身發抖，聳起雙肩。因為蕾沫正隔著餐桌、直勾勾地盯著她。和昨天初見面時和善的目光不同，這一次，女術士的目光中滿是認真和審視的意味。她的眼睛是淺淺的淡紅色，和莉絲蒂亞姐姐相比，她的眼睛並不妖冶和魅惑，反而更加冰冷，凸顯著和莉絲蒂亞並不相似、卻別具一格的美，和自己天真的大眼睛完全不同。
她低下頭。不，她並不嫉妒蕾沫的眼睛——她不想擁有那雙眼睛，甚至不願與之對視。女術士的眼神帶著漫長閱歷所附加的、深邃有如無底之湖的深意，透著詭異的光澤，既冷漠又兇惡，十分嚇人。
「看著我，孩子。」
和她的眼神不同，女術士的語氣溫和且友好，稍稍化解了她的不安。她抬起頭。
蕾沫看了她許久。半晌，女術士轉過頭，看著大劍，發梢上的紙花輕輕搖曳。
「是的，灰爾。」她說，「毫無疑問。只要看著這雙綠眼睛，就能知道她藏著什麼秘密。她的血統並不差：光潔的面容、整齊的眉弓、雙眼間距合適得迷人；不僅如此，她有著一隻小鼻子，纖細的手指，還有罕見的亮金髮色——燦麗得讓我都有些嫉妒。顯然，她完美繼承了你所描述的那位名叫艾芮菈的女術士的血統。」
「我不了解她的身世。」大劍平靜地回答，「這應該不重要吧？」
「的確不重要。」女術士說道，繼續審視愛麗絲的雙眼，「我並不真的在乎她的身世和血統，但我很在乎她的體質和外貌。如果人們得知亞琉的女術士收了個女學徒，我希望她在人們面前拋頭露面時，可以不讓我臉上無光。嗯……以她的年齡，個子還挺高，這一點倒是不錯。」
一種羞憤和惱火的情緒在女孩心中翻湧。女術士的玩笑令她無比生氣。她奮力壓住強烈的衝動：她想挑釁地尖叫，叫到聲嘶力竭；她想狠狠地跺腳，然後跑到集市去，再在一路上故意碰倒女術士宅邸里那些明顯很貴的花瓶。她將摔門而去，把天花板的灰泥都震落下來，叫大劍和女術士都大吃一驚。
「我不建議你那麼做。」坐在愛麗絲對面的希諾雅輕聲說。愛麗絲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異瞳少女不再說話，開始專注地切割餐碟上的雞肉。愛麗絲也失去了找她求證的機會。
「發育也還湊合。」蕾沫的雙眼仍未離開她。她打量女孩的身體，撫摸著下巴，「她小時候得過傳染病嗎？哈，當然，你肯定不知道。那她跟隨你以後生過病嗎？」
「沒有。」灰爾冷冷地說。
「偏頭痛呢？或者頭暈？有沒有風寒的徵兆？或者痛經？」
「她才九歲，那還早著。頭痛之類的症狀……很少，除了做夢之後。她經常會做噩夢，還會出現盜汗的症狀。」
「我知道。」蕾沫拂開臉頰上的頭髮，「你在信里提到了。灰爾，我希望你知道，我問這些問題並非是出自單純的好奇或是譏諷。我需要知道她的身體狀況，這樣我才能知道她可以學習什麼，不能學習什麼——魔法學的大門對任何人開放，但身體素質不夠格的人在跨過門檻時就會被絆倒。我不希望她一開始就摔得很慘。」
「她的體質很好，蕾沫。如此艱難的旅途她都一路堅持下來了。飲食方面她也沒有吃過奇怪的東西，都是跟著我……」
「這一點我就要批評你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是在發育身體的階段。你有沒有試過給她找些更有營養的餐品？」
「我沒那麼嬌弱！」愛麗絲突然大喊道，「我跟著灰爾吃，我什麼食都不挑！」
他們當著我的面，毫無顧忌地談論這些！她心裡想著，雙手因憤怒而顫抖。這些女術士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們在聊天時完全忽視我，好像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只能受她們支配的孩子。她們當著我的面談論我的身體，還對我的經歷指指點點。她們不該這麼做，因為我……我是……
我是誰呢？
女孩的本意只想嗆一下對大劍和她自己咄咄逼人的女術士，但女術士並沒有因為她的無禮而生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那就好。」女術士抿起嘴唇，「體質測試的問題就到此為止吧。她看上去健康，而且精神飽滿——這正合我意。好了，來吧，孩子。我們沒多少時間了。這個早晨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再浪費可就是罪過了。」
愛麗絲幾乎壓抑不住雙手的顫抖。她用力咽了口口水，詢問地看向灰爾。灰爾表情嚴肅，似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擔心。但面對愛麗絲不言而明的疑問，大劍的回答只是一個虛偽到令人不快的微笑。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要跟蕾沫女士一起住。」他說，「她會暫時替我照看你。」
「那你呢？」愛麗絲幾乎失聲，雖然她早就猜想到事情可能變成這樣，「那你要去哪？」
「我依舊在亞琉，不會走遠。我會定期來看你。雖然很突然，但你要和這些可敬的女士們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