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謀2
在這座城市遙遠的另一端，一輛純白色保時捷Cayenne漫步而來，車主調至本市的早間新聞，細細留意，直到出現這樣一則「本台消息，著名油畫家、版畫家，美國現今印象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慕容嫣女士，近期將在我市舉辦自己的第一場中國個人畫展。本次畫展選址在擁有染林秋色之稱的沃庭美術館。」
此時電台里插入一名清朗的女聲：「是的平修，這位印象派繪畫的大師，一方面承襲了法國印象派的分色技巧，深入研究陽光下生動的色彩變幻；另一方面，與生俱來駕馭色彩的能力令人嘆為觀止，在自然風景與城市生活等繪畫主題中展現出獨步的認知和理解。」
「沒錯廣美，據美術館傳回的消息，本次將展出其個人代表系列《望》，《窗角》，《海粟》，還有今年在佛羅倫斯國際現代藝術展會上展出的多部作品，作為本市的藝術創作者和愛好者，真是莫大的喜訊。」
「嗯，真是太棒了，另外我台還有幸邀請到美術館主要負責人張心悅，張老師」
「主持人，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這個聲音散發著歲月，足以說明一切。
「歡迎張老師，關於這次畫展您這有什麼可以提前和聽眾朋友們分享的嗎？」
「相信關於慕容嫣女士的職業生平，聽眾朋友們應該略有耳聞，我就不在此一一贅述了，而本次畫展的一大亮點就是今年國際現代藝術展會上展出的新作，例如《街角》，這幅作品了.....」
車主略微調低音量，點了點耳上的藍牙，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回應著電話另一頭的詢問，雙方你來我往，有點互不相讓的意思。20分鐘後交談結束，而車也停靠在沃庭美術館附近。隨著車子規律的尾燈，邁出車門的人一身淺灰色休閒西裝，一雙Brogue（布洛克）時尚卻不搶眼，180的高度與健實的體型呼應，雖然帶著墨鏡，嘴角眉梢一展的「鋒芒」，讓原本俊俏的面容多了幾分瀟灑風度。閒庭信步間自信非常。
距離月臨湖五公里的沃庭美術館，落成距今已有40年之久，由936株梧桐與日本紅楓環繞，從美術館外觀透出明顯的古典主義氣息，主體為三層的正方體建築，地面一層只作臨時性展覽之用，主要美術品陳列在地面二層中，而地下層主要提供學術交流、論壇研討、及其他功能，展廳整體風格以玻璃牆面為基調，以黑色平整鋼結構的為屋頂，一眼望去，建築姿態清晰明了。並與四周成組的金屬抽象雕塑相呼應。可謂一種新的形式主義。
而A區入口處，站著一名女子，30歲左右，中長的秀髮，面容精緻，淡粉色襯衫與套裝搭配，細細觀瞧在袖口、衣領以及褲角處的設計別具一格，足可體現其獨特的審美趣味。
就在此時，車主緩步而至，女子看了看左手的腕錶，笑語相迎道
「齊總，您還是一樣，不多不少提早了十分鐘」，說著用雙手接過對方手中百合花束。
「是嗎？上次見面是在威尼斯吧，另外都說，稱呼我卓然就可以了」
見女子含笑不允，卓然迅速轉開話題道「慕容呢，應該昨晚到的吧？」
「是的，我還是先帶您去臨時工作室吧。」說著遞出一張通行證件。
「那....有勞了」
兩人前後有序，從容的通過入口登記，朝著一層A區深處行進，途中卓然開始詢問慕容在洛杉磯的近況。而回答卻總是點到為止。
忽然，談話被焦急的問句打斷。「汪老師.....原來您在這.....關於畫展的有幾部作品在運輸環節上出了點問題，另外請問慕容老師什麼時間抵達沃庭......手機聯繫不上....」聲音的主人是一名男子，額角微汗，語氣有些緊張，從中可以看出經驗不足的痕跡。
女子沉默了片刻，平靜的說「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吧，詳細情況你.....」
此時卓然插入話題道「可盈，你先去解決這個問題吧......至於慕容...我大概知道得通過誰才能找到她了...」，說著轉過頭向那名男子詢問到「不好意思，能告訴我畫展具體在哪個區域嗎？」
「A....A3」
「謝謝」，還沒等汪可盈回應，車主已經快步離開了。而他不久後便來到目的地，但見各色工作人員沉穩幹練、迅速高效，場內散出一種莫名的秩序與安靜，讓人能分清工具，腳步，和隱隱的低語。而其中的一組對話就被有心者聽聞。
「A3區域的平面設計圖找到了嗎？」
「找到了，可是品如姐，總導演一般不是由我們的人出任嗎？比如張老師」
「這次不同，據說空降的這位一直都是負責慕容嫣女士畫展的御用人選，且只會在初期籌備階段露一面把調子定下來，並不參與具體細則的落實。此次也由她和她的團隊親自操刀....你還是先把設計圖送過去，都被催了兩次了。」
「好的」，卓然也跟隨手捧設計圖紙的年輕男子向展區右側一角走去。只見不遠處有十數人呈弧形圍聚，以紅藍兩色胸牌分出內外之別。有趣的是內圈的幾位不僅容貌上皆非亞裔，且穿著上大多探出有別於國內的時尚格調，可反常的點卻在於每張口裡講出的均是流利的中文。而被圍聚的女人呢？170的個子一身卡其色中長的風衣，雙排的紐扣設計別出心裁，搭上簡約的深色牛仔，襯托著肌膚的白皙，雙足的法式高跟，優雅而顯眼，花秀細膩精緻的針織堆帽，加上墨鏡恰到好處的遮去了面容。
卓然將腳步止在人群外圍。細細傾聽那個女人的聲音。「色溫要低一些，才夠溫暖，顯色性係數也不合格，光通量太高了，燈光組連同剛才提到的那幾批一起換掉…嗯…安排在這裡的幾幅作品，用統一的三角畫板支架進行擺放。並且在正中的位置加一把旋轉式坐椅。另外此處的凸角白色臨時牆面換成通透性合適的玻璃牆面。應該會有些麻煩。關於這個如何實現，具體細節，放在下午4:00的籌備組會議上進行討論吧。」
「第一次聽說畫作不掛牆的…」
「玻璃牆面不怕影響觀賞者的注意力嗎？」
「這…完全沒有章法呀…」
這些輕微的低語被外圍的卓然一併收入耳中，他期待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就像拍賣場上的主人，擺出最得意展品，只用等待買主們的驚訝和高額的「評價」，而那個女人亦察覺到人群的反應，她拍了拍手示意道「此處擺放的作品，慕容想表達的不僅是畫。更是創作過程的本身。溫暖的家居燈光，三角畫板支架，座椅，與略微應景的玻璃牆面，都是為了消融傳統畫展突出畫作本身所帶來的反差。讓觀賞者更深切的了解作者創作時，面對的景致和心理變化。我從來沒有讓慕容失望過，希望各位別讓我失望。」聲音中透出的見解和權威，化為一種無形的凜然，讓人敬而生畏。
人群稍稍的沉默，被卓然的響指打斷，言語鄭重道「導演，慕容嫣女士找您。」
「知道了，請您在出口處稍等，我處理好就過來。」這口氣似乎暗示對方打擾了自己的工作。卓然倒也識趣，笑著略略低頭表示出淺淺的歉意以及絕無冒犯之心，然後轉身離開。出口處的熙攘，讓人很容易忘記時間的流逝，當那個聲音再度傳來，卓然看了看腕錶，略微打趣道。「我可等了50分鐘。」
「不好意思，我這就帶您去見慕容。...這邊請」剛才威嚴隨著這句致歉變得溫和了不少，但用手機點指方向的舉動似乎又顯出幾分「怠慢」之意。兩人平靜走出展館，穿過一片梧桐，來到一棟法式風格的六層居所。進入走廊後，卓然終於得以開口道。「你呀，你呀——還是一樣，自己的畫展自己當導演。」
「只是不希望有人曲解了我的作品而已。」說著打開房門，躍入眼中的裝飾很有風格。正前方的陽台採光極佳，掛著一串風鈴，並有樓梯通往二層的起居室。原色橡木地板雖有幾分陳舊，卻十分整潔。左側有八九隻，大小不同，印著DHL標誌的紙箱，尚未拆封，堆疊有序。再靠前，有5個三角畫板支架。其中的兩幅被畫布遮著，另外兩幅已經裝框，右下角貼著標籤。還有一幅尚未完成。和它們搭配的是一把簡約的旋轉座椅。而右側，一個小巧的廚台上放著虹吸式咖啡壺和一整套歐式陶瓷杯。再靠前，復古鐵藝的落地書櫥恰到好處的與牆面融為一體。上面堆放著不少設計稿，圖集，書冊，還有幾盆綠植。而旁邊的長桌上顯得十分雜亂。檯燈和筆記本開著，手機的顯示燈也不停閃爍，似乎有熬夜的痕跡。
屋內透出幾分自然親切，讓人放鬆，慕容緩緩解去風衣，堆帽和墨鏡。而那一瞬間，如同夜裡舒展的羽翼迎來月光。中長的捲髮滑落而出，與白色襯衣的設計相互呼應，被隱去的形體也在此刻得以詮釋，綽約曼妙，扣人心弦，而面容的一息天成，讓淡淡幾筆妝飾，就足以獨秀其中，但更為特別的是那雙美目，那雙閃爍著難以形容的成熟柔魅的眼睛，如果說這世間的女人有著追求一種美的欲望，那麼她的美幾乎等於欲望本身了。看著面前這個男人的怡然自若，慕容信口問道「…你抽空過來…想喝點什麼？」簡潔的一句卸去了剛才的沉穩端重，變得明亮知性起來，判若兩人。
「由你決定，看看你的手藝又精進到什麼程度。」
主人會意點指，著手準備。卓然也得空起身進一步觀視房間內的擺設，就像在影院欣賞起一部一個人的電影似的，不久便發現長桌上除了自己的百合花束外還有一份，是6枝向日葵相合勿忘我，溫馨又十分考究。不由好奇「看來有人的祝賀在我的前面」，等他細細閱讀上面的英文卡片，在署名處一對擴括號中寫著慕容中正四字，才恍然道「原來是伯父。」這五個字剛脫口，一種本能的下意識反應襲入卓然的腦袋，他慌忙咽下後面的半句，迅速捕捉對方可能出現的面部表情，一份緊張迎上心頭，因為那個名字幾乎是一個忌諱般的存在。而慕容卻顯得十分淡然，一時間屋內只剩下咖啡蒸餾的聲音，直到她輕輕的吐出一句「煮好了，來吧....品品看。」那藏在言語中的情緒轉瞬即逝，仿佛剛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卓然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來緩解此時若有若無的尷尬，想了想，只能專注在面前這杯透著熱氣的咖啡上。「.....嗯....不錯.....酸度與苦味的平衡極佳，口感細膩豐富....是焦糖的香氣......等等，這股隱約果香是什麼？」
慕容露出些許得意的表情，像作家為讀者將文章的最後獨白刻意隱去似的：「許我留點神秘，可以嗎？」
見對方重展笑意，卓然的緊張稍稍放下，轉過頭望向左側牆角。不知不覺間有些出神，口中卻道「那幅....就是街角吧，藍色與黃色....竟然能演繹出如此豐富的層次.....一邊是平和溫暖...一邊是微冷輕寒....哼......這兩種氣氛的均點，你是怎麼把握的？」
對於一個取得成就的企業家來說，這樣的點評不可謂不讓人驚訝，一個男人當他忙碌於自己的事業，卻還能在生活之餘展現出不錯的個人品味，如同一朵芬芳與滿園幽香的區別，可稱得上是一種複合型的人格魅力。但卓然卻還能讓這種人格魅力再拔高一個層次，因為他對慕容作品的每一次解讀都有著不同角度和深度，所點評的內容極近專業讓人叫絕。這點慕容也再清楚不過，所以呡了呡咖啡說到「你的眼光還是一樣多變獨道。」
卓然回頭注視著她，抓住這個承上啟下的時機，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咳咳，採訪一下，必答問題，你的國內首秀為什麼選在我的城市。」
「呵...嗯——主要有兩原因，第一：沃庭美術館，在各個方面都算得上這個國家的頂尖水準，另外嘛....」，說著將視線轉移到陽台的那一側，藏在樹影深處的那一側，「我很喜歡這裡的建築風格，稱得上一種......鋼與玻璃的純淨結晶，一二層之間連廊和空中棧橋設計得十分巧妙，形成豐富的觀賞流線，游移其中變幻莫名，這一切似乎......都在為實現它的專一而精益求精，據說讓很多展品都相形見絀，所以我想挑戰一下。」
「像你的風格，那第二了？」
「第二嘛，我在洛杉磯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除了定期需要出席的例會，就沒剩什麼了，現在終於能抽出大量的時間好好陪伴夢瑤.......我...應該會在沃州常住幾年。」說到這，慕容的視線回到客廳，回到手中還散著熱氣的咖啡杯上，隱約有些失神，卓然瞭然，他清晰的記得這個女人18歲隻身去美國時的樣子，此後因為放心不下妹妹，每年都要定期抽3個月回來陪她，到如今已是足足十載，當一種行為跨出了這樣的時間長度，其所需要的心性與堅韌，讓人不由生出敬重之情，於是開口安慰道「如今你在那邊也站穩了腳跟，譽滿內外....這往後啊....美好生活才開始了。」
「這疏導有些官方了吧。」被安慰的人回過神，調侃了一句。
「認真的，有時與夢瑤的聊天，可以明顯感覺出她對你這個姐姐，有多麼尊重和親昵.....不過話說回來，每年三個月，我們見面卻不超過兩次，這朋友做的未免......」
「君子之交，淡如水囉。」語氣明顯添了些許嬌美，恰到好處的示弱讓卓然順勢而為道
「呵....也罷，反正你打算常住，那以後有空我就來討杯咖啡喝」
「隨時候教。」
兩人會心同意，慢慢將杯中的咖啡飲盡，慕容眼神一掃，饒有興致的發問道「說吧，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是什麼？」這句話如同在陰鬱的天空畫過一道閃電，只等待著雷鳴引導出雨的秘密。
「有這麼明顯嗎？」被問者難免有些尷尬。
「都是知交了，怎麼可能不明白，說說看，需要我怎麼幫你。」慕容將杯子放入托盤的刻意聲音，有意將對話加上一層「審訊」的味道。
卓然無奈，將事情全盤交代，描述得繪聲繪色，細節豐富，並點明了其中主題。
反觀慕容，左手食指的關節輕貼在唇邊來回滑動，此番邀約聽上去頗具挑戰性，這無疑激發了興致，更有趣的是當聽到攻略目標的姓名後，自己有了不得不參與的動機，只是這動機被視線里的淡然所淹沒，唯在語調中殘留了線索「確實.....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女伴了。回頭把時間和地點發我，一定準時赴約。」
空氣中似乎散出一種微妙的默契，但這默契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開鎖的吵鬧干擾，人未進，那天真的聲音卻已經透入房中「姐----，這門怎麼這麼難開呀~」。
卓然剛準備起身，卻被溫柔的目光止住「讓她自己來吧。」好一會門才打開，一股清新爛漫的氣息隨著人影飄進屋內。是名少女，165的個頭，一件露肩T恤搭配魚尾短裙，風格活潑，甜美俏皮還混著一點點的優雅。
「姐--你真不仗義，虧我還帶了禮物」說著晃了晃手裡的點心盒，像期待父母誇獎的孩子。
見沒有回應，才發現還有其他客人，不過對這位夢瑤卻不驚訝，言辭玩味「噢--原來是大叔啊，...呵...你是來祝賀我姐的，還是來蹭她煮的咖啡的？」
「 Good questions，我來表達祝賀，然後你姐很有禮貌的給我煮了一杯，讓我有機會品上一品。」
「哦~....差點忘了，現在應該稱呼學長了，咳咳，沃大2024屆車輛工程專業吳夢瑤向學長問好」這句問候伴著輕微的屈膝禮，顯得小巧可愛。
卓然意識到什麼，扭回頭來質問道「這是你第二個原因的附件事項？」慕容無賴的搖了搖頭，示意對方饒過自己。
「什麼第二個原因的附加事項？你和我姐私聊什麼？」夢瑤嗅出了秘密味道，單純好奇的詢問道。
「沒什麼，對了，推薦給你的沃大北門青石街的巧手小館去了嘛？」
「那家店實在太有意思了....」少女開始滔滔不絕，似乎並未發現話題已經轉移。房間的主人蹭著他倆聊天空檔，起身去清洗壺具，偶爾也參與討論，補充自己的觀點。當此次交談告一段落，卓然也緩緩站起向兩位女士話別，然後瀟灑離去。
夢瑤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扭回頭來微微壞笑，看見到姐姐咳嗽才反應過來忘了什麼，一下子鑽進她懷裡，撒起嬌來。被抱住的人解開少女的雙手，無可奈何又十分喜愛，按著往常的習慣，得給這個小淘氣調上一杯拿鐵，不然對方不會罷休。
就這樣，長桌一側，一雙姐妹，兩杯拿鐵，一塊戚風，融化在一次愉快的對話里，可聊著聊著回到了面前的百合花上。
「所以你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嘍？」這問句十分打趣，如同一株可口的苜蓿，欲引出某隻名為八卦的「鹿」，而「未淬毒的箭」也已上案。「那當然，沃州十大傑出青年，30歲出頭的企業家，是我校知名的校友，為人成熟穩重，待人幽默風趣.....」說著說著眼睛裡又溢出某種嚮往的目光，這種目光並非出自那少女般甜蜜的幻想，而是一種隱約的期盼，所以當它合著某種盤算望向對方時，慕容立刻捕捉到其中的含義迅速拾起長桌上的一支畫筆飛快的點了點她的鼻尖。
躲閃不及的少女，一絲壞笑，幾分俏皮，語氣拖長「姐----！」
慕容收起寵溺的表情，用智慧又稍帶玩味的語調狩獵道「吳夢瑤！收起你的爛漫，組CP居然組到我這來了！好啊，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哈？瞧我不怎麼收拾你。」少女忙按下那隻即將發作的右手，連連求饒道「姐，姐，姐，我，我錯了，我錯了行嗎？嗑CP是人類天性，我也控制不了嘛~，你就再放過我一次，我保證，我保證我下次——還會。」
「呀！？還起勁了是吧！！」
「姐，姐，姐，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知道錯啦。快，快停下！好癢，不玩了，不玩啦。我不嗑了，不嗑了，真不嗑了，行嗎？」
「這還差不多。」見夢瑤無條件投降，柔軟的畫筆才停止戳弄對方敏感的耳背和脖頸。
「OK，OK......，姐，我是不嗑了，但你總得說明原因吧。」
「你是裝不知道？還是故意忽略？」
「啊？」
「看似華麗的...背後是厚重的責任。」慕容呼出一口氣，言語緩和了些繼續道「唉...他的位置決定了他平素的交際和應酬不少，所以胃腸肝脾都有損傷，因此對於解酒得有幾套方法，日常的飲食上也得多加注意，以養護為主。另外作為他的妻子有些場合也應該陪同出席，打扮得體，過程中談吐得當，行為得宜，最好是能憑藉此類聚會延展和經營一些他夠不到的人情往來，在必要時給他提供額外的助力。......購物、法餐、遊艇什麼的是不錯的生活調節劑，但要在他的計劃空餘之內，不過最優解是讓出一半給他自由安排，當然如果不放心，次等解也是陪著他去做他覺得放鬆的事。比如他就喜歡徒步、海釣之類的。還有晚歸和失約常常發生，得習慣，也得反向包容他。至於每年的環球旅行，要學會允許出現意外...要學會原諒那些生意上明顯打擾到二人世界的電話或視頻會議。......偶爾的任性，是愛的一種表達，他會感受到自己被強烈的需要，可以成為不錯的共同經歷，但得掌握分寸。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有時會在工作中遭遇失敗，可能會無意識發火，或是蜷縮著靜坐在某處，要學會諒解他，安慰他，等他情緒穩定後幫他分析，並給一些具體有用的建議.....」
夢瑤陷入沉默，她細緻復盤著剛才姐姐論述里的情緒，感覺不像是對某一個體的了解，更像是對一類事物客觀直簡的概括。語氣似典籍般毫無波動，也正因這樣的客觀直簡，如法槌般宣判著自己那隱約的期盼成了泡影，慕容注視著她提煉道「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明君身側從不缺漂亮的妃嬪，自古粉黛紅顏更是無數，但文德皇后就出了一位，所以這是一座巨大的圍城。........阿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話里伴著的逍遙透過溫柔的撫摸靜靜鋪張開來。而這句暱稱滴落在夢瑤心田，輕輕抓穩撫摸自己髮絲的手拍了拍，不肯罷休道「是！知道啦~，我的女王陛下....嗐，看來我嗑的超級無敵甜寵CP，得盼望昏庸之君，或者富貴的無賴潑皮了，不過...要讓他們入您的法眼，得好好籌劃籌劃。」
慕容知其用意隨即話鋒一轉「唉-----！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也不知道你這突破天際的想像力到底是遺傳了母親的什麼......噢，對了，給你準備的，應該能派上用場」，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夢瑤。還附了一句「時間還來得及嗎？」
少女一驚，連忙鬆開環抱的手，拿穩盒子，焦急的說「糟糕，怎麼忘了，那我先撤了。大恩不言謝--」，可臨近門口，又忽然定住，像想起重要的事，回頭補充「對了爸爸希望你能回家吃頓飯。」
如此簡單的一句，卻是一瞬間的止息，一絲風從慕容身後襲來，伴著陽台傳來的鈴聲停在她耳旁，她的眼中掠過一些「影子」，頃刻又歸於平靜，然後笑容依舊「轉告吳伯，我會抽空回去的」。夢瑤面露溫馨，飛奔而去「那我先走啦」。隨著帶門的手勢，一端是輕盈的腳步，一端是滿屋的風鈴..........
此時電台里插入一名清朗的女聲：「是的平修，這位印象派繪畫的大師，一方面承襲了法國印象派的分色技巧，深入研究陽光下生動的色彩變幻；另一方面，與生俱來駕馭色彩的能力令人嘆為觀止，在自然風景與城市生活等繪畫主題中展現出獨步的認知和理解。」
「沒錯廣美，據美術館傳回的消息，本次將展出其個人代表系列《望》，《窗角》，《海粟》，還有今年在佛羅倫斯國際現代藝術展會上展出的多部作品，作為本市的藝術創作者和愛好者，真是莫大的喜訊。」
「嗯，真是太棒了，另外我台還有幸邀請到美術館主要負責人張心悅，張老師」
「主持人，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這個聲音散發著歲月，足以說明一切。
「歡迎張老師，關於這次畫展您這有什麼可以提前和聽眾朋友們分享的嗎？」
「相信關於慕容嫣女士的職業生平，聽眾朋友們應該略有耳聞，我就不在此一一贅述了，而本次畫展的一大亮點就是今年國際現代藝術展會上展出的新作，例如《街角》，這幅作品了.....」
車主略微調低音量，點了點耳上的藍牙，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回應著電話另一頭的詢問，雙方你來我往，有點互不相讓的意思。20分鐘後交談結束，而車也停靠在沃庭美術館附近。隨著車子規律的尾燈，邁出車門的人一身淺灰色休閒西裝，一雙Brogue（布洛克）時尚卻不搶眼，180的高度與健實的體型呼應，雖然帶著墨鏡，嘴角眉梢一展的「鋒芒」，讓原本俊俏的面容多了幾分瀟灑風度。閒庭信步間自信非常。
距離月臨湖五公里的沃庭美術館，落成距今已有40年之久，由936株梧桐與日本紅楓環繞，從美術館外觀透出明顯的古典主義氣息，主體為三層的正方體建築，地面一層只作臨時性展覽之用，主要美術品陳列在地面二層中，而地下層主要提供學術交流、論壇研討、及其他功能，展廳整體風格以玻璃牆面為基調，以黑色平整鋼結構的為屋頂，一眼望去，建築姿態清晰明了。並與四周成組的金屬抽象雕塑相呼應。可謂一種新的形式主義。
而A區入口處，站著一名女子，30歲左右，中長的秀髮，面容精緻，淡粉色襯衫與套裝搭配，細細觀瞧在袖口、衣領以及褲角處的設計別具一格，足可體現其獨特的審美趣味。
就在此時，車主緩步而至，女子看了看左手的腕錶，笑語相迎道
「齊總，您還是一樣，不多不少提早了十分鐘」，說著用雙手接過對方手中百合花束。
「是嗎？上次見面是在威尼斯吧，另外都說，稱呼我卓然就可以了」
見女子含笑不允，卓然迅速轉開話題道「慕容呢，應該昨晚到的吧？」
「是的，我還是先帶您去臨時工作室吧。」說著遞出一張通行證件。
「那....有勞了」
兩人前後有序，從容的通過入口登記，朝著一層A區深處行進，途中卓然開始詢問慕容在洛杉磯的近況。而回答卻總是點到為止。
忽然，談話被焦急的問句打斷。「汪老師.....原來您在這.....關於畫展的有幾部作品在運輸環節上出了點問題，另外請問慕容老師什麼時間抵達沃庭......手機聯繫不上....」聲音的主人是一名男子，額角微汗，語氣有些緊張，從中可以看出經驗不足的痕跡。
女子沉默了片刻，平靜的說「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吧，詳細情況你.....」
此時卓然插入話題道「可盈，你先去解決這個問題吧......至於慕容...我大概知道得通過誰才能找到她了...」，說著轉過頭向那名男子詢問到「不好意思，能告訴我畫展具體在哪個區域嗎？」
「A....A3」
「謝謝」，還沒等汪可盈回應，車主已經快步離開了。而他不久後便來到目的地，但見各色工作人員沉穩幹練、迅速高效，場內散出一種莫名的秩序與安靜，讓人能分清工具，腳步，和隱隱的低語。而其中的一組對話就被有心者聽聞。
「A3區域的平面設計圖找到了嗎？」
「找到了，可是品如姐，總導演一般不是由我們的人出任嗎？比如張老師」
「這次不同，據說空降的這位一直都是負責慕容嫣女士畫展的御用人選，且只會在初期籌備階段露一面把調子定下來，並不參與具體細則的落實。此次也由她和她的團隊親自操刀....你還是先把設計圖送過去，都被催了兩次了。」
「好的」，卓然也跟隨手捧設計圖紙的年輕男子向展區右側一角走去。只見不遠處有十數人呈弧形圍聚，以紅藍兩色胸牌分出內外之別。有趣的是內圈的幾位不僅容貌上皆非亞裔，且穿著上大多探出有別於國內的時尚格調，可反常的點卻在於每張口裡講出的均是流利的中文。而被圍聚的女人呢？170的個子一身卡其色中長的風衣，雙排的紐扣設計別出心裁，搭上簡約的深色牛仔，襯托著肌膚的白皙，雙足的法式高跟，優雅而顯眼，花秀細膩精緻的針織堆帽，加上墨鏡恰到好處的遮去了面容。
卓然將腳步止在人群外圍。細細傾聽那個女人的聲音。「色溫要低一些，才夠溫暖，顯色性係數也不合格，光通量太高了，燈光組連同剛才提到的那幾批一起換掉…嗯…安排在這裡的幾幅作品，用統一的三角畫板支架進行擺放。並且在正中的位置加一把旋轉式坐椅。另外此處的凸角白色臨時牆面換成通透性合適的玻璃牆面。應該會有些麻煩。關於這個如何實現，具體細節，放在下午4:00的籌備組會議上進行討論吧。」
「第一次聽說畫作不掛牆的…」
「玻璃牆面不怕影響觀賞者的注意力嗎？」
「這…完全沒有章法呀…」
這些輕微的低語被外圍的卓然一併收入耳中，他期待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就像拍賣場上的主人，擺出最得意展品，只用等待買主們的驚訝和高額的「評價」，而那個女人亦察覺到人群的反應，她拍了拍手示意道「此處擺放的作品，慕容想表達的不僅是畫。更是創作過程的本身。溫暖的家居燈光，三角畫板支架，座椅，與略微應景的玻璃牆面，都是為了消融傳統畫展突出畫作本身所帶來的反差。讓觀賞者更深切的了解作者創作時，面對的景致和心理變化。我從來沒有讓慕容失望過，希望各位別讓我失望。」聲音中透出的見解和權威，化為一種無形的凜然，讓人敬而生畏。
人群稍稍的沉默，被卓然的響指打斷，言語鄭重道「導演，慕容嫣女士找您。」
「知道了，請您在出口處稍等，我處理好就過來。」這口氣似乎暗示對方打擾了自己的工作。卓然倒也識趣，笑著略略低頭表示出淺淺的歉意以及絕無冒犯之心，然後轉身離開。出口處的熙攘，讓人很容易忘記時間的流逝，當那個聲音再度傳來，卓然看了看腕錶，略微打趣道。「我可等了50分鐘。」
「不好意思，我這就帶您去見慕容。...這邊請」剛才威嚴隨著這句致歉變得溫和了不少，但用手機點指方向的舉動似乎又顯出幾分「怠慢」之意。兩人平靜走出展館，穿過一片梧桐，來到一棟法式風格的六層居所。進入走廊後，卓然終於得以開口道。「你呀，你呀——還是一樣，自己的畫展自己當導演。」
「只是不希望有人曲解了我的作品而已。」說著打開房門，躍入眼中的裝飾很有風格。正前方的陽台採光極佳，掛著一串風鈴，並有樓梯通往二層的起居室。原色橡木地板雖有幾分陳舊，卻十分整潔。左側有八九隻，大小不同，印著DHL標誌的紙箱，尚未拆封，堆疊有序。再靠前，有5個三角畫板支架。其中的兩幅被畫布遮著，另外兩幅已經裝框，右下角貼著標籤。還有一幅尚未完成。和它們搭配的是一把簡約的旋轉座椅。而右側，一個小巧的廚台上放著虹吸式咖啡壺和一整套歐式陶瓷杯。再靠前，復古鐵藝的落地書櫥恰到好處的與牆面融為一體。上面堆放著不少設計稿，圖集，書冊，還有幾盆綠植。而旁邊的長桌上顯得十分雜亂。檯燈和筆記本開著，手機的顯示燈也不停閃爍，似乎有熬夜的痕跡。
屋內透出幾分自然親切，讓人放鬆，慕容緩緩解去風衣，堆帽和墨鏡。而那一瞬間，如同夜裡舒展的羽翼迎來月光。中長的捲髮滑落而出，與白色襯衣的設計相互呼應，被隱去的形體也在此刻得以詮釋，綽約曼妙，扣人心弦，而面容的一息天成，讓淡淡幾筆妝飾，就足以獨秀其中，但更為特別的是那雙美目，那雙閃爍著難以形容的成熟柔魅的眼睛，如果說這世間的女人有著追求一種美的欲望，那麼她的美幾乎等於欲望本身了。看著面前這個男人的怡然自若，慕容信口問道「…你抽空過來…想喝點什麼？」簡潔的一句卸去了剛才的沉穩端重，變得明亮知性起來，判若兩人。
「由你決定，看看你的手藝又精進到什麼程度。」
主人會意點指，著手準備。卓然也得空起身進一步觀視房間內的擺設，就像在影院欣賞起一部一個人的電影似的，不久便發現長桌上除了自己的百合花束外還有一份，是6枝向日葵相合勿忘我，溫馨又十分考究。不由好奇「看來有人的祝賀在我的前面」，等他細細閱讀上面的英文卡片，在署名處一對擴括號中寫著慕容中正四字，才恍然道「原來是伯父。」這五個字剛脫口，一種本能的下意識反應襲入卓然的腦袋，他慌忙咽下後面的半句，迅速捕捉對方可能出現的面部表情，一份緊張迎上心頭，因為那個名字幾乎是一個忌諱般的存在。而慕容卻顯得十分淡然，一時間屋內只剩下咖啡蒸餾的聲音，直到她輕輕的吐出一句「煮好了，來吧....品品看。」那藏在言語中的情緒轉瞬即逝，仿佛剛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卓然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來緩解此時若有若無的尷尬，想了想，只能專注在面前這杯透著熱氣的咖啡上。「.....嗯....不錯.....酸度與苦味的平衡極佳，口感細膩豐富....是焦糖的香氣......等等，這股隱約果香是什麼？」
慕容露出些許得意的表情，像作家為讀者將文章的最後獨白刻意隱去似的：「許我留點神秘，可以嗎？」
見對方重展笑意，卓然的緊張稍稍放下，轉過頭望向左側牆角。不知不覺間有些出神，口中卻道「那幅....就是街角吧，藍色與黃色....竟然能演繹出如此豐富的層次.....一邊是平和溫暖...一邊是微冷輕寒....哼......這兩種氣氛的均點，你是怎麼把握的？」
對於一個取得成就的企業家來說，這樣的點評不可謂不讓人驚訝，一個男人當他忙碌於自己的事業，卻還能在生活之餘展現出不錯的個人品味，如同一朵芬芳與滿園幽香的區別，可稱得上是一種複合型的人格魅力。但卓然卻還能讓這種人格魅力再拔高一個層次，因為他對慕容作品的每一次解讀都有著不同角度和深度，所點評的內容極近專業讓人叫絕。這點慕容也再清楚不過，所以呡了呡咖啡說到「你的眼光還是一樣多變獨道。」
卓然回頭注視著她，抓住這個承上啟下的時機，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咳咳，採訪一下，必答問題，你的國內首秀為什麼選在我的城市。」
「呵...嗯——主要有兩原因，第一：沃庭美術館，在各個方面都算得上這個國家的頂尖水準，另外嘛....」，說著將視線轉移到陽台的那一側，藏在樹影深處的那一側，「我很喜歡這裡的建築風格，稱得上一種......鋼與玻璃的純淨結晶，一二層之間連廊和空中棧橋設計得十分巧妙，形成豐富的觀賞流線，游移其中變幻莫名，這一切似乎......都在為實現它的專一而精益求精，據說讓很多展品都相形見絀，所以我想挑戰一下。」
「像你的風格，那第二了？」
「第二嘛，我在洛杉磯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除了定期需要出席的例會，就沒剩什麼了，現在終於能抽出大量的時間好好陪伴夢瑤.......我...應該會在沃州常住幾年。」說到這，慕容的視線回到客廳，回到手中還散著熱氣的咖啡杯上，隱約有些失神，卓然瞭然，他清晰的記得這個女人18歲隻身去美國時的樣子，此後因為放心不下妹妹，每年都要定期抽3個月回來陪她，到如今已是足足十載，當一種行為跨出了這樣的時間長度，其所需要的心性與堅韌，讓人不由生出敬重之情，於是開口安慰道「如今你在那邊也站穩了腳跟，譽滿內外....這往後啊....美好生活才開始了。」
「這疏導有些官方了吧。」被安慰的人回過神，調侃了一句。
「認真的，有時與夢瑤的聊天，可以明顯感覺出她對你這個姐姐，有多麼尊重和親昵.....不過話說回來，每年三個月，我們見面卻不超過兩次，這朋友做的未免......」
「君子之交，淡如水囉。」語氣明顯添了些許嬌美，恰到好處的示弱讓卓然順勢而為道
「呵....也罷，反正你打算常住，那以後有空我就來討杯咖啡喝」
「隨時候教。」
兩人會心同意，慢慢將杯中的咖啡飲盡，慕容眼神一掃，饒有興致的發問道「說吧，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是什麼？」這句話如同在陰鬱的天空畫過一道閃電，只等待著雷鳴引導出雨的秘密。
「有這麼明顯嗎？」被問者難免有些尷尬。
「都是知交了，怎麼可能不明白，說說看，需要我怎麼幫你。」慕容將杯子放入托盤的刻意聲音，有意將對話加上一層「審訊」的味道。
卓然無奈，將事情全盤交代，描述得繪聲繪色，細節豐富，並點明了其中主題。
反觀慕容，左手食指的關節輕貼在唇邊來回滑動，此番邀約聽上去頗具挑戰性，這無疑激發了興致，更有趣的是當聽到攻略目標的姓名後，自己有了不得不參與的動機，只是這動機被視線里的淡然所淹沒，唯在語調中殘留了線索「確實.....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女伴了。回頭把時間和地點發我，一定準時赴約。」
空氣中似乎散出一種微妙的默契，但這默契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開鎖的吵鬧干擾，人未進，那天真的聲音卻已經透入房中「姐----，這門怎麼這麼難開呀~」。
卓然剛準備起身，卻被溫柔的目光止住「讓她自己來吧。」好一會門才打開，一股清新爛漫的氣息隨著人影飄進屋內。是名少女，165的個頭，一件露肩T恤搭配魚尾短裙，風格活潑，甜美俏皮還混著一點點的優雅。
「姐--你真不仗義，虧我還帶了禮物」說著晃了晃手裡的點心盒，像期待父母誇獎的孩子。
見沒有回應，才發現還有其他客人，不過對這位夢瑤卻不驚訝，言辭玩味「噢--原來是大叔啊，...呵...你是來祝賀我姐的，還是來蹭她煮的咖啡的？」
「 Good questions，我來表達祝賀，然後你姐很有禮貌的給我煮了一杯，讓我有機會品上一品。」
「哦~....差點忘了，現在應該稱呼學長了，咳咳，沃大2024屆車輛工程專業吳夢瑤向學長問好」這句問候伴著輕微的屈膝禮，顯得小巧可愛。
卓然意識到什麼，扭回頭來質問道「這是你第二個原因的附件事項？」慕容無賴的搖了搖頭，示意對方饒過自己。
「什麼第二個原因的附加事項？你和我姐私聊什麼？」夢瑤嗅出了秘密味道，單純好奇的詢問道。
「沒什麼，對了，推薦給你的沃大北門青石街的巧手小館去了嘛？」
「那家店實在太有意思了....」少女開始滔滔不絕，似乎並未發現話題已經轉移。房間的主人蹭著他倆聊天空檔，起身去清洗壺具，偶爾也參與討論，補充自己的觀點。當此次交談告一段落，卓然也緩緩站起向兩位女士話別，然後瀟灑離去。
夢瑤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扭回頭來微微壞笑，看見到姐姐咳嗽才反應過來忘了什麼，一下子鑽進她懷裡，撒起嬌來。被抱住的人解開少女的雙手，無可奈何又十分喜愛，按著往常的習慣，得給這個小淘氣調上一杯拿鐵，不然對方不會罷休。
就這樣，長桌一側，一雙姐妹，兩杯拿鐵，一塊戚風，融化在一次愉快的對話里，可聊著聊著回到了面前的百合花上。
「所以你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嘍？」這問句十分打趣，如同一株可口的苜蓿，欲引出某隻名為八卦的「鹿」，而「未淬毒的箭」也已上案。「那當然，沃州十大傑出青年，30歲出頭的企業家，是我校知名的校友，為人成熟穩重，待人幽默風趣.....」說著說著眼睛裡又溢出某種嚮往的目光，這種目光並非出自那少女般甜蜜的幻想，而是一種隱約的期盼，所以當它合著某種盤算望向對方時，慕容立刻捕捉到其中的含義迅速拾起長桌上的一支畫筆飛快的點了點她的鼻尖。
躲閃不及的少女，一絲壞笑，幾分俏皮，語氣拖長「姐----！」
慕容收起寵溺的表情，用智慧又稍帶玩味的語調狩獵道「吳夢瑤！收起你的爛漫，組CP居然組到我這來了！好啊，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哈？瞧我不怎麼收拾你。」少女忙按下那隻即將發作的右手，連連求饒道「姐，姐，姐，我，我錯了，我錯了行嗎？嗑CP是人類天性，我也控制不了嘛~，你就再放過我一次，我保證，我保證我下次——還會。」
「呀！？還起勁了是吧！！」
「姐，姐，姐，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知道錯啦。快，快停下！好癢，不玩了，不玩啦。我不嗑了，不嗑了，真不嗑了，行嗎？」
「這還差不多。」見夢瑤無條件投降，柔軟的畫筆才停止戳弄對方敏感的耳背和脖頸。
「OK，OK......，姐，我是不嗑了，但你總得說明原因吧。」
「你是裝不知道？還是故意忽略？」
「啊？」
「看似華麗的...背後是厚重的責任。」慕容呼出一口氣，言語緩和了些繼續道「唉...他的位置決定了他平素的交際和應酬不少，所以胃腸肝脾都有損傷，因此對於解酒得有幾套方法，日常的飲食上也得多加注意，以養護為主。另外作為他的妻子有些場合也應該陪同出席，打扮得體，過程中談吐得當，行為得宜，最好是能憑藉此類聚會延展和經營一些他夠不到的人情往來，在必要時給他提供額外的助力。......購物、法餐、遊艇什麼的是不錯的生活調節劑，但要在他的計劃空餘之內，不過最優解是讓出一半給他自由安排，當然如果不放心，次等解也是陪著他去做他覺得放鬆的事。比如他就喜歡徒步、海釣之類的。還有晚歸和失約常常發生，得習慣，也得反向包容他。至於每年的環球旅行，要學會允許出現意外...要學會原諒那些生意上明顯打擾到二人世界的電話或視頻會議。......偶爾的任性，是愛的一種表達，他會感受到自己被強烈的需要，可以成為不錯的共同經歷，但得掌握分寸。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有時會在工作中遭遇失敗，可能會無意識發火，或是蜷縮著靜坐在某處，要學會諒解他，安慰他，等他情緒穩定後幫他分析，並給一些具體有用的建議.....」
夢瑤陷入沉默，她細緻復盤著剛才姐姐論述里的情緒，感覺不像是對某一個體的了解，更像是對一類事物客觀直簡的概括。語氣似典籍般毫無波動，也正因這樣的客觀直簡，如法槌般宣判著自己那隱約的期盼成了泡影，慕容注視著她提煉道「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明君身側從不缺漂亮的妃嬪，自古粉黛紅顏更是無數，但文德皇后就出了一位，所以這是一座巨大的圍城。........阿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話里伴著的逍遙透過溫柔的撫摸靜靜鋪張開來。而這句暱稱滴落在夢瑤心田，輕輕抓穩撫摸自己髮絲的手拍了拍，不肯罷休道「是！知道啦~，我的女王陛下....嗐，看來我嗑的超級無敵甜寵CP，得盼望昏庸之君，或者富貴的無賴潑皮了，不過...要讓他們入您的法眼，得好好籌劃籌劃。」
慕容知其用意隨即話鋒一轉「唉-----！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也不知道你這突破天際的想像力到底是遺傳了母親的什麼......噢，對了，給你準備的，應該能派上用場」，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夢瑤。還附了一句「時間還來得及嗎？」
少女一驚，連忙鬆開環抱的手，拿穩盒子，焦急的說「糟糕，怎麼忘了，那我先撤了。大恩不言謝--」，可臨近門口，又忽然定住，像想起重要的事，回頭補充「對了爸爸希望你能回家吃頓飯。」
如此簡單的一句，卻是一瞬間的止息，一絲風從慕容身後襲來，伴著陽台傳來的鈴聲停在她耳旁，她的眼中掠過一些「影子」，頃刻又歸於平靜，然後笑容依舊「轉告吳伯，我會抽空回去的」。夢瑤面露溫馨，飛奔而去「那我先走啦」。隨著帶門的手勢，一端是輕盈的腳步，一端是滿屋的風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