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紫金山，位於大乾王朝青州北側，樹高林密，白雲青靄蒼茫成片，人身在其中，卻又會感覺雲霧無影無蹤，仿若渡步在仙山之中。
自古以來，許多高官顯貴隱修道人喜好來到此處，或寄情山水吟詩作對，或結廬潛修，又或希望找到仙人蹤跡，求得一個長生不老登天階。
茫茫山林間，雲霧流轉，不知何時出現青磚石瓦，一座小小道觀。
棕漆的大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嘎吱的響動，一道鬚髮皆白的身影緩步走出。
輕輕關上大門，銅鎖緊緊鎖好，許軒蒼老的臉上目光如水一般溫和平靜，靜靜眺望著遠方滿目的蒼翠，重巒疊嶂。
在他腳下，一千二百三十階石板台階蔓延起伏，通向下山叢林之中。
台階不知何時建造，青苔布滿，一塊一塊細心的刻出豎狀的凹痕，枯枝樹葉零星散布，偶爾有小蟲跳躍著路過。
身影不過停頓片刻，便踏上了石階。
每一步踏去，老道人佝僂的背就會稍稍挺直，花白的鬚髮會重新出現烏黑，滿臉的皺紋漸漸消失不見。
在他身後，清風拂過，雲霧匯聚，再次散去，那小小的道觀卻沒了蹤影。
呼——
清風吹起萬丈之高，飄向四方。
一瞬間，數道視線鎖定在紫金山中，看向那愈發年輕的道士。
有震驚，有欣喜，有恐懼，有不甘。
老道人邊走邊輕聲唱著。
「我不願登黃金台，我只願飲黃花杯。醉里昏昏忘天地，古今名利總塵埃。休馳驟，且徘徊，早將壯歲塵緣了，五嶽三山歸去來...」
「唉...無奈今我再歸來...」
道人目光溫和，輕聲一笑。
「別急，別急，我既然下山，會去找你們的！」
「鬼怪妖魔，老天不收。」
「我收！！！」
...
出現在山腳的許軒，已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身青色的道袍，乾淨清爽，頭髮被蓮花冠罩住，佩上子午簪，清秀的面龐略顯稚嫩，只有那雙眼睛，如水般溫和平靜。
他背上一個木匣子，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根長長的斑竹，一張白布做成小幡掛在斑竹頂端，上書八個大字。
降妖除魔，治病救人。
就這樣，許軒按照記憶中的道路，用腳步開始重新丈量這個世界。
百年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足夠讓人從身強力壯成為一捧黃土，也足夠一個強盛的王朝步入衰弱。
滄海桑田，從前熟悉的道路已經發生太大的改變，記憶已經派不上用場，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許軒不害怕陌生，人世間的萬物萬事，不就是陌生到熟知的過程。
他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走著，偶爾停下來欣賞田野之間的風景，沒有驚心動魄的奇絕風景，也美的動人。
他還記得，這裡叫做流雲道，以前總有不少人喜歡行走這裡，一抬頭，可以看到紫金山上雲飄霧遮，隨風遊走。
不過如今這條路上不見多少人影，只有炙熱的陽光依舊光顧，肆無忌憚的發出它的光和熱，路邊大樹的蟬鳴似乎都小了許多。
走了半個時辰，許軒拐進一條大路之上。
清平道，這是大乾王朝的重要官道，百年前的這裡，沿途一路種滿了樟樹，樹蔭成傘，遮擋住了太陽，還會用石子鋪出一條小路，等下雨時，不至於泥漿弄髒鞋襪。
許軒記得自己曾經走過無數遍這裡，單獨一人，三五作伴，踩在石子路上，用樹蔭躲避太陽。
真是一段好時光啊！
許軒輕輕一笑，踩著曬得梆硬的泥土，那些參天大樹如今也只剩下樹樁，就連行人也不見蹤影。
再走幾步，許軒看到路旁一座已經破舊的房子。
腐朽的大門證明多少年沒有人住過，寫著驛站兩個字的旗子在廢墟里露出半個腳，顯得破破爛爛。
許軒記得這裡以前住著一個叫王福的驛站小吏，停下歇腳時，拿個十文銅板就能讓他上一桌子好菜。
百年時光，王福肯定化作黃土，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孫子如何了。
也曾聽他吹過牛，說他小孫子從小識字，三歲就能做出詩句，是遠近聞名的神童。
想必早已考上狀元當了大官，接上王福去享了清福。
許軒收回攥在手心裡的十文錢，搖搖頭，還想去討碗水喝呢。
繼續上路，許軒沿著官道一側步履輕快，周圍的景色也還不錯，可總有一種荒涼破敗之意。
噠噠噠——
幾道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許軒趕忙停下腳步讓到一旁。
三匹駿馬從身後疾馳而來，揚起一陣灰塵。
馬蹄聲不停，許軒看到三道身披戰甲的人一路狂奔，領頭的濃眉大眼，兩柄小錘放置在馬身兩側，身上更是穿著只有高級武將才能穿的精鐵乾甲，風塵僕僕。
看那戰馬氣喘吁吁的模樣，三人應當全速奔跑許久，也不知出了何事。
也許是好奇許軒的道士裝束和手中拿著的小幡，領頭武將駕馬路過之餘回頭看了一眼，拉拉韁繩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匆匆遠去。
許軒從不去想別人的心思，等到灰塵散去，他拄著小幡，繼續前行。
走了十來分鐘，慢慢的才看到行人出現，路邊有商販擺攤。
挑著擔子的，扛著農具的，大多數人皮膚黢黑身體乾瘦，全靠一襲麻布粗衣遮體，應當是這附近的農戶。
看見穿著青色道袍的許軒，他們紛紛躲在一旁，好奇的盯著，眼神中滿是小心。
許軒臉色一直平靜，帶著淡然的笑容，朝他們拱了拱手。
不多時，一個茶攤出現在許軒面前。
說是茶攤，不過是路邊的一個流動商販。
茶壺熱水，幾個破了邊的大碗，喝茶也是蹲著或站著。
茶水倒是便宜，一文錢的熱水，兩文錢加上茶葉，許軒走過去揖了揖禮，交出兩文錢。
一碗熱茶很快就出現在許軒手中，熱氣騰騰。
「道長不夠還能再添。」商販打量著許軒，恭敬的說道。
許軒點點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茶葉應當是最差的那一種，粗枝大葉，沒什麼茶葉的香醇，倒是有一股子苦澀的味道，遠遠比不上許軒在道觀里自己種的雲霧小茶，不過好在水質清甜，別有一番滋味。
喝完，許軒輕輕將碗還給商販，又揖了揖禮問道：「敢問商家，不知沈洲郡距離此還有多遠？」
「道長想去沈洲郡？」商販想了想，道：「這到郡里大概還有個七百里路，中間要途徑三川鎮和韓縣，得走上好幾天呢。」
許軒笑了笑：「我倒是無所關係。」
商販好奇問道：「還敢請問道長尊號？」
「我乃紫金山玉清觀許軒。」
「哎呦！」商販猛地一瞪眼，大聲道：「許軒？」
「為何如此反應？」
商販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咳嗽一聲，上下打量許軒一眼，小聲道：「我曾聽聞百年之前大乾也是妖孽縱橫，鬼怪頻出，當時有仙人自紫金山而下，雷動八方，將大乾的妖魔鬼怪殺的近乎絕跡，這才還得百姓安居，仙人名諱也叫許軒...」
商販一頓，想到什麼，聲音有些發顫：「道長，您說您是從紫金山而來？」
「正是。」
「那...那...」商販慌了神，差點許軒跪下：「敢問道長高壽？」
「二十三。」
商販顫抖的身體一下子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沖許軒拱拱手：「失態了失態了，我還以為道長正是那位仙人在世，想來是我多慮了。」
「前面三川鎮最近可鬧起了殭屍，禍害了不少人，聽說郡里都派人過去了，道長也要過去嗎？」
「那不湊巧了嘛。」許軒指了指小幡上的八個大字，輕笑道。
「我更要去看一看了。」
道人走遠，商販抓抓腦袋，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木質雕像，這可是他從郡里花大價錢買的仙人像，說是可以辟邪驅魔。
「紫金山...玉清觀？」
他瞅著雕像上那張頗具神韻的臉，皺著眉頭。
那道袍的風格，眉眼間的和潤，特別是出塵的氣質。
「怎麼那麼像啊。」
商販不解的抬頭看去。
道人的身影已化成一個黑點，消失在道路盡頭。
自古以來，許多高官顯貴隱修道人喜好來到此處，或寄情山水吟詩作對，或結廬潛修，又或希望找到仙人蹤跡，求得一個長生不老登天階。
茫茫山林間，雲霧流轉，不知何時出現青磚石瓦，一座小小道觀。
棕漆的大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嘎吱的響動，一道鬚髮皆白的身影緩步走出。
輕輕關上大門，銅鎖緊緊鎖好，許軒蒼老的臉上目光如水一般溫和平靜，靜靜眺望著遠方滿目的蒼翠，重巒疊嶂。
在他腳下，一千二百三十階石板台階蔓延起伏，通向下山叢林之中。
台階不知何時建造，青苔布滿，一塊一塊細心的刻出豎狀的凹痕，枯枝樹葉零星散布，偶爾有小蟲跳躍著路過。
身影不過停頓片刻，便踏上了石階。
每一步踏去，老道人佝僂的背就會稍稍挺直，花白的鬚髮會重新出現烏黑，滿臉的皺紋漸漸消失不見。
在他身後，清風拂過，雲霧匯聚，再次散去，那小小的道觀卻沒了蹤影。
呼——
清風吹起萬丈之高，飄向四方。
一瞬間，數道視線鎖定在紫金山中，看向那愈發年輕的道士。
有震驚，有欣喜，有恐懼，有不甘。
老道人邊走邊輕聲唱著。
「我不願登黃金台，我只願飲黃花杯。醉里昏昏忘天地，古今名利總塵埃。休馳驟，且徘徊，早將壯歲塵緣了，五嶽三山歸去來...」
「唉...無奈今我再歸來...」
道人目光溫和，輕聲一笑。
「別急，別急，我既然下山，會去找你們的！」
「鬼怪妖魔，老天不收。」
「我收！！！」
...
出現在山腳的許軒，已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身青色的道袍，乾淨清爽，頭髮被蓮花冠罩住，佩上子午簪，清秀的面龐略顯稚嫩，只有那雙眼睛，如水般溫和平靜。
他背上一個木匣子，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根長長的斑竹，一張白布做成小幡掛在斑竹頂端，上書八個大字。
降妖除魔，治病救人。
就這樣，許軒按照記憶中的道路，用腳步開始重新丈量這個世界。
百年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足夠讓人從身強力壯成為一捧黃土，也足夠一個強盛的王朝步入衰弱。
滄海桑田，從前熟悉的道路已經發生太大的改變，記憶已經派不上用場，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許軒不害怕陌生，人世間的萬物萬事，不就是陌生到熟知的過程。
他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走著，偶爾停下來欣賞田野之間的風景，沒有驚心動魄的奇絕風景，也美的動人。
他還記得，這裡叫做流雲道，以前總有不少人喜歡行走這裡，一抬頭，可以看到紫金山上雲飄霧遮，隨風遊走。
不過如今這條路上不見多少人影，只有炙熱的陽光依舊光顧，肆無忌憚的發出它的光和熱，路邊大樹的蟬鳴似乎都小了許多。
走了半個時辰，許軒拐進一條大路之上。
清平道，這是大乾王朝的重要官道，百年前的這裡，沿途一路種滿了樟樹，樹蔭成傘，遮擋住了太陽，還會用石子鋪出一條小路，等下雨時，不至於泥漿弄髒鞋襪。
許軒記得自己曾經走過無數遍這裡，單獨一人，三五作伴，踩在石子路上，用樹蔭躲避太陽。
真是一段好時光啊！
許軒輕輕一笑，踩著曬得梆硬的泥土，那些參天大樹如今也只剩下樹樁，就連行人也不見蹤影。
再走幾步，許軒看到路旁一座已經破舊的房子。
腐朽的大門證明多少年沒有人住過，寫著驛站兩個字的旗子在廢墟里露出半個腳，顯得破破爛爛。
許軒記得這裡以前住著一個叫王福的驛站小吏，停下歇腳時，拿個十文銅板就能讓他上一桌子好菜。
百年時光，王福肯定化作黃土，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孫子如何了。
也曾聽他吹過牛，說他小孫子從小識字，三歲就能做出詩句，是遠近聞名的神童。
想必早已考上狀元當了大官，接上王福去享了清福。
許軒收回攥在手心裡的十文錢，搖搖頭，還想去討碗水喝呢。
繼續上路，許軒沿著官道一側步履輕快，周圍的景色也還不錯，可總有一種荒涼破敗之意。
噠噠噠——
幾道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許軒趕忙停下腳步讓到一旁。
三匹駿馬從身後疾馳而來，揚起一陣灰塵。
馬蹄聲不停，許軒看到三道身披戰甲的人一路狂奔，領頭的濃眉大眼，兩柄小錘放置在馬身兩側，身上更是穿著只有高級武將才能穿的精鐵乾甲，風塵僕僕。
看那戰馬氣喘吁吁的模樣，三人應當全速奔跑許久，也不知出了何事。
也許是好奇許軒的道士裝束和手中拿著的小幡，領頭武將駕馬路過之餘回頭看了一眼，拉拉韁繩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匆匆遠去。
許軒從不去想別人的心思，等到灰塵散去，他拄著小幡，繼續前行。
走了十來分鐘，慢慢的才看到行人出現，路邊有商販擺攤。
挑著擔子的，扛著農具的，大多數人皮膚黢黑身體乾瘦，全靠一襲麻布粗衣遮體，應當是這附近的農戶。
看見穿著青色道袍的許軒，他們紛紛躲在一旁，好奇的盯著，眼神中滿是小心。
許軒臉色一直平靜，帶著淡然的笑容，朝他們拱了拱手。
不多時，一個茶攤出現在許軒面前。
說是茶攤，不過是路邊的一個流動商販。
茶壺熱水，幾個破了邊的大碗，喝茶也是蹲著或站著。
茶水倒是便宜，一文錢的熱水，兩文錢加上茶葉，許軒走過去揖了揖禮，交出兩文錢。
一碗熱茶很快就出現在許軒手中，熱氣騰騰。
「道長不夠還能再添。」商販打量著許軒，恭敬的說道。
許軒點點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茶葉應當是最差的那一種，粗枝大葉，沒什麼茶葉的香醇，倒是有一股子苦澀的味道，遠遠比不上許軒在道觀里自己種的雲霧小茶，不過好在水質清甜，別有一番滋味。
喝完，許軒輕輕將碗還給商販，又揖了揖禮問道：「敢問商家，不知沈洲郡距離此還有多遠？」
「道長想去沈洲郡？」商販想了想，道：「這到郡里大概還有個七百里路，中間要途徑三川鎮和韓縣，得走上好幾天呢。」
許軒笑了笑：「我倒是無所關係。」
商販好奇問道：「還敢請問道長尊號？」
「我乃紫金山玉清觀許軒。」
「哎呦！」商販猛地一瞪眼，大聲道：「許軒？」
「為何如此反應？」
商販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咳嗽一聲，上下打量許軒一眼，小聲道：「我曾聽聞百年之前大乾也是妖孽縱橫，鬼怪頻出，當時有仙人自紫金山而下，雷動八方，將大乾的妖魔鬼怪殺的近乎絕跡，這才還得百姓安居，仙人名諱也叫許軒...」
商販一頓，想到什麼，聲音有些發顫：「道長，您說您是從紫金山而來？」
「正是。」
「那...那...」商販慌了神，差點許軒跪下：「敢問道長高壽？」
「二十三。」
商販顫抖的身體一下子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沖許軒拱拱手：「失態了失態了，我還以為道長正是那位仙人在世，想來是我多慮了。」
「前面三川鎮最近可鬧起了殭屍，禍害了不少人，聽說郡里都派人過去了，道長也要過去嗎？」
「那不湊巧了嘛。」許軒指了指小幡上的八個大字，輕笑道。
「我更要去看一看了。」
道人走遠，商販抓抓腦袋，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木質雕像，這可是他從郡里花大價錢買的仙人像，說是可以辟邪驅魔。
「紫金山...玉清觀？」
他瞅著雕像上那張頗具神韻的臉，皺著眉頭。
那道袍的風格，眉眼間的和潤，特別是出塵的氣質。
「怎麼那麼像啊。」
商販不解的抬頭看去。
道人的身影已化成一個黑點，消失在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