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的故事
來子在家裡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將《放縱情感》重抄一遍,改名叫《活路》,好像光改名叫《活路》的意義,就很值得將《放縱情感》重抄一遍,《活路》與《放縱情感》基本上沒做絲毫修改,《活路》與《放縱情感》其實還是同一個作品,可在他心裏面當作是兩個作品。
7月下旬,來子帶著《活路》去西寧打工,就像他選擇打工的地方,很不尋常一樣,他帶著《活路》去西寧打工的目的,當然也很不尋常,不然又何必選擇去西寧打工。
來子到達西寧的時候,是下午一兩點鐘,他出了火車站,就直接搭車去經濟開發區,到經濟開發區下車後,就一直走走走,走到不想走了就住進了一家旅社。
第二天一早,來子就正式找工作,下午來子終於找到了一份膠印學徒的工作,說好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管吃住,每月300元,還勸他最好是安下心來好好幹個兩三年,就是當晚管他住也沒問題,好像他從湖南那麼老遠的地方跑到西寧來打工,也很尋常,沒什麼特別之處,不信他帶著《活路》來西寧就能弄出什麼名堂來,還不主要是來打工的。
當晚,來子還是回那旅社去住。
第三天,來子就正式開始上班做一名膠印學徒工,主要就是學印名片。
下午兩三點鐘,來子竟突然提起行李自動走人了,連頭也不回,真是走得毅然決然,毫不猶豫,他是一想起要走,立馬就走,他的心情還很複雜,沒有定下心來,好像不甘願讓他來西寧打工,顯得這麼平淡無奇。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來子在某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小工活,管吃住每天20元,老闆對待來子還算特殊,老闆以前肯定從來沒有碰到過有湖南人專門跑到西寧的工地上來找活干,更何況他還帶有《活路》。
來子在工地上吃過晚飯後,老闆就特地推著自行車,送來子到另一個工地,至此他算是安頓下來了。
來子乾的這個工地是在國際村,他是跟五個甘肅天水的小伙子,干抹灰的小工活,大夥很合得來,他的心情也不錯。
來子在這工地上幹活期間,還專門拿著《活路》去找過一次青海人民出版社,這也正是他帶著《活路》來西寧打工的最主要目的,以為會是重頭戲,結果沒卵用,好像青海人民出版社也過得挺難的,他想讓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他的《活路》,除非他能自費或能包消否則免談。但不等於說,他在青海人民出版社受到了冷遇,應該說青海人民出版社以前也從沒有碰到過,有湖南人帶著手稿專門找來,所以對他還算客氣。這是他頭一次聽出版社的人明確說起或自費或能包銷那樣的出版要求。
來子也不怎麼感到失望,甚至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青海人民出版社只要出版他的《活路》就可以讓他來給青海人民出版社發工資,可見他對於出版社的作為,已經看開了,青海人民出版社有人建議他應該試一試作家出版社。
8月下旬,來子從西寧轉到BJ去打工,竟然選擇去BJ打工,就無需特別強調懷有什麼目的,好像凡是選擇去BJ打工,就會讓各自懷有的目的平淡無奇,不值一提。
來子到達北京西站,大概是下午兩點多,他一出北京西站,就直接搭車去大屯,他看了BJ地圖,覺得大屯是靠近奧運場館建設的地方,工地應該挺多的,他一心要在工地上找個活幹了事,以為在工地上找活容易多了,無須折騰,他一點也不緊張,就是到奧運場館建設的工地上找到活干,也不是沒有可能。
來子在大屯下車就走走走,他沒走多久,路邊就有人主動找他幹活,他也很隨緣,就此算是找到活幹了。
來子乾的這活,是跟一夥四川廣元人,在紫玉山莊南門的路邊挖隧道,住的地方則是在仰山村,離幹活地點有一段距離。
來子以前從來沒有挖過隧道但還是能夠適應,就好像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各自懷有的目的一樣,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是幹什麼活,BJ是個實用主義最盛行的地方,BJ所能提供的生存條件,已完全利用盡了,誇大點說,在BJ當領導與掏屎工只是社會分工不同。
來子在這裡幹活的心情,說沉重又還不夠沉重,說困頓又還不夠困頓,說孤獨又還不夠孤獨,說苦惱又還不夠苦惱,就好像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在幹什麼活一樣,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幹活的心情怎麼樣,反正就這麼過著,一切都很正常,這就是BJ。
其間,來子將《活路》送到了作家出版社。
過十幾天來子又去了一次作家出版社,進都沒有進去,門衛打電話幫他問過了,《活路》還正在讓編輯看著呢,他又何必要進去。
來子還自以為看到了一線希望,再也不用擔心《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看都沒人看,《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的命運,《活路》在BJ的命運太無足輕重了。好像《活路》在作家出版社只要有人認真的看過一遍他就能得到極大的慰藉。
又過了十幾天,來子又去了一次作家出版社,結果有人一來上班就要來子將《活路》拿回去,那人也正好是當初接收下《活路》的人,那個人好像在來上班的路上堵了車,或者有傳說中的星期一上班綜合症,氣色不太好。
來子一看那人的氣色就知道《活路》在作家出版社沒戲了,但還是希望那人能對《活路》表達一些見解,這回那人卻對他沒什麼好說的,不能說就完全沒有表達出一些見解。
來子心知肚明,也不願說什麼,更不會自討沒趣問些什麼,算是作出強硬的回敬,隱約覺得,原來作家出版社的作為也不過如此,不必抱憾,甚至有些解脫,飄飄然起來,昂首挺胸拿著《活路》回去了。
好像如果那人明確告訴來子已認真將《活路》看過一遍,來子反倒會深受打擊。來子情願將《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的命運看成是取決於那人在來的路上有沒有堵車,甚至取決於那個人晚上打麻將是輸還是贏,取決於那人回家後老婆還做不做飯。
10月25號大概凌晨4點,來子遭殃了,突然遭到兩名暴徒長時間毒打,頭破血流,差一點就被打死,場面血腥,來子緣何會突然遭到那兩名暴徒的毒打,也就只有天知道。
來子劫後餘生,真是擔心腦子有沒有打壞,會不會有後遺症,心靈的挫傷到了極限,就算拿那兩名暴徒的命來抵償,又有何益,那兩名暴徒幾乎成了他的命中的上帝,毫無緣由左右了他的命運。
天亮,來子打了110,110來了也不頂用,接著來子只好由人帶著就近到仰山村的一個門診里,對頭頂傷口進行清洗縫合,縫了十三針,又打了破傷風,又打了吊瓶。
吃了午飯,來子雙手捧著《活路》走出去,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在外面走了半天,也毫不起效,僅只有一人稍微翻了一下《活路》。
10月26號,來子一早就走路去找窪里鄉派出所報案。派出所里有人看了來子的診斷證明,認為仰山村門診里給來子開出的診斷證明不夠級別,要來子先去找999急救中心重開一張診斷證明來立案,好像來子找來只是為了立案,不立案就無從說起。
來子沒法子,只好走路去找999急救中心,來子找到999急救中心,沒能重開診斷證明,只好放棄立案,對於窪里鄉派出所在它管轄的範圍內也就不存在來子突然遭到兩名暴徒長時間毒打,差點被打死這一重大案情。
來子還在999急救中心附近的某法律門診里花十元錢隨便問了問,結果對方診斷為工傷,想必如果他還多花點錢,對方會吹噓得更加厲害,更加言之鑿鑿。
下午來子又打了一次吊瓶,原本他昨天下午還要打一次吊瓶,他昨天下午卻沒有打吊瓶。
10月27號上午,來子又打了一次吊瓶,就再也不打吊瓶了,而醫生交待他至少要接連打七天吊瓶。
下午,來子又雙手捧著《活路》走出去,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在外面走了半天,還是沒有絲毫起效,估計有人還會把來子當作是江湖騙子,說不定確實有人像他這樣行騙過,那些城裡人什麼行騙的把戲沒見過,像他這樣行騙還嫩了點,還缺乏創意。BJ最常見的行騙就是有個大男人躺在路邊地上一動不動快要死了的樣子,配合著有人跪在一旁不停磕頭行乞,那場面才震撼呢,都見怪不怪,相比較來子這樣的行為激不起一點波瀾太正常啦。
10月28號,來子一早就雙手捧著《活路》一直走走走,走到北大東門那裡,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有些起效,有人一問來子的文憑,就搖頭,有人問來子有沒有電話,來子哪有什麼電話。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走回去,走在清華門那裡,有人將《活路》一打開,就不屑一顧。
來子又沒走多遠,有人將《活路》打開看了幾眼,明顯有讚許的意思,稱《活路》只要修改修改就行得通啦,可他時間忙,問來子有沒有電話,並告訴來子他是北大出版社的。
10月29號,來子又一早就雙手捧著《活路》一直走走走,走到北大東門門口處,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北大有兩個東門,一個是通車的,一個是走人的,來子昨天一直是雙手捧著《活路》坐在通車的東門旁邊的路邊上,起效很小,這回他選擇在走人的東門門口邊站著,雙手捧著《活路》一動也不動,很有把握似地,心裡一點也不著急,很像是行為藝術,才不在乎丟人現眼呢,能在北大師生面前丟人現眼,有什麼不好的,反過來他也能很好見識到北大師生的整體面貌。結果確實比他昨天坐在通車的東門旁邊的路邊上,要起效多了。
有位自稱是教宗教的北大教授還饒有興致地跟來子交談幾句,還建議來子應該看一看《聖經》,他只是對來子本人感興趣,卻並沒有興趣翻一翻《活路》,來子則老實交待,因為家裡還有一部《活路》的原稿,不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要像賣商品一樣將《活路》賣掉。
最終,來子放心由一位自稱是做書的人,拿走了《活路》,那人稱他在一年之內就做過二十幾本書,甚至建議來子專門跟他寫勵志類的書,他還告訴來子,他又有了一個點子,要做一本書名叫《道格拉斯的猜想》的書,原來他突然想起的一個小小點子,就能做出一本書來,來子能猜出他一年之內做過的二十幾本書都是些什麼書。都是新八股文書。
那人不但對來子本人感興趣,還對《活路》感興趣,那人稱來子這樣做,簡直是糟蹋自己,給文人抹黑,並承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來子還是傾向於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甚至明確開價,只要那人給他3000元錢,他就把《活路》賣給那人,並還解釋說《活路》難以出版的原因是裡面的內容純屬真實,但只要過個十幾年,就不怕裡面的內容純屬真實,甚至建議那人將《活路》修改修改直接出版得了,《活路》就是不圖出版,光是收藏也很有價值,總比收藏什麼字畫有價值多啦。
那人對《活路》的興趣絕不僅限於要不要像買商品一樣把《活路》買下來,來子開的這麼一點點價錢,根本就不是他考慮的問題,關鍵還是要認真看完《活路》再說,好像那人不忍心趁人之危與來子達成買賣關係。
那人還帶來子到北大食堂里吃了午飯,並說好11月1號再到北大東門門口處碰頭,那人還留下了他的手機號碼以及姓名。
來子好像光是因為那人帶他到北大食堂里吃了午飯,就對那人信賴有加。還不清楚那人跟北大是什麼關係,肯定關係不一般。來子因此好像感到也跟北大有了一點關係。
那人還跟來子說起如今北大中文系的學生的寫作水平恐怕是來子想像不到的。難道都不說人話了。
11月1號,來子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等著,卻沒有等到那人,怎麼打那人的手機都打不通。
11月2號,來子又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守著。
11月3號,來子還是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守著,始終都沒有見到那人,那人留的手機號碼也成了空號。來子不願相信就是這麼被騙了,還頑固地抱有許多假想,還覺得他當過一回新聞傳奇中的角色,就是放到北大的歷史中,也會成為一段佳話,姑且想出一些理由來安慰自己。
11月4號中午,來子在消雲路那裡找到了勞動局,由於勞動局還不到下午上班時間,他只好坐在勞動局門口前等著,他有些問題要告勞動局。
來子坐在勞動局門口前等著,是有些顯眼,特別是他頭頂的傷口部位還貼有一小塊紗布,更能說明問題。
結果竟有兩位青年主動與來子搭上了話,十分投緣,相見恨晚。
很快來子就被說動了,不再打算等到下午上班時間去告勞動局,去告勞動局又有何用,他早已對BJ失望透了,BJ也完全漠視他個人的不幸遭遇。
來子轉而當即就由那兩位青年帶著去他們的地方散散心,來子正需要好好地散散心,情投意合。
也就這樣,來子被帶到了東壩藍天實驗學校內的農友之家。
原來,農友之家將要完全免費地開辦一個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來子碰巧成為這個培訓班的招募學員,算是破天荒地碰上了一回好運氣。這當然還不足以讓他改變對BJ的失望,但也確實讓他對BJ又有了新的認識。他自以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碰到過。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碰到。
來子從農友之家回去的路上,竟突發靈感,一股腦想出一首歌詞,歌詞名叫《你過年回家嗎》,歌詞是這樣的:
「親愛的朋友啊,過年回家嗎,你要是想回家,就不必猶豫啦,你要是沒掙到錢,也不必害怕回家。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家是生命的根,家是幸福的源。
親愛的朋友啊,你在哪裡呀,你在夏天的烈日下,你在冬天的雪花里,你一年到頭不容易,你要是有委屈,還是應該回家去。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城市雖繁華,卻沒有你的家,你的家在山坳里,你的家在池塘邊,你的家在小河旁,你的家裡有親人盼你回家去。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你過年回家嗎?
過年啦,回家啦,回家啦,過年啦,過年啦,回家啦、、、、、、」
來子還想了另一首歌,歌名叫《BJ沒有我的家》。《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則還沒有明確想出來,自信有了這次突發靈感,《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也肯定很快就會想出來。
來子甚至還想到了第三首、第四首歌,歌名叫做《你去過南方嗎》,《三次去深圳》。可見他這次突發靈感真是擋也擋不住,停也停不住,有失必有得。可見他在農友之家實在是好好地散了回心,他的心靈頓時有了很大的改善,不然的話,真不知來子的心靈如何能夠度過這一難關,真是多虧有了農友之家。
11月26號,天黑的時候,來子帶著行李搬到了農友之家,至此算是在農友之家安頓下來。
說說農友之家,說說農友之家開辦的這個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吧。
說得簡單點,農友之家就是農民工朋友的家,屬於公益性非政府組織,好像主要是由香港樂施會贊助的。
農友之家的幾位工作人員都很年輕,他們還搞了一個BJ打工青年藝術團,像《打工打工最光榮》,《天下打工是一家》、《想起那一年》、《打工號子》就是他們唱的,應該算是小有名氣,媒體上常常有報導。
農友之家是頭一次開辦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完完全全是公益性的,也得到許多熱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主要是些大學教授、三農方面的專家,還有好多大學的學生、團體,還有老外,可見農友之家還是有點能耐。
農友之家是完全投入開辦這個培訓班,哪怕有些事倍功半,也毫不含糊,像模像樣,實在難能可貴,應該說說培訓班的學員都是非常幸運的。
其實農友之家招募培訓班學員,一點門檻也沒有,甚至想方設法要多招募一些培訓班學員,可培訓班學員只有十幾個,還包括農友之家的工作人員在內,恐怕對於某些人來講,除非還給發工資,才會花時間來學習學習。
來子在農友之家過得非常痛快,還把《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想出來了,歌詞是這樣的:
BJ好大好大,好冷好冷,也好熱好熱,沒有我的家,我已多年沒回老家,老家的爹娘還好嗎,我好想好想回老家,看看我的爹娘,看看生我養我的村莊。
記得我是那一年正月來BJ的,人生地不熟,碰碰磕磕,坎坎坷坷,心中的辛酸不知向誰說。
我在BJ一年一年過去了,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錢沒掙多少,委屈還沒消,心中的姑娘也沒找到,我都快要失去我自己,我的夢想已模糊得沒有了痕跡。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你還是我心中的BJ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還值得為你而留下來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是你讓我不敢回老家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難道你只是我的一個驛站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面對著你,我汲取著你,我依賴著你,可我溶不進你。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若離開了你還能去哪裡。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
11月26號,來子一大清早,就一聲不響提著行李離開了農友之家。
來子離開農友之家,直接就趕到西直門那裡,去找挖隧道的老闆結帳。
結果來子可憐巴巴只拿到300元錢,算是被欺負了,整個事情說起來可就話長了,可以單獨當作一條新聞。
來子一拿到300元錢,立即就動身去江蘇崑山打工。
11月27號中午的樣子,來子到達崑山火車站。
來子一出崑山火車站,就走走走,然後又搭車去經濟開發區。
來子在經濟開發區下車後,又走走走,沒走多久,就住進了一家旅社。
11月28號,來子一早就提著行李出去找工作。
過了一兩個小時,來子就在五聯村那裡的一個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小工活。他原來下了很大的決心,是一定要進廠里幹活,但還是事與願違。
來子在這工地上過得很平靜。2005年1月30號,來子就動身回家去了。
7月下旬,來子帶著《活路》去西寧打工,就像他選擇打工的地方,很不尋常一樣,他帶著《活路》去西寧打工的目的,當然也很不尋常,不然又何必選擇去西寧打工。
來子到達西寧的時候,是下午一兩點鐘,他出了火車站,就直接搭車去經濟開發區,到經濟開發區下車後,就一直走走走,走到不想走了就住進了一家旅社。
第二天一早,來子就正式找工作,下午來子終於找到了一份膠印學徒的工作,說好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管吃住,每月300元,還勸他最好是安下心來好好幹個兩三年,就是當晚管他住也沒問題,好像他從湖南那麼老遠的地方跑到西寧來打工,也很尋常,沒什麼特別之處,不信他帶著《活路》來西寧就能弄出什麼名堂來,還不主要是來打工的。
當晚,來子還是回那旅社去住。
第三天,來子就正式開始上班做一名膠印學徒工,主要就是學印名片。
下午兩三點鐘,來子竟突然提起行李自動走人了,連頭也不回,真是走得毅然決然,毫不猶豫,他是一想起要走,立馬就走,他的心情還很複雜,沒有定下心來,好像不甘願讓他來西寧打工,顯得這麼平淡無奇。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來子在某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小工活,管吃住每天20元,老闆對待來子還算特殊,老闆以前肯定從來沒有碰到過有湖南人專門跑到西寧的工地上來找活干,更何況他還帶有《活路》。
來子在工地上吃過晚飯後,老闆就特地推著自行車,送來子到另一個工地,至此他算是安頓下來了。
來子乾的這個工地是在國際村,他是跟五個甘肅天水的小伙子,干抹灰的小工活,大夥很合得來,他的心情也不錯。
來子在這工地上幹活期間,還專門拿著《活路》去找過一次青海人民出版社,這也正是他帶著《活路》來西寧打工的最主要目的,以為會是重頭戲,結果沒卵用,好像青海人民出版社也過得挺難的,他想讓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他的《活路》,除非他能自費或能包消否則免談。但不等於說,他在青海人民出版社受到了冷遇,應該說青海人民出版社以前也從沒有碰到過,有湖南人帶著手稿專門找來,所以對他還算客氣。這是他頭一次聽出版社的人明確說起或自費或能包銷那樣的出版要求。
來子也不怎麼感到失望,甚至半開玩笑半認真說,青海人民出版社只要出版他的《活路》就可以讓他來給青海人民出版社發工資,可見他對於出版社的作為,已經看開了,青海人民出版社有人建議他應該試一試作家出版社。
8月下旬,來子從西寧轉到BJ去打工,竟然選擇去BJ打工,就無需特別強調懷有什麼目的,好像凡是選擇去BJ打工,就會讓各自懷有的目的平淡無奇,不值一提。
來子到達北京西站,大概是下午兩點多,他一出北京西站,就直接搭車去大屯,他看了BJ地圖,覺得大屯是靠近奧運場館建設的地方,工地應該挺多的,他一心要在工地上找個活幹了事,以為在工地上找活容易多了,無須折騰,他一點也不緊張,就是到奧運場館建設的工地上找到活干,也不是沒有可能。
來子在大屯下車就走走走,他沒走多久,路邊就有人主動找他幹活,他也很隨緣,就此算是找到活幹了。
來子乾的這活,是跟一夥四川廣元人,在紫玉山莊南門的路邊挖隧道,住的地方則是在仰山村,離幹活地點有一段距離。
來子以前從來沒有挖過隧道但還是能夠適應,就好像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各自懷有的目的一樣,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是幹什麼活,BJ是個實用主義最盛行的地方,BJ所能提供的生存條件,已完全利用盡了,誇大點說,在BJ當領導與掏屎工只是社會分工不同。
來子在這裡幹活的心情,說沉重又還不夠沉重,說困頓又還不夠困頓,說孤獨又還不夠孤獨,說苦惱又還不夠苦惱,就好像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在幹什麼活一樣,凡是來BJ打工,就無需強調幹活的心情怎麼樣,反正就這麼過著,一切都很正常,這就是BJ。
其間,來子將《活路》送到了作家出版社。
過十幾天來子又去了一次作家出版社,進都沒有進去,門衛打電話幫他問過了,《活路》還正在讓編輯看著呢,他又何必要進去。
來子還自以為看到了一線希望,再也不用擔心《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看都沒人看,《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的命運,《活路》在BJ的命運太無足輕重了。好像《活路》在作家出版社只要有人認真的看過一遍他就能得到極大的慰藉。
又過了十幾天,來子又去了一次作家出版社,結果有人一來上班就要來子將《活路》拿回去,那人也正好是當初接收下《活路》的人,那個人好像在來上班的路上堵了車,或者有傳說中的星期一上班綜合症,氣色不太好。
來子一看那人的氣色就知道《活路》在作家出版社沒戲了,但還是希望那人能對《活路》表達一些見解,這回那人卻對他沒什麼好說的,不能說就完全沒有表達出一些見解。
來子心知肚明,也不願說什麼,更不會自討沒趣問些什麼,算是作出強硬的回敬,隱約覺得,原來作家出版社的作為也不過如此,不必抱憾,甚至有些解脫,飄飄然起來,昂首挺胸拿著《活路》回去了。
好像如果那人明確告訴來子已認真將《活路》看過一遍,來子反倒會深受打擊。來子情願將《活路》在作家出版社的命運看成是取決於那人在來的路上有沒有堵車,甚至取決於那個人晚上打麻將是輸還是贏,取決於那人回家後老婆還做不做飯。
10月25號大概凌晨4點,來子遭殃了,突然遭到兩名暴徒長時間毒打,頭破血流,差一點就被打死,場面血腥,來子緣何會突然遭到那兩名暴徒的毒打,也就只有天知道。
來子劫後餘生,真是擔心腦子有沒有打壞,會不會有後遺症,心靈的挫傷到了極限,就算拿那兩名暴徒的命來抵償,又有何益,那兩名暴徒幾乎成了他的命中的上帝,毫無緣由左右了他的命運。
天亮,來子打了110,110來了也不頂用,接著來子只好由人帶著就近到仰山村的一個門診里,對頭頂傷口進行清洗縫合,縫了十三針,又打了破傷風,又打了吊瓶。
吃了午飯,來子雙手捧著《活路》走出去,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在外面走了半天,也毫不起效,僅只有一人稍微翻了一下《活路》。
10月26號,來子一早就走路去找窪里鄉派出所報案。派出所里有人看了來子的診斷證明,認為仰山村門診里給來子開出的診斷證明不夠級別,要來子先去找999急救中心重開一張診斷證明來立案,好像來子找來只是為了立案,不立案就無從說起。
來子沒法子,只好走路去找999急救中心,來子找到999急救中心,沒能重開診斷證明,只好放棄立案,對於窪里鄉派出所在它管轄的範圍內也就不存在來子突然遭到兩名暴徒長時間毒打,差點被打死這一重大案情。
來子還在999急救中心附近的某法律門診里花十元錢隨便問了問,結果對方診斷為工傷,想必如果他還多花點錢,對方會吹噓得更加厲害,更加言之鑿鑿。
下午來子又打了一次吊瓶,原本他昨天下午還要打一次吊瓶,他昨天下午卻沒有打吊瓶。
10月27號上午,來子又打了一次吊瓶,就再也不打吊瓶了,而醫生交待他至少要接連打七天吊瓶。
下午,來子又雙手捧著《活路》走出去,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在外面走了半天,還是沒有絲毫起效,估計有人還會把來子當作是江湖騙子,說不定確實有人像他這樣行騙過,那些城裡人什麼行騙的把戲沒見過,像他這樣行騙還嫩了點,還缺乏創意。BJ最常見的行騙就是有個大男人躺在路邊地上一動不動快要死了的樣子,配合著有人跪在一旁不停磕頭行乞,那場面才震撼呢,都見怪不怪,相比較來子這樣的行為激不起一點波瀾太正常啦。
10月28號,來子一早就雙手捧著《活路》一直走走走,走到北大東門那裡,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有些起效,有人一問來子的文憑,就搖頭,有人問來子有沒有電話,來子哪有什麼電話。
來子雙手捧著《活路》走回去,走在清華門那裡,有人將《活路》一打開,就不屑一顧。
來子又沒走多遠,有人將《活路》打開看了幾眼,明顯有讚許的意思,稱《活路》只要修改修改就行得通啦,可他時間忙,問來子有沒有電話,並告訴來子他是北大出版社的。
10月29號,來子又一早就雙手捧著《活路》一直走走走,走到北大東門門口處,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
北大有兩個東門,一個是通車的,一個是走人的,來子昨天一直是雙手捧著《活路》坐在通車的東門旁邊的路邊上,起效很小,這回他選擇在走人的東門門口邊站著,雙手捧著《活路》一動也不動,很有把握似地,心裡一點也不著急,很像是行為藝術,才不在乎丟人現眼呢,能在北大師生面前丟人現眼,有什麼不好的,反過來他也能很好見識到北大師生的整體面貌。結果確實比他昨天坐在通車的東門旁邊的路邊上,要起效多了。
有位自稱是教宗教的北大教授還饒有興致地跟來子交談幾句,還建議來子應該看一看《聖經》,他只是對來子本人感興趣,卻並沒有興趣翻一翻《活路》,來子則老實交待,因為家裡還有一部《活路》的原稿,不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要像賣商品一樣將《活路》賣掉。
最終,來子放心由一位自稱是做書的人,拿走了《活路》,那人稱他在一年之內就做過二十幾本書,甚至建議來子專門跟他寫勵志類的書,他還告訴來子,他又有了一個點子,要做一本書名叫《道格拉斯的猜想》的書,原來他突然想起的一個小小點子,就能做出一本書來,來子能猜出他一年之內做過的二十幾本書都是些什麼書。都是新八股文書。
那人不但對來子本人感興趣,還對《活路》感興趣,那人稱來子這樣做,簡直是糟蹋自己,給文人抹黑,並承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來子還是傾向於要將《活路》像賣商品一樣賣掉,甚至明確開價,只要那人給他3000元錢,他就把《活路》賣給那人,並還解釋說《活路》難以出版的原因是裡面的內容純屬真實,但只要過個十幾年,就不怕裡面的內容純屬真實,甚至建議那人將《活路》修改修改直接出版得了,《活路》就是不圖出版,光是收藏也很有價值,總比收藏什麼字畫有價值多啦。
那人對《活路》的興趣絕不僅限於要不要像買商品一樣把《活路》買下來,來子開的這麼一點點價錢,根本就不是他考慮的問題,關鍵還是要認真看完《活路》再說,好像那人不忍心趁人之危與來子達成買賣關係。
那人還帶來子到北大食堂里吃了午飯,並說好11月1號再到北大東門門口處碰頭,那人還留下了他的手機號碼以及姓名。
來子好像光是因為那人帶他到北大食堂里吃了午飯,就對那人信賴有加。還不清楚那人跟北大是什麼關係,肯定關係不一般。來子因此好像感到也跟北大有了一點關係。
那人還跟來子說起如今北大中文系的學生的寫作水平恐怕是來子想像不到的。難道都不說人話了。
11月1號,來子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等著,卻沒有等到那人,怎麼打那人的手機都打不通。
11月2號,來子又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守著。
11月3號,來子還是早早就趕到北大東門門口處守著,始終都沒有見到那人,那人留的手機號碼也成了空號。來子不願相信就是這麼被騙了,還頑固地抱有許多假想,還覺得他當過一回新聞傳奇中的角色,就是放到北大的歷史中,也會成為一段佳話,姑且想出一些理由來安慰自己。
11月4號中午,來子在消雲路那裡找到了勞動局,由於勞動局還不到下午上班時間,他只好坐在勞動局門口前等著,他有些問題要告勞動局。
來子坐在勞動局門口前等著,是有些顯眼,特別是他頭頂的傷口部位還貼有一小塊紗布,更能說明問題。
結果竟有兩位青年主動與來子搭上了話,十分投緣,相見恨晚。
很快來子就被說動了,不再打算等到下午上班時間去告勞動局,去告勞動局又有何用,他早已對BJ失望透了,BJ也完全漠視他個人的不幸遭遇。
來子轉而當即就由那兩位青年帶著去他們的地方散散心,來子正需要好好地散散心,情投意合。
也就這樣,來子被帶到了東壩藍天實驗學校內的農友之家。
原來,農友之家將要完全免費地開辦一個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來子碰巧成為這個培訓班的招募學員,算是破天荒地碰上了一回好運氣。這當然還不足以讓他改變對BJ的失望,但也確實讓他對BJ又有了新的認識。他自以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碰到過。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碰到。
來子從農友之家回去的路上,竟突發靈感,一股腦想出一首歌詞,歌詞名叫《你過年回家嗎》,歌詞是這樣的:
「親愛的朋友啊,過年回家嗎,你要是想回家,就不必猶豫啦,你要是沒掙到錢,也不必害怕回家。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家是生命的根,家是幸福的源。
親愛的朋友啊,你在哪裡呀,你在夏天的烈日下,你在冬天的雪花里,你一年到頭不容易,你要是有委屈,還是應該回家去。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城市雖繁華,卻沒有你的家,你的家在山坳里,你的家在池塘邊,你的家在小河旁,你的家裡有親人盼你回家去。
家啊,家啊,家啊,家啊。
你過年回家嗎?
過年啦,回家啦,回家啦,過年啦,過年啦,回家啦、、、、、、」
來子還想了另一首歌,歌名叫《BJ沒有我的家》。《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則還沒有明確想出來,自信有了這次突發靈感,《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也肯定很快就會想出來。
來子甚至還想到了第三首、第四首歌,歌名叫做《你去過南方嗎》,《三次去深圳》。可見他這次突發靈感真是擋也擋不住,停也停不住,有失必有得。可見他在農友之家實在是好好地散了回心,他的心靈頓時有了很大的改善,不然的話,真不知來子的心靈如何能夠度過這一難關,真是多虧有了農友之家。
11月26號,天黑的時候,來子帶著行李搬到了農友之家,至此算是在農友之家安頓下來。
說說農友之家,說說農友之家開辦的這個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吧。
說得簡單點,農友之家就是農民工朋友的家,屬於公益性非政府組織,好像主要是由香港樂施會贊助的。
農友之家的幾位工作人員都很年輕,他們還搞了一個BJ打工青年藝術團,像《打工打工最光榮》,《天下打工是一家》、《想起那一年》、《打工號子》就是他們唱的,應該算是小有名氣,媒體上常常有報導。
農友之家是頭一次開辦工友法律維權志願者培訓班,完完全全是公益性的,也得到許多熱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主要是些大學教授、三農方面的專家,還有好多大學的學生、團體,還有老外,可見農友之家還是有點能耐。
農友之家是完全投入開辦這個培訓班,哪怕有些事倍功半,也毫不含糊,像模像樣,實在難能可貴,應該說說培訓班的學員都是非常幸運的。
其實農友之家招募培訓班學員,一點門檻也沒有,甚至想方設法要多招募一些培訓班學員,可培訓班學員只有十幾個,還包括農友之家的工作人員在內,恐怕對於某些人來講,除非還給發工資,才會花時間來學習學習。
來子在農友之家過得非常痛快,還把《BJ沒有我的家》的歌詞想出來了,歌詞是這樣的:
BJ好大好大,好冷好冷,也好熱好熱,沒有我的家,我已多年沒回老家,老家的爹娘還好嗎,我好想好想回老家,看看我的爹娘,看看生我養我的村莊。
記得我是那一年正月來BJ的,人生地不熟,碰碰磕磕,坎坎坷坷,心中的辛酸不知向誰說。
我在BJ一年一年過去了,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錢沒掙多少,委屈還沒消,心中的姑娘也沒找到,我都快要失去我自己,我的夢想已模糊得沒有了痕跡。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你還是我心中的BJ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還值得為你而留下來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是你讓我不敢回老家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難道你只是我的一個驛站嗎?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面對著你,我汲取著你,我依賴著你,可我溶不進你。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我若離開了你還能去哪裡。
BJ、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
11月26號,來子一大清早,就一聲不響提著行李離開了農友之家。
來子離開農友之家,直接就趕到西直門那裡,去找挖隧道的老闆結帳。
結果來子可憐巴巴只拿到300元錢,算是被欺負了,整個事情說起來可就話長了,可以單獨當作一條新聞。
來子一拿到300元錢,立即就動身去江蘇崑山打工。
11月27號中午的樣子,來子到達崑山火車站。
來子一出崑山火車站,就走走走,然後又搭車去經濟開發區。
來子在經濟開發區下車後,又走走走,沒走多久,就住進了一家旅社。
11月28號,來子一早就提著行李出去找工作。
過了一兩個小時,來子就在五聯村那裡的一個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小工活。他原來下了很大的決心,是一定要進廠里幹活,但還是事與願違。
來子在這工地上過得很平靜。2005年1月30號,來子就動身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