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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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羽簡要講述了之後發生的一切。

  這對兄弟曾在整片大陸上流浪。

  他們的族群——「木葉族」,早已被徹底覆滅。旅途中,他們與一些倖存的族中孩童匯合,一起開始逃亡的旅程。

  然而,紅羽始終未能鼓起勇氣說出全部真相。他只告訴奎蘭和那些孩子,是帝國軍隊毀滅了一切。

  「嗯……這倒也不算撒謊。」

  畢竟,如果不是帝國軍最初襲擊了他們的村莊,之後的一切悲劇都不可能發生。我雙臂交叉,輕哼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

  總之,這些年,他們輾轉於各個難民村之間。

  期間多次與捕捉難民的帝國軍發生衝突。在一次生死攸關的交戰中,為了脫離險境,紅羽的左腿被詛咒侵蝕,變得如乾枯的屍骸一般。

  自那時起,奎蘭開始對帝國充滿了仇恨,他開始以土匪的身份襲擊帝國,十年間不斷對其展開報復性襲擊……

  「我想,我已經大致了解你弟弟的過去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的談話從最初的空地,轉移到了領主府的會客廳。

  故事講得太久了,而紅羽也開始擔心奎蘭可能會聽到。

  「所以……『狼之血脈』這個稱呼,不只是個象徵性的名號。你們真的繼承了狼族的血統?」

  「你在地下城遇到的狼王月刃,確實是我們的祖先之一。」

  紅羽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夾雜著幾分自嘲與苦澀,緩緩點頭。

  「我聽說過這個『怪物前線』的座右銘。『殺死怪物,拯救人們』,我覺得這是一種非常正確且值得敬佩的價值觀。」

  「……」

  「可殿下,什麼才是怪物?什麼又是人?您用什麼標準來區分怪物與人?」

  他的話讓我不禁回想起,曾在帝都時,皇帝向我提出的那個問題——

  -我問你,你所說的人們的『人』的定義到底是什麼?是僅限於人類嗎?還是說,也包括其他種族?又或者,是指那些能夠使用人類語言說話的怪物?所以『人』的界限究竟是什麼?

  -算了,我們暫且不談這些哲學問題。那背叛者、叛亂者呢?那些小偷、強盜和騙子呢?這些令人作嘔的罪犯都是你所謂的『人』嗎?你真的要宣稱你會保護他們所有人?

  標準。

  用來區分怪物與人類的『標準』……

  正當我沉思之際,紅羽再次開口了。

  「我們的血脈中流淌著狼族的血……所以,我們究竟是怪物,還是人類?」

  「……」

  「這樣的我們,真的有資格繼續留在前線上,與你們並肩作戰嗎?」

  我沉默不語,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紅羽抬起右手,想拿起茶杯,但指尖微微顫抖,幾乎打翻了杯子。他趕緊換成左手,勉強抿了一口早已冷卻的茶水,苦澀順著他乾裂的嘴唇滑入喉嚨。

  「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是驅逐我們,還是繼續僱傭我們……選擇權在您。」

  可惡。

  我在心底暗罵了一聲。

  自從這個階段開始,我已經屢屢陷入需要做道德抉擇的難題,老實說,這真的讓我感到筋疲力盡。

  為了轉移話題,我開口問道:

  「對了,我聽說奎蘭一直在攢錢想買回他的故鄉,這是怎麼回事?」

  紅羽輕聲笑了笑,隨後解釋道:

  「最初,帝國軍侵占那片土地,主要是為了開採礦產和其他資源。時間過去了,聽說資源已經被開採殆盡,連木材砍伐也早已停止。」

  「唔……」

  「帝國撤離後,因為那裡到處都是怪物,還傳言有狼人出沒,所以那片土地被廉價拋售了。」

  紅羽微微點頭,繼續說道:

  「於是,那片土地成了奎蘭的目標。儘管如今只剩下廢墟,但他夢想著用自己的錢贖回故土,再親手重建它。」

  「原來如此……」

  「……或許,他會有這樣的夢想,是因為已經遺忘了那段可怕的過去吧。」

  「你反對他的夢想嗎?」


  聽到我的提問,紅羽怔了一下,緩緩垂下了視線。

  「我……我不知道。但說實話,我害怕回去。」

  他蒼白的嘴唇抿得更緊了。

  「畢竟,那是我親手引向毀滅的故鄉……」

  ***

  我讓紅羽坐上了馬車,把他送回去。畢竟,他是一位行動不便的朋友。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我收回視線,轉向身旁的盧卡斯,問道:

  「你怎麼看,盧卡斯?」

  盧卡斯反問道:

  「您指的是什麼?」

  「那對兄弟,還有懲罰小隊。」

  我抱起雙臂,若有所思地哼了一聲:

  「他們體內流淌著像『狼王』那樣怪物的血脈。也許所有的獸人,祖先都曾與某種怪物有所牽連。」

  盧卡斯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應。

  「你覺得,把他們留在前線,真的沒問題嗎?你怎麼看?」

  盧卡斯本是這款遊戲的原主角,同時也是前線的指揮官,眼光一向敏銳,他的建議值得參考。

  「殿下應該早已對前線布防有了全盤考慮,我不敢妄下斷言……」

  「別顧慮那麼多。」

  我輕輕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腰側,故意打趣道,

  「說說看吧。」

  「說實話,他們終究是異族。」

  他的語氣異常直白,目光也變得凌厲了些。

  「無論他們的祖先是怪物,還是邪神,直到一百年前,他們都還是人類的敵人。整個人類帝國的歷史上,被異族聯盟殺害的人,恐怕比死於怪物之手的還要多。」

  我微微皺眉,似乎沒想到種族間的裂痕竟如此深重。或許,比起怪物,更多人痛恨的其實是異族吧。

  「但您已經啟用了精靈部隊『影子小隊』,他們的表現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

  「至於獸人部隊『懲罰小隊』,雖然剛開始確實難以管教,但最近他們的表現也逐漸像個合格的軍隊了。」

  聽著盧卡斯的話,我心中不禁感慨。這個曾經極力反對我招募影子小隊與懲罰小隊的人,如今卻在為他們辯護。

  仔細一想,懲罰小隊的訓練,似乎也是他親自負責的……

  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吟起來。

  「的確,出身並不是問題……但懲罰小隊的麻煩在於,他們隨時可能會變成狼人。」

  「人類之間的背叛也同樣常見。」

  盧卡斯冷靜且直截了當地回應道,語氣里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鋒利。

  「就拿最近在軍營發生的襲擊來說吧,攻擊蕾娜小姐的,可是人類。任何人都有可能失控,將刀刃對準自己的同伴。」

  「……」

  卡繆斯的臉浮現在我腦海中——那個曾襲擊蕾娜,如今被囚禁的男人。

  可惡,現在想想,盧卡斯說得沒錯。

  『卡繆斯的審判,似乎就在不遠處了……』

  正當我沉思時,盧卡斯補充道:

  「還有,我認為我們應該認真考慮一下紅羽……紅羽先生剛才的話。」

  『紅羽先生』這個稱呼讓盧卡斯略微停頓了一下。畢竟,我們與他的關係的確有些複雜。奎蘭更像是我們的學生,而紅羽,則帶著一股長輩般的威壓感。

  「認真考慮?考慮什麼?」

  「關於『標準』。」

  盧卡斯的目光犀利,直直地看向我。

  「到底是什麼,區分了『怪物』和『人類』?」

  「……」

  「我們想要保護的人的標準究竟是什麼?這是我們需要明確定義的。」

  我們想保護的人……的界限。

  忽然,我想起了幾天前凱利貝給我的建議:

  -設立規則,堅守原則。賞罰分明,分清功過。對犯錯的,要嚴厲懲處;對避免錯誤的,要慷慨獎勵。

  -只要你的規則足夠堅固,就算堡壘再搖晃,也不會倒塌。

  原則與標準。

  對於我這樣的新手指揮官來說,這些無疑是明確的指引與方向。

  我深深嘆了口氣,手指不自覺地在下巴、脖頸和太陽穴處摩挲著。制定這些標準並不容易……

  思索片刻後,我終於將一直困擾我的想法說了出口。

  「對了,盧卡斯。」

  「怎麼了?」

  「別再使用你的【獸化】能力了。我擔心你會變成個……狼人。」

  關於獸人部族的故事一直讓我心裡發毛。我對盧卡斯的不安難以言喻——他身上那種介於狗與狼....er,人與狼之間的危險感,總讓我感到隱隱的不安。

  「主君,請放心。」

  然而,盧卡斯只是咧嘴一笑。

  「我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獵犬,絕不會向您露出獠牙。」

  ……真的?所以,他現在是在自比金毛尋回犬?

  可即便如此,面對一隻大型犬,還是得保持警惕。

  正如那些養狗的人總說「它不咬人」。但散步時,還是會乖乖給狗戴上嘴套。

  我皺起眉頭,語氣更為嚴厲了幾分:

  「如果我告訴你不准用,就是不准用,聽明白了嗎?」

  見我一再強調,盧卡斯那笑容漸漸淡了下去,臉上的失落感幾乎要溢出來。

  「……」

  真是只典型的大狗,看著有些嚇人。

  我心裡其實也沒底,搞不清楚他到底能不能乖乖聽話。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聳了聳肩。但願,在我注視著的時候,他能乖一點吧。

  ***

  兩天後,軍事法庭。

  雖然聽起來很正式,但實際上,這座「法庭」不過是軍隊的會議室,桌子稍微重新擺放了一下而已。

  在這樣一個偏遠的地方,根本沒有所謂的正規的法庭。這個地方,從一開始就是一座以軍事為目的的堡壘城市。

  主持宣判的法官是我,艾施,領主兼指揮官。

  而今天的被告——卡繆斯,是來自卡米拉王國的SR級僱傭兵,曾試圖刺殺雷娜小姐和魔法小隊的魔法師們。

  他被從監獄裡拖出來,坐在了被告席上,身形狼狽不堪。

  全身布滿了淤傷,看起來像是遭受了嚴厲的毆打,腫脹的面容幾乎讓人認不出他。

  『……魔法小隊的魔法師們說,他們對他進行了一些『審問』。』

  果然,他似乎被打得不輕。

  儘管身上滿是傷痕,但卡繆斯的表情卻異常平靜。只從他的眼神中看去,仿佛他還是無辜的。

  然而,卡繆斯試圖刺殺同盟的事實不容否認。

  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這一點。雷娜當時被刺中腹部,至今還在神殿的重症監護室里昏迷不醒。

  更何況,他還用刀傷了四名守衛。

  即便在這個充滿「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世界裡,某種程度上的個人復仇或許可以被容忍,但卡繆斯已經跨越了那個無法忽視的底線。

  「被告,卡繆斯。」

  在簡短地回顧完卡繆斯所犯的罪行後,我簡潔地宣判。

  「判處死刑。」

  「……」

  卡繆斯沉默地低下了頭。我繼續說道。

  「執行將在下一場防禦戰後進行,案件至此結束。」

  我拿起桌上的木槌,敲了敲講台。

  咚,咚,咚。

  衛兵們進來,分別抓住卡繆斯的兩側,將他拖走。

  卡繆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雖然步伐踉蹌,卻依舊是自己走出了法庭。

  『唉。』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木槌,心裡有些感慨。對於這種事,我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習慣。

  由於法庭的進出並沒有嚴格的限制,幾個人圍觀了這次宣判,除了魔法小隊的魔法師們,還有……

  「……」


  朱尼爾。

  我的目光與身旁的朱尼爾交匯,朱尼爾的視線正停留在卡繆斯被押回監獄的背影上。卡繆斯迅速移開了目光,而朱尼爾則一直盯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

  等到魔法小隊的人和衛兵都離開,法庭只剩下我一個人收拾桌面時,

  朱尼爾仍舊站在原地,目光注視著卡繆斯離開的方向。

  「朱尼爾。」

  我輕聲叫了一聲,朱尼爾嚇了一跳,轉身望向我。我簡單地說道:

  「你可以隨時去看他。」

  「……」

  「如果有什麼心事,記得說出來。明白了嗎?」

  「是,謝謝……殿下。」

  朱尼爾露出了那種帶著狐狸般狡黠笑容的表情。我也回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確實,這個世界真不容易。

  一切都太艱難了。

  ................

  ps:(下一次更新我會儘量在年初一(29號)前發布【階段 10】。em....應該是能趕得及吧。我的肝,接下來要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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