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壽安坊
次日，我站在學校門口，大白天打了一把黑傘，路過的學生來來往往，紛紛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因為我並沒有將黑傘舉在自己的頭頂，而是把黑傘打在身邊的位置上，我真不想在大馬路上當精神病，誰能想到這老頭剛做鬼沒兩天，死乞白賴地說自己怕陽光。
無奈之下，我只好翻出來一把雨傘。
我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師傅挺健談，還跟我開玩笑呢，說大學生就是會玩，還怕紫外線傷皮膚。
我哼哈答應著，對司機師傅說：「師傅，去文廟街壽安坊。」
司機師傅尋思尋思，說道：「文廟街我知道地方，那個什麼坊我還真沒見過，這麼地吧，我領你上文廟街上轉一圈。」
我自然是非常感激，在他前頭我都等了好幾輛計程車了，那些司機全都瞅了我一眼就揚長而去。
我也能夠理解，我要是開計程車，看到路邊有一大白天打傘的，我也會覺得那人有毛病。
半個小時後，司機師傅把我拉到文廟街，來迴轉了三圈，愣是沒看著「壽安坊」這三個字。
司機師傅抽著煙，表情愜意無比地說：「小伙兒，我再帶你轉一圈看看。」
我盯著計價器上不停跳動的數字，只覺得一陣肉疼！
「不用了師傅，就給我在這放下吧，我溜達兒找找。」
付了五十元大洋後，我一臉茫然地目送著計程車的車尾燈，旁邊穿著病號服的老頭更加茫然地問我：「在哪兒呢？」
我哪知道在哪！
我還以為這個「壽安坊」挺好找的呢，誰知道在鬧市中還能這麼隱蔽。
我嘆了口氣：「走吧，找找去。」
我撐著黑傘一路打聽，找了將近四十多分鐘，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裡找到地方了。
那條小巷子裡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個小門臉兒，我抬頭看去，看到黑色的牌子上寫著白色的三個大字：壽安坊。
牌子的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高中低檔壽衣批發、紙貨、花圈、葬禮用品大全。
我尼瑪！這是一家花圈店啊？
老頭拍手興奮地叫道：「到地方了！」
他沒發現我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汗珠，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花圈店，雖然小時候在村里沒少見辦白事，但是像這樣的近距離接觸，我屬於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把黑傘收起來，走上前去，老頭在我身後跟著。
推開壽安坊的門，裡面煙霧繚繞，屋子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一進屋兩邊的架子上擺著各種殯葬用品，有壽衣，骨灰盒，金元寶，紙錢……真是五花八門。
往裡走，擺著一個玻璃櫃檯，櫃檯後面的老闆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刑七。
刑七的指間夾著一根煙，仰坐在老闆椅上，雙腿放蕩不羈地放在櫃檯上，表情陰沉地盯著我看，那派頭活像一個活閻王。
見來人是我，刑七收起腿，一臉壞笑地吆喝道：「呦，想通了，大少爺。」
我渾身不自在，避開刑七的目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我回身要把老頭的情況告訴刑七，結果老頭躲在我身後，死活不肯出來，戰戰兢兢地小聲問我：「他真能給我送走嗎？我咋有點害怕呢…」
我小聲地對老頭說：「能，他就是鬼差。」
「在那嘀嘀咕咕什麼呢，啊！」
刑七一嗓子嚇的老頭當場跪在地上，我趕緊把老頭攙扶起來，老頭哆哆嗦嗦地站在我旁邊。
我咳嗽一聲，說道：「刑七，這位老人家剛去世沒多久，想讓你把他送走。」
刑七站起身來，掐滅手中的煙，略帶玩味地笑道：「可以啊，還沒上任呢，就開始幹活了。」
我沒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老人家是心臟病走的…」
話還沒說完，刑七直接打斷我，眼神凌厲地看了老頭一眼，說道：「我知道，九六二院的，馬慶山是吧？」
老頭顫抖地點了點頭。
刑七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說道：「正好能趕上這個月的最後一批，進來吧。」
老頭聽後如遭大赦，千恩萬謝地磕頭，隨後化作一縷白煙，飄進了布袋。
事情辦完，我轉身就要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刑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知道自己還剩多少時日嗎？」
他的話仿佛魔咒一般將我定在原地，我回頭不解地問道：「什麼？」
刑七坐回椅子上，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時日不多。」
我立馬想起醫院裡的那張化驗單和那個奇怪的夢。
時日不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就快要死了嗎？
我錯愕地望著刑七，半晌說不出話來。
刑七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契約已經存在，這是地府的規矩，不簽，你無路可走。」
說完，刑七補充道：「你本就是夭折的命，無常印能保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要想活下去，只有這一條路。」
我走到櫃檯前，坐在刑七對面，大腦里回想消化刑七的話。
難道我真的要做一名鬼差，一名簽死契的生無常嗎？
難道我的人生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嗎？
我不想死！
我還沒有體會過這世上的美好，這世上還有愛我的親人，將來我還想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
刑七靜靜地看著我的表情擰成一個麻花，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想開點，你是做鬼差，又不是做鬼，時代在發展，下面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好，還能長生不老，多好。」
我的表情更加操蛋：「長生不老…都不會老…我爸我媽知道了我咋面對他們啊…」
刑七聽後放聲大笑：「小子，看！」
說罷，刑七將手在我眼前一晃，他立馬換了一副模樣，好像是他七十歲的樣子。
「看到了嗎？只要你想，變成什麼樣都可以，當然也可以保持簽死契時的樣子，就像我一樣。」
刑七又一揮手，模樣立馬恢復如初。
有時候，人在命運面前就像螻蟻，隨便命運的車輪怎麼轉動，都能輕鬆地把人碾死，我現在就是車輪上的那隻螻蟻。
誰讓我天生就是早夭之命？誰讓我需要用無常印吊命才能長這麼大？誰讓我註定要走鬼差這條路？
誰讓我……
誰讓我別無選擇…!
壽安坊內的空氣陷入一片寂靜，刑七不再言語，坐在我對面發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看向刑七。
「我簽。」
因為我並沒有將黑傘舉在自己的頭頂，而是把黑傘打在身邊的位置上，我真不想在大馬路上當精神病，誰能想到這老頭剛做鬼沒兩天，死乞白賴地說自己怕陽光。
無奈之下，我只好翻出來一把雨傘。
我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師傅挺健談，還跟我開玩笑呢，說大學生就是會玩，還怕紫外線傷皮膚。
我哼哈答應著，對司機師傅說：「師傅，去文廟街壽安坊。」
司機師傅尋思尋思，說道：「文廟街我知道地方，那個什麼坊我還真沒見過，這麼地吧，我領你上文廟街上轉一圈。」
我自然是非常感激，在他前頭我都等了好幾輛計程車了，那些司機全都瞅了我一眼就揚長而去。
我也能夠理解，我要是開計程車，看到路邊有一大白天打傘的，我也會覺得那人有毛病。
半個小時後，司機師傅把我拉到文廟街，來迴轉了三圈，愣是沒看著「壽安坊」這三個字。
司機師傅抽著煙，表情愜意無比地說：「小伙兒，我再帶你轉一圈看看。」
我盯著計價器上不停跳動的數字，只覺得一陣肉疼！
「不用了師傅，就給我在這放下吧，我溜達兒找找。」
付了五十元大洋後，我一臉茫然地目送著計程車的車尾燈，旁邊穿著病號服的老頭更加茫然地問我：「在哪兒呢？」
我哪知道在哪！
我還以為這個「壽安坊」挺好找的呢，誰知道在鬧市中還能這麼隱蔽。
我嘆了口氣：「走吧，找找去。」
我撐著黑傘一路打聽，找了將近四十多分鐘，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裡找到地方了。
那條小巷子裡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個小門臉兒，我抬頭看去，看到黑色的牌子上寫著白色的三個大字：壽安坊。
牌子的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高中低檔壽衣批發、紙貨、花圈、葬禮用品大全。
我尼瑪！這是一家花圈店啊？
老頭拍手興奮地叫道：「到地方了！」
他沒發現我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汗珠，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花圈店，雖然小時候在村里沒少見辦白事，但是像這樣的近距離接觸，我屬於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把黑傘收起來，走上前去，老頭在我身後跟著。
推開壽安坊的門，裡面煙霧繚繞，屋子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一進屋兩邊的架子上擺著各種殯葬用品，有壽衣，骨灰盒，金元寶，紙錢……真是五花八門。
往裡走，擺著一個玻璃櫃檯，櫃檯後面的老闆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刑七。
刑七的指間夾著一根煙，仰坐在老闆椅上，雙腿放蕩不羈地放在櫃檯上，表情陰沉地盯著我看，那派頭活像一個活閻王。
見來人是我，刑七收起腿，一臉壞笑地吆喝道：「呦，想通了，大少爺。」
我渾身不自在，避開刑七的目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我回身要把老頭的情況告訴刑七，結果老頭躲在我身後，死活不肯出來，戰戰兢兢地小聲問我：「他真能給我送走嗎？我咋有點害怕呢…」
我小聲地對老頭說：「能，他就是鬼差。」
「在那嘀嘀咕咕什麼呢，啊！」
刑七一嗓子嚇的老頭當場跪在地上，我趕緊把老頭攙扶起來，老頭哆哆嗦嗦地站在我旁邊。
我咳嗽一聲，說道：「刑七，這位老人家剛去世沒多久，想讓你把他送走。」
刑七站起身來，掐滅手中的煙，略帶玩味地笑道：「可以啊，還沒上任呢，就開始幹活了。」
我沒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老人家是心臟病走的…」
話還沒說完，刑七直接打斷我，眼神凌厲地看了老頭一眼，說道：「我知道，九六二院的，馬慶山是吧？」
老頭顫抖地點了點頭。
刑七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說道：「正好能趕上這個月的最後一批，進來吧。」
老頭聽後如遭大赦，千恩萬謝地磕頭，隨後化作一縷白煙，飄進了布袋。
事情辦完，我轉身就要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刑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知道自己還剩多少時日嗎？」
他的話仿佛魔咒一般將我定在原地，我回頭不解地問道：「什麼？」
刑七坐回椅子上，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時日不多。」
我立馬想起醫院裡的那張化驗單和那個奇怪的夢。
時日不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就快要死了嗎？
我錯愕地望著刑七，半晌說不出話來。
刑七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契約已經存在，這是地府的規矩，不簽，你無路可走。」
說完，刑七補充道：「你本就是夭折的命，無常印能保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要想活下去，只有這一條路。」
我走到櫃檯前，坐在刑七對面，大腦里回想消化刑七的話。
難道我真的要做一名鬼差，一名簽死契的生無常嗎？
難道我的人生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嗎？
我不想死！
我還沒有體會過這世上的美好，這世上還有愛我的親人，將來我還想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我不想死啊……真的不想……
刑七靜靜地看著我的表情擰成一個麻花，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想開點，你是做鬼差，又不是做鬼，時代在發展，下面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好，還能長生不老，多好。」
我的表情更加操蛋：「長生不老…都不會老…我爸我媽知道了我咋面對他們啊…」
刑七聽後放聲大笑：「小子，看！」
說罷，刑七將手在我眼前一晃，他立馬換了一副模樣，好像是他七十歲的樣子。
「看到了嗎？只要你想，變成什麼樣都可以，當然也可以保持簽死契時的樣子，就像我一樣。」
刑七又一揮手，模樣立馬恢復如初。
有時候，人在命運面前就像螻蟻，隨便命運的車輪怎麼轉動，都能輕鬆地把人碾死，我現在就是車輪上的那隻螻蟻。
誰讓我天生就是早夭之命？誰讓我需要用無常印吊命才能長這麼大？誰讓我註定要走鬼差這條路？
誰讓我……
誰讓我別無選擇…!
壽安坊內的空氣陷入一片寂靜，刑七不再言語，坐在我對面發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看向刑七。
「我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