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施小懲,震駭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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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你可是萊夷國的六賢王!忍心如此?」武乙右手食指敲了敲帝椅,低頭看著台階下的萊清河,有一絲玩味的驚訝和好奇。

  就在三個月前,武乙率領十數位大臣考察商國的中心城市——南岐,起先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出巡,所以也沒有攜帶太多護衛。可不曾想,就在部隊回城的路上,太陽剛剛落山,山林里卻突然衝出十幾位黑衣刺客,這些人個個武藝高強,且埋伏的地點和出手的時機都十分巧妙,數百近衛竟然都差點沒有擋住,最後還是內侍羅安出手才解決了最危險的那名黑衣人。後來經過三個月的再三查詢和佐證,密探最終確定刺客是萊夷國皇叔萊爾特的人。

  如今看著萊清河的作態,事情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三十多年的時間,萊夷國居然還是不肯安穩,其他國家又是如何態度?這讓武乙忽然有了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有一刻他甚至想要將這九國皇室全部殺盡,可很快就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不是他不敢而是不能,如此做固然一時痛快,可必然天下大亂。商國就算再強,也還是比不過九國聯手,軍民齊心。

  「萊夷國早已不存在了,如今罪臣是大商的東陽侯。天下太平,盛世安昌,亦是微臣之所願,我等實在不願再起兵戈。」萊清河言辭懇切,滿臉儘是對刺客的痛恨之情,對於那些破壞十國人民團結的惡徒似是恨之入骨。

  萊清河說完話,便顫抖著從衣袖裡掏出來一個裝飾精美的木盒。「陛下,這兩份名單里分別是策劃刺殺的主謀和一些從犯。」萊清河跪在地上,將木盒打開,然後穩穩地舉在頭頂。

  「微臣無能,尚不能將刺客的名單盡數查出。請陛下贖罪。」拿上名單之後,萊清河又敬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心裡暗自尋找著時機。

  當萊清河看到萊夷國舞女出場的時候就覺得大事不妙,隨後看了一眼大殿,總感覺暗處有人盯著自己,抬頭時自然就明白武乙那個眼神的意思了——讓他自己站出來解釋。所幸萊清河早已做好了準備,假裝驚慌失措,再慌慌張張獻出刺客的名單,此時就算是武乙再謹慎,恐怕也早已少了許多防範之心,只是擔心這暴君太過謹慎,不肯走下殿來,那樣的話成功的概率會低上許多。

  萊夷國本來是一個首屈一指的大國,有八大州,人口多達數十億,投降後被分為了三郡十六州。如今併入大商版圖已有三十多年,武乙在三十年前就統一了萊夷國的文字和度量衡,並且兩國互通婚姻,國土相鄰,貿易往來更是頻繁,京城裡也有不少萊夷國人,如今兩國邊境的人民幾乎已經混為一家,只有萊夷國內部的一些人的牴觸情緒比較嚴重。但是從表面上看,萊夷國絕對是九國裡面最聽話的,三十多年來,萊夷國幾乎沒有大規模的人民起義,皇室也是安安分分,總體來說已經非常省心了。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刺殺事件,所有商國大臣都還會覺得萊夷國是九國里的好榜樣。直至如今,許多大臣依舊難以相信,這般看似馴良的「優等生」,素日裡仿若勤勉向學的楷模,仿若一隻溫順無害的羔羊,竟會搖身一變,成為了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思及此處,眾人只覺後背有一股寒意。

  「呈上來吧!」帝乙輕蔑地看了一眼台階下的老頭,隨後還是說出這句話,算是給萊清河留了一條活路,自從景文太子去世之後,這位帝王今天表現出了罕見的寬容和仁慈。

  武乙沒有下令捉拿萊清河,就說明皇帝還是給了他活命的機會,或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武乙身邊的太多敵人和朋友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每當看到眼前的萊清河時,武乙總能想起自己二十五歲那年,御駕親征萊夷國的那一次。殺了萊清河固然一時痛快,可又有什麼用處呢?與其那樣,倒不如給他個機會,讓萊清河證明自己的清白,也給九國做一個榜樣。

  「難道你還有事情瞞著朕?嗯?」皇帝武乙面無怒色,反而大笑一聲看了一眼萊清河,似乎有點玩味的說道。

  「臣……臣不敢。」萊清河不敢抬頭,繼續俯身聲音略微帶有一些顫抖地說道。

  「清河,朕記得當年你為了萊夷國的幾十萬百姓,寧願不要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怎會變得如此這般?」武乙拿過名單,並沒有多看,只是掃了一眼,順手就交給了羅安。他自己一個人緩緩走下殿來,仿佛回憶起曾經那位視死如歸的萊夷國王爺。

  大約是在四十年前,李鎮惡帶領軍隊攻進了萊夷國的京都外城,皇帝也被亂臣賊子殺死,但是萊夷國的那些民兵和親衛卻一直拼死抵抗。萊夷國的民風甚是彪悍,即使是京城裡的一些達官顯貴面對死亡竟然毫不退卻,曠日持久的巷戰給商國的軍隊上了很好的一課。

  約摸十餘日後,萊奧城內已然屍積如山,血淌成河,仿若阿鼻地獄現於人間。民眾寧死不降,殊死抵抗,給商軍造成了極其慘重的損失。此舉徹底激怒李鎮惡,竟悍然下達攻破後屠城的命令。萊清河遲遲等不到支援的軍隊,為了留存滿城百姓的性命,不顧眾臣反對,毅然決然強行頒令大開城門。他自縛於鐵鏈之中,長跪於內城之外,俯首降服,止息兵戈。萊清河以一國之財富,為商國陣亡將士籌集撫恤之資,伏地祈願和平,護佑蒼生安寧。

  然彼時,滿城百姓已然十不存一,高傲的萊夷國人絕不肯承認失敗,就算是戰死也絕不投降,哪裡還能理解他臥薪嘗膽的苦心。舉國上下皆視其為怯懦之徒,竟將這貪生怕死之名扣於他身,長達三十餘載,令其沉冤莫白。

  「四十年了,真快啊!」萊清河聽著武乙的腳步聲,內心不由得感嘆了一聲,腦海里浮現出過去的一幅幅畫面。猶記幼年時,父皇伴他漫步於郊野之中,春風拂面;少年時,與兄弟在御花園內縱情嬉鬧,笑語歡聲;青年時,揚鞭策馬,馳騁於廣袤草原之上,快意酣暢;更有那洞房花燭、納妾添丁之時,滿心歡喜。然,這一切的一切,皆在萊奧城大門被攻破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化為泡影。

  一切的美好變成了痛苦和辱罵,國人的不解尚且能夠接受,但兒孫那滿含疑惑的目光與質詢,卻如芒在背,令他無言以對,始終不敢回應。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那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四十載的巨石,終於可以卸下!

  「微臣在朝歌城已有三十五載,身體和心志也早不如從前。如今只想頤養天年,別無他想了。」萊清河感覺到武乙走到了面前,急忙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帶,不知為何想到自己三歲的孫女,還有自己的兒女,萊清河此時竟然有了一瞬間的忐忑。

  雖說為國而死,死得其所,並且到了萊清河這個年紀也早已沒有那般在乎生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家人,小孫子之前已經被偷偷接出了朝歌,可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其他家人卻無法離開,自己若死,家中兒女子孫,定然無一人能夠倖免。

  正在萊清河暗自思索,猶豫不決之際,大殿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哎……清河……,如今你我都老了,萊爾特一時糊塗,朕又怎會不分黑白呢?」

  武乙緩緩走到萊清河旁邊,輕輕拍了怕他的肩膀。然後又徐徐說道:「只要萊爾特到朝歌認罪,朕可以對所有人都從輕發落的。」萊清河聽到這話之後,不由得身軀微微一顫。

  內心感嘆這商皇果然手段狠毒,此話一出,皇叔那些屬下恐怕很快就會出現內訌,畢竟上次的刺殺失敗已經讓萊爾特的威望下降到了極點。如果只用皇叔的性命就能夠熄滅武乙的怒火,並且保住其他人的性命,那些下屬之中定然會有人做出為大局著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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