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修行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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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線輕輕灑落在學塾的每一個角落。

  課堂上,江河正專注地教授孩子們習字。他手持毛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個端正秀美的字體,一邊耐心地講解著筆畫的走勢與結構,一邊不時地走到孩子們中間,糾正他們的握筆姿勢。

  孩子們則全神貫注地看著,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一筆一划地臨摹著。

  而在教室的角落裡,莊淵正靜靜地審視著江河。他的目光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仿佛想要透過江河的一舉一動,看穿他的內心世界。

  這個少年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之感,在他身上,似乎有一種超脫塵世的氣質,好似這個世界的種種紛爭與喧囂,在他看來都該是如此平常,哪怕世界回饋給他的是滿滿的惡意,他也絲毫不曾在意,仿佛在他的世界裡,只存在著自己的一方天地,遺世而獨立,對世間萬物皆漠不關心。

  如此,究竟是涼薄?還是順應自然,秉持著無為而治的理念,任由世事變遷,我自巋然不動?亦或是內心充滿善意,以一種包容豁達的心態面對世界?

  莊淵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第一眼看見這個孩子時,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他深深吸引住了,這種感覺如此奇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深入。

  時光在孩子們的書寫聲中悄然流逝,轉眼又是散學的時辰。孩子們紛紛收拾好書本,與兩位夫子道別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學塾。

  待孩童們悉數散去後,江河帶著滿心的疑惑,走向莊淵,問出了縈繞在心頭的關於修行上的困惑。

  「這靈胎你恐怕已然知曉,其乃是修行上最大的機緣。」

  莊淵微微仰頭,目光中透著一絲感慨,隨後繼續說道,「有的人天生靈胎,一出生便踏上了通往大道的捷徑;而有的人,窮盡一生,卻是枉然。還有一些人,雖然生出靈胎,卻渾然不知,就這樣在平凡中度過一生,往往活到百歲高齡,還被人稱作長壽而沾沾自喜……唉!這修道一事,當真弄人。無意之人,輕而易舉,有意為之,卻求而不得,哈哈……著實可悲了些。」說罷,莊淵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嘆息聲中,滿是對命運無常的感慨。

  江河聞聽,頓時思緒萬千陷入沉思。他不禁暗自感嘆,自己何其幸運。按照靈童兒的說法,自己與他初次相遇時便生有靈胎,如若不然,僅憑自己稚嫩的體格又怎能在那般惡劣的境況下存活下來。

  若是不曾遇上莊先生,也未曾與靈童兒結緣,那自己便多半是如莊先生口中的毫不自知之人了。

  回過神來,江河又繼續問道:「莊先生,那若是不曾生出靈胎,又當如何?」

  「倘若連上天都緊閉大門,吝於機緣,那這修行之路,恰似無水之舟,困於乾涸之地,縱有萬般豪情壯志,亦難覓前行之法。既如此般,又怎能執意為之?」

  「原來如此,人謀一半,天意一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多謝莊先生解惑。」

  莊淵輕輕擺手,繼續笑道:「方才之言不過其一。」

  江河好似突然來了興趣,認真詢問道:「哦?還有其餘道路可循?」

  「天地飄渺無盡,萬事萬物皆在其中。人,不過只其中一毫,除此之外,鬼有鬼道,妖有妖道。而這妖族所修之道,便可解無靈胎之法。」

  「還忘莊先生解惑。」

  「妖族修士,不以靈胎論之,其皆可修行,但修行難度之大,難以想像。且修至化形,便已是至入臻境,再無法寸進絲毫。除卻少數血脈精純的稀世之妖,大多不過千載之壽。相較與人族修士,其止境卑淺,確是難登大雅之堂。」

  莊淵微微嘆了口氣,隨即繼續道:「不過,其修至化形時,可擯棄妖身,化身為人且必會伴生出靈胎。如此便可得人族修行之法。然,此舉有違天道,無異於逆天而行,所以化形之時,必遭天雷所譴,加之本就修行困難,故成功化形的妖族修士並不多見。」

  說罷,莊淵又拿出一本與妖族相關的書籍遞於江河,「此書中多有記載,閒來無事時大可看看,雖於你修行並無裨益,但也可長長見識。」

  「多謝莊先生。」

  「好了,莫要再扯遠了,還是與你說說你目前的修行吧。」

  江河聞言,本就認真的他更顯神韻。對於知識的納入,想必是受了老道士的薰陶,江河從來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的。

  「這髓骨,通脈兩境,也被稱作築基二境。人之肉身骨骼兩百有六,十二經脈,八奇脈。所謂髓骨,顧名思義,便是淬鍊骨骼,一般尋常武館的師傅,在這方面都已是登峰造極。而這通脈,即是打通其體內,經脈,即便是凡人,通過不懈的努力,也可達至此境界,許多塵世間的武林高手,便是如此了。我觀你體內骨骼更勝尋常武夫,想來平日在山裡也不少強身健體吧。」


  「師傅平日愛好清漣,觀內儲水自是多多益善。道觀距水源雖說並不遙遠,但山路崎嶇,陡峭異常。起初下山挑水,一遭往往花費一兩個時辰。漸漸的腳力有所增長,我一人一朝便可挑十數擔水,每日如此。許是這樣來的吧?」

  江河回憶起在道觀的日子,那些挑水的艱辛歲月,仿佛就在眼前。

  「如此甚好,大道既與你契合,冥冥之中自會讓你不覺間踏上修行之路。」

  江河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平日裡的勞作,竟與修行有著如此緊密的聯繫。但莊先生所言未免誇大了些,於是謙虛的道:「莊先生切莫說笑了,這鍛鍊體魄不是尋常人也常幹的事嗎?」

  莊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你經脈盡通又作何解釋?」

  江河頓時瞠目結舌,滿臉的驚訝與疑惑,「經脈盡通?這是為何?」

  「人體手三陰經,手三陽經,足三陰經,足三陽經,此十二正經隨著年齡增長會自行打開。奇經八脈中的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陽蹺脈、陰蹺脈亦是如此。另有任脈,督脈,沖脈。」

  莊淵耐心地解釋道,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名經脈的走向。

  「任脈,起於胞中,下出會陰,沿腹部和胸部正中線上行,至咽喉,上行至下頜部,環繞口唇,分行至目眶下。任脈為『陰脈之海』,能調節陰經氣血。

  督脈,同樣起於胞中,下出會陰,沿脊柱裡面上行,至項後風府穴處進入顱內,絡腦,並由項沿頭部正中線,經頭頂、額部、鼻部、上唇,到上唇系帶處。督脈為『陽脈之海』,主一身之陽氣。

  沖脈,亦是起於胞中,下出會陰後,從氣街部起與足少陰經相併,挾臍上行,散布於胸中,再向上行,經喉,環繞口唇,到目眶下。沖脈有『十二經脈之海』『血海』之稱,能調節十二經氣血。

  此三脈非外力不可自通。若是女子,這沖脈也可跟隨年齡自行打開。若我猜得不錯,山中雖無憂,卻也常有危機相伴?」

  聞聽此番講解,江河好似恍然大悟,往昔回憶湧上心頭,隨即說道:「莊先生所言非虛,山中時有野獸出沒。曾有一年不慎被巨猿所傷,若不是師傅以命相搏,恐怕今日已無我江河。而後養傷也是花了大半年之久。」

  「那應當是如此了。猛烈捶打丹田處也是可能打通此三脈的,不過此法非不得已,一般修士都不會這般通脈。」莊淵微微皺眉,似乎對這種危險的通脈方式並不贊同。

  「那是如何通脈?」江河好奇地問道,眼中滿是求知的渴望。

  莊淵笑著看向江河,說道:「自有高人相助,像你這般機緣巧合的也是有的,不過同開三脈卻是少之又少。以這樣的方式能開一脈便算福大命大了。所以這般算不算與大道契合?」

  聽到這裡,江河不免一陣後怕,原來自己也曾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隨即他又陷入沉思:「難道自己真是天眷之人?」

  「你也別高興太早,機緣好,資質好的大有人在。」莊淵拍了拍江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一些修道天才往往在後續的修行中步履維艱,有的甚至止步不前,究其一生也終是含恨而去。大道無情,誰能功成,誰會消殞,那個也說不得准。」

  聽了莊先生的話,江河雖略有失落,但轉眼便恢復淡然。自己起初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如今得此大道機緣已是滿足。既來之則安之,他一向如此的。

  「言歸正傳。以你目前狀態便可著手準備開竅,步入開竅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世界。此境界可重組肉身,提升五感,得悠長壽命,從此跳出凡人之列。」

  莊淵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繼續說道:「開竅對於肉體需求極高,人之肉體如若沒有很好的根骨與經脈是萬不能行開竅之舉的。縱使根骨堅韌經脈盡通,開竅時身死道消的也不在少數。」

  說罷,莊淵從懷中拿出一本《開竅決》遞向江河,「這本《開竅決》於你有用,你且拿去。」

  「多謝莊先生。」江河連忙雙手接過,眼中滿是感激。

  「開竅,固丹,結元,僻俯,凝神,凌虛。此六境為修真六境。你境界未到不宜多作了解,但你需知縱使達到凌虛境,也不過是修士的頂點,卻並非修道的終點。修士終其一生只為追求更高的境界,從而覓得長生,窺視大道。修行途中難免諸多誘惑,能否守住道心全依仗自身了。江河,大道難尋,切莫失了本心……」莊淵目光堅定地看著江河,仿佛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

  「江河謹記莊先生教導。」江河恭敬地抱拳行禮,將莊淵的話銘記於心。


  莊淵擺手,示意不必多禮。隨後他又拿出筆來,看著江河腰間的葫蘆,說道:「葫蘆借來一用。」江河略有猶豫,但看著莊淵的眼神,還是將葫蘆遞給了他。

  莊淵將葫蘆拿到手上,凝視片刻,隨後提筆蘸上硃砂,在葫蘆底寫下個「禁」字。那紅色的硃砂鮮艷奪目,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刺眼。不過片刻後,朱紅色的「禁」字便隱隱褪去,融入葫蘆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江河重新拿回葫蘆,剛想詢問,莊淵便說道:「此乃禁制,可阻他人窺探。雖說小傢伙自己也有些手段,但若遇境界高深之人還是略顯吃力。」

  江河腦海突然傳來靈童兒的心聲,「還真是臭不要臉,拐著彎的夸自己境界高深呢。」

  莊淵似乎聽到了靈童兒的心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境界,確實有些高深呢……!哈哈……」

  葫蘆里靈童兒心虛萬分,「遭了,遭了,這也能聽了去。」

  「江河,你可知這靈童來歷?」莊淵笑罷,看著江河問道。

  江河不解,莊先生為何有如此一問?他如實答道,「他只說自己是烏陀湖孕育的靈童兒。」

  「哈哈……還真是精明得很吶!」莊淵再次笑了起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對靈童兒的調侃。

  「莊先生此話何意?」江河一臉茫然,不明白莊淵為何如此說。

  「你這靈童可不是一般的靈童。天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

  世間萬物皆由五行所成,五行靈童兒雖說並不多見,但諸多秘境也皆有其身影存在,算不得如何珍奇。而你這靈童屬水,卻並非普通的水靈童。此乃是五行水之本源,是世間最為純淨之靈,換言之,說他是天下水之祖也不為過。他若不曾消隕,世間便不會出現第二個水之本源了。」

  江河聞言,不可置信,這小屁孩兒竟有如此大的來頭。

  「他於你今後修行大有裨益,確是稱得上天大的機緣。若是為這份機緣,不知多少修士願不顧一切?所以江河,切莫將之顯露人前,如若不然定會予你帶來災禍。」

  莊淵神情嚴肅,鄭重地告誡江河。

  此時葫蘆在江河手裡左右晃蕩著,似乎是被揭露老底心中憤懣。葫蘆內,靈童兒更是惶恐不安。莊淵也好,江河也罷,修行萬載,這人心如何,最是難以揣摩。如若就此被煉化,那可就全完了。

  江河心中的疑惑愈發強烈,忍不住問道:「既是如此,那莊先生又為何……」

  似是看出江河心中疑惑,莊淵淡然而笑,隨即說道:「我與常人無異,對他自然也是垂涎欲滴。不過我瞧見你時眼緣頗深,只此一點,便做不得這殺人奪寶的勾當。」

  江河依舊將信將疑,雖說莊先生給他的感覺很好,但人心難測他不得不多想,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倒是靈童兒,還真是個機靈鬼,之前交待身份時就吞吞吐吐,這會兒更是反應異常,想來確是如莊先生所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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