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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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宴尚未開始,眾人已然尋了各自的位置入座,此刻都在忙著和鄰座之人攀談,或是尋著機會,隔空向貴人們示好。

  這時謝安詢忽然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邊幾桌聽見,他說:「聽聞三弟午後舊疾復發,怎的不早些回去休息,這夜宴上有什麼熱鬧竟讓三弟這般捨不得走,拖著病體也要坐在此處。」他字字是關切,卻句句透著奚落。

  閒王也不示弱:「皇兄又是為了什麼熱鬧,大老遠的要從西涼跑來商津呢。西涼的熱鬧不夠麼?」

  謝安詢:「自是不如司陵女入宮熱鬧,聽聞三弟還領了查案的差事,為兄甚是擔心啊!抓不到匪徒是小,莫要累壞了身子才是。你要是精神不濟,為兄倒是願意幫忙看看。」

  閒王:「皇兄久未回商津,還是好生歇歇,帶公主逛逛街、賞賞景,畢竟西涼風光不同。查案的事就不勞皇兄掛心了。」

  太子謝安煬坐在位置上,看著兩個人之間明晃晃的冷嘲熱諷,不禁看向貴妃。貴妃此刻正一臉慈愛的看著台下兩個孩子,完全沒有留意到這邊。

  這時有宮人喧喝:皇上、皇后駕到!

  眾人齊齊起身,恭迎聖駕。

  皇上和皇后相偕走進大殿,身後還跟著南宮蕭何和公孫智。

  看見兩位宰府同時出現在大殿上,明眼人立刻想到,這宮宴果然沒有表面那麼簡單,現在才是正戲開場。

  果然,皇上和皇后落座不久,皇后便提起了前不久宮裡的兩場焰火,鄔周舒順勢起身,把此前準備好的說辭與在場的眾人說了一遍,言辭間皆是對皇權的尊崇和宮中生活的讚許,期間巧妙的穿插了竟舟、烤魚、焰火晚會等趣事,可謂是有理有據的說明了皇室對司陵女的厚待,對司陵邑的重視、對兩組盟約的踐行,同時也透漏出司陵邑對皇室的信服和忠誠。一番話說的相當漂亮,就連兩位宰相也忍不住頻頻點頭讚許。

  皇上對鄔周舒超出預期的表現喜出望外,高聲對皇后交待要重重的賞賜,同時不忘對貴妃投下讚許的目光,看樣子很滿意納蘭蒂的一系列活動。

  鄔周舒剛坐下,納蘭蒂便緊跟著說了午後賽馬的戰況,對司陵女又是好一頓讚許,把兩族交好的戲碼唱了個有來有回。皇上聽了納蘭蒂的描述,大手一揮,又是各色封賞一一賜下。這讓本就因落敗而氣惱的南宮輝和吳柔更是嫉妒得咬牙切齒。與女兒家的小心眼不同,粱尚傑心中亦有憤懣,卻是因剛剛被太子訓斥了一番,怪他不識大體、目光短淺。

  一場雙簧戲唱完,終於進入君臣同樂的環節。一隊舞姬甩著水袖、踩著鼓點自殿外款款行來,伴著輕快的腳步,腳踝上的銀鈴晃出叮叮鐺鐺的聲響。舞姬身著飛天的服飾,輕紗罩面,隱約可見一張張精緻嫵媚的面容。她們身姿搖曳,一曲飛天舞也跳得曼妙出神,看得賓客們讚不絕口。

  伴著悠揚的鼓樂,賓客們開始相互敬酒攀談,一時間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唯有鄔嵐面無表情的看著舞池中的舞姬。她再次看到了鄔清玄,這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坐立難安。不知道鄔清玄為何混在舞姬里,就算妝容上做了掩飾,若遇上熟悉的人,還是會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樣冒險的行為是為了什麼?這樣想著她側頭看了一下司陵女的坐席,果然鄔周舒和鄔瑜然似乎也注意到了,正附耳說著什麼。再看皇室和其他人,似乎並不未發現。

  「你是不是不舒服「耳邊響起左丘鋅的聲音,從舞姬一進來,他就發現鄔嵐的表情不對。她平素總是淡淡的,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三分隨和,三分警戒,還有四分的涼薄。

  「有些累了。」鄔嵐敷衍的回答,收回目光,又在大殿中搜尋可疑的身影,她不認為鄔清玄會孤身犯險。

  「那我們等下找機會先走?」左丘鋅一邊給她碗裡夾了塊蝦仁,一邊說:「這個好吃。」

  鄔嵐看看自己碗裡已經冒尖的菜,又看看左丘鋅,再掃一眼斜對面的璃妃,心理七上八下的。又不好明說,只能默默拿起筷子,假意和碗裡的菜餚作鬥爭。

  見鄔嵐沒有嫌棄自己夾的菜,左丘鋅受到了鼓舞,開始變本加厲的扮演一個試菜童子,把自己認為好吃的,好喝的,一股腦的往鄔嵐的面前送。邊送邊嘀咕:「這皇宮裡唯一令人滿意的就是吃食,一定要多吃點,不然都對不起我們在潛芳華關了這麼多日子。還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整日的被人訓練著,就為了像今日這樣拉出來展示,給皇家搏個盛世清名。」

  鄔嵐無心與他搭話,自顧自的往嘴裡送菜,也品不出什麼滋味,一心想著要如何將鄔清玄在此現身的消息傳出去。

  左丘鋅以為自己得了默許,繼續絮叨:「好在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了。空山居雖然窮了些,但是自由啊,山高水長,雲深路遙,我自己說了算。也不用見人就跪,見人就拜,學些事不關己的虛假史書。」越說越起勁,他給自己和鄔嵐各到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跟鄔嵐碰了個杯,之後一飲而盡。暢快的貼近鄔嵐耳側說:「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我帶你回空山居。」


  鄔嵐被他的動作和言辭嚇了一跳,側身避開,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左丘鋅在鄔嵐的瞪視下乖覺的坐回去,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猶疑的想了想,又把頭湊過去說:「不回空山居也行,我們可以結伴去遊歷,像我外公那樣……「

  不待他說完,鄔嵐伸手把他的頭推了回去。左丘鋅被推回來,又給鄔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忽然瞥見鄔雨嫣和鄔樂琳正回頭看自己,像是受到了什麼啟發,把酒杯塞到鄔嵐手上,又湊過去碰杯,有點為難的說:「我們可以把她們倆也帶上,雖然這麼多人弄出宮去難度有點大,還是可以嘗試一下,四個人結伴也熱鬧,要不,我和師兄商量一下,把他也帶上……」

  眼見著歌舞要接近尾聲了,左丘鋅還在耳邊胡說八道,擾的人沒法思考,鄔嵐仰頭把酒喝了,直接把酒杯扣在了桌子上。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左丘鋅看看酒杯,又看看板著臉的鄔嵐,略帶遺憾地說:「你要繼續留在宮裡找你父親吧,看來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回空山居了。「他喝光自己的酒,帶了些委屈的說:」我娘也要留在宮裡,只能我自己回去了。「

  鄔嵐按住左丘鋅還要倒酒的手,低聲說:「別喝了,璃妃看你很久了。」

  左丘鋅這才想起來,親娘也在,趕忙收了牢騷,端端正正坐好。還不忘瞟一眼璃妃的方向,結果璃妃根本沒看這邊,而是正和長公主說笑著什麼。

  「要不等你找到你父親之後,再和我去空山居。「左丘鋅沒安靜一會兒,又開始了。

  鄔嵐莫名其妙的側目看他,終於忍不住問:「我問什麼要和你去空山居?」

  左丘鋅一下子被問住了,光想著帶人走,沒想還需要理由。他怔怔的望著鄔嵐,一時想不出原因。忽然就憋悶起來,惱道:「不去拉倒!」說罷,也不理鄔嵐了,自己悶頭喝酒吃菜、看歌舞。

  鄔嵐終於得了清淨,悄悄朝閒王的方向比了個暗語。

  一曲結束,皇上似乎興致頗高,拿起面前的酒杯,對洪福說:「賜酒。」

  洪福連忙接過酒杯,讓一旁的侍酒給斟滿,由宮女端著送到舞姬面前,舞姬們跪地叩謝,領舞的舞姬接過酒杯仰首飲下,又再次叩拜。之後便起身有序的朝殿外退去。

  皇上對遊園會的盛況讚不絕口,誇讚長公主安排妥帖,又誇讚皇后的建議,順帶著又把貴妃的參與和活躍誇讚了一番。

  就在三個人聽完誇讚還不及謝恩的時候,殿門口傳來砰地一聲,緊接著尖叫聲四起。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那個剛剛被賜酒的舞姬口鼻流血,倒地不起,一眾舞姬嚇得擠在一起,跪坐一團。

  太子反應迅速,立刻起身擋在皇上身前,同時喝道:「護駕!護駕!「

  他這一聲把眾人從震驚和惶恐中喚回神來,禁軍從殿外湧進來,一隊將皇上和皇后圍在中間,一隊封堵了殿門,還有一隊分列兩側,立於各位賓客身後。大殿內瞬間陷入鴉雀無聲的恐慌中,誰也不敢妄動。

  等所有禁軍都站定,謝安詢才緩緩起身,朝倒地的舞姬走去。

  「皇兄留步!「閒王坐在位子上,面色慘白出聲。

  謝安詢停下腳步看他,兩人少有的沒有在此刻針鋒相對。

  閒王朝身後的空山居二人示意,虛弱的開口:「還是讓他們先看看吧。「左丘壑在閒王說話間出列,走向舞姬。

  閒王是這殿內除了皇上外,唯一帶了近衛出席的人,在外人看來這算得上是無上的恩寵了。但卻沒有人羨慕,因為閒王得這份恩寵的代價是隨時都有可能氣絕當場,一命嗚呼的病骨。對於一個深居淺出,出入都是安防重地的王爺而言,這兩個近衛的作用就有些微妙了。

  左丘壑蹲下身,伸手試了試舞姬的鼻息,又伸出兩指在頸側輕探,之後又扒開眼睛和口齒看了看,才起身,躬身抱拳說:「死了,是中毒!」

  毒字一出口,伴隨著驚恐的吸氣聲,噗通、噗通跪了一群宮人,為首的正是洪福。

  緊跟著便是長公主和公孫席,接著那些受邀參加的賓客也自覺的跟著跪了一地。

  鄔嵐在聽到左丘壑的話後,望向躲在舞姬中的鄔清玄,她如其他人一樣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鄔嵐心中百感交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杯酒要不是皇上臨時起意,賜給了舞姬,現在倒下的怕就是當朝天子了,那將是何等禍事!

  她正想著,手腕上傳來溫熱,低頭一看,原來是左丘鋅抓過她的手,兩指搭在脈門上正在診脈。

  鄔嵐先是一怔,正要把手撤回來,就聽左丘鋅壓低了聲音說:「別動,你喝了酒,以防萬一……「

  鄔嵐又聽話的停了動作,卻見左丘鋅開始還好像鬆了口氣,轉瞬又黑了臉,剛想問:「怎麼了?「

  就見左丘鋅湊近她耳邊小聲說:「沒中毒,但中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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