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形跡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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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5月28日,廣州城遭受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猛烈轟炸,日軍一日之內飛來數十架戰機,投下一百多枚爆炸性能極高的500磅重型炸彈,他們專挑廣州最熱鬧的街區、商店、民居、學校,以及市政設施、供電設施和重要的公路、鐵路運輸線等地方投彈,目的就是要整個廣州城以及運輸線都處於癱瘓狀態。

  一日轟炸,廣州死傷人數已超過一萬人,數日轟炸,更是死傷無數。此前,民眾捐款讓國民政府購買用來抵抗敵機的戰機此時卻並沒有用來還擊日機,而是被國民政府的某些官員用來作攜家帶口逃生的運輸工具,而他們在撤退之前為了不讓日軍得到可以利用的資源,將帶不走的糧食和藥品盡數燒毀,一時間,整個廣州城陷入糧荒,生活用品和藥物奇缺,於是,大批的平民又再帶著全家老小逃離廣州城去省內的其他縣城避難。

  碉城這次湧入的難民更多,政府在各個鎮都搭建臨時安置處來安置難民,各大酒樓也自發性的給難民們送去糧食。其時,廣州因為缺糧物價飆升,而碉城這兩年糧食豐收,米價依舊保持平穩,所以來到碉城的難民們,均能吃得上飯。這段時間內,關山讓酒樓的人每日給難民們送去兩車的饅頭,司徒煙看著瘋搶饅頭的難民,對關山說:「七爺,雖說這兩年咱們碉城的米價並沒有上漲,但戰爭造成難民太多,難免會僧多肉少,我們是不是適當屯一些米糧,以備不時之需。」

  關山道:「這我也想過,但米麵這些玩意不能屯久,久了就會發霉長蟲子,一樣不能給人吃。」

  司徒煙道:「之前我吃過一包陳氏洋行的奧地利乾酪,這種包裝不是紙製品,而是一種韌性很強又密封性很高的布,摸上去很光滑,我在家用這個包裝袋來裝米,發現米的保質期竟比平時更長一些。」

  「奧地利......陳氏洋行......」關山想了一會,說:「這法子可以試一試,我這就打電話給陳墨之。」

  次日一早,陳墨之差人送來一批包裝袋,貨行的人拿出一個包裝袋跟關山說:「這叫塑膠袋,是奧地利人發明的,他們三十年前就開始使用塑膠袋了,因為進貨水路比較遠,奧地利人都是用這種塑膠袋包裝乾酪,而且封口之前還把裡面的空氣擠掉,所以像乾酪這種容易發霉的食物在這麼長時間的運輸過程中都沒有腐壞。」

  關山拿起一個塑膠袋反覆觀看,說:「還別說,鬼佬的創造性就是比我們強。」

  貨行的人又說:「這些你們省著用,現在廣州海路不通,我們的貨也沒剩多少了。」

  「已經夠了,」關山道:「幫我謝謝陳老闆。」

  貨行的人點點頭便回去了,關山叫來司徒煙,問她:「就這麼多,夠用嗎?」

  司徒煙查看了這批塑膠袋,說:「幸好夠大,我們有多少屯多少。」說罷,她便跟幾個員工一起把倉庫里的一些新米分別裝進這些塑膠袋裡,並從下到上一點點把空氣擠出來,再把袋口用繩子綁結實了。

  「弄好了,」司徒煙拍拍手道:「除了把袋子裡的氣體擠掉,我還在各袋米裡面分別放了幾瓣帶衣的火蒜,放了這個,絕對能防蟲。」

  關山笑道:「司徒煙,你總是能超出我的期望。」

  「不過七爺,這個方法我們也只是摸著石頭過河,」司徒煙道:「如果放幾個月發現沒變霉的話,那就說明可行。」

  「見一步走一步吧,」關山道:「面對戰亂,很多事都得未雨綢繆,我們要有危機感。」

  司徒煙回頭看了一眼此時人聲鼎沸的酒樓大廳,說:「咱碉城人是真的樂觀,廣州都被炸掉半座城了,依舊不影響碉城人到時到點的喝早茶,我昨天問了一個熟客,怕不怕炸到這邊來,他說你慌什麼呀,沒炸到來,茶都照喝。」

  「這心態挺好的,」關山笑道:「他們不慌,我們才有生意做。」說到這,他突然想起什麼,便又道:「對了,家裡差人寫的信我收到了,傳燈生了個女兒,我母親說跟我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恭喜七爺,」司徒煙笑道:「女兒長得像七爺好啊,以後準是個大美人。」

  關山撓了撓後頸,說:「你想說我像個女的就直說。」

  司徒煙道:「我一直覺得眉清目秀是七爺最大的優勢,別人想長都沒機會長成你這樣的。」

  關山於是湊近她問:「長我這樣的在你心裡可算俊美標準?」

  司徒煙道:「七爺完全達到了中國古典美男子的標準。」

  「那你心裡的標準呢?」關山不讓她轉移話題。

  司徒煙頓了頓,說道:「我心裡的標準,就是吳樾這樣的。」


  關山道:「吳樾這小子跟他哥比起來,還是不夠精緻。」

  「我喜歡力量型的糙漢子,」司徒煙道,她見關山盯著她看,有點不好意思,便又說:「其實在心裏面給自己設標準沒用,標準它沒個形,最後還是得看自己喜歡的人是怎麼樣的。」

  關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幾秒,便輕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司徒煙見也該開始忙飯市了,便說:「七爺,如果沒其他的話,那我先進去幹活了。」

  「去吧。」關山道。

  司徒煙轉過身便迅速回到後廚里去,關山看著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話說陳泰來在床上養了一年,近半年來,因為陳墨之給他找了一個挺有名的中醫,吃了半年的中藥,脊椎慢慢見好,現在都可以坐起來了,有時候還可以讓張京俞和阿梁攙扶著走動幾步。

  這阿梁是個孤兒,從小就在陳家工作,跟陳墨之差不多大,人長得憨實,他一直跟在陳泰來身邊做事,也差不多像半個兒子了,自從張京俞來到後,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陳泰來發現阿梁對張京俞有意思,而張京俞工作挺細心,就是在這方面大性情,阿梁幾次示好的暗示,她都裝聽不見。

  這天,張京俞在伺候陳泰來喝中藥的時候,陳泰來問她:「阿梁這孩子不錯,踏實肯干,你不考慮一下嗎?」

  張京俞搖搖頭:「這事我暫時不想。」

  陳泰來道:「你娘之前來信說,讓我幫你在碉城物色一戶好人家,你看我走動也難,只能托人在平康鎮一帶看,有個朋友推薦隔壁村的謝家,在鎮上開餅鋪的,也是踏踏實實的人家,你意下如何?要去見見嗎?」

  張京俞見陳泰來藥也喝得差不多了,便把碗端走,順帶拿手帕給他擦擦嘴,轉身站起來說:「我已經說了,成家的事我暫時不想。」

  陳泰來說:「小俞,咱現實一點,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該有的盼頭上面......」

  「什麼叫不該有的盼頭!」張京俞聽得有些煩了,手中的碗重重地擱在八仙桌上面,像砸上去一般,發出的響聲嚇了陳泰來一跳。但她馬上發現自己失態了,轉而緩聲道:「舅舅,這個話題不要再說了,如今我只想好好做事。」

  這時,阿梁從外面進來,剛好見到屋內氣氛不對,他轉頭看向陳泰來,見陳泰來朝他點點頭,才開口說:「京俞,外頭有人找你,說是叫秋憐的......」

  張京俞正是心中惱火,便不耐煩地說:「什麼秋憐,不認識......」

  阿梁一臉懵逼地看著陳泰來,卻發現陳泰來也一臉的驚愕。

  「秋憐......」陳泰來問:「不是你發小嗎?那孩子我以前也見過......」

  「對對對,」阿梁趕緊說:「她說她從韶城來的。」

  張京俞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於是便道:「那我去一下吧。」說罷便匆忙離開。

  陳泰來看著她的背影逐漸遠去,眼神開始變得複雜。

  張京俞來到陳家大門外,看到外面站著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子,女子遠遠見到她先是面露驚喜,待她走近了便慢慢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問:「你好,我是找張京俞的,我是她朋友,叫秋憐......」

  「秋憐你好,」張京俞道:「京俞她到鄰鎮辦事去了,你有什麼事找她嗎?」

  「這樣啊,」秋憐道:「那我明天再來吧......」說罷便轉身離開。

  張京俞看著秋憐的背影,緩了幾秒,突然喊住了她:「等一等!」見秋憐轉過身來,她便說:「我突然想起了我也要到鄰鎮去辦一些事情,要不我帶你去找京俞吧。」

  秋憐點點頭:「好啊,謝謝姐姐。」

  「不謝。」張京俞笑道,她轉身回去跟陳家看門的人說:「我要跟我朋友出去一趟,可能晚點回來,麻煩你跟我舅舅說一聲。」

  「好咧。」看門人說。

  那一晚,張京俞很晚才回陳家,剛走到陳家大門的時候,遇上了打牌回來的陳繼盛,陳繼盛見張京俞衣服上沾有泥土,便饒有興味地問:「怎麼啦,這麼晚回來,是到外面偷野男人啦?」

  「二老爺見笑了,」張京俞道:「我天天在陳家忙乎,哪有時間認識外面的男人。」

  陳繼盛道:「沒時間認識外面的男人,那陳家裡面的都認識了吧,怎樣,有中意的嗎?」

  張京俞邊走邊說:「二老爺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天天那麼忙,哪有時間談這些。」

  陳繼盛那晚不知怎的,就想逮著她打趣,於是便說:「那你這一身的泥土是怎麼回事?得在地上跟男人打滾才搞得這麼髒的吧。」

  聽到這句,張京俞停住了腳步,她回來之前只顧著拍乾淨衣服前面的泥土,卻忘了身後也沾著泥土,這一時的疏忽偏偏讓陳繼盛看到。於是她迅速整理好表情,轉過頭笑道:「二老爺就別亂說了,我這不是回來的時候摔了一跤嘛,才把衣服弄髒的。」

  「哦......」這樣啊,陳繼盛道:「那趕快回去洗洗吧。」

  「哎。」張京俞應道,說罷便點頭別過陳繼盛,往自己住處走去。

  那晚的月光很亮,周邊都很安靜,兩人在樓下的對話,全都讓在二樓的陳泰來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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