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春風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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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墨之回到旅館後,便一直沒出門,吃飯也是在樓下的小攤上隨便吃點,他怕走開了溫若漓找不著他,次日入夜之時,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他迅速打開門,只見溫若漓穿著一身傭人裝,包著頭巾站在他門口。

  「我跟阿桃換了衣服,」溫若漓進來後一邊解開頭巾一邊道:「阿桃現在正穿著我的睡衣在我床上睡著呢......」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墨之一把攬進懷裡。

  「阿漓,我好想你。」陳墨之輕輕吻著她帶芬芳的頸脖,喃喃地說。溫若漓也緊擁著他:「我也很想你,無時不刻的想。」

  「那你告訴我,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墨之道。

  溫若漓深吸了口氣,便鬆開陳墨之,拉著他坐到床上,說:「三月底的時候,伯父出任了維新政府的立法院院長,此舉激起了寧城的民憤,接下來,就有好多人在我們家門外,把我們家給圍了,不停的朝我們的窗戶扔石頭,我們家的窗玻璃都被砸碎了,他們大喊著『打倒漢奸溫欽甫』,甚至還朝我們家扔帶火的酒精瓶子,我爸先是給警署打去電話,警員來了,這些人就散了,但警員一走,他們又圍在我們家門外,那時候我們全家都擠在一起,不敢出門,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爸後來急了,就給在南京的伯父打電話,但遠水也救不了近火,那些人在我們家外面圍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有個日本軍官帶了幾個日本兵開車來了,他們朝天開了幾槍,就把圍攻的人給嚇退了。」說到這,溫若漓低下頭,嘆笑一聲:「我那時候從窗戶看出去,才發現那個日本軍官我認識,而且,你也認識。」

  「是田忠誠嗎?」陳墨之問。

  溫若漓點點頭,陳墨之嘆道:「我早該猜到他是日本人。」

  溫若漓道:「田忠誠本名叫田中誠,他的叔父是田中玖一,日軍的台灣軍參謀長,田中誠是21軍少佐,他一直都在廣東,當時,應該是伯父給他打電話了,他才會來到寧城解救我們。當我看到他穿著一身皇軍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大約從前年開始,他和他叔父就成了我伯父的座上客,所以我在上海伯父家住的那段時間,基本每天都會看到田中誠,他們每次來,都會進伯父的書房談很久,我那時候對這些不敏感,但現在想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陳墨之道:「他們的整盤計劃就是全面侵略。」

  溫若漓又道:「那日田中誠把我們帶了出來,又連夜讓人開車把我們送來香港,這房子是他找的,他說讓我們安心住在這裡,但其實我知道房子周邊的商鋪,都有他的眼線。」

  「他這是軟禁嗎?」陳墨之問。

  溫若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嘆了口氣,繼續說:「然後,他隔三差五就跑來我家,跟我爸聊天什麼的,聊了一些時日後,伯父有一天就打電話給我爸,說田中誠向他提出了與我結婚的事,並且告訴我爸爸,說他答應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陳墨之不自覺握緊了拳頭,他咬了咬後牙槽,低聲問道:「伯父伯母也同意嗎?」

  溫若漓說:「剛開始,他們是不答應的,畢竟你我有婚約,但我爸從小就懼怕伯父,伯父說一,他就不敢說二,而後來讓他們改變態度認同田中誠的是兩件事,一是這幾個月來,國內很多城市都相繼淪陷,被日本人占領了;二是我媽找人算過了你的八字,說你妻宮刑克,會克妻,你知道的,我父母很信這些,所以從那之後,就一直勸我跟你分手。」

  陳墨之只覺得可笑之極,便苦笑道:「你也信嗎?」

  溫若漓道:「我若信了,就不會來這裡找你。」

  陳墨之見溫若漓這麼說,心中激盪,便又把她攬進懷裡,問道:「你之前不敢出來見我,就是因為父母反對嗎?」

  「不止這一點,」溫若漓道:「我家門口三家鋪子的人,都有田中誠的眼線,你在我們家門口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看著呢。」

  「他們能把我怎麼樣?」陳墨之道:「把我殺了嗎?」

  溫若漓聽罷,痛苦地說:「墨之,我們一家人,都明白在這局勢當中,我們身份的危險性,我們不想參與政治鬥爭,所以現在都想辦法離開中國,姐姐已經讓姐夫回英國打點了,我如今只想我的家人能夠順利在英國安頓下來,這樣我才沒有後顧之憂,至於我自己,」說到這,她眼中含淚:「我沒那麼容易跑得掉,伯父執意要與田中家族聯姻,田中誠也不會放過我,他這個人城府太深,你無法預判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

  陳墨之問:「你是害怕田中誠會對我不利嗎?」

  溫若漓抬眼看他,說:「據我所知,日本人轟炸廣州,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阻止中國通過海上運輸渠道進口抗戰物資,他們也知道各國華僑都在海外籌集抗日基金,而北美就數紐約華僑籌款最多,所以君羨先生也是他們盯上的人之一,」說到這,她緊握著陳墨之的手:「墨之,你不能在香港久留,這裡雖然是英國殖民地,但英國政府如今偏袒日本皇軍,近段時間很多逃來香港的革命黨,都被日方的人處理掉,你是君羨先生的人,他們肯定也會留意你的一舉一動,所以你在香港多留一日,我都很不放心。」


  陳墨之緊擁著她,說:「可我更擔心你。」

  溫若漓抱著陳墨之,說:「如今我的安全問題你倒是不用擔心,伯父需要我與田中家族聯姻,他們就不會對我怎麼樣,只要我的家人順利抵達英國,這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抽身。」

  陳墨之捧著她的臉,痛苦地道:「可是把你留在香港,我無法安心。」

  「你現在把我帶回去我更危險,」溫若漓道:「別忘了,溫家如今已經是漢奸家族,我們沒辦法洗清。」

  陳墨之痛苦地閉上眼,在這件事情上面,溫若漓反而比他冷靜。此刻,他別無他法,只得緊緊地抱著她。溫若漓頓了一頓,在他耳邊幽幽地說:「墨之,墨之哥哥,我今晚過來,還想做一件事。」說罷她輕輕推開陳墨之,便開始在他面前,解開她衣服上的盤扣。

  「你要幹什麼?」陳墨之捉住她的手,他環視周圍的環境,說:「我不能在這裡要你......」他話還沒說完,溫若漓便把手指放在他唇上,中止了他的話。

  「墨之哥哥,」溫若漓柔聲道:「在這個有今天無明日的世道里,不要把儀式看得太重,說實話,未來的命運我無法決定,但現在,我可以決定誰做我第一個男人。」說罷,她便鬆開陳墨之的手,繼續解開扣子,直至把身上這套不屬於她的僕人服褪去,在陳墨之面前展現出她的本來面目。

  窗外的燈光照射進來,映照在溫若漓光潔的肌膚上,陳墨之定定地看著她,此刻的溫若漓聖潔而美麗,陳墨之覺得自己被一種奇異的感覺所包圍,他無法用言語說清楚這種感覺,溫若漓伸手撫摸他的臉,陳墨之不自覺地顫慄起來;溫若漓吻上他的唇,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進入一種暈眩狀態;溫若漓的愛猶如春天的風,輕柔地撫過他每一寸肌膚,她溫潤而細膩,充滿張力和質感,讓陳墨之進入一種從未達到的境界。都說女人如水,而此時的溫若漓,猶如溫暖的海洋,柔情滿滿地包裹著陳墨之。

  就這樣,兩人在這狹小的房間裡,為對方交付了自己。

  次日破曉時,溫若漓醒來,見陳墨之側身撐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不禁臉頰緋紅:「你都沒睡嗎?」

  陳墨之道:「我就想多看看你。」

  溫若漓坐了起來,感覺像做了一場夢,但這疼痛感是真實的,圓滿感也是真實的。她看著窗外逐漸發亮的天空,心中雖不舍,但也不得不說:「我該回去了。」

  陳墨之擁緊了她,兩人默然不語,都在感受彼此的溫度,片刻後,溫若漓抬起頭說:「答應我,儘快回碉城,不要在這久留了。」

  陳墨之點點頭,說:「如果你想找我,寫信和電話都不方便的話,在灣仔水坑口街有一家叫保安堂的藥材鋪,是我們在香港的聯絡站,裡面的掌柜叫明叔,是我們的人,你如有口訊要帶給我,放心交給明叔就好。」

  溫若漓點點頭,便起來穿好衣服,裹上頭巾,她告別了陳墨之,趁著早市開之前,假裝上街買菜的僕人,在街口買了一把油菜放進隨身帶的籃子裡,再悄悄地潛回溫家,她知道阿桃此刻一定很急,所以得趕在父母和姐姐起來用早飯之前回去。她興高采烈地打開自己的房門,卻發現坐在床上的不是阿桃,而是她的姐姐溫若瀾。

  溫若漓見被姐姐撞破了,也不解釋,便關上門,當著姐姐的面,自顧自地把這身僕人衣服脫了下來換上自己的衣服。溫若瀾看著妹妹身上的吻痕,便說:「溫若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做不讓自己後悔的事。」溫若漓說。

  溫若瀾嚴肅地說:「你明知道我們被監視著,這當下要是出了岔子,我們怎麼離開香港去英國?」

  「我不會害你們去不了英國的,」溫若漓換好衣服,拐了一把椅子坐在姐姐面前,說:「因為我不打算跟你們一起走。」

  溫若瀾對妹妹這個決定不驚訝,但她還是問:「是為了陳墨之嗎?」

  「陳墨之只是一部分原因。」溫若漓道。

  溫若瀾問:「國內你回不去,留在香港,你想幹什麼?」

  溫若漓嘆了口氣,道:「姐,咱們現實一點,我是逃不掉的,倒不如留在這,讓你們踏踏實實地去英國。」

  溫若瀾道:「什麼意思,你留在香港,獨自面對田中誠嗎?」

  溫若漓點了點頭。

  溫若瀾看著妹妹,眼眶不自覺紅了,此刻她知道妹妹在想什麼,如今他們在香港也是如履薄冰,溫若漓若不穩住田中誠,他們一家人估計也未必跑得掉,只是她不知道妹妹原來早已在心裡作好打算,這個主意的確對整個溫家來說可行性最強,就是會委屈了溫若漓。

  溫若瀾沉吟片刻,便道:「我們可以比你先去英國,但是你也記住,你是有家人的,我們會在那邊等著與你團聚,至於國內的局勢,你時刻盯緊了,必要的時候,可靠的人,還是陳墨之。」

  溫若漓默然點點頭,她作出這個決定,本來心裡挺冷的,但見姐姐眼中注滿淚水,便也不自覺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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