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計程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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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到了,公司開始安排業務人員給各自的重點客戶送月餅。這幾年月餅的花樣、包裝和價格一路飆升,實現了從一個季節性非常顯著的小眾產品、到一個利潤巨大的暴利產品的完美蛻變。

  大街小巷裡行色匆匆、急急忙忙的人們,幾乎人人手裡都提著月餅,親戚朋友、同學同事,在中秋節一定要相互走動,禮尚往來,單位之間也要講究交情,有來有往。

  似乎在這樣的節日,誰送出去和收到的月餅越多,就越能顯示出其為人的地位和資源的豐富。而且在過節送禮這個問題上,似乎並不存在南北東西的差異,大家都一樣。

  從機關、企事業單位,到民營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們都在忙碌著,寫名單,列計劃,劃等級,分先後,聯繫採購......一些有實力的單位甚至還要定做帶有自己單位logo的月餅。

  不僅月餅本身的花樣在不斷翻新,就連盒子裡陪伴月餅的茶葉、紅酒、杯子、筷子、補品,手錶、項鍊、手鐲、鑽戒,甚至現金和銀行卡、購物卡……都在不斷地推陳出新,創意不斷。

  人們似乎覺得在這樣的一個節日裡相互之間沒有來往的人,就是關係不到位、不夠鐵。所以人們總會對著名單看了又看,生怕落下了哪個重要的人物。過完節又會對著名單再次看了又看,想知道哪個人忘了自己。

  忙忙碌碌、禮尚往來的時間持續了半個多月,總算忙了個七七八八。李越約商奇文和房偉過節那天一起吃個飯,房偉說他那天有安排,於是就改在了第二天。也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李越預定的地方是農林下路的老班長餐廳。

  這家餐廳是部隊轉業的幾位老班長一起開的,主打的是四川菜和河南菜,很有些部隊裡面「來自五湖四海」的感覺。

  李越之所以選在這裡,就是想在過節的時候吃到家鄉風味的飯菜。可惜沒找到魯菜館子,有幾家餃子館也都是東北人開的。

  河南菜也是北方菜,跟山東人的口味有相似的地方,而且河南的長垣縣跟順德一樣也是廚師之鄉,做菜很有一手的。尤其是這裡的餃子和小籠包,都很好吃。

  李越以前曾經來過一次,一開始是衝著名字來的,吃過以後覺得飯菜的口味確實很不錯,很適合北方人,而且還可以吃到比較地道的川菜。

  三個人一共點了八個菜,無骨鳳爪、拍黃瓜、金錢肚、滷牛肉、豆苗、豬皮凍、酸辣土豆絲、海草,一份羊雜湯,一份灌湯包。喝的是四川產的高度白酒,52度。他們不講AA制,說好了李越請客,兩位當哥哥的也沒和他爭。

  李越先端起杯子祝福兩位大哥中秋快樂、闔家幸福。兩位哥哥也回敬了一杯。李越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遠在千里之外,這兩人不僅是校友、同學,確實更像是親兄弟一樣。

  大學畢業的時候,李越曾經在同學姚德運的畢業紀念冊上這樣寫到:兄弟,有時候可能不一定是朋友;而朋友,卻常常能勝過兄弟。現在,他對這句話有了更直接而深切的體會。

  李越結婚的時候,只寫信跟少數幾個同學講過。而請了假來賀喜的,只有商奇文一個人。

  因為當時的交通狀況並不好,商奇文坐長途汽車、轉了兩次車才到了昌陽,這讓李越兩口子非常高興,而更加令他們喜出望外的是,商奇文還帶來了他的未婚妻。

  李越立馬騎上自行車,去農貿市場買了一大堆各種海鮮,兩口子忙忙活活做了一桌子菜。那還是他們家的廚房第一次使用,也是他們在第一次在家裡招待客人。

  四個人喝了一捆啤酒,兩個新娘各自喝了一瓶,兩個新郎喝了其餘的10瓶。四個人吃吃喝喝、興高采烈的,那頓飯吃得很開心,那也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許多年以後,李越兩口子想起這事兒,發現很多細節都回憶不起來了,但有一件事卻記憶深刻:當天晚上,兩個新娘睡在床上,兩個新郎在客廳打地鋪。

  如今,李越住在商奇文的床上,商奇文住在值班室。李越又說起這事,但還沒說出要去租房子的話,商奇文就阻止了他,連房偉也讓他不要再提了。

  房偉更是有些傳奇。他是瓊島醫學院八三級臨床醫學系的,比李越和商奇文高三級,畢業後分配回到濱河人民醫院幹了眼科。

  那時候,醫院對各科室的描述,曾經有這樣一句順口溜:「金眼科,銀外科,累死累活婦產科,膩膩歪歪大內科,一錢不值小兒科,死都不去急診科。」

  房偉不僅幹了金眼科,娶了本院一位漂亮的內科醫生作媳婦,而且又去同濟醫讀了碩士,這簡直是在金眼科上鑲上了鑽石。

  可惜畢業後原單位不放他走,說的也是「人才流失、重點培養」之類的官話,另外還有「培養不易、花費不少」之類的屁話。

  房偉一氣之下沒有回原單位,而是來廣州做了「第一個賣藥的眼科學碩士」,而且幹得頗為不錯,他接手負責的幾家醫院不久之後業績就開始突飛猛進,節節攀升。

  有一次他去一家三家醫院「查房」,從一樓走到四樓,發現病房裡幾乎每個輸液的病號都掛著他的藥。房偉看了,先是一喜,接著一驚,差點又嚇出了一身汗:這要是被院長看出來了,那還了得!

  於是他趕緊去找幾個骨幹醫生,跟他們說這個季度公司資金周轉有困難,費用要緩發、甚至有可能不發了,又專門跟幾個特別鐵的醫生說讓他們收著點,別太惹眼,要是被領導發覺了,就有可能遭到禁用、甚至會被趕出去了。

  他的高學歷、出色的能力和良好的業績,都讓公司領導喜出望外,有意提拔他做更重要的崗位。但房偉有房偉的想法,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先湊合幹著吧,實在不行了就回去讀博士。」李越猜他還沒有放下當一個好醫生的情節。

  商奇文曾經跟李越說,房偉有可能打算賺夠了給單位的賠償費後,去省里的另外一家大醫院,或者像他說的去讀博士。但這兩種選擇的前提都是要原單位放人,這跟李越的情況相似:檔案。這他娘的該死的檔案!

  房偉現在每個月給妻子匯1萬塊錢,免得老被念叨。大概他給自己設定的那個期限或閾值還沒到,李越一直沒有聽他提起過回去的具體打算。

  李越去廣甄公司就是他介紹的,此前李越自己去應聘了幾家醫藥公司,但都是外國的知名企業。房偉說那個不行,按部就班、一本正經的沒啥意思。

  他建議李越先去國內的小企業看看,說這種野蠻生長的環境更能歷練人。於是就向牛新蓮推薦了李越,正好趕上張芸休產假,於是就有了現在的局面。

  李越敬了房偉一杯,感謝他對自己的幫助,房偉讓他不要再提了,商奇文也贊成,於是三個人不再提這樣的話題,只講過節和喝酒的話題,一起回憶起當年上學的事情,有很多共同認識的老師和同學,共同話題也就比較多。

  就這樣你敬我、我敬你,三個人輪流敬酒,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就喝掉了兩瓶白酒。

  「算啦,差不多了,不喝了~暈了,暈了、暈了。」房偉先提出來不喝了,搖著手說。「好吧,那就喝點啤的,解解渴。」商奇文笑著說。李越跑到吧檯,自己提了一捆啤酒過來,12瓶。

  說說笑笑,嘻嘻哈哈,四個人每人4瓶,一直喝到9點半,覺得餓了,又要了一盤餃子吃了,才搖搖晃晃地出來。

  天上的月亮正圓,遙遙地懸掛在西邊的天空,一絲一縷的雲彩偶爾飄過,帶來忽明忽暗的效果,宛如李越此時的心情,說不上是晴朗還是暗淡,遠遠的,彷佛總也看不清楚。

  城裡的燈光太亮,讓這城裡的天空也顯得不夠黑,也讓星星很難看得清楚,稀稀拉拉的沒有幾顆。看著看著,李越心裡竟然湧起一陣陣莫名其妙的酸楚。

  他突然冒出一句:「聽說城裡有幾個好玩的地方,我還一直沒去過,不如今晚去瞧瞧、開開眼?」

  「你喝多了吧?淨瞎尋思。」商奇文點了一根煙,也給李越和房偉各遞了一根,房偉平時不抽菸,喝了酒也會抽幾根。

  「你是說三元里、芳村這些地方?」房偉點著煙,抽了兩口就扔了。

  「三元里?那不是歷史書上說的『三元里抗英』的地方?」李越聽到一個熟悉的名詞,頓時來了一點精神。

  房偉和商奇文相互看了一眼,笑了:「嗯,沒錯,確實是那麼回事。但那就是個地名而已,現在麼~這個地方已經因為別的事情出名了。」

  「因為什麼?」李越禁不住好奇起來。

  「因為……唉,算啦,反正過節,帶去你見識見識好了,你說呢?」房偉笑呵呵地看著商奇文。

  「那……好吧,真要是從來沒去過,還真是白來一趟。」商奇文把菸頭扔在地上踩滅,說到。

  於是,三個人上了門口一輛計程車,說好目的地,就出發了。

  啤酒喝多了,上廁所會更頻繁。「唉,喝通了,尿多。」李越剛才都快睡著了,感覺尿急,人也清醒了。

  計程車已經出了城,前面正好有座立交橋,車要從橋下過。李越讓司機過了橋在路邊停下,三個人下了車,在路邊的黑影里撒尿。突然聽到發動機一陣轟鳴,李越回頭一看,計程車已經加速,跑了。

  三個人愣了一會兒,這是咋回事,只聽說過計程車繞路的,沒聽說嫌路遠的啊,甩客也是長途汽車幹的事,這是咋了?

  討論了一番之後,三個人終於醒悟過來:計程車司機一定是把他們三個人當成搶劫的了,那幾年常有計程車被搶劫的報導。

  他們是三個操著外地口音的外地人,房偉1米83,體格魁梧,兩百斤出頭;李越1米78,體重一百五;商奇文1米72,體重是一百五。

  而且三個人一身酒氣,打車跑這麼老遠到了郊外,專門找這麼一個黑乎乎的地方下車,還「以撒尿為名四下張望」,這不是搶劫的、還是能是幹什麼的?

  於是,計程車司機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跑了。

  三個人說笑了一陣,站在橋下等了將近10分鐘,才等來了另一輛空車,三個人趕緊伸手攔住了,上車後輕聲細語地跟司機說了目的地,重新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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