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太一傳人響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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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太一傳人響噹噹

  苗義轉過臉看她,此時程佩心不低頭了,目光清澈,與他對視。

  過得片刻,苗義搖了搖頭:「你這女子,真是……哈哈,你倒是真叫人吃驚。你是說,你有個弟子,就是劍俠?」

  「她也是情非得已。」

  「你又怎麼用她引李無相過來?」

  「我雖然與李無相相處的時間不久,但他這個人……帝使勿怪,其實也算有些性情。我會叫我那弟子向他遞出消息,就說被天心派困住,我保證,他會來救人!」

  苗義看向趙序臣。趙序臣沉默片刻:「如果李無相假稱自己是元嬰,那就是為了替劍宗大部吸引咱們的注意力,倒的確是會來救人的性情。只是,鎮守,要先叫程師妹這弟子先跟李無相傳訊,問問他究竟是不是個元嬰,這樣更保險。」

  苗義點頭:「有道理。」

  他站起了身,之前心中的煩躁全沒了,而覺得通體舒泰、躍躍欲試。他在樓中踱了幾步:「在外頭劍俠難對付,但要是布置得當、要真是個初成的金丹,這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傳令,告訴隨行弟子——」

  「鎮守。」婁何低聲說,「這令最好不要傳。李無相不是元嬰這件事,最好只有我們幾個知道。一來人多嘴雜,只怕叫他覺察,二來,鎮守原以為他是元嬰,卻還殊死一搏、將其斬殺,這事,與原本就知道他是個金丹可不同啊。」

  苗義略略一想,放聲大笑:「好,好哇!你們三個真是奇計迭出,有你們相助,這功勞就也有你們的一份!程師妹,你之後回去,此事不要對別人提。這事,你們宗主該不知道吧?」

  「他知道程勝非做了劍俠,但李無相的事,我沒對別人提過。」

  「哼,你們宗主很不識時務,這事他也沒對我提起。」苗義又想了想,「你來找我說這些,是想要什麼?」

  「弟子不敢隱瞞。在德陽時,我被李無相廢去了修為,成了個廢人,做不得掌觀了。但我那弟子既然做了劍俠,宗內想著這一層關係,還能容我留在玉輪山。」

  「可如今玄教天兵一至,劍宗眾人做鳥獸散,只怕很快我就會被趕出宗門……甚至會被捆綁著送到鎮守面前。既然如此,不如我先來向鎮守你坦白。而我那弟子……我和她情同母女,也不願意她跟著劍俠一起走到末路。為了我自己,為了她,向玄教效忠就是我唯一的一條出路了。」

  苗義哈哈大笑:「這麼說,你倒的確是你們天心派難得的聰明人,你們宗主倒是顯得更糊塗了,到了此時這種事竟然也還瞞著我,這帳,我往後要跟他算的。好了,那此事之後,這天心派你不留也罷,隨我回教區去吧。你既然從前能修行,資質應該也不算差,也可以做個凡人教民,半生無憂了。」苗義一揮手,「來,好好商量商量——咱們這幾天,就再斬殺一個劍宗金丹!」

  ……

  就這樣一直商議到深夜時分,覺得事情有了個大致的章程,幾個人才各自歇息了。

  婁何的住處在文心閣的四樓,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立即坐在床榻上,將這幾天的事情又理順了一遍。

  初聽李無相害死了姜介時,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此事或許是真的。他知道自己與別的劍俠是不同的,別的劍俠,總是喜歡把人和事往好的方面去想,他則喜歡往壞了想。

  他自己進入劍宗時就有些別的心思,因此當時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李無相是因為什麼要殺姜介?又究竟是什麼人?

  可這到了今天,聽說了李無相的所作所為,他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然而是什麼誤會?姜介是誰害死的?不會是梅秋露,那是崔道成嗎?為了叫劍宗群龍無首、不得不跟他渡過寂幽海往東陸去?

  崔道成不是人,據說原身可能是個「萬壽」,也就是海龜,有關他是怎麼來到劍宗的,教內人也並不很清楚,他從前問過梅秋露,可梅秋露似乎也不想多說……李業以人身在中陸成就了人道氣運,化身東皇太一,難道崔道成是想仿效他、帶著劍俠去往東陸,成就個妖族大帝嗎?

  因此,他很想要見到李無相,把這件事問清楚。

  不過這倒不是他想要引李無相來此的主要理由。

  主要的理由有兩點。其一,他覺得自己對劍宗還有極深的感情的。在劍宗度過的那幾十年,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日子,知道人在這世上活著,並不非得要爾虞我詐才能求得一線生機,互助友愛,一樣活得下去。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其實已經叫自己不算是個劍俠了,這些天在晚間的時候,也總是會想起赫連集。然而李業的帝業當初一樣是在屍山血海中成就的,他又辜負過多少人?自己或許不配同太一相提並論,然而至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期間的罪孽,就等往後再來贖吧。

  所以他不能坐看劍宗滅亡。李無相假稱元嬰應該是想為從幽九淵突圍的劍宗大部多爭取些生機,這種心性真是叫自己自愧不如,那就也可以在暗中幫忙,不能叫劍宗的幽冥卷落入六部玄教手裡。

  至於第二點理由,則是他自己的。

  在棺城的時候他已經嘗到了甜頭——棺城修士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他一個。因此苗義來到之後,他才能被苗義選在身邊。他知道在大戰之中自己會有更多機會出頭,然而這一步還是比他預想的要快上了好幾年的功夫。

  而現在,一個更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了,他也得把這個機會抓住。

  這些日子,他已經完全搞清楚了六部玄教此番大戰的戰略。

  與世人所想的不同,其實他們主要的目標並非是將劍俠斬盡殺絕,而是三十六宗。

  三百多年之前,三十六宗還不像現在這樣與世無爭,而是在幫助劍宗與六部玄教爭鬥的。上次幽九淵被滅之後,三十六宗的人才被嚇破了膽,變成兩不相幫的牆頭草。

  而到了這回,玄教是想要將三十六宗統統收服,起初的幾十年,或許叫他們代玄教管束「化外之地」,等到教區逐漸外擴穩固,則慢慢同化消滅,使其變成玄教的一部分。

  至於劍俠,這回能一鼓作氣地剿滅自然最好,即便不能,或者趕到東陸去、或者將兩個元嬰滅殺,之後再用上幾十年的時間慢慢絞殺——中陸上他們的容身之處越來越少,自然逐漸消亡。

  六部玄教信奉的大帝鎮壓了東皇太一,可他們如今所用的這手段,倒是與當初李業帶領他的弟子們在中陸掃清妖氛時所用的一模一樣。

  只可惜姜介這人……婁何在心裡嘆了口氣,姜介是個好人。可他覺得姜介也不適合做宗主,因為他沒像六部玄教那樣意識到這一點——三十六宗其實才是最重要的。劍俠們想要解救太一,最重要的不是擊垮六部玄教,而是爭奪天下霸業人心。帝王與遊俠該做的事,可是完全不同的。

  其實這一點苗義也不明白。從他來到天心派之後的做法來看,他並不將這三十六宗放在心上。倘若自己是他,第一天就會拿出禮賢下士的態度,儘早叫天心宗主倒向五嶽真形教。相比於斬殺一個金丹劍俠,這才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而這回,他就要藉助苗義的人頭,領下這功勞來——

  如果苗義所帶的這些人,除去自己之外,全在天心派被殺了,那同在棺城時一樣,自己就是真形教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個了。

  等李無相飄然離去,在玉輪山上發生了這種事,天心宗主該有多麼惶恐?那時自己出面,使其倒戈——下一回,恐怕就能伴隨在東嶽征討的身邊了,也就離真形教山門總壇更近一步!

  想到這裡,婁何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還有個法子,比如今所想的要冒險一點,然而效果更好。

  就是在苗義死後假扮成他。

  原本想要從李無相那裡拿回金纏子助自己修行,如今是不成了。

  在玄教之中,階級地位可以靠鑽營獲得,然而要往高處走,還是得靠修為說話。他如今已經把廣蟬子練到頂了,還是要從頭修習真形教的法門的。築基、鍊氣,這兩個境界他都可以靠願力填補,然而等到煉神之後,就與劍宗的金丹一樣,願力就不夠用了,而還需要大量的資材。

  苗義這傢伙一定搜羅了許多許多好東西,要是能把他的家底弄到手,對自己大有幫助。

  他可以變化成苗義的樣子頂替他,然而僅是模樣相同,時間一久必然露出馬腳。

  如果有李無相的那種手段就好了。

  在棺城的時候他是變成了……那個府兵……一想起這件事,婁何便覺得頭腦中一片混沌,無法在心裡說出具體的細節來,而只覺得李無相從前不該是那個府兵,但又好像的確就是那個府兵。這一定他是什麼獨門手段,如果能從他那裡學會這手段,那自己頂替苗義就完全沒有什麼破綻了。

  這事也還是要等到見到他再商量。

  自己和李無相,都是劍宗當中的異類,即便在這世上也是——兩張人皮而已。

  婁何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於是每當想起李無相時,就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倒很希望他也能活得長久些,不至於叫這世上少了個心性近似的同類。


  他想完了這些,就開始在床榻上打坐,運行五嶽真形教的法門「大洪經」。

  現在在修行這功法,感覺與從前完全不同了。異常吃力,仿佛是個沒什麼天賦的山野村夫。往常時候,婁何得很努力才能叫自己入定,然而到了今晚,似乎是心中雜事太多,他是坐了一刻鐘卻還覺得腦袋裡紛紛擾擾、不停想起李無相那手段。

  李無相自稱來自「桃花源」,會不會是那裡傳下來的?

  然而那種法子,看起來倒不像是尋常的修法,而更像是某種神通。神通這東西大多數是靈神所傳,哪一位靈神,能——

  一個想法忽然跳進他的頭腦。

  就仿佛是靈光一閃,在剎那間占據了他的身心,將所有雜念清空,化為一個篤定的念頭——

  太一。

  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掌握人道氣運,是東皇太一賜予了李無相那種手段。

  這個念頭叫婁何心中一驚,然而他尚未來得及對這驚訝的情緒稍做反芻,整個人的意識就被另外一種感覺占據了。

  仿佛他正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上,在深沉黑暗的水底,什麼極度巨大的東西寂靜無聲地自他的腳底滑過。他的一切思緒、常識、經驗,都無法理解那是什麼,而只能看到那東西在水面以下一閃即逝的某個部分。

  然而就是這某個部分,幾乎完全將他的心神擊潰了。那種宏大、蒼白、空洞的氣息占據了他的心神,婁何覺得自己幾乎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而只能在這種氣息面前瑟瑟發抖!

  接著,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少了一點什麼微不足道的東西,隨後又多了一點什麼東西。

  他無法形容,而只覺得那是一個概念,對於某個特定的人或事所產生的概念。那是一種「確信」,超越任何認知與規律的確信,只有一次,但毋庸置疑!

  下一刻他猛然轉醒過來,發現桌上的燈燭都已經熄滅了。

  他原本是盤坐在床上的,可現在,發現自己匍匐在地,四肢酸麻,不知道在地上跪拜了多久!

  婁何發了好一會兒的愣,隨後狂喜之情湧上心頭——太一!

  剛才是太一!

  東皇太一,剛才對自己顯聖了!!

  他覺得整個胸腔都在猛烈地顫動,知道自己如果是個活人,此時必定淚流滿面、甚至會嚎啕大哭!

  太一……是對自己降下了真靈嗎?!

  那個概念留在他的頭腦中,像是一根無比耀眼、不可忽視的釘子。他只要稍微一觸碰這個概念,立即知道,自己可以奪舍苗義!

  在苗義瀕死之際,只要一念起,就能擁有他所有的前世過往、今生一切,變成苗義!不……不是變成,而是那時候他就是苗義!是婁何也是苗義!

  這是太一賜予自己的只能使用一次的神通,那麼……姜介此前號稱有太一真靈在身,是因為他死了,於是真靈又選擇了自己嗎?!

  那麼,就是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太一所認可的!

  婁何渾身戰慄不已,又在跪在地上,向著東方三拜九叩、行了大禮,才慢慢站起身。

  僅僅在月余之前,他還想過要自己奪取氣運、成就真仙。可現在,這個念頭像是經歷了許多歲月的洗禮,在頭腦中變得極淡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從前為什麼會那樣想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信念——為太一效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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