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紙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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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紙包不住火

  劍宗出現了第三個元嬰劍仙這個消息傳進苗義的耳中時,他與婁何正在天心派道場所在的玉輪山中。

  這山並不出奇,既不挺拔陡峭,也沒什麼瑰麗雄渾的氣勢,而就是延綿數千里的塹山山脈往中陸西南方延伸出的余脈當中的一座小山峰。

  可在這座小山峰之上的天空中,無論晝夜都懸著一輪明鏡般的光暈,叫這山中四季如春、溫和光明,成了個名副其實的洞天福地。

  這光暈,便是道場之中的鎮派法寶「指月玄光」所化,天心派也因此得名。

  苗義及其部屬來到天心派已有七天,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此時他住在玉輪山西側的文心閣中。這閣樓共有五層,建在一座山崖之上,從閣樓的第五層向四周看去,能瞧見夕陽之下群山中的稀薄霧氣,以及大片延綿在霧氣與林木之中的建築。多以蒼玉打磨成的白瓦片覆頂,又被天空中的玄光映襯得泛起螢光,乍一瞧,山林之中如夢似幻,真叫人覺得是在廣寒仙境中了。

  他所在這五層其實算是個涼屋,四面無牆,都卷著玉簾,苗義就將這裡設為自己處理事務的職房。

  在他面前是一張大桌,桌上擺放著天心派以及德陽周邊地區的地形沙盤。

  玉輪山所在的塹山山脈,是由西北向東南的走向,將這沙盤上的地形分成了兩個部分。山脈的東北方向就是德陽附近的區域,占據了這沙盤四分之一的面積,而沙盤西南方向,便是幽九淵現世的地方。

  像他一樣出教區改變地氣的鎮守,五嶽真形教一共有十四個。在這十四個人當中,他的修為算不上高,只是剛到了煉神境界不過三十餘年,在煉神期的三個境界當中,是第一重育神期的圓滿。

  因此此番出教區,他是一點都不想動手,於是才跟東嶽征討領了個鎮守的差事——前方有煉神中後期與還虛境界的同門圍剿劍俠,而他則在戰線之後,改變德陽周遭的山水地勢,慢慢叫教區逐漸擴展過來。再來附近的三十六宗進行交涉、充當招降的使者,既安穩,又風光,遇著冥頑不靈的,只需要報回東嶽征討那裡,叫征討再派遣本領高強的同門過來以武力鎮壓即可。

  七天之前他來到天心派時,一切都還很順利。

  天心派的宗主親自下山來迎,極為恭敬,說了些八部玄教從前本是一脈之類的話,口中將自己稱為「帝使」,又把自己一行人安置在宗主本人的居所、這座文心閣中,看起來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有歸順的意思了。

  然而他的運氣不好,幽九淵竟然就在天心派附近現世了。

  真是豈有此理,中陸教區之外有三十六宗,更有無數更加廣袤偏僻的土地,為什麼偏要現在天心派的地盤上!?

  得知此事的當天,天心派宗主就不再來與他閒談了,苗義也在想自己要不要立即離開玉輪山,回到棺城去。

  所幸教中同門反應極為迅速,在第二天時就有先頭部隊集結——六十五位煉神、二十三位還虛,立即前去圍剿。

  這圍剿自然是沒有成功的,那些劍俠還是突圍了出去。不過叫苗義鬆了一口氣的是,他們突圍的方向是往西去的,離自己所在這天心派是越來越遠了,而教內高手仍在銜尾追擊兩個元嬰所庇護的劍宗大部,餘下五部的援兵也正在四面趕來,於是這玉輪山就重新安全下來,不至於擔心有一道流光忽然從百里之外飛射過來了。

  於是天心派的宗主在前天的時候又來了文心閣,說他前些日子身體抱恙,恐怕衝撞帝使,於是才沒有來見。

  又問了些教區之內氣象如何、如果他們這些「化外修士」有意皈依的話,該如何自處的事,顯然是知道劍宗大勢已去,絕無可能再往這邊來報復,打算屈服了。

  可壞運氣來了一次似乎就沒完了,就在昨天,一個名叫趙序臣的教內弟子來到了玉輪山,告訴他李無相可能是個元嬰!

  此時趙序臣就站在苗義身前。

  苗義緊皺著眉,盯著他:「他自稱是李無相?長的是教內要找的那個李無相的的樣子嗎?你再給我說一遍?」

  「是。我見著的他是白髮,面貌俊秀,看起來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教內說李無相的時候只說了這些,都跟我瞧見的對得上。」趙序臣仔仔細細地答,「我們跟他交手的時候……我們四個往福星村去的時候,是帶了十四個散修僕從的。都是精選細選出來的,修為比不得教內弟子,但比起三十六宗的鍊氣,應該不會差太多。」

  「但是這些人,在我們四個說話的時候全被他殺了,無聲無息,沒人看見他。彭施師弟去查看他們,也是一息的功夫,都沒來得及出手就死了。」


  「那時候我們剩下的三個人都戒備起來了,但潘葛師弟還是被他當著我的面斬殺了,之後他才現的身。我之前還在想他有沒有可能是裝神弄鬼、扮作元嬰手段,可是他跟我們說了幾句話,立即又現身在遠處的崖壁上,我才意識到那應該真的是他的陰神。」

  苗義倒吸一口涼氣,想了一會兒,轉臉看身邊的婁何:「婁師弟你在棺城見過李無相沒有?」

  「遠遠見過,但也算看清楚樣子了。」婁何答。又起身走到桌邊拿起筆,「苗師兄你稍等。」

  他在紙上落筆,很快就勾勒出個人形,而後將紙揭起亮給趙序臣:「你看見的是這個人嗎?」

  趙序臣只瞥了一眼,立即點頭:「是,一點不差,就是他。」

  苗義慢慢吐出一口氣,靠坐在椅背上。皺眉沉思片刻,嘆了口氣:「真是晦氣啊,怎麼會有這麼晦氣的事?幽九淵落到這天心派附近也就算了,但說的是金丹,卻是個元嬰?怎麼會有這種事?」

  他又猛地站起身:「婁師弟,這事你信嗎?梅秋露教出個比她修行還快的元嬰?嗯?」

  婁何尚未來得及開口,趙序臣又說:「鎮守,弟子覺得無論這事有多難信……鎮守你還是應該報給征討的。昨天和今天,我過來的時候,發現事情已經傳開了——這天心派附近的村鎮,本來都有許多散修前來投奔。但李無相在福星村殺了何師弟之後,又留了十幾個人的性命。那十幾個瞎子把這些事在到處說,我雖然命人去抓回來了一些,可已經晚了。」

  「現在,附近的村鎮,原本來的散修都已經走了,就因為那李無相說如果他知道有人來投奔玄教,格殺勿論。我是這一路過來才知道在那些散修心裡劍俠的名聲是怎麼樣的……就因為他這句話,他們是都嚇破膽了。而且……」

  趙序臣頓了頓:「這個李無相似乎跟別的劍俠不同,性情非常兇狠暴戾。鎮守,他要真是元嬰,最壞的情況……我怕他會殺上天心派來。因為我聽他說的那些話的意思,是打算以一人之力牽制這附近的同門,好叫另外那些劍俠能逃走的。」

  婁何慢慢在心裡嘆了口氣,默然無語。

  苗義就皺著眉,又想了一會兒:「那——」

  但話沒說完,忽然聽著樓下似乎有吵鬧聲。他心裡很煩躁,就閉了閉眼。可過了三息的功夫那吵鬧聲還沒停止,卻越來越大了。苗義猛地睜開眼:「底下怎麼了?」

  門口的弟子立即噔噔噔跑下樓去問,過了一會兒又跑上來:「鎮守,是有個天心派弟子要見鎮守你,說是有……」

  苗義一揮手:「叫他滾開,現在沒功夫——」

  「……說是有關於李無相的事要跟鎮守你說。」

  苗義愣了愣:「他能知道什麼事?叫他……」

  但想了想,又一擺手:「算了,叫他上來。」

  沒過多久,人被帶了上來。

  卻是個她,不是他。

  天心派的女修不少,但苗義這幾天在看見那些女修的時候,就越發覺得「化外之地」這稱呼真是沒錯——同教區之內的女子比起來,這外面的女人是相貌醜陋粗鄙的多,叫人心身愉悅的少。

  然而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他倒覺得心裡的煩躁稍減了一點——這是個容貌相當艷麗的女修,穿著湖藍色的道袍,頭上系有兩條垂下的絲絛,神情怯怯,看著就叫人心生憐愛。

  見著苗義的時候立即盈盈拜下,聲音也很清脆:「弟子見過帝使。」

  苗義看了看她的烏髮與脖頸,語氣就緩和了些:「你叫什麼?」

  「弟子程佩心。」

  「嗯,程佩心,你說你知道李無相的事?好了,起身吧,抬頭來說話。」

  程佩心便起了身,微微將頭抬起一點,叫苗義看見的仍是個眼波流轉的溫婉模樣:「回帝使,是知道的。弟子從前是本派駐在德陽的飛雲觀掌觀,在那裡的時候,見到過李無相。那時候,他還是個築基的修為。」

  苗義想了想,又嘆了口氣:「哦,那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程佩心看了他一眼,稍稍頓了頓:「兩月前的事。」

  苗義愣了愣,猛地瞪起眼,看看婁何,又看看趙序臣,見他也是愣住了。

  「兩月前!?你說什麼胡話!?」

  程佩心抿了抿嘴,聲音仍很平靜:「帝使且聽我說。弟子也是剛剛聽說的,說這個李無相是個元嬰修為,還有人見過他陰神出遊。只是,他這所謂的陰神,恐怕未必真的是陰神。」


  趙序臣盯著她:「你說是我胡編的?」

  程佩心向他垂首:「仙師勿怪,弟子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說,那個李無相併不是人。所用的,可能也不是人類手段。」

  苗義挺身向前,看著她的眼睛:「好,程師妹,你說,仔仔細細地說給我聽聽!」

  程佩心慢慢吐出口氣,又把臉稍稍抬了抬,此時樓外的陽光照在她的面龐上,就顯得更加艷麗動人了。

  「兩個月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然山殺死了貴教的一位行走,那時候,他還是個築基的修為。之後他非要來到我的飛雲觀借住,我畏於劍宗的凶名,不得不忍辱應下了。但就在他在我觀內住的那幾天,竟然就修到了鍊氣的地步。」

  「當時他是在夜裡往德陽的武廟,也就是太一廟去了一趟。那天晚上,就是他修到鍊氣的當晚,德陽的天上霹下三道雷,廟中也死了幾個精怪。城裡的人都覺得是太一顯聖除惡,但他之後跟我說,是他殺的。但之後我想了想,再聯繫他那些日子的種種奇怪舉止,意識到他可能不是人,而是個會藉助香火願力修行的精怪。」

  「其實……應該是個鬼怪得道。」程佩心咬了咬嘴唇,「因為前任的然山宗主趙傀是我的朋友,那位宗主的冤魂曾託夢給我,說他曾起了一個陣法,想要煉出太一精氣以求長生,幾乎成功了。但就是被這個李無相所害,奪取了他的道果。按著趙傀的說法,李無相算是個鬼怪成精,已不算人類了。」

  「我之後聽說李無相又在棺城結丹,就知道趙傀說的是真的——他在棺城結丹時,離他之前鍊氣也不過兩月而已,必然是藉助了棺城的願力的,這種事,就只有精怪才做得到。」

  「至於他所謂的陰神出遊——」程佩心轉向趙序臣,柔和地笑了笑,「這位仙師,能勞煩你給弟子再說說當時的情景嗎?」

  看著她的模樣、聽著她的語氣,趙序臣心裡剛才生出來的那股氣倒也消了一半,咳了一聲:「好。」

  就把之前的情景又原本說了一通。

  程佩心細眉微蹙,然後又舒展開了:「該是玄光鏡。李無相離開飛雲觀之前,從我這裡奪走一件法寶,就是玄光鏡。這東西可以攝人魂魄、通往靈山。我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辦的,但在仙師你面前現身的時候,應該就是借用了玄光鏡——藏身鏡中,看起來就是消失不見了。」

  苗義沉默起來,過了半晌,才去看趙序臣:「你怎麼看?」

  趙序臣微微皺著眉:「聽程師妹這麼一說的話……好像……那個李無相當時的做派,的確有賣弄之嫌。是了,鎮守,你要問我他是裝神弄鬼還是真的是元嬰,那我自然說,他是裝神弄鬼了!」

  「好哇!」苗義一拍扶手,「我這就把這事報給征討!好哇!這也是功績一件!」

  可他這話音一落,就聽著兩個聲音——

  「帝使——」

  「苗師兄——」

  苗義轉臉去看婁何:「怎麼了?」

  「苗師兄,如果他真的是個金丹,那我們就可以把這功勞做得更大一些。開戰至今半個月,教內高手齊出,但因為有兩個元嬰護著,一共只斬殺了五個金丹、十幾個鍊氣而已。」婁何低聲說,「但這個李無相是落了單的金丹,要是我們把他給斬殺了,是多大的功勞?」

  苗義愣了愣,皺眉思索。

  此時程佩心也開口:「帝使,這位師兄說的有道理,弟子……也可以幫得上忙的。」

  苗義隨意笑了笑,彈了彈手指:「你麼——」

  「弟子還有一個弟子,名叫程勝非,因為資質好,兩月前被劍宗人擄走,強做了劍俠。」程佩心挺起身子,「但兩天前她傳訊給我,說她與另外四個劍俠被打散,要往天心派來尋我庇護。帝使,要是帝使能保全我這位弟子,我願意用她把李無相引來,瓮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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