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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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禿筆翁和蕭峰比試之時,向問天雙手攏進衣袖,背靠廊柱,雙眼似閉非閉,仿佛對勝負漠不關心。

  丹青生和丁堅、施令威卻並排站在天井旁,對戰局指指點點。

  施令威和丁堅交情極好,見丁堅一招落敗,悶悶不樂,有心替好友撿回點面子,笑道:

  「我看這小子的劍法也平平無奇,遇見三莊主這路文武相濟的筆法,立馬原形畢露。

  先前他僥倖勝你一招半式,只怕是碰巧而已。下回你再跟他過招,未必會輸。」

  丁堅茫然點點頭,他見蕭峰在三莊主筆下連連後退,毫無還手之力,也不禁懷疑起來。

  丹青生笑道:「我三哥這路筆法,是從書法中脫胎而來,招招不離筆勢架構。不懂書法之人碰上,自是縛手縛……」

  話還沒說完,只聽蕭峰一聲清嘯,長劍中宮直入,刺向禿筆翁的胸膛。

  他這一劍平平刺出,沒有任何花哨的變招,就像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之人,隨手刺出的一劍。

  但和他這劍一比,禿筆翁那些從書法中演變而來的精妙招數,卻仿佛突然之間,全部失去了威力,變得如同小孩子的把戲般可笑。

  天井中,只有蕭峰那樸實無華的一劍,以一種無法阻擋的姿態,朝禿筆翁心口緩緩刺去。

  禿筆翁見蕭峰突然反擊,不免大吃一驚。

  他筆鋒一轉,由顏真卿的《裴將軍詩》,變成了懷素《自敘帖》中的草書。

  懷素的草書稱之為狂草,禿筆翁這一套筆法使出來,筆筆圓勁有力,使轉如環,奔放流暢,一氣呵成。

  眾人恍惚之間,仿佛看見一位白衣飄飄的書法大家,在天井中潑墨揮毫。

  然而,這些酣暢淋漓的筆法招數,落在蕭峰劍上,卻仿佛蛛絲碰見燒紅的烙鐵,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丁堅和施令威對視一眼,猶如見鬼一般,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

  三莊主這路狂草筆法,實已到達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巔峰。

  沒想到碰見蕭峰,卻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丹青生見識更高一籌,被酒水熏紅的眼裡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之色:

  「以簡御繁,以不變應萬變,這小子好高明的劍法。」

  向問天一直微閉著的雙眼,此刻也霍然睜開:「紫霞神功,果然不同凡響。」

  禿筆翁見狂草筆法也奈何不了蕭峰,筆勢又再一變,變成蜀漢大將張飛所書的「八濛山銘」,勁貫中鋒,筆致凝重。

  蕭峰暗暗搖頭,這般刻意追求招數,卻是落入了武學的下乘。

  如此筆法,倘若遇見令狐師兄,以無招破有招,只怕會輸得更加難看。

  他長劍一揮,一片雪亮的劍光沖天而起,將禿筆翁的筆路全部絞的粉碎。

  接著閃電般連踏三步,長劍疾刺,劍尖懸停在禿筆翁喉頭半寸處,凝而不發。

  禿筆翁身子一僵,判官筆舉在半空,那一筆「橫折勾」再也勾不下去。筆尖內力一散,狼毫軟軟垂下。

  以真實武功而論,禿筆翁縱然不是蕭峰的對手,也不致一兩招間,就被蕭峰制住要害。

  只因他這路判官筆太拘泥於書法套路,落了窠臼。

  蕭峰劍法本精,那天在思過崖碰到風清揚,更明白了無招勝有招,無劍勝有劍的道理。

  對付這等一板一眼的對手,無往而不利,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禿筆翁臉色難看,長嘆一聲,拋下判官筆,認輸投降。

  蕭峰迴轉長劍,淡淡道:「承讓。」

  禿筆翁失魂落魄,回到丹青生旁邊。

  他愛字成痴,於武功高低,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只是今日一敗,便是與《率意帖》徹底無緣。念及此處,不由得心如刀絞。

  向問天走了過來,笑道:「三莊主,既然林兄弟僥倖勝過一招半式,這場打賭,可是咱們贏了。」

  捲起茶几上的率意帖,就要重新收進包裹。

  禿筆翁叫道:「且慢!讓我……讓我再看一眼……」

  向問天搖了搖頭:「三莊主要是打賭贏了,掛在家裡,每天看上八百遍,也是無妨。不過現在嘛,請恕我等少陪了。」


  禿筆翁求救似的看著丹青生:「四弟,你幫兄弟一把……」

  丹青生神色尷尬,低聲道:「我那兩下子,你還不知道嗎?你都不是他對手,我更加不行了。」

  向問天故意大聲道:「我兄弟跟你們賭的是,貴莊之中,無一人勝得過他。你要換人再上,卻也不妨。」

  禿筆翁突然心中一動,急忙轉身道:「你說,只要梅莊中有人能勝過他,就算我們贏,是不是?」

  向問天看向蕭峰,蕭峰點點頭:「不錯,只需有人勝過我,便算你們贏。」

  禿筆翁一拍手掌:「好!就是這樣,四弟,咱們贏定啦!」

  丹青生還沒反應過來,茫然道:「怎麼?你要請大哥二哥出手嗎,只怕……」

  禿筆翁歡喜無限,一顆心激動的幾乎要從懷裡蹦出來,打斷他的話道:

  「你怎麼還不明白,要贏過他,可不一定要打架打贏。」

  丹青生這才恍然大悟,低聲道:「你要跟他比寫字?恐怕他不會答應吧?」

  禿筆翁微微搖頭:「他不懂我筆法中的套路,於書法一道,必定沒有多高的造詣。

  和他比寫字,他定然是不肯答應的。何況我已上過一次場,豈可一比再比?」

  丹青生皺了皺眉:「那你的意思是……」

  禿筆翁聲音更低:「你道號丹青生,他知你畫技必高。若是比作畫,他必定也不會同意。

  但如果比酒,他少年人血氣方剛,愛充英雄好漢,說不定會答應下來。」

  丹青生眼睛一亮,他酒、畫、劍三絕。畫技勝過劍法,酒量又勝過畫技。

  說一句千杯不醉,那是誇張,但縱橫杭州酒場,至今還未逢一敗。三位莊主加起來也喝不過他。

  丹青生見識過蕭峰的武功後,知道自己決計打不過他,但若是比喝酒,那卻是十拿九穩,手到擒來。

  他踉蹌著步子,斜眼看向蕭峰:「林少俠,我和你比喝酒,不知你敢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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