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個噩夢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一天夜晚李財倆口子到我家來,我不在家,正在學校給學生上輔導課,等我回到家已經很晚了,他倆口子一直在等我,我一進門李財就說:「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你也夠忙的了,晚上這個時候才回來,我們好久沒來串門了,今天在外面吃晚飯順路過來坐坐。」

  我剛一坐下,李財又說:「先文,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夠兄弟了,嫂子下崗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說聲。」

  李財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老婆打斷了,「什麼下崗,這話說得多難聽呀,是在家待業。」

  李財忙跟著糾正道:「對,對,是在家待業。」

  我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沒想告訴你。」

  我見李財向她老婆使了個眼色,他老婆馬上扭頭跟我老婆聊天了,李財用手一指書房,我明白李財有話要跟我單獨說。

  我和李財走進書房,關上門,一坐下他就說:「你看讓嫂子去我超市上班行不行?」

  我說:「她現在要上夜班的話可能吃不消了。」

  李財說:「嫂子去了肯定是管理人員,幫我管管職工就可以了,那還要上夜班,一天沒事就去轉轉,保證一天上班不超過八個小時。」

  李財說要我老婆到他超市上班,我的神經敏感了,馬上想到了在他那裡上班的菊花,心裡有些顧忌,雖然我和菊花沒什麼,麻煩李財多了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於是我就說:「還是看她自己意見吧,她想去就去吧。」

  李財見我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於是他馬上轉換話題說:「上次你說的那事,真的考慮好了,決定不干?」

  我沉默了一下,說:「是的,考慮好了,不干。」我說得很乾脆也很堅定。

  「你就想這樣當個老師,一輩子貧貧苦苦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我聽著李財說剛想回話,他又說:「我就是想不通,你為什麼思想總不開竅呢,這也是一條生財之道,每年都會有學生畢業,給胡主任推薦幾個學生不是很好嗎。你呀,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學校的時候你如果和琴芳好了也不至於現在這樣了。」

  我聽他這樣一說,怕被外面的老婆聽見,示意他小聲點說話:「我知道,放心吧。在學校那時,你只要生米做成熟飯了,怕琴芳她家裡不同意,你呀就是個軟心腸。」李財說著拍拍我的肩膀。

  我說:「李財,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的。

  「那你想怎麼辦?」李財抽了口煙問我。

  我說:「什麼怎麼辦?」

  「就是你說的,胡主任那邊的事。」李財壓低聲音放下二郎腿說。

  我說:「還能怎麼樣,就是上次說的請他吃飯退錢給他,你看這樣行嗎?」

  李財移了下凳子靠近我說:「我看這錢你不退也沒事,你想這就是投資,投資是有風險,有賠有掙,再說他還向你要回去不成」。

  我說:「李財你就別給我出餿主意了,我跟你說正經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李財聽了,用手拍著我的肩膀說:「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都二十一世紀了,看來我得叫你『爺爺』了,你可以進博物館了,現在難找出第二個像你這樣思想古板的人了。」

  我聽著只能在哪裡苦笑,李財突然說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來「不知道世界上像我有這種想法的人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

  李財又說:「不過先文,你表妹在超市工作很不錯」說完他笑了。看他那樣子李財肯定對菊花有好感。

  最後我和李財商定,由李財出面約定胡主任出來吃頓飯,我做東西。李財可以提前給胡主任透露說我思想工作難做,別的事情先不透露,到時再說。

  我和老婆把李財兩口子送下樓梯,回到家裡後,想了想,我覺得李財在書房裡跟我說的那些話是很有道理的,現在社會裡人們的思想觀念都在發生變化,朝著現代文明邁進,追求物質精神享受了,住要好房子,行要小車子,穿要名牌,吃講營養。而我呢,沒有好房子,沒有小車子,穿不起名牌,用不起高檔商品。靠工資吃飯,想起這些心裡當然有些失落感。作為來自農村的我,在城裡工作,有這個條件就滿足了。農村裡的人是最羨慕城裡人的,說城裡人有工作,拿工資,不用下田地幹活,不用曬太陽出汗,輕輕鬆鬆過日子。

  在農村最忙最累的時候,就是「雙搶」了,「雙搶」就是搶收早稻搶插晚稻。我小時候跟著大人下田去割禾插秧,天不亮就出去了,天黑了才收工回家。走路都想睡覺,連眼睛都睜不開,看見太陽光眼睛都酸脹酸脹的。雙搶是天氣最熱的時候,在田裡幹活衣服都是濕的,因為汗出得幹不了,衣背上都結出了一層白色的汗漬,像在衣服上撒了一層鹽。


  「雙搶」下來,人都瘦好幾斤。每年「雙搶」年邁的老奶奶還幫忙做飯曬穀子,做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為家裡分擔些事情,想讓家裡人輕鬆些。有一年我和奶奶一起在曬穀坪收自家曬的穀子,人很累,我對奶奶說:「奶奶,收穀子好苦呀,把你孫子都要累死了。」奶奶就說:「是的,在農村做事是很辛苦的,說實在的,寧願在城市裡當條狗,也不願在農村里做個人。」這是我第一次聽奶奶說這樣的話,小時候不太明白這個意思,人長大了才明白。那時奶奶也常對我說,在農村搞「雙搶」太辛苦了,你要加油讀書,考上大學分工到城裡去工作,坐辦公室拿工資,不要在農村里曬太陽出黑汗。

  當然在農村也有開心的時候,就是每年搞完「雙搶」後可以跟著大人去城裡「洗泥」,為什麼叫做「洗泥」呢,意思是,搞「雙搶」辛苦了,「雙搶」結束後去城裡放鬆一下,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回家。那時跟著家裡的大人去城裡「洗泥」感覺什麼都很新鮮,好像進城一趟人都長高了許多,在城裡可以看新奇的東西,買農村沒有的東西吃,買一兩件新衣服。看著高高的樓房,就想什麼時候自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看見綠化美化漂亮的街道,街道兩邊有好多好多琳琅滿目的店鋪,覺得城裡人真好,農村和城裡真是天壤之別。

  晚上躺在床上,老婆說李財老婆跟她說了要她到她的超市去上班,老婆問我怎麼樣,我說你自己定吧,我覺得總是麻煩李財也不好,到熟人那裡做事關係難處理,做好了倒是沒有話說,要是做得不好別人也不好說,這樣會產生矛盾。老婆想想也覺得是這樣的,就說還是到別的單位找找看。老婆問我李財和我在書房談了些什麼?我說沒什麼,是關於他一個朋友想找我幫忙的事。老婆聽了說,兒子進機關小學的事情多虧了李財,你要知道感別人的恩,要是他有什麼事你能幫就幫幫吧,也好答謝個人情。老婆是知道胡主任幫了我家大忙的,胡主任要我幫忙的事老婆並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也許會反對。有些事情我做了,自己心裡過不去,不做在朋友那裡面子上過不去,人家在你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幫助過你,你也應該幫助別人,這是人之常情。

  星期六下午,李財打來電話說,胡主任今天晚上有時間,問我是否有空安排他,我答應安排在劉家巷河邊的山裡人家,李財說好晚上他去接胡主任。我告訴老婆晚上要出去吃飯,和李財,她沒說什麼。我本想叫上老婆一起去吃晚飯,覺得她去了不好,再說她也不喜歡出去吃飯,不適應那種場合,還說在外面吃飯既花錢又浪費時間,還不如在家裡看電視。

  下午五點,我從書架上拿出胡主任考察時送給我那2000元錢,直朝劉家巷河邊的山裡人家酒店走去。

  走進山里人家酒樓,在二樓要了一個靠河邊的包廂。我拉開窗簾朝外看,看見窗外浮橋上有很多人在走動,河邊有幾個小孩在玩耍,不遠處的河中間有一艘小木船,木船上一個老人在撒漁網,老人撒漁網的動作很熟練,船頭幾隻鸕鶿在夕陽的照射下仰著頭。那船,那人,那河編織成一幅絕好的畫卷。激起了我的聯想,覺得自己最近忙著一些瑣事很久沒有寫文章了,以前一個人在老街或者河邊散步後,就坐在電腦前寫篇散文。寫好放在博客裡面讓讀者去閱讀,有的在報刊雜誌上發表,心裡感到一種欣慰。

  手機響了,是李財打來的:「先文,你到了沒有呀,我和胡主任到了。」我回答說:「我早就到了,在紅辣椒包廂等你們,你們上來吧。」我拉上窗簾,打開包廂門迎接李財和胡主任,相互打聲招呼就圍著桌子坐下了,胡主任把提包放在椅子上說:「文化人就是不一樣,能找到這樣典雅別致吃飯的地方。」

  李財在哪裡附和道:「是的呀,我第一次來這裡也是王老師帶來的。」

  我說:「讓你們見笑了,能力有限,上不起檔次高的酒店,只能在低檔酒店請你們了。」

  胡主任起身來到了窗前,拉開窗簾說:「環境很好,還靠河。」

  酒過三巡,胡主任說:「王老師,今天就我們三人,我就直說了。你給我介紹學生,是這個數,你看行不行?」胡主任伸出左手握著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形成一個顛倒的八字。意思是告訴我,推薦一個學生到搖籃技校讀書給800塊錢推薦費。

  我剛想張嘴,胡主任接著說:「超過十個學生外加2000元的辛苦費,只要在搖籃技校報名交費了,不管是不是你介紹去的,只要是你班上的學生都算在你名下。」

  李財一言不發只在哪裡抽菸,我真想起身去揍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跟胡主任說的,明明是請他約胡主任出來吃飯的,我好把胡主任送我的錢退給胡主任,相反胡主任倒給我談起推薦學生給他的事了。

  我舉起酒杯,往胡主任手裡的杯子一碰,說了聲乾杯,咕嚕咕嚕就喝了下去,借著酒興說:「胡主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不想干。」


  胡主任聽了一愣說:「那就介紹一個學生1000塊錢。」

  我打斷胡主任的話說:「胡主任,我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做不了。」

  胡主任嘴一張,他看看李財,好一會才擠出幾個字:「這,這,這事——」

  李財接上話題:「胡主任,我心裡也覺得奇怪,這事別的老師都好辦,唯有我老同學難辦。」

  我見此情景,又倒上一杯酒,對胡主任說:「胡主任,來,喝酒。」

  胡主任也端起杯子笑著說:「對,喝酒,喝酒,李財一起來。」三個人端起杯子一口就喝乾了。

  我趁李財陪胡主任去洗手間的時間,把裝有2000塊錢的信封塞進了胡主任的提包里。我把2000塊錢放進胡主任的提包後,心情輕鬆了許多。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長噓一口氣,抬頭望著窗外,見河中有幾盞漁火在搖曳。胡主任和李財回到包廂,我們三人接著又喝了幾杯酒,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感覺索然寡味。吃完飯,一起走出包廂,下了樓梯,出了酒店。

  我和胡主任不同路,是李財送胡主任回家的。我送胡主任上車後,站在車窗外彎著腰貼著胡主任的耳朵小聲說:「胡主任,上次感謝你給了我一個外出學習考察的機會,也感謝你幫我解決小孩到機關小學讀書的事,那晚你送我的2000塊錢我已放進你提包里了。」並指著他身上的提包,胡主任想打開車門下來,我用手推住車門說:「李財,開車吧,慢點。」李財應聲,按了兩聲喇叭開動了車子,胡主任伸出頭看了一下我,沒說什麼。

  我一個人走在巷子裡,吹著晚風很舒服,夜幕中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特別可愛。正在這時菊花發來信息:「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告訴你我已經走了,請你不要責怪我不辭而別。也請不要問我為什麼要走,在你朋友那裡工作我無法擺脫厭惡,所以我選擇了逃離。你是個好人,我會記得你一輩子的。」我看完信息馬上打電話給菊花,問她為什麼逃離,菊花關機了。我有種預感,菊花不辭而別估計與李財有關,前不久李財說菊花不錯,李財說這話肯定有用意,聯想起送菊花去超市的那天,李財眼睛色迷迷的盯著菊花,說我怎麼有這樣漂亮的表妹,和我一點不掛像。菊花為什麼選擇逃離,逃離之前也不告訴我,估計是李財這個色鬼使了壞主意。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楊組長走進來對我說:「王老師,明天把你班上的學生花名冊交給我。」我問楊組長為什麼,楊組長二話沒說轉身就走了。我覺得楊組長有些反常,楊組長平時總叫我先文的,今天怎麼稱我王老師呢。即將中考了,楊組長突然要我班上學生花名冊幹什麼,難道與我昨天晚上退錢給胡主任有關。

  晚上我昏昏入睡了,睡夢中,我來到了學校操場上,看見校門口圍了許多人,一輛警車停在校門口「抓你,抓你」得鳴個不停,幾個警察押著一個人從學校出來,遠處看在我視線里被押人員的摸樣像是楊組長,那人低著頭。我從操場走到校門口,被押人員已經被帶走了,聽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的說他改填學生志願;有的說他把學生信息賣給技校;有的說他是把初中畢業的好學生推薦給技校,撈了不少的好處費;有的說他受了學生家長的賄,有的說他……

  我不敢再聽下去,我離開議論紛紛的人群,走到大街上,突然一輛警車呼嘯著從我身邊駛過,警車裡面伸出一個人頭大叫我:「王老師,王老師,救救我呀,你給我作證,王老師……」我驚魂未定,發現叫我的人是胡主任。我有些害怕了,跑進一條小巷子,又猛地聽到一聲:「王先文」我嚇了一跳,扭頭朝後一看,一副大手銬銬住了我的雙手,我發出了嗚嗚的哭聲。

  我被老婆推醒了,睜開眼睛一看,看見老婆坐在床上,一臉的驚愕。老婆問我:「先文,你怎麼啦?怎麼全身發抖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你把我嚇死了。」

  我說:「我做噩夢了。」

  於是把我夢裡的事又複述了一遍,我說,我夢見我自己一個人來到了學校操場上,看見校門口圍了許多人,一輛警車停在校門口「抓你,抓你」得鳴個不停,幾個警察押著一個人從學校出來,遠處看在我視線里被押人員的摸樣像是楊組長,那人低著頭。我從操場走到校門口,被押人員已經被帶走了,聽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的說他改填學生志願;有的說他把學生信息賣給技校;有的說他是把初中畢業的好學生推薦給技校,撈了不少的好處費;有的說他受了學生家長的賄,有的說他……我不敢再聽下去,我離開議論紛紛的人群,走到大街上,突然一輛警車呼嘯著從我身邊駛過,警車裡面伸出一個人頭大叫我:「王老師,王老師,救救我呀,你給我作證,王老師……」我驚魂未定,仔細一看發現叫我的人是胡主任。我有些害怕了,跑進一條小巷子,又猛地聽到一聲大叫:「王先文」。我被嚇了一跳,扭頭朝後一看,一副大手銬從天而降落下來銬住了我的雙手,我害怕得發出了嗚嗚的哭聲。

  我還告訴老婆,感覺這夢特別清晰,不像別的夢一醒來就忘記的差不多了。

  老婆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告訴我都是汗。他拿來干毛巾給我擦了擦。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