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漢子
入夜時分，明月當空。
一座掛滿紅燈籠的酒樓內人聲鼎沸，猜拳大笑聲不絕於耳。
一老一少兩名道人氣度不凡，剛步入酒樓內便引得眾人側目。
小二看二人仙風道骨，瞬間笑容明媚上前招呼。
看著大廳幾欲人滿為患，二人挑了個偏僻角落坐下，小二滿臉堆笑詢問著如何吃食。
賀老嘬著酒葫蘆，置若罔聞。
小二頓時一臉疑惑，在一老一少身上來回打量，暗道這二人怕不是那江湖騙子，欲圖仗著這身行頭與咱家結個道緣？
若真是這樣，自己怕是這月工錢得少個大半，一念至此他面色為難。
徐澤見此情況，立即問道有些什麼吃食，心中卻是暗暗鄙夷賀老惦記著他的家當。
賀老眉頭一皺，頓住嘬酒的動作，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澤一驚，再不敢在心中妄語，一臉諂笑著問其有無忌口之類。
賀老將身一挺，瞥了他一眼答道隨意。
小二喜笑顏開，心中暗慶自己再不用罰工錢一事，便掰著指頭，將自家的招牌如數家珍一一報上：
什麼酒鬼辣子爆牛柳、雙椒燒牛腩、干爆滷鵝、吊爐果木脆皮鴨、...
聽得徐澤咕嚕咕嚕直咽口水。
想著首次和賀老出行，便痛快點了幾個招牌菜。
瞥見賀老在仰頭嘬酒葫蘆，又拉著小二點了兩壇燒酒和幾個酒鬼小食，讓其順便將給葫蘆滿上。
小二笑眯著點頭應下，擰著葫蘆小跑離去，賀老撫著長須點了點頭，心道老夫擇人眼光倒是善得很嘛。
見周遭一桌一家四口吃的歡樂，徐澤伸手入懷，撫摸著爹娘給的紅布口袋，想到出走已值半月十分想念娘親的手藝，忍不住低頭落下幾滴晶瑩淚珠。
賀老以為他是心疼錢財，不禁老臉一紅，哎呀一聲不耐道：
「做這樣子哭哭啼啼的干甚，又不白吃你的，晚會指點你一招半式便是。」
聞言，徐澤心中思念頓消大半，抹去眼淚笑道：
「師父，這一走已過半月，每逢夜晚吃食便想到娘親做的菜餚，屬實心中難受故才如此。」
賀老眼神柔和了些許，看著徐澤緩緩語重心長：
「一入玄門深似海，萬法萬相皆為空，紅塵俗緣了斷你需有心理準備。」
徐澤眼神一黯，點了點頭便沉默下來，不知在想著何物。
賀老見著他這幅模樣，打量著他的衣著，似乎和許多年前的某個年少身影隱隱重合。
他心中一嘆，將那位老者的言語講出：
「為師這件道袍穿在你身上，倒真有幾分模樣。」
徐澤輕輕捻起道袍，咧嘴一笑：
「師父所贈這件道袍確實好看，就是寬大了些，待我再長些身子就不是問題了。」
「不必了。」
話音落下，不見賀老有何動作，那件米白的黑邊道袍就變化得十分合身。
徐澤面露訝色，心目中對他的形象瞬間拔高了數個層次。
見他這個反應，賀老得意的撫摸著長須，盡顯高人風範。
很快，小二端著兩個木盤過來將菜上齊。
望著一桌美食，徐澤哪還忍得住口腹之慾，跟賀老打了聲招呼，端起碗筷兩口就刨下去半碗。
食客們來來往往，很快，旁桌便坐下三名髭圈大漢，渾身氣息讓徐澤極度不適。
皺眉瞥去，只見三人身上隱隱有暗紅黑氣繚繞，像不久於世的模樣。
那三人將長刀重拍在桌上，大聲嚷著小二好酒好菜伺候，小二不敢怠慢連忙上前。
徐澤看向賀老，想將此事道出，見賀老似對此跡象毫無察覺，他嘆了口氣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悶頭吃喝起來。
三人中，一名黝黑的六尺漢子，被二人的裝束吸引，目光看了過來。
見一老一少的桌上還有一壇未開封的燒酒，臉上刀疤一抽，邁著張狂的八字步走來。
他心中暗想這老道簡直丟了修行人的本分，不避五葷酒水，修的是個甚麼道？不如讓老子給你把酒喝了算求。
徐澤見刀疤起身頓時心生警惕。
刀疤伸手抓向酒罈，卻被徐澤揮袖擋開罵了個狗血淋頭，聽聞這方動靜，堂內食客紛紛望來。
刀疤面色一陣變換，被個毛頭小子辱罵至此，叫他如何在此縣域立足，登時便朝徐澤惱怒扇去。
感受到這一掌的勁風，徐澤抬掌對上，兩掌相對，便聽砰的一聲，刀疤退了幾步，臉色陰沉的似欲滴水。
當即罵罵咧咧轉過身就要拿刀，皂衣掌柜丟了算盤連忙跑上前來，滿臉堆笑的抱拳搖手，嘴裡連說好話：
「二位息怒！小店這就給二位端上好酒好菜下下火氣，望二位莫在店內動手，老朽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徐澤神色憤懣，還未張口，便見掌柜給他遞了個眼色，作勢請開了刀疤。
刀疤得此台階，就坡下馿，瞪著徐澤淬了一口，嘴裡罵著骯髒詞句便大步離去。
徐澤怒火中燒，見賀老正一口燒酒一筷子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只得耐住性子，對賀老說道：
「師父，他搶你的酒，又如此辱罵，您怎能忍的下這口氣！？」
賀老沒理會他，哎呀一聲說著這鴨子真香喲，就扯下一個冒煙流汁的鴨腿吃的滿嘴油光。
徐澤心中憋悶，正思索著如何收拾這惡漢，就見掌柜和小二迅速端著木盤前來。
掌柜滿臉笑容給刀疤三人放下酒菜，那刀疤卻一把將其推開，讓他別在此杵著礙眼。
見此情形，徐澤眉頭一皺正欲起身，掌柜見他情緒寫在臉上，輕輕拍了拍他，笑著搖頭離去。
堂內很快又喧譁起來，徐澤注意著旁桌的動靜，胃口驟減。
聽見三個漢子將行兇做惡的事拿來當酒後談資，他心中一動，這下為民除害倒是替天行道了。
按下心思，繼續吃食，旁桌漢子大聲猜著酒拳，不時丟過一些花生瓜殼到這邊，擺明了要將事挑大。
徐澤怒不可遏，正要上前理論，卻見賀老拉住，說了句如此美食棄之可惜，花了錢財買來不可浪費。
那人又不是朝你吐些唾沫，一些瓜殼無傷大雅挑開便是。
憋著火氣吃完，徐澤抬手用袖管抹嘴，想到這嶄新的道袍是師父所贈，便叫小二拿來熱帕結帳。
誰知他拿熱帕擦嘴的動作，惹得刀疤三人拍桌大笑，直譏諷他像個婆姨。
徐澤氣急，看著剛才小二新添的幾盤小菜，深深看了刀疤一眼，才從懷裡掏出紅布口袋結帳。
刀疤三人見到鼓鼓噹噹的口袋後，登時眼睛發亮，對了對眼色，又開始猜拳大笑惹得眾人皺眉。
二人結畢，賀老身形佝僂擰著酒罈走的晃晃悠悠，徐澤嘴角一扯上前扶著他走出了酒樓。
刀疤三人互視點頭，當即起身跟上。
天空中，烏雲遮月，街道愈發黑暗。
一老一少孤苦伶仃的在街道上徐徐走遠，一陣涼風吹過，三個黑影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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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澤強忍笑意，只覺得賀老在他心裡的形象又豐富了些許。
賀老將他一瞪，他端正神色繼續扶著賀老向前走去。
出了城門進入密林後，烏雲漸漸散去，銀白月光灑落下來，將二人的神色照得雪亮。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賀老抱起酒罈仰頭喝了一口，瞥了後方一眼：
「這三人就給你練膽了。」
徐澤眉頭緊鎖，嘴唇抿起：
「師父，他們三人牛高馬大，恐怕...」
賀老一個板栗敲在他頭上：
「少給老子賣弄機靈，他三人那丁點兒武把式，還不夠你這個境界塞牙縫，且當隨意練拳積累些與人對戰的經驗。」
徐澤眉毛一挑，聲音奇尖：
「師父，您確定！？」
賀老白他一眼，不再言語，但他直愣愣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老又仰頭嘬了一口，打了個響亮的長酒嗝，暗忖自己帶這麼個榆木腦袋回總是不是個錯誤。
他正想著，便聽徐澤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自顧說道：
「不怕不怕，難道師父還能眼睜睜看我被人砍死嗎。」
一座掛滿紅燈籠的酒樓內人聲鼎沸，猜拳大笑聲不絕於耳。
一老一少兩名道人氣度不凡，剛步入酒樓內便引得眾人側目。
小二看二人仙風道骨，瞬間笑容明媚上前招呼。
看著大廳幾欲人滿為患，二人挑了個偏僻角落坐下，小二滿臉堆笑詢問著如何吃食。
賀老嘬著酒葫蘆，置若罔聞。
小二頓時一臉疑惑，在一老一少身上來回打量，暗道這二人怕不是那江湖騙子，欲圖仗著這身行頭與咱家結個道緣？
若真是這樣，自己怕是這月工錢得少個大半，一念至此他面色為難。
徐澤見此情況，立即問道有些什麼吃食，心中卻是暗暗鄙夷賀老惦記著他的家當。
賀老眉頭一皺，頓住嘬酒的動作，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澤一驚，再不敢在心中妄語，一臉諂笑著問其有無忌口之類。
賀老將身一挺，瞥了他一眼答道隨意。
小二喜笑顏開，心中暗慶自己再不用罰工錢一事，便掰著指頭，將自家的招牌如數家珍一一報上：
什麼酒鬼辣子爆牛柳、雙椒燒牛腩、干爆滷鵝、吊爐果木脆皮鴨、...
聽得徐澤咕嚕咕嚕直咽口水。
想著首次和賀老出行，便痛快點了幾個招牌菜。
瞥見賀老在仰頭嘬酒葫蘆，又拉著小二點了兩壇燒酒和幾個酒鬼小食，讓其順便將給葫蘆滿上。
小二笑眯著點頭應下，擰著葫蘆小跑離去，賀老撫著長須點了點頭，心道老夫擇人眼光倒是善得很嘛。
見周遭一桌一家四口吃的歡樂，徐澤伸手入懷，撫摸著爹娘給的紅布口袋，想到出走已值半月十分想念娘親的手藝，忍不住低頭落下幾滴晶瑩淚珠。
賀老以為他是心疼錢財，不禁老臉一紅，哎呀一聲不耐道：
「做這樣子哭哭啼啼的干甚，又不白吃你的，晚會指點你一招半式便是。」
聞言，徐澤心中思念頓消大半，抹去眼淚笑道：
「師父，這一走已過半月，每逢夜晚吃食便想到娘親做的菜餚，屬實心中難受故才如此。」
賀老眼神柔和了些許，看著徐澤緩緩語重心長：
「一入玄門深似海，萬法萬相皆為空，紅塵俗緣了斷你需有心理準備。」
徐澤眼神一黯，點了點頭便沉默下來，不知在想著何物。
賀老見著他這幅模樣，打量著他的衣著，似乎和許多年前的某個年少身影隱隱重合。
他心中一嘆，將那位老者的言語講出：
「為師這件道袍穿在你身上，倒真有幾分模樣。」
徐澤輕輕捻起道袍，咧嘴一笑：
「師父所贈這件道袍確實好看，就是寬大了些，待我再長些身子就不是問題了。」
「不必了。」
話音落下，不見賀老有何動作，那件米白的黑邊道袍就變化得十分合身。
徐澤面露訝色，心目中對他的形象瞬間拔高了數個層次。
見他這個反應，賀老得意的撫摸著長須，盡顯高人風範。
很快，小二端著兩個木盤過來將菜上齊。
望著一桌美食，徐澤哪還忍得住口腹之慾，跟賀老打了聲招呼，端起碗筷兩口就刨下去半碗。
食客們來來往往，很快，旁桌便坐下三名髭圈大漢，渾身氣息讓徐澤極度不適。
皺眉瞥去，只見三人身上隱隱有暗紅黑氣繚繞，像不久於世的模樣。
那三人將長刀重拍在桌上，大聲嚷著小二好酒好菜伺候，小二不敢怠慢連忙上前。
徐澤看向賀老，想將此事道出，見賀老似對此跡象毫無察覺，他嘆了口氣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悶頭吃喝起來。
三人中，一名黝黑的六尺漢子，被二人的裝束吸引，目光看了過來。
見一老一少的桌上還有一壇未開封的燒酒，臉上刀疤一抽，邁著張狂的八字步走來。
他心中暗想這老道簡直丟了修行人的本分，不避五葷酒水，修的是個甚麼道？不如讓老子給你把酒喝了算求。
徐澤見刀疤起身頓時心生警惕。
刀疤伸手抓向酒罈，卻被徐澤揮袖擋開罵了個狗血淋頭，聽聞這方動靜，堂內食客紛紛望來。
刀疤面色一陣變換，被個毛頭小子辱罵至此，叫他如何在此縣域立足，登時便朝徐澤惱怒扇去。
感受到這一掌的勁風，徐澤抬掌對上，兩掌相對，便聽砰的一聲，刀疤退了幾步，臉色陰沉的似欲滴水。
當即罵罵咧咧轉過身就要拿刀，皂衣掌柜丟了算盤連忙跑上前來，滿臉堆笑的抱拳搖手，嘴裡連說好話：
「二位息怒！小店這就給二位端上好酒好菜下下火氣，望二位莫在店內動手，老朽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徐澤神色憤懣，還未張口，便見掌柜給他遞了個眼色，作勢請開了刀疤。
刀疤得此台階，就坡下馿，瞪著徐澤淬了一口，嘴裡罵著骯髒詞句便大步離去。
徐澤怒火中燒，見賀老正一口燒酒一筷子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只得耐住性子，對賀老說道：
「師父，他搶你的酒，又如此辱罵，您怎能忍的下這口氣！？」
賀老沒理會他，哎呀一聲說著這鴨子真香喲，就扯下一個冒煙流汁的鴨腿吃的滿嘴油光。
徐澤心中憋悶，正思索著如何收拾這惡漢，就見掌柜和小二迅速端著木盤前來。
掌柜滿臉笑容給刀疤三人放下酒菜，那刀疤卻一把將其推開，讓他別在此杵著礙眼。
見此情形，徐澤眉頭一皺正欲起身，掌柜見他情緒寫在臉上，輕輕拍了拍他，笑著搖頭離去。
堂內很快又喧譁起來，徐澤注意著旁桌的動靜，胃口驟減。
聽見三個漢子將行兇做惡的事拿來當酒後談資，他心中一動，這下為民除害倒是替天行道了。
按下心思，繼續吃食，旁桌漢子大聲猜著酒拳，不時丟過一些花生瓜殼到這邊，擺明了要將事挑大。
徐澤怒不可遏，正要上前理論，卻見賀老拉住，說了句如此美食棄之可惜，花了錢財買來不可浪費。
那人又不是朝你吐些唾沫，一些瓜殼無傷大雅挑開便是。
憋著火氣吃完，徐澤抬手用袖管抹嘴，想到這嶄新的道袍是師父所贈，便叫小二拿來熱帕結帳。
誰知他拿熱帕擦嘴的動作，惹得刀疤三人拍桌大笑，直譏諷他像個婆姨。
徐澤氣急，看著剛才小二新添的幾盤小菜，深深看了刀疤一眼，才從懷裡掏出紅布口袋結帳。
刀疤三人見到鼓鼓噹噹的口袋後，登時眼睛發亮，對了對眼色，又開始猜拳大笑惹得眾人皺眉。
二人結畢，賀老身形佝僂擰著酒罈走的晃晃悠悠，徐澤嘴角一扯上前扶著他走出了酒樓。
刀疤三人互視點頭，當即起身跟上。
天空中，烏雲遮月，街道愈發黑暗。
一老一少孤苦伶仃的在街道上徐徐走遠，一陣涼風吹過，三個黑影一閃而逝...
-----------------
徐澤強忍笑意，只覺得賀老在他心裡的形象又豐富了些許。
賀老將他一瞪，他端正神色繼續扶著賀老向前走去。
出了城門進入密林後，烏雲漸漸散去，銀白月光灑落下來，將二人的神色照得雪亮。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賀老抱起酒罈仰頭喝了一口，瞥了後方一眼：
「這三人就給你練膽了。」
徐澤眉頭緊鎖，嘴唇抿起：
「師父，他們三人牛高馬大，恐怕...」
賀老一個板栗敲在他頭上：
「少給老子賣弄機靈，他三人那丁點兒武把式，還不夠你這個境界塞牙縫，且當隨意練拳積累些與人對戰的經驗。」
徐澤眉毛一挑，聲音奇尖：
「師父，您確定！？」
賀老白他一眼，不再言語，但他直愣愣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老又仰頭嘬了一口，打了個響亮的長酒嗝，暗忖自己帶這麼個榆木腦袋回總是不是個錯誤。
他正想著，便聽徐澤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自顧說道：
「不怕不怕，難道師父還能眼睜睜看我被人砍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