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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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蜥蜴的話提醒了羅莎,既然是人工「造夢」,又使用這種形式,說明製造夢境的人一定在喬小玥身邊。而場景中「海樂山度假別墅」幾個字,又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大學一年級時參加過郊遊聚會的六人。六人之中排除喬小玥、林婧和羅莎這三個受害者外還剩三個,分別是只顧升學的夏漣,感嘆光陰的王鳴軒,以及遊手好閒的張子辰。

  若要在這三人中找出一個可能坑害喬小玥的人,定然是張子辰嫌疑最大。他雖是喬小玥的男友,但屢次被她以各種原因分手繼而因愛生恨,也並非沒有可能。只是這種說法具有明顯的漏洞,因為如果造夢的目的只是報復,那麼在喬小玥之前就開始做噩夢的林婧則有些站不住腳。為此羅莎又將最初的受害者林婧放在第一位來考慮,假設六人中的「黑手」原本想害的是林婧,而不是喬小玥,還會出現指向性如此明確的嫌疑人嗎?

  答案是沒有,林婧雖到不了人見人愛的地步,但比起喬小玥來還是綽綽有餘。加上她為人隨和從沒做過招人恨的事,六個人裡面又有誰會對她懷有不滿呢?

  其實自貘的原理被揭開後,「噩夢會傳染」的觀點已然不攻自破,至少在羅莎這一環就可解釋為沐浴器的影響,那麼喬小玥又是如何被林婧「傳染」上噩夢的呢?而且夏漣也曾說過,喬小玥因被噩夢驚醒在寢室里大吵大叫,如此喧囂定會對同睡在一間屋的夏漣產生影響,那麼夏漣又為何沒有加入到被傳染的行列中呢?

  這時一種比較大膽的想法便順勢浮出水面,假設喬小玥為第一受害者,而林婧是偽裝成第一受害者的加害人……

  這樣一來便很容易解釋的通了,喬小玥因為接觸到林婧而陷入噩夢,「傳染」的概念只是林婧用來掩蓋手段的幌子,加上羅莎在夢裡遇到過喬小玥卻從沒遇到過林婧,或許又可以表明,林婧從頭到尾都根本沒有做夢。這也間接解釋了為什麼林婧要幾次拒絕接受治療,因為一旦被查出她毫無異常,那麼她所有的隱藏手段也就全部失效了。

  雖然以上種種只是憑空猜測,尚不能確定是林婧所為,但羅莎仔細想過,如若自己憎惡某人,並妄圖使用隱藏身份的手段對其實施報復,那便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對方實力遠強於自己無法硬碰硬,另一個則是自己的目的從本質上就見不得光……

  「你在想什麼?」

  「嗯?」

  忽然,蜥蜴的聲音傳入耳中打斷了思緒,羅莎回過神來,卻對方才的推斷隻字未提:「……我在想,在聽過七葉對貘的講解之前,自己面對這種怪夢就只能傻呵呵地驚嘆。可一旦懂得了原理就不一樣了,會突然發現任何謎團都有跡可循。所以與其說食夢者的工作是治療,不如說是在夢境之中尋找真相,我說的是不是很對?」

  「有道理。」蜥蜴坐在羅莎家客廳里的沙發上,淡淡望著她:「所以就根據原理,自行猜測了怪夢背後的元兇?」

  羅莎臉上的笑意一頓,復又如常道:「……心裡偷著猜可以,盲目說出個錯誤答案可就丟人了。」

  並非是羅莎不相信蜥蜴,只是此事不僅關乎林婧的個人名譽,也關係到羅莎自己的口碑。畢業在即,曾經的室友即將各奔東西,若趁這個檔口搬弄是非,可是會把本就不牢固的友情徹底撕碎的。

  「也好。」

  也不知蜥蜴是否信了羅莎的說法,總之他完全沒有要追問的意思,低下頭繼續盯著電腦:「對了,你下午沒有睡覺吧?」

  「……沒有啊,本來想睡的,但沒睡著。」

  早上將貘的全套零件搬到這裡後,蜥蜴便抬腳走人了,之後的一整天裡不知道他在哪兒做些什麼,直到傍晚時分才又一次登門。這期間羅莎倒是幹了不少事,將連日來堆放在客廳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鞋子裝回鞋櫃。又將許久沒掃過的地板拖的一塵不染,茶几擦的鋥明瓦亮,沙發鋪的整整齊齊,最後在蜥蜴到來前把通向其他房間的門都鎖住。

  今晚是公務纏身的一夜,能夠用到的地方只有這間大客廳,然而蜥蜴進門後簡直像回到他自己的家一樣,腳下嫻熟直奔沙發而去。羅莎見他一坐下便目不斜視,抱著電腦像彈鋼琴般敲打鍵盤,這才發現自己為了維持基本禮節而大掃除的行為有些多餘了。

  「我忘了提醒你,雖然佩戴終端進入患者夢境時我們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本質上還是需要進入睡眠狀態,所以如果之前睡的太好,等到正式工作時就要誤事了。」

  「……還有這種說法,那多虧我沒睡。」

  羅莎靠在沙發右側的貴妃位上,看時鐘的指針一點一點畫圈行走。既然要在睡眠狀態下工作,說明蜥蜴今晚也要宿在這裡了?羅莎並不清楚冷血動物的腦袋是否具有性別意識,但好在她本人也並不介意這種形式的借宿。


  「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蜥蜴忽然又問:「給我一個你的聯繫方式,再有漏掉或是緊急的事情也方便我找你。」

  「噢,我的號碼……」

  羅莎剛要拿桌上的手機,卻見屏幕忽然閃動起來,並出現了「喬大姐來電」的提示。她下意識看了蜥蜴一眼,蜥蜴也仿佛默許了叫她先接電話,於是她輕觸屏幕接了起來,一接通便聽到電話另一側傳來的造作語氣。

  「喂,鯊鯊,你還沒睡呀?我現在還真有點不敢睡覺了,因為我根本就沒法確定今晚會不會還有噩夢啊。而且就算真有噩夢,還會有上次的哥哥來救我嗎?鯊鯊,你有沒有幫我問過羅叔叔,問問他我到底需不需要再去接受一次治療啊?」

  「這才幾點,怎麼還沒躺下就說上夢話了?」

  喬小玥最近的表現讓羅莎覺得,自己為了進入診所而答應幫助她是得不償失的。原本只需與她相安無事共度畢業前的最後時光,現在卻要不時接受她以各種方式發起的聯絡。早上有簡訊,傍晚有電話,聊的儘是些羅圈話不算,還美其名曰「閨蜜情」。

  「哎呀,真是的,怎麼淨說這些風涼話……哎?小婧,你回來了?今晚不會再加班了吧?」

  寢室那邊似乎是林婧回去了,喬小玥也一邊占著電話一邊追問。

  「……是嗎,真好!鯊鯊,你聽到了嗎?今晚夏漣、小婧和我三個人都在寢室里睡,就差你一人,乾脆你也歸寢得了,家裡又沒別人陪你。」

  「誰說的,有的是人,都擠滿了。你廢話說完了沒,我要掛了。」

  「哎,你個沒良心的……」

  喬小玥顯然還想說點什麼,只是電話被羅莎無情切斷,再有什麼都傳不過來了。這一舉動倒是難得引來了蜥蜴的關注,竟主動聊起了工作之外的話。

  「你好像很討厭你的同學。」

  「說不上多討厭吧,但也肯定不大喜歡……誰會喜歡一個心機女呢?」

  「你是指喬小玥城府頗深?」

  「哈,那你可抬舉她了,看不出來的心機叫城府,一眼就能識破的叫自作聰明。」羅莎把食夢者終端戴在頭上,看著蜥蜴說道:「不過有一點我們不用擔心了,喬大姐害怕噩夢,所以一定不會摘掉採集器,況且她還把你當成睡夢守護神呢,絕對會積極配合你的治療。」

  此時已過九點,若喬小玥不再熬夜,相信不出兩個小時就會進入夢境。到時羅莎便可驗證推測,究竟怪夢的操控者是不是林婧,就看今晚的夢裡是否會有她的出現了。

  ___

  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羅莎進入夢境前經歷了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好像平日裡半睡半醒的狀態,無法分辨究竟有沒有睡著。黑暗中意識仿佛置於時空之外,明明過去幾秒卻如飛逝數年,縱使站立不動亦有飄忽之感。霎時,光源一點點在暗中凝聚,逐漸形成熟悉的明暗交替長廊,在周圍一切都越發清晰的同時,自身的各項感官也在緩慢恢復。

  「羅莎!」

  茫然中似有低沉的人聲傳來,羅莎慢慢轉身,還以為呼叫她的是蜥蜴,卻不料最先看到的竟是另外兩張驚慌的面孔……

  「鯊鯊救命,我們要被吃掉了!」

  「……林婧,喬小玥!你們怎麼把怪物引這兒了!」

  萬萬沒想到入夢第一刻就遇見了兩位室友,還包括被懷疑說謊的林婧,但更沒想到的是一落地就要應對怪物催命,簡直不給人一點反應的時間。在林婧和喬小玥狂奔而來的身影之後,那團呈人形的、長著滿口獠牙的、攻擊力強且速度迅猛的怪物,就在正後方的不遠處朝著她二人飛馳。

  見此情形羅莎二話不說,調轉方向拔腿就跑。她不止起跑位置靠前,速度也比林婧和喬小玥稍快,眨眼間便已跑到走廊盡頭。身後拼命逃竄的喬小玥見羅莎只顧自己逃命,頓時哭著嚷道:

  「羅莎,你這個沒心肝的!都不顧自己室友的死活嗎!」

  「我還管你的死活,我自己在你夢裡都死兩次了!」

  事實證明羅莎的記憶沒錯,走廊的盡頭便是樓梯,樓梯的轉角擺放著一盆半人多高的盆栽。羅莎使出吃奶的勁兒,抱起比自己腰身還粗的花盆準備就緒,只待林婧和喬小玥引怪物入瓮。誰料就在羅莎轉身的瞬間,那兩個恰好跑到她面前的室友因未能及時理解這項偷襲計劃,竟齊齊朝著盆栽撞了過來。

  「啊呀——」

  花盆落地的聲響與三個女孩的哀嚎混在一起,失敗的偷襲不僅讓她們自己摔了個四仰八叉,還給了追擊她們的怪物一個絕好機會。此時那團兇殘的鬼影已赫然立於身前,齜著沾滿鮮血的獠牙惡狠狠俯視它的「食物」。


  「小玥,快閃開!」

  林婧大喊一聲後才讓羅莎看清了狀況,三人中距離怪物最近的是喬小玥,可此時的喬小玥早已跌坐在地上破罐破摔,所有力氣都用來抱住腦袋閉著眼睛哭喊:「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呀!我真的再也不想被它吃掉了,真的好疼啊!」

  喬小玥聲淚俱下,只是怪物哪裡會因她哭喊兩句就「嘴下留情」,眨眼間它已對準喬小玥的腦袋張開血盆大口,下一秒就會讓她腦漿迸裂……

  「吃這個吧!」

  關鍵時刻,還是羅莎捧起了那棵已經被摔出花盆的植物,連根帶泥一併塞進怪物口中。這一幕讓林婧和喬小玥都看呆了,小腿粗細的樹幹直搗怪物喉嚨,封堵住驚人的咬合力,讓那怪物既不能開口又不能咬人,只抱住堵在嘴裡的樹幹想盡辦法將它拔掉。羅莎見這招還算有點效果,便也死死抱住樹幹不放,一個勁兒往怪物的嘴裡送。

  「我說你們兩個愣著幹嗎呢,還不過來幫忙!」

  可惜沒多久羅莎的力氣也快用盡了,卻還強撐著把那怪物往台階下面推。因為入夢之前蜥蜴曾告訴過她,食夢者終端接收的是喬小玥的腦波,所以只要喬小玥不醒,這一趟食夢工作便不會結束。眼下才剛剛進入夢境,丁點兒線索都沒找到,若此刻再被怪物吞下肚,豈不又要再費工夫。

  想到這裡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反正是場噩夢,索性做些真實世界裡不敢做的「大膽之事」,扼住鬼影吃人的喉嚨,為自己亦或是那不知所蹤的搭檔再多爭取些時間。

  然而怪物也不是好對付的,縱使它沒有「保持口腔衛生」的文明意識,也無法忍受一大團裹了泥的樹根長時間塞在嘴裡。只聽它憤怒地嘶吼了幾聲,接著便大手一揮正中羅莎肩頭。

  「啊!」

  鋒利如刀片的指甲在羅莎左肩處劃出三道血痕,疼得她大叫一聲,手上力道也徹底鬆脫了。一旁的林婧原本正嘗試著上來幫忙,可剛一起身就被濺了一臉鮮血,也嚇得一聲慘叫跌坐回原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全都散盡了。

  「……啊喲,疼死了……」

  只有痛楚最是誤事,為何在夢裡也會有如此真實的疼痛感呢?羅莎被怪物掀翻在地,捂著肩膀的掌心可以清晰感受到溢出血漿時的滾燙。

  看來自己的初次食夢也就到此為止了,且不僅她將要回到現實,她的搭檔也會在之後不久結束夢境,畢竟林婧和喬小玥誰都無法抵擋那致命的攻擊。此時掙脫開來的怪物已將首選目標放在羅莎身上,再次朝著她張開血盆大口。

  「砰」的一聲,預想中尖牙刺穿身體的疼痛感並未來臨,相反卻是準備攻擊的怪物飛了出去,直接滾落到樓梯之下。在那之後,月光下又一個身影敏捷地跳下台階一躍撲在怪物身上,將剛剛掙扎著爬起的怪物死死抵在窗台動彈不得。

  「啊!終於出現了!是昨晚的哥哥!」

  隨著喬小玥一聲歡呼,羅莎也看清了將怪物壓制在窗前的身影,不正是那不苟言笑、面如鐵石的搭檔蜥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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