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鼠患（上）
兩人一路閒聊，終於見到了第一個人類村莊。
村莊坐落在山腳下，周圍環繞著幾片梯田和稀疏的樹林。低矮的土坯牆圍成不大的村界，牆頭上長著幾株雜草，偶爾有麻雀停留啄食。村口是一座木製牌坊，雖然簡陋卻雕刻著簡單的紋樣，顯得莊重而古樸。牌坊下方擺放著一尊用粗糙石塊雕成的土地神像，前方放著幾隻破舊的香爐，幾縷青煙裊裊升起，散發著淡淡的菸草味。
村中的房屋大多用黃土壘砌，屋頂覆蓋著黑色的茅草，年代久遠的幾處已經坍塌，露出了殘破的梁架。每戶人家門口擺放著石磨或木桶，顯然是日常勞作的工具。這還是芝芝第一次接觸到這個時代的人類聚集地，她好奇的東張西望，直到對上村民們略帶警惕的眼神，才忙收回視線，退到悟空身後。
芝芝低聲嘟囔：「這裡的人看上去不太友好。」
悟空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有呀，我見到的其他地方的人也是這樣的。不用在意他們。」見芝芝仍顯得拘謹，他失笑：「沒想到你這麼認生。在天淚谷和花果山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樣。」
靈芝芝低頭，理了理額前的劉海，語氣有些無奈：「不一樣。動物的眼神單純，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可人類的目光里太複雜了，我不習慣被這樣注視。」
悟空上下打量了芝芝一遍，挑眉調侃道：「不想被注視？那你穿成這樣幹嘛？」
芝芝這才發覺，她還是休閒裝加白大褂的打扮。在天淚谷里動物們都沒有穿衣服的習慣，對芝芝這種裝扮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久而久之芝芝也忘了這是未來的穿衣風格。
兩人快步走到一個沒人處，芝芝想要把衣服變化成更符合周圍人的樣子，但是始終感覺不大對。悟空看她變化的穿著越發奇怪，笑得直搖頭說：「算了，還是我來幫你變化吧。」說著他念動口訣朝芝芝吐了口白煙。煙霧散去，芝芝的白大褂變成了青色長裙。
她低頭看著拖到腳邊的裙擺，皺起眉頭：「為什麼是裙子？這太不方便活動了。」
悟空理所當然地說：「我看人類的女人都這麼穿。」
「可我不是女的呀。」
悟空聞言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半晌才說：「你確定你不是雌性？」
「當然。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別嘛。不過，我也不是男的。」
悟空疑惑不解：「怎麼可能，這世間的生物不是雌性就是雄性。」
「確實動物大多是有單一性別的。」為了方便說明，芝芝摘下了路邊的一朵野花繼續說：「你看，這朵花，中間的是雌蕊，外邊小小的是雄蕊，它是雌雄同體的。植物有很多都是這樣的。」
悟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麼你也是雌雄同體的？」
芝芝糾正道：「我是菌類，是有絲分裂，自己就可以繁殖，所以是無性別。」
「無性別……」悟空思索片刻為難道「那我真不知道無性別的人類該穿成什麼樣。」
芝芝聳肩：「人類沒有無性別的。我的話，還是穿方便活動的衣服，普通的男裝就好。」
悟空再次施法，為她換上類似自己的簡單便裝。芝芝滿意地打量了一下，終於點頭：「這樣就好多了。」悟空卻覺得她的臉更適合女裝，但沒再說什麼。
兩人再次走回村中，這回，村民們的目光果然少了許多。
走著走著，悟空突然停下腳步，走在後面的芝芝沒防備撞上了他的背，揉著額頭探出腦袋：「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停下？」
悟空指向不遠處：「你看那邊。」
順著悟空手指的方向，芝芝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旅人正在向一戶人家討水喝。
靈芝芝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旅人正向一戶人家討水喝。兩人安靜地聽著對話，得知旅人是隔壁村的難民。他的村子被鼠患侵襲，村民們不得不逃離家園。而更令人擔憂的是，鼠患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這個村子的村民也已憂心忡忡。
靈芝芝還在琢磨鼠患的嚴重性，卻發現悟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湊到人群中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鼠患，能讓你們愁成這樣？」
村民和難民一同轉頭看向說話的青年。悟空雖氣宇不凡，但稚氣未脫的模樣讓人覺得他太過輕狂。
難民皺眉道：「年輕人，問題比你想的嚴重得多。這不是幾隻老鼠的問題，而是成千上萬的鼠潮。它們什麼都吃，寸草不生！」
談到鼠潮，周圍的人們臉上都浮現出深深的恐懼，而悟空卻毫不在意地笑道：「那可真是稀奇，不知道在哪裡能見識見識？」
難民聽了，臉色瞬間陰沉，努力壓下怒意，聲音低沉：「不知好歹！我家人都死在鼠潮里了，你還當玩笑？」
芝芝連忙上前將悟空拉走。她皺著眉頭低聲道：「悟空，這些人是真的害怕，不要再刺激他們了。」
悟空卻露出興奮的笑容：「你不覺得有意思嗎？成千上萬的老鼠，嘖嘖，這種場景非得見識見識才行！」說著，他決定前往隔壁村莊，探查鼠患的真相。
沿著荒涼的小路，靈芝芝和孫悟空終於來到了傳聞中正被鼠患肆虐的村莊。遠遠望去，村莊幾乎成了一片廢墟。低矮的土坯牆坍塌大半，茅草屋頂東倒西歪，露出被啃噬得坑坑窪窪的木樑。
田野中，枯黃的禾杆凌亂地倒伏，隱約可見被老鼠啃光的谷穗殘骸。村道上，破碎的陶罐、咬爛的糧袋散落各處，仿佛訴說著鼠潮肆虐的可怖。村中的水井邊，井繩散落在地，井沿滿是深深的爪痕，仿佛訴說著它曾經的主人無處可逃。
「還真是讓老鼠鬧得不像樣子。」悟空用腳踢開一塊破碎的木盆，冷哼了一聲，「這麼個破地方，應該沒人住了吧？」
這時，從一間尚未完全倒塌的屋子中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悟空和靈芝芝對視一眼，順著聲音走近，看到一位佝僂的老婦人正坐在門檻上。她手拄一根破舊的拐杖，目光呆滯，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疲憊。
悟空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禮，開門見山地問道：「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旅人，能不能在這村里借住一晚？」
老婦人抬起頭，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有些意外，隨後語氣蒼涼地說道：「你們沒看見嗎?這個村子已經是個死村了，村裡的人能走的早就走了，只剩下我這把老骨頭。」
「鼠患真的這麼嚴重？」芝芝忍不住問。
老婦人嘆了口氣，聲音中透著無奈與疲憊：「成千上萬的老鼠，什麼都吃。村裡的糧食牲畜吃完了，它們就要吃人。聽我一句勸，趁時間尚早你們趕緊走吧，等天色暗下來老鼠就要來了。」
悟空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擔心我們。我們就住一晚，明天再走。」
老婦人無奈地搖搖頭：「隨你們吧，反正這村里已經其他人了，你們隨便挑一間空屋吧。」
悟空和芝芝道謝後，挑了老婦人正對面的一間破舊房子。屋子還算完整，但裡面的家具大多殘缺不全，屋角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和鼠糞，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腐敗的霉味，讓人不禁皺眉。
靈芝芝忍不住捂住鼻子，退到院中，皺眉對悟空說：「屋裡的味道太大了，我還是待在院子裡吧。」
悟空倒是一臉無所謂，徑直走進屋裡，隨手把塵土拍開，坐在一張尚算完整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嬌氣啊。行，你在院子裡也可以，但別走出我的視線，要是出事了，我可來不及救你。」
靈芝芝輕哼一聲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這點自保能力我還是有的。」說罷，她雙手一抬，一道透明的結界隨即展開，將小院和對門老婦人的院子一併籠罩了起來。
悟空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走到結界邊，伸手感受那無形屏障的波動。仔細感應了一會兒，他不禁發出一聲驚嘆：「好結界！我都不一定能破開。你怎麼會這個？」
「這原本是天淚谷的結界，被我觸碰後變成了我的能力。」靈芝芝輕描淡寫地說道。
悟空摸了摸下巴，露出好奇的神色：「既然你能施展這麼厲害的結界，當初是怎麼被混世魔王打傷的？」
靈芝芝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低聲嘟囔道：「那是大意了，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偷襲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靜得出奇。靈芝芝隔著大門看了看隔壁，老婦人依舊坐在門檻上，拄著拐杖，目光呆滯地望著漸漸暗下的天空。那蒼老的身影在昏黃的餘暉中顯得格外孤寂，仿佛連生命的氣息也即將隨光線一同消散。
夜幕降臨，原本寂靜的村莊變得異常壓抑。遠處傳來沙沙的異響，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爪子正撓著地面，漸漸逼近。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仿佛預示著某種可怕的災難即將到來。
靈芝芝站在院中，緊盯著黑暗中蠕動的陰影，指尖不自覺地繃緊了幾分。悟空從屋裡探出頭，皺眉看向遠方：「來了。」
片刻後，一道密集的「嗒嗒」聲從村口傳來，地面似乎都在輕微震動。借著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無數黑影從田野間湧出，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老鼠。它們體型肥碩，眼睛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紅光，牙齒咬合間發出刺耳的「咯咯」聲。
這些老鼠迅速聚集到結界之外，爪子抓撓著地面和牆壁，試圖靠近院子。它們不斷攀爬疊加，形成一座座恐怖的「鼠塔」，四處尋找突破結界的縫隙。結界外，老鼠的身影重疊交錯，像一片沸騰的黑海，令人頭皮發麻。
芝芝盯著這些駭人的景象，感覺手心微微出汗。儘管她對自己結界的強度充滿信心，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心中一陣緊縮：「哪來的這麼多的老鼠。」
悟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他走到芝芝身邊，目光在結界外的鼠潮中掃視，語氣不再輕鬆：「不僅數量反常，老鼠的尺寸和狀態也不普通。」
隔壁院中的老婦人此刻正縮在門檻旁，蜷著身體瑟瑟發抖。原本她已不抱生的希望，早已接受被鼠潮吞噬的命運。但當她抬眼看見那透明的結界將鼠潮牢牢阻擋在外時，目光中漸漸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老天爺……真是老天爺保佑……」老婦人哽咽著，聲音顫抖，「沒想到，我還能活著看到明天。」
結界外的老鼠越聚越多，不斷發出尖銳的嘯叫聲，試圖用利齒撕開那看似無形的屏障。但每次碰觸到結界的瞬間，都像撞在一道堅固的牆上，無論它們如何瘋狂地啃咬、衝撞，始終無法突破分毫。
十分鐘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四個小時後，這些老鼠依舊沒有放棄。它們的攻勢如潮，血紅的眼睛在黑夜中越發刺眼，宛如無數陰冷的火點在凝視著院內的一切。芝芝感覺手心濕漉漉的，全是冷汗。她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目光緊盯著那些老鼠，儘管結界穩固，但眼前駭人的景象還是讓她無法完全平靜。
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拳頭上。芝芝抬頭，正對上悟空那雙帶著笑意的黑色眼睛，他的目光中透著一抹關切。
「你害怕了？」悟空低聲問道。
芝芝抿緊嘴唇，似乎不想承認，但身體卻不自覺地向悟空靠近了些。
悟空見狀，哈哈大笑，響亮的笑聲在夜幕中格外清晰，竟讓老鼠的攻勢暫時停頓了一瞬。他拍了拍靈芝芝的後背，朗聲說道：「瞧你這點兒小膽！那些畜生就算再撞上一百年，也別想進結界。不過——它們老這麼鬧確實挺煩人。行了，放我出去，我來收拾它們！」
悟空的語氣篤定又輕鬆，讓靈芝芝心中的恐懼漸漸平復。她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時已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她抬手指向半空一處沒有老鼠的位置，說：「我會在那裡開一個小口，數到三後只會打開一個呼吸的時間，你能出去嗎？」
「沒問題！」悟空咧嘴一笑，信心十足。
「好。準備……一，二，三！」
話音剛落，靈芝芝手指輕點，結界瞬間打開一個小缺口。悟空如一道金色的閃電衝了出去，穩穩落在鼠群中央，帶起一陣勁風，震飛幾十隻老鼠。缺口隨即迅速合攏。
意識到有人出來，老鼠們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宛如潮水般向悟空涌去。悟空隨手揮出一道掌風，便將幾隻沖在最前面的老鼠扇飛。那些老鼠撞在結界上，瞬間化為一灘肉泥，鮮血和內臟濺滿結界，將透明的屏障染成觸目驚心的紅黑色。
悟空本以為展示出力量後，這些老鼠會感到畏懼退卻，沒想到它們卻毫無懼色，反而更加瘋狂地朝他撲來。鼠群的數量似乎無窮無盡，一波接著一波湧向悟空，讓他逐漸失去了最初的從容。
「真是麻煩！」悟空揮手擊退一群老鼠，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早知道就該帶件兵器！」
他赤手空拳，一掌一拳擊殺老鼠，屍體越堆越高，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和皮膚。鼠潮依舊源源不斷地湧來，他的眼神也越發凌厲，每一擊都帶著無可抵擋的力量。
時間緩緩流逝，東方漸漸泛白。當第一縷晨光穿破夜幕時，悟空踩死了最後一隻張牙舞爪的老鼠。他站在滿地的鼠屍中，衣衫盡染鮮血，目光冷峻，宛如一尊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殺神，令人不敢直視。
悟空從屍山上跳下，渾身染滿鮮血，朝結界的方向走去。隨著他的腳步靠近，結界逐漸消失，那些原本附著在屏障上的血肉如雨般墜落，四散濺在地面上，染紅了周圍的土地，場面一片狼藉。
他剛想走到靈芝芝身邊開口，卻在余光中瞥見她的臉色慘白，神情滿是驚慌與不安。悟空皺起眉頭，正要開口詢問，靈芝芝卻像受到驚嚇般猛地後退幾步，隨即捂住嘴，轉身跑向一旁，彎下腰乾嘔起來。
「芝芝？」悟空愣了一下，腳步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見過靈芝芝有這樣的反應。
一旁的老婦人早已癱坐在地，雙眼緊閉，雙手顫抖地合十喃喃自語，仿佛在祈求神靈保佑。
靈芝芝終於直起身，抬手擦了擦嘴角，胃中依然翻江倒海。她踉蹌著靠在牆邊，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剛才的場景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滿地的血肉，堆積如山的鼠屍，而站在屍山上的悟空渾身浴血，宛如一尊冷酷的戰神。
她本以為自己在經歷過花果山的戰場後，早已對這類場面免疫，但今晚的一切卻讓她對「屍橫遍野」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靈芝芝暗暗握緊拳頭，心中默默發誓：無論如何，絕不能再讓這樣的慘劇出現在自己面前。
等她回過神，才注意到悟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屋內。他的身上乾淨整潔，顯然是用法術清理過了。悟空蹲在椅子上，身體微微蜷縮著，神情中少了平日的自信與灑脫，眼神悄悄地瞟向靈芝芝，透著一絲緊張與不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靈芝芝靠在門框邊，出聲問道：「你蹲在那裡幹什麼？」
悟空抬起頭，依然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殺那麼多的……是它們不停地衝上來，我沒辦法。」
靈芝芝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柔和道：「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
聽到靈芝芝溫柔的語氣，悟空眼中的緊張稍稍散去。他抬起頭，與她對視，認真地問：「那你為什麼剛才看起來那麼……討厭我？」
靈芝芝搖了搖頭，輕聲解釋：「我沒有討厭你。只是剛才的場面太血腥了，我一時間沒忍住。」
悟空的神情瞬間鬆弛下來，嘴角揚起一抹輕鬆的笑意。他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走到靈芝芝面前，語氣歡快：「真的？那就好！你不討厭我就好。」
靈芝芝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語氣中帶著幾分認真：「不過，以後不要再殺這麼多生靈了。對你自己也不好。」
悟空點點頭，鄭重地保證：「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村莊坐落在山腳下，周圍環繞著幾片梯田和稀疏的樹林。低矮的土坯牆圍成不大的村界，牆頭上長著幾株雜草，偶爾有麻雀停留啄食。村口是一座木製牌坊，雖然簡陋卻雕刻著簡單的紋樣，顯得莊重而古樸。牌坊下方擺放著一尊用粗糙石塊雕成的土地神像，前方放著幾隻破舊的香爐，幾縷青煙裊裊升起，散發著淡淡的菸草味。
村中的房屋大多用黃土壘砌，屋頂覆蓋著黑色的茅草，年代久遠的幾處已經坍塌，露出了殘破的梁架。每戶人家門口擺放著石磨或木桶，顯然是日常勞作的工具。這還是芝芝第一次接觸到這個時代的人類聚集地，她好奇的東張西望，直到對上村民們略帶警惕的眼神，才忙收回視線，退到悟空身後。
芝芝低聲嘟囔：「這裡的人看上去不太友好。」
悟空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有呀，我見到的其他地方的人也是這樣的。不用在意他們。」見芝芝仍顯得拘謹，他失笑：「沒想到你這麼認生。在天淚谷和花果山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樣。」
靈芝芝低頭，理了理額前的劉海，語氣有些無奈：「不一樣。動物的眼神單純，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可人類的目光里太複雜了，我不習慣被這樣注視。」
悟空上下打量了芝芝一遍，挑眉調侃道：「不想被注視？那你穿成這樣幹嘛？」
芝芝這才發覺，她還是休閒裝加白大褂的打扮。在天淚谷里動物們都沒有穿衣服的習慣，對芝芝這種裝扮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久而久之芝芝也忘了這是未來的穿衣風格。
兩人快步走到一個沒人處，芝芝想要把衣服變化成更符合周圍人的樣子，但是始終感覺不大對。悟空看她變化的穿著越發奇怪，笑得直搖頭說：「算了，還是我來幫你變化吧。」說著他念動口訣朝芝芝吐了口白煙。煙霧散去，芝芝的白大褂變成了青色長裙。
她低頭看著拖到腳邊的裙擺，皺起眉頭：「為什麼是裙子？這太不方便活動了。」
悟空理所當然地說：「我看人類的女人都這麼穿。」
「可我不是女的呀。」
悟空聞言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半晌才說：「你確定你不是雌性？」
「當然。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別嘛。不過，我也不是男的。」
悟空疑惑不解：「怎麼可能，這世間的生物不是雌性就是雄性。」
「確實動物大多是有單一性別的。」為了方便說明，芝芝摘下了路邊的一朵野花繼續說：「你看，這朵花，中間的是雌蕊，外邊小小的是雄蕊，它是雌雄同體的。植物有很多都是這樣的。」
悟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麼你也是雌雄同體的？」
芝芝糾正道：「我是菌類，是有絲分裂，自己就可以繁殖，所以是無性別。」
「無性別……」悟空思索片刻為難道「那我真不知道無性別的人類該穿成什麼樣。」
芝芝聳肩：「人類沒有無性別的。我的話，還是穿方便活動的衣服，普通的男裝就好。」
悟空再次施法，為她換上類似自己的簡單便裝。芝芝滿意地打量了一下，終於點頭：「這樣就好多了。」悟空卻覺得她的臉更適合女裝，但沒再說什麼。
兩人再次走回村中，這回，村民們的目光果然少了許多。
走著走著，悟空突然停下腳步，走在後面的芝芝沒防備撞上了他的背，揉著額頭探出腦袋：「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停下？」
悟空指向不遠處：「你看那邊。」
順著悟空手指的方向，芝芝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旅人正在向一戶人家討水喝。
靈芝芝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旅人正向一戶人家討水喝。兩人安靜地聽著對話，得知旅人是隔壁村的難民。他的村子被鼠患侵襲，村民們不得不逃離家園。而更令人擔憂的是，鼠患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這個村子的村民也已憂心忡忡。
靈芝芝還在琢磨鼠患的嚴重性，卻發現悟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湊到人群中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鼠患，能讓你們愁成這樣？」
村民和難民一同轉頭看向說話的青年。悟空雖氣宇不凡，但稚氣未脫的模樣讓人覺得他太過輕狂。
難民皺眉道：「年輕人，問題比你想的嚴重得多。這不是幾隻老鼠的問題，而是成千上萬的鼠潮。它們什麼都吃，寸草不生！」
談到鼠潮，周圍的人們臉上都浮現出深深的恐懼，而悟空卻毫不在意地笑道：「那可真是稀奇，不知道在哪裡能見識見識？」
難民聽了，臉色瞬間陰沉，努力壓下怒意，聲音低沉：「不知好歹！我家人都死在鼠潮里了，你還當玩笑？」
芝芝連忙上前將悟空拉走。她皺著眉頭低聲道：「悟空，這些人是真的害怕，不要再刺激他們了。」
悟空卻露出興奮的笑容：「你不覺得有意思嗎？成千上萬的老鼠，嘖嘖，這種場景非得見識見識才行！」說著，他決定前往隔壁村莊，探查鼠患的真相。
沿著荒涼的小路，靈芝芝和孫悟空終於來到了傳聞中正被鼠患肆虐的村莊。遠遠望去，村莊幾乎成了一片廢墟。低矮的土坯牆坍塌大半，茅草屋頂東倒西歪，露出被啃噬得坑坑窪窪的木樑。
田野中，枯黃的禾杆凌亂地倒伏，隱約可見被老鼠啃光的谷穗殘骸。村道上，破碎的陶罐、咬爛的糧袋散落各處，仿佛訴說著鼠潮肆虐的可怖。村中的水井邊，井繩散落在地，井沿滿是深深的爪痕，仿佛訴說著它曾經的主人無處可逃。
「還真是讓老鼠鬧得不像樣子。」悟空用腳踢開一塊破碎的木盆，冷哼了一聲，「這麼個破地方，應該沒人住了吧？」
這時，從一間尚未完全倒塌的屋子中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悟空和靈芝芝對視一眼，順著聲音走近，看到一位佝僂的老婦人正坐在門檻上。她手拄一根破舊的拐杖，目光呆滯，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疲憊。
悟空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禮，開門見山地問道：「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旅人，能不能在這村里借住一晚？」
老婦人抬起頭，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有些意外，隨後語氣蒼涼地說道：「你們沒看見嗎?這個村子已經是個死村了，村裡的人能走的早就走了，只剩下我這把老骨頭。」
「鼠患真的這麼嚴重？」芝芝忍不住問。
老婦人嘆了口氣，聲音中透著無奈與疲憊：「成千上萬的老鼠，什麼都吃。村裡的糧食牲畜吃完了，它們就要吃人。聽我一句勸，趁時間尚早你們趕緊走吧，等天色暗下來老鼠就要來了。」
悟空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擔心我們。我們就住一晚，明天再走。」
老婦人無奈地搖搖頭：「隨你們吧，反正這村里已經其他人了，你們隨便挑一間空屋吧。」
悟空和芝芝道謝後，挑了老婦人正對面的一間破舊房子。屋子還算完整，但裡面的家具大多殘缺不全，屋角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和鼠糞，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腐敗的霉味，讓人不禁皺眉。
靈芝芝忍不住捂住鼻子，退到院中，皺眉對悟空說：「屋裡的味道太大了，我還是待在院子裡吧。」
悟空倒是一臉無所謂，徑直走進屋裡，隨手把塵土拍開，坐在一張尚算完整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嬌氣啊。行，你在院子裡也可以，但別走出我的視線，要是出事了，我可來不及救你。」
靈芝芝輕哼一聲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這點自保能力我還是有的。」說罷，她雙手一抬，一道透明的結界隨即展開，將小院和對門老婦人的院子一併籠罩了起來。
悟空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走到結界邊，伸手感受那無形屏障的波動。仔細感應了一會兒，他不禁發出一聲驚嘆：「好結界！我都不一定能破開。你怎麼會這個？」
「這原本是天淚谷的結界，被我觸碰後變成了我的能力。」靈芝芝輕描淡寫地說道。
悟空摸了摸下巴，露出好奇的神色：「既然你能施展這麼厲害的結界，當初是怎麼被混世魔王打傷的？」
靈芝芝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低聲嘟囔道：「那是大意了，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偷襲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靜得出奇。靈芝芝隔著大門看了看隔壁，老婦人依舊坐在門檻上，拄著拐杖，目光呆滯地望著漸漸暗下的天空。那蒼老的身影在昏黃的餘暉中顯得格外孤寂，仿佛連生命的氣息也即將隨光線一同消散。
夜幕降臨，原本寂靜的村莊變得異常壓抑。遠處傳來沙沙的異響，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爪子正撓著地面，漸漸逼近。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仿佛預示著某種可怕的災難即將到來。
靈芝芝站在院中，緊盯著黑暗中蠕動的陰影，指尖不自覺地繃緊了幾分。悟空從屋裡探出頭，皺眉看向遠方：「來了。」
片刻後，一道密集的「嗒嗒」聲從村口傳來，地面似乎都在輕微震動。借著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到無數黑影從田野間湧出，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老鼠。它們體型肥碩，眼睛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紅光，牙齒咬合間發出刺耳的「咯咯」聲。
這些老鼠迅速聚集到結界之外，爪子抓撓著地面和牆壁，試圖靠近院子。它們不斷攀爬疊加，形成一座座恐怖的「鼠塔」，四處尋找突破結界的縫隙。結界外，老鼠的身影重疊交錯，像一片沸騰的黑海，令人頭皮發麻。
芝芝盯著這些駭人的景象，感覺手心微微出汗。儘管她對自己結界的強度充滿信心，但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心中一陣緊縮：「哪來的這麼多的老鼠。」
悟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他走到芝芝身邊，目光在結界外的鼠潮中掃視，語氣不再輕鬆：「不僅數量反常，老鼠的尺寸和狀態也不普通。」
隔壁院中的老婦人此刻正縮在門檻旁，蜷著身體瑟瑟發抖。原本她已不抱生的希望，早已接受被鼠潮吞噬的命運。但當她抬眼看見那透明的結界將鼠潮牢牢阻擋在外時，目光中漸漸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老天爺……真是老天爺保佑……」老婦人哽咽著，聲音顫抖，「沒想到，我還能活著看到明天。」
結界外的老鼠越聚越多，不斷發出尖銳的嘯叫聲，試圖用利齒撕開那看似無形的屏障。但每次碰觸到結界的瞬間，都像撞在一道堅固的牆上，無論它們如何瘋狂地啃咬、衝撞，始終無法突破分毫。
十分鐘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四個小時後，這些老鼠依舊沒有放棄。它們的攻勢如潮，血紅的眼睛在黑夜中越發刺眼，宛如無數陰冷的火點在凝視著院內的一切。芝芝感覺手心濕漉漉的，全是冷汗。她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目光緊盯著那些老鼠，儘管結界穩固，但眼前駭人的景象還是讓她無法完全平靜。
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拳頭上。芝芝抬頭，正對上悟空那雙帶著笑意的黑色眼睛，他的目光中透著一抹關切。
「你害怕了？」悟空低聲問道。
芝芝抿緊嘴唇，似乎不想承認，但身體卻不自覺地向悟空靠近了些。
悟空見狀，哈哈大笑，響亮的笑聲在夜幕中格外清晰，竟讓老鼠的攻勢暫時停頓了一瞬。他拍了拍靈芝芝的後背，朗聲說道：「瞧你這點兒小膽！那些畜生就算再撞上一百年，也別想進結界。不過——它們老這麼鬧確實挺煩人。行了，放我出去，我來收拾它們！」
悟空的語氣篤定又輕鬆，讓靈芝芝心中的恐懼漸漸平復。她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時已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她抬手指向半空一處沒有老鼠的位置，說：「我會在那裡開一個小口，數到三後只會打開一個呼吸的時間，你能出去嗎？」
「沒問題！」悟空咧嘴一笑，信心十足。
「好。準備……一，二，三！」
話音剛落，靈芝芝手指輕點，結界瞬間打開一個小缺口。悟空如一道金色的閃電衝了出去，穩穩落在鼠群中央，帶起一陣勁風，震飛幾十隻老鼠。缺口隨即迅速合攏。
意識到有人出來，老鼠們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宛如潮水般向悟空涌去。悟空隨手揮出一道掌風，便將幾隻沖在最前面的老鼠扇飛。那些老鼠撞在結界上，瞬間化為一灘肉泥，鮮血和內臟濺滿結界，將透明的屏障染成觸目驚心的紅黑色。
悟空本以為展示出力量後，這些老鼠會感到畏懼退卻，沒想到它們卻毫無懼色，反而更加瘋狂地朝他撲來。鼠群的數量似乎無窮無盡，一波接著一波湧向悟空，讓他逐漸失去了最初的從容。
「真是麻煩！」悟空揮手擊退一群老鼠，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早知道就該帶件兵器！」
他赤手空拳，一掌一拳擊殺老鼠，屍體越堆越高，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和皮膚。鼠潮依舊源源不斷地湧來，他的眼神也越發凌厲，每一擊都帶著無可抵擋的力量。
時間緩緩流逝，東方漸漸泛白。當第一縷晨光穿破夜幕時，悟空踩死了最後一隻張牙舞爪的老鼠。他站在滿地的鼠屍中，衣衫盡染鮮血，目光冷峻，宛如一尊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殺神，令人不敢直視。
悟空從屍山上跳下，渾身染滿鮮血，朝結界的方向走去。隨著他的腳步靠近，結界逐漸消失，那些原本附著在屏障上的血肉如雨般墜落，四散濺在地面上，染紅了周圍的土地，場面一片狼藉。
他剛想走到靈芝芝身邊開口，卻在余光中瞥見她的臉色慘白，神情滿是驚慌與不安。悟空皺起眉頭，正要開口詢問，靈芝芝卻像受到驚嚇般猛地後退幾步，隨即捂住嘴，轉身跑向一旁，彎下腰乾嘔起來。
「芝芝？」悟空愣了一下，腳步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見過靈芝芝有這樣的反應。
一旁的老婦人早已癱坐在地，雙眼緊閉，雙手顫抖地合十喃喃自語，仿佛在祈求神靈保佑。
靈芝芝終於直起身，抬手擦了擦嘴角，胃中依然翻江倒海。她踉蹌著靠在牆邊，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剛才的場景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滿地的血肉，堆積如山的鼠屍，而站在屍山上的悟空渾身浴血，宛如一尊冷酷的戰神。
她本以為自己在經歷過花果山的戰場後，早已對這類場面免疫，但今晚的一切卻讓她對「屍橫遍野」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靈芝芝暗暗握緊拳頭，心中默默發誓：無論如何，絕不能再讓這樣的慘劇出現在自己面前。
等她回過神，才注意到悟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屋內。他的身上乾淨整潔，顯然是用法術清理過了。悟空蹲在椅子上，身體微微蜷縮著，神情中少了平日的自信與灑脫，眼神悄悄地瞟向靈芝芝，透著一絲緊張與不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靈芝芝靠在門框邊，出聲問道：「你蹲在那裡幹什麼？」
悟空抬起頭，依然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殺那麼多的……是它們不停地衝上來，我沒辦法。」
靈芝芝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柔和道：「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
聽到靈芝芝溫柔的語氣，悟空眼中的緊張稍稍散去。他抬起頭，與她對視，認真地問：「那你為什麼剛才看起來那麼……討厭我？」
靈芝芝搖了搖頭，輕聲解釋：「我沒有討厭你。只是剛才的場面太血腥了，我一時間沒忍住。」
悟空的神情瞬間鬆弛下來，嘴角揚起一抹輕鬆的笑意。他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走到靈芝芝面前，語氣歡快：「真的？那就好！你不討厭我就好。」
靈芝芝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語氣中帶著幾分認真：「不過，以後不要再殺這麼多生靈了。對你自己也不好。」
悟空點點頭，鄭重地保證：「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