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在意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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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天,馬路上,不見有一輛車路過。

  大年初四的這天中午,太陽難得的出來。周海存站在木屋門口,望著周圍被大雪覆蓋的林子,四周沒有人的蹤跡,偶爾傳來風吹著樹枝,發出來的輕微聲音。

  更多的時候,整片雪林則是寂籟無聲。寧靜祥和的雪林,也許在他人眼裡,會感受到大自然的神秘與美好。可是,在周海存的眼裡,只會讓自己感到無盡地孤獨與害怕。

  默默地轉身回到木屋裡,哪怕發出很小的動靜,聲響都會在周海存的耳邊,呈幾何倍的放大。

  周海存坐在火堆面前,絕望的看著木炭一點點燃盡。這天早上,周海存吃完了父親留下來的食物,木屋裡僅剩的一點木炭,也在剛剛徹底燃盡。

  靜靜地不知坐了多長時間,再也忍受不了,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響。周海存起身瘋狂的在木屋裡翻找,想要找到一些能充飢的,把木屋的角角落落翻遍,結局依舊如此。

  放眼望去,屋內一片狼藉,仍不見任何吃食。癱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幾個肥料袋子,周海存想起每到冬天,被子不夠暖和,自己就是靠著幾個肥料袋子,遮擋大風和寒冷的,挺過一年一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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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年寒冷的冬天,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格外的寒冷。

  哪怕和衣而睡,在走廊下的周海存,依舊被凍得瑟瑟發動,被子也是薄的不像話。今夜又颳起了大風,陣陣寒冷的北風呼嘯地吹著,周海存裹著單薄的被子,來回在走廊下不停歇的走著,身上是暖和了一點,但已是深夜,耐不住身體上的疲乏。

  打開手電筒,微弱的燈光照在走廊上,周海存想要找一些能遮擋大風的東西。微弱的燈光掃射了一圈,走廊上除了自己的木板床,就是隨意扔在地上的幾個肥料袋子。

  借著燈光,走到了堂屋門口,嘗試打開房門,卻發現門被從裡面反鎖了起來。周海存只好摸索著去到了廚房,在裡面躲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周華青(周海存親弟弟)在走廊沒看到他,就知道他又跑到了廚房。推開廚房的門,發現他還在呼呼大睡,一腳踢在了他的腹部,惡狠狠說著:「睡什麼睡,跟個死豬一樣。」

  周海存是被疼醒的,醒來就聽著弟弟惡狠狠的說道,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周海存起身就走出廚房。

  「呸,就你也配進屋,就應該像條狗一樣,睡在外面。」

  沒有理會周華青的惡語相向,周海存低著頭,默默地回到走廊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木板上。

  到吃飯的時間,周海存蹲在廚房門口,等著母親端一碗飯給自己。接過母親手裡的飯,周海存扒拉著吃了起來。

  等廚房裡的人都走完了,周海存才敢走進廚房。看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不嫌棄的吃了起來,自己吃完之後,用著冷水,把鍋碗瓢勺都洗刷乾淨。

  傍晚時分,天空不作美的下起了一場大雨,周海存知道今晚又是難熬的一夜。等家裡人都已經熟睡,周海存拿著手電筒,憑著微弱的燈光走向廚房。

  到了廚房門口,門第一時間沒有被推開,周海存知道,廚房門今晚被鎖了起來。

  回到走廊上,聽著雨聲漸漸變小,但寒冷的風一直吹著。微弱的燈光照在了幾個袋子上,周海存嘗試著幾個肥料袋子,裹在被子外面,看著多少能遮擋住一點大風的侵襲。

  躺回木板上,周海存關掉手電燈,蜷縮著,聽著雨聲,漸漸睡了過去。

  然而就是在今年的冬天,周海存落下了病根,讓他在明年的夏末發了病,也差點讓他在明年的冬天,沒有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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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狹小的縫隙,照進了木屋裡。想到肥料袋子,多少能遮擋一些風雪,周海存像多年前那樣,把袋子一層一層裹在身上,下定決心,走出了木屋。

  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白皚皚的路,周海存裹緊了身上的袋子,一瘸一拐地踏上了漫漫長路。

  道路兩旁的樹木,樹枝在陽光的照射下,於雪地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斑,與暗色的樹幹形成鮮明的對比。陽光的照射,給雪林帶來了一絲絲溫暖,仿佛想要為周海存,驅走冬日的寒冷與寂靜。


  陽光也仿佛想要照亮周海存的內心,仿佛想要告訴周海存,無論經歷了多少寒冷與困難,只要心中有陽光,就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與生命的奇蹟。

  不知走了多久,累了也不敢停下來,渴了餓了,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嘴裡塞,周海存就這麼一直沿著馬路行走。

  因為分不清方向,遇到岔路口,周海存只能按照第一感覺選擇,但他知道,只要沿著馬路走,就不會錯。

  周海存感受著體溫的下降,不停歇地行走,腳步越發變得沉重。跌倒了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裹緊身上的袋子,咬著牙,邁著艱難的步伐,繼續前進。

  天色逐漸染上黑色,天空不知從何時又飄起了雪,風加雪,令周海存,在黑夜中行走的更為困難。原本身形單薄的他,在風中更加顯得搖搖欲墜。

  隨著寒冷的持續加劇,周海存的面部早已凍到失去知覺,變得麻木。臉上的鬍鬚,因為呼出的水汽凝結,形成一根根細小的冰柱。嘴唇的乾裂,讓他的表情顯得更加痛苦和疲憊,每呼吸一次,都會伴隨著皮膚的緊繃和疼痛。

  渾身的肌肉都在抗議著寒冷的侵襲,哪怕此刻身體極度的疲憊不堪,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叫囂著讓他停下來,停下來,可是周海存依舊不認命。

  一陣風吹過來,周海存沒有任何抵抗,毫無徵兆的再次倒了下去。躺在雪堆里,望著天空飄下來的雪花,想要伸出早已凍僵的手,嘗試抓住它,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抬起胳膊。

  又一陣風吹來,感覺到體溫回暖,周海存強撐著身體翻了一個身,將頭埋進雪堆里,大口含了一口雪。抬起滿是雪的臉,周海存看到天色泛起肚白,雙手雙腳並用著,艱難的沿著馬路邊爬行。

  從遠處傳來兩道燈光,憑藉著堅強的意志,周海存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那救命的光。燈光越來越近,光也越來越明亮,周海存微眯的雙眼,徹底閉上了,手也無力地垂掉了下來。

  周海存醒來,雙眼迷茫的打量著四周。許俊鵬(民警)見他醒來,連忙放下手中正吃著的餃子,把嘴裡的餃子費勁的直接吞咽下去。

  「你醒了,要吃點東西嘛?」

  「你為什麼一個人暈倒在大馬路上,你叫什麼名字?」

  許俊鵬框框說了幾個問題,見他沒有回覆,想著是自己著急了。看他想動,連忙安慰著:「你被凍得太久了,身體得慢慢恢復。」

  說著按起了病床的升降,可以讓他半躺著。掰開一雙新筷子,拿起一份新的餃子,夾著一個遞到周海存面前,許俊鵬對著他,說道:「你先吃點東西,別餓壞了。」

  看著遞到面前的餃子,周海存一時失了神,愣愣的望著眼前的餃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俊鵬看他發愣,忍不住提醒道:「吃呀,傻愣著幹什麼。」

  輕輕微張開嘴巴,一個餃子被送進嘴裡,靜靜咀嚼著,周海存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多年來無人在意的他,今天又有人親自餵著他吃東西,自己多年來的奢望,又再一次實現,周海存控制不住的情緒,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地吃著。

  許俊鵬看他邊吃邊哭,以為他是餓的,便不停地給他夾著餃子,安撫著他的情緒:「慢點吃,不夠還有。」

  周海存是餓,但他哭,其實是被許俊鵬的舉動感動了。許俊鵬的舉動,令周海存想起來自己的奶奶,奶奶在世之前,都是奶奶親自餵著自己吃飯。

  又餵著他喝了大半瓶水,許俊鵬看著被他吃光的餃子,忍痛拿起自己的那一份,還未夾起餃子,就見周海存對著他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許俊鵬自己吃了起來,邊吃邊問:「你叫什麼名字?」

  「冰天雪地的,你怎麼一個人出門呀?」

  「你父母呢?」

  「你今年多大了?」

  「對了,你家在哪?」

  問了一大堆,也不見他回答一句,許俊鵬吃完餃子,無奈的看著他。奈何他身上也沒個什麼證件,能證明他的身份信息,要不是早上,他被好心人送到醫院和報了警,他怕是早就凍死在了大雪裡。

  其他同事還在調取監控,想來還需要幾天時間。目前沒有其他辦法,許俊鵬想想只能等他身體恢復,再問詢。

  有很多路況沒有攝像頭,眾人查看了幾天監控,沒有發現他從哪裡而來。只知道他是從一個十字路口,從一條自南而北的路,走到了監控下。奈何南邊的林子早已被大雪封了路,想要追尋他從何處而來,眾人一時犯了難。


  這幾天,周海存的身體漸行好轉,許俊鵬和同事陳浩,一起來醫院給他採集指紋,想著看看能不能,從指紋庫里匹配到他的信息,進而幫他找尋到家人。

  採集完指紋,陳浩和許俊鵬說了一聲,便先一步返回了隊裡。

  辦理完出院手續,周海存一瘸一拐的,跟著徐俊鵬出了醫院大門。冬日裡的暖陽照在他臉上,令他感到了久違的溫暖。

  幫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許俊鵬示意他坐進去,周海存誤以為自己坐上車,會再次被拋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許俊鵬以為他是怕自己嫌棄他,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塞到了副駕駛,說著:「走走,住了幾天院,帶你去洗洗澡。」

  被塞進副駕駛的周海存,急促不安的來回望著,想要打開車門,只是不知道如何打開。

  許俊鵬坐進去,看他急躁不安,安撫說:「坐好了,我先帶你去洗澡。」

  伸手想要為他系安全帶,周海存把雙手放在臉前,下意識的進行遮擋。看著他顫動的身體,許俊鵬大概猜測,他是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繼續安撫著說:「別害怕,我給你系安全帶。」

  親自給他系好安全帶,看他依舊不安地來回張望,許俊鵬一言不發的,載著他去往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給他打開車門,讓周海存靠在車一旁等著。許俊鵬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提出了幾個袋子,裡面裝的都是隊裡湊錢,給他買的新衣服和新鞋子。

  「走走走,快進去,外面冷。」

  許俊鵬雙手提著東西,用肩膀半推著周海存,兩人一起走進大澡堂。

  兩人走進去,張店主優先看到許俊鵬,剛想熱臉相迎,可是他身邊人的味道特別大。張店主捂住了鼻子,往後退了退:「不是,你們要不然換個地方?」

  許俊鵬知道張店主什麼意思,把東西往地上一放,拉著店主到了一旁說著。可是,從一進門,周海存注意到了張店主的舉動。捂住口鼻和後退兩步的舉動,讓自己想到了在醫院裡,看著自己的路人,他們的舉動,同樣深深刺痛著周海存的心,可這並不能責怪他們。

  自己想要離開,可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海存就只能跟著許俊鵬,因為只有他,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周海存侷促的等著,看著兩人在交涉。

  「張大哥,你都讓我帶著他去別的地方,可想而知,其他地方,我們肯定是進不去的。」

  「小鵬呀,我要是放他進去了,已經進去的人,不得找我投訴呀。」

  「張大哥,你看這樣行不行,今年冬天,我讓我們大隊裡的人,都來你家洗澡。」

  「小鵬,我不是這意思。」

  「張大哥,幫幫忙。」

  「那也不能讓我為難呀!」

  張店長最終沒能抵擋住許俊鵬的軟磨硬泡,許俊鵬還是帶著周海存,走進去了大澡堂。先是帶著他,在淋浴區沖了幾遍,把他的身上所有的物品,都丟進去了垃圾桶。帶著他在大澡堂里,舒舒服服泡了半個小時,又請了一位搓澡老師傅,給他渾身上上下下搓了一遍。

  看著他穿上新衣服,幫他扯掉衣服上的牌子,許俊鵬帶著他轉了個圈:「陳浩的眼光就是不錯,這買的衣服剛剛好呀。」

  周海存低頭看著腳上的新鞋子,看著身上穿著的新羽絨服,自己好像有十幾年,沒有買過新衣服了。羽絨服的暖和,讓他想起來幾年前,有位大姨隔著人群,哭著為給自己穿上了一件羽絨服,那年的冬天,自己就是靠著那件羽絨服,度過了寒冷的冬天。

  等自己回到了鎮上,周海存坐著堂弟送來的輪椅,天天都出門,想要找尋到那位大姨的身影,可是,在小鎮上,周海存卻再也不曾見過她。

  見他又在發愣,許俊鵬用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開心的說著:「走走走,我再帶你去剪個頭髮。」

  規矩的坐在椅子上,理髮師為周海存剪著頭髮,已經有十幾年了,自己的頭髮長了,都是自己拿著剪刀亂剪。自從奶奶去世之後,再也沒有人為自己剪過頭髮,周海存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剪完好頭髮,許俊鵬看他還在低著頭,雙手放在他耳朵上,強制著讓他抬起頭,讓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開解道:「別老低著頭,你看,多帥氣的一張臉,就是有點瘦了。」

  「來,在笑一個。」

  說罷,許俊鵬把雙手放在他的臉頰上,強制著讓他露出笑臉。周海存也是多年來,再一次正視著自己,鏡子裡的人,讓自己感到很陌生。


  不過也是多年來,借著許俊鵬的手,周海存露出了久違地笑臉。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看嘛,這才對,要多笑笑。」

  鏡子裡的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對著鏡子傻笑。

  因為不知道周海存的信息,他也沒有身份證,許俊鵬原本是想要把他帶回自己家,只不過被自己師傅提醒,這才想到家裡還有沒出嫁的妹妹。

  考慮到確實帶一個成年男性回家,影響不好,隊裡決定先讓周海存,暫時住在隊裡的宿舍,也方便有人隨時照看著他。

  把周海存帶回宿舍,陳浩剛好也在宿舍,看到兩人回來,熱情的打著招呼:「來了,床鋪已經收拾好了。」

  「你就睡這張下鋪,洗漱用品給你放在窗台了。」

  說著指向窗台最新的一套洗漱用品:「那一套最新的,就是你的。」

  發覺周海存有點局促不安,許俊鵬把他拉到床鋪上坐著,說著:「你先安心在這住著,等我們幫你找到家人,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要是想去哪裡,可以告訴我或陳浩,我們有時間會陪你去。」

  陳浩站在一旁說著:「對呀,你要是想出去逛逛,我也可以陪你去。」

  兩人的熱情,令周海存的眼眶濕潤,多年來無人在意的他,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人熱情地關注著,關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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