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孟德,我是袁紹啊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西園會議之後,賽碩不止次地激請他到家中敘談:因曉得他雅好樂律,還特意聲明酒席邊設了「清商樂。但他總是飲種種理由婉言謝絕。

  說實話他從心底討厭蹇碩一甚至厭惡整個宦官集團;而憑他的敏感,他猜測蹇碩定是力圖將他拉人自己的一夥兒。他暗中憤憤地說寒碩呀賽碩,你難道不曾記得,十四年前,你的叔父恰是死在了我的「五色棒」下既有這段讎隙,又何必再自作多情枉費心機呢?為此他也就鄙夷了塞碩:這種人,為達到醜惡的目的,常常會夾起尾巴鑽別人褲襠的呢!

  然而今夜,他終於還是上了當一上了賽碩或者說是鮑鴻的當,出席了一個不應該出席的宴會。

  這一回,請帖是由下軍校尉鮑鴻遣人送來的。鮑鴻說,適逢桃李花開,滿園芬菲,謹請閣下來此吃酒賞花,共度良宵。鮑鴻還親筆題寫了一行小字:在下仰慕閣下日久,幸得一聚,以便當面聆教,望勿推辭。這就等於說,他是非去不可的了。曹操將鮑鴻的請柬給曹仁和夏侯惇看過,並徵詢他們的意見。曹仁說,鮑鴻現今是大哥您的同僚,他既好意邀請,您若不去,卻不是拂了人家美意?夏侯惇說,您若去了,吃他一頓,還交個朋友;您若不去,倒要得罪人兒。

  曹操頷首說,你二人言之有理,那我就如期赴約吧。

  但是曹仁和夏侯惇一定要跟了他一同赴宴。曹操明白他們的意思,便說,這非是「鴻門宴」,二位兄弟不必擔心。話是這樣說,但曹操生性多疑,自忖洛陽他是初來乍到,對鮑鴻也並不熟悉,小心一點終歸是無錯的!於是,就令曹仁、夏侯惇扮作隨從,共赴鮑府。為了防衛的需要,夏侯惇還真是受了當年樊噲參加鴻門宴時的啟發,將一盾牌(木版)以布包裹戴在了頭上一這便是從那時開始流行了的「樊噲冠」。

  進入鮑府之後曹操才發現,原來這宴會的主人並非鮑鴻,而是塞碩。再一看濟濟.堂的,多是洛陽城內外的駐軍將領。除了塞碩,另有助軍右校尉馮方、左校尉夏牟,皆是「西園八校尉」的成員。曹操馬上明白了:這都屬於宦官一黨的力量,蹇碩(鮑鴻)請他入席,肯定是要拉他入伙兒的。而如果連他曹操也算進去的話「西園八校尉」中這兒共有四位,恰好一半,但因蹇碩是統帥,那麼很明顯,由宦官所控制的軍力,便是大將軍何進所不能比擬的了。

  曹操雖剛進京城,但他對朝中宦官與外戚兩黨相鬥的情勢也大體清楚。他曉得兩黨都在積蓄力量,利用皇帝或者太后為依靠,背地裡磨刀霍霍,準備在某個時候進行最後的較量。

  這麼一想,曹操的心頭便有些緊張:今夜蹇碩會不會逼他表明態度?會不會歃血立盟?他應該怎麼辦?如不與蹇碩同流合污,那麼觥籌交錯之間會不會刀斧相拼血肉橫飛?......

  好在事情並不像他預料的那樣嚴重沒有什麼歃血立盟,更沒有刀光劍影。真的只是一次桂花酒會。人們喝的是桂花酒,或者有桂花香味的漿一謂之「桂漿」。觥籌交錯之際有歌伎載歌載舞。說實話,唯一的遺憾是明月沒有按原先的計劃出現於天幕,否則這確是無可挑剔的一次盛宴了。

  或許是主人的特意安排,曹操的席位緊靠了蹇碩。於是塞碩便頻頻向曹操敬酒,且不斷地敘說當年曹操祖父曹騰對他是如何的關心和栽培;敘說的中間甚至幾次發哽,淚水似乎也滴落到酒杯里。曹操曉得,這是蹇碩在提醒他,他是宦官的後代,因之他和他應該是「一家人」的呢。

  曹操便有點噁心。說實話,他討厭人們未能忘記他是宦官的後人:他的祖父其實早已過世了,這個話題也早應該結束了。

  蹇碩還含蓄提醒他,他這回能夠被朝廷徵召,由都尉而為典軍校尉,他蹇碩可是出了不少氣力也起了關鍵作用的。這更使他噁心。因為他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能謀得今日的職位除了本人的才能與功勞之外,父親所花的一億錢,那才是關鍵之所在。說也好笑:曹嵩在太尉的位子上才坐了剛剛半年!恰好在他升任典軍校尉的上個月,老人家便被免職,交回了太尉印綬。不過老人家頗想得開,樂呵呵地說,他總算是過了一回「三公」的癮呢。

  但曹操在蹇碩面前只好強顏歡笑,虛與委蛇,努力強忍著噁心,以不使胃裡的酒飯吐到那張非男非女的臉上。他想跟蹇碩拉開一段距離,卻不料蹇碩硬是往他身上靠攏;這也罷了,待酒到醉時情到濃時,蹇碩還做出了一件令他猝不及防的事兒——

  蹇碩將自己的帶鉤解下,雙手朝曹操遞過去說:「孟德,你我既為朋友,請以此物交換!」又不由分說,硬是把曹操的帶鉤也解下來,朝自己腹間掛了上去。或許,是曹操愣怔的眼神令蹇碩產生了誤解,他大笑道:「孟德,我這玉帶鉤,可算得上寶物呢!」其言外之意是:這樣的交換,你不會吃虧的。

  曹操這才注意到,蹇碩遞過來的帶鉤,是一隻螳螂,潔白晶瑩,絕好的玉,但與自己的飛虎紋金帶鉤相比,也覺不出有怎樣的珍貴。此時鮑鴻見了,笑對曹操說:


  「曹將軍,蹇公此物,乃是當年齊桓公救命之寶昵!」

  曹操倒也一驚,說:「怎知便是齊君之物?」

  鮑鴻說:「當年小白腰中管仲一箭,幸有此鉤保護,方免一死。曹將軍且請細看,那玉帶鉤上是否尚有箭射的舊痕?」

  曹操便在燭下細看,果然那玉螳螂的頭上有黃豆粒大的傷痕。他只好信了。便對蹇碩說:「既是曠古罕見的寶物,操是何人,怎敢領受?」

  蹇碩大笑,拍著他肩膀說:「孟德當世英雄,前途無量。此物與君,恰是金鞍配良驥呢!」

  曹操無可奈何。只好說「卻之不恭」,將那隻未辨真偽的玉螳螂掛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現在,這隻玉螳螂沉甸甸地贅在肚腹上,胃腸就愈感不適。想把它摘下來扔掉,卻又怕那真是寶物,況且腰帶上也還缺不得它。沒辦法,曹操就把它攥在手裡一一像是怕人發現的竊來之物,掩蓋著它,任馬由韁地往前遊走。

  曹操的營房是在雍門附近,而雍門是在西面,事實上這識途的馬也正是往西走的,但曹操卻有一種「不知往何處去」的感覺。

  不料,眼看就要到達雍門的時候,忽然從路旁的柳樹下鑽出幾條黑影。有人喊一聲:「來者可是曹孟德嗎?」就攔住了他的馬頭。

  曹操猛吃了一驚。曹仁、夏侯惇則同時拔出了劍,亮亮的鋒刃逼上了攔路人。卻又聽對方說道:

  「孟德,我是袁紹啊!......」

  啊,不錯,果然是袁紹。也是帶了兩名衛士,一左一右地立著一他們都沒有騎馬。曹操便下了馬,說:「本初,怎會在這裡遇到你?」

  袁紹說:「不是『遇到』,我是在此專等你呢!」

  「等......我?」曹操有點詫異。暗想:他等我會有何事?他知道我參加鮑鴻的家筵了嗎?......

  袁紹說:「孟德,你我多年未見,不該找個地方敘敘舊嗎?」

  「好啊!」曹操說,又下意識地望望天空。仍看不見星月。估計該是半夜三更了

  「且隨我走吧。」袁紹說。

  原來袁紹他們也有馬的,只不過是隱在了樹叢里。現在他們拉出馬,各自騎上,引導著曹操、曹仁和夏侯驚,在原路折回,又往南面走去。

  天際一陣陣亮著閃電,悶悶地仍響著雷聲。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