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猴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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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酒宴,賓主盡歡,

  這郭導還真沒什麼架子,幾人推杯換盞聊的挺好,末了還介紹一活兒。

  江小白和王強,也是少年心性,聽風就是雨,以為明天就是第二天。

  結果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拍戲的事還有的等。

  這年月,生活節奏還沒起飛。

  市場經濟的列車還沒開足馬,大家需要時間完成從內到外的蛻變。

  經濟意識不強,房租,全靠住戶自覺,月初拖到月底,月底又拖到月初,欠個半年一年,跑路的並不少見。

  金二返京,王大媽不是碰巧。

  因為這天是交租日,錯過這天,兩人又得碰日子,不是拖到下月一起,就是雙方重新磨合,形成新的默契。

  所以,王大媽不要錢的漂亮話,才會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倒。

  末了,王大媽借著diss拖欠房租,躲著他的無良房客,敲打金二。

  這就是生活:沒有絕對的好,沒有絕對的壞,各有各的小心思。

  「那這明天,到底是那天?」

  三小倒是說了:「十天半月不長,三天五天不短,擎兒等著吧!」

  王強換上練功服,鍛鍊去了。

  江小白想想,回到屋裡,裝上一版猴票,再用衣服壓實,書包前置,抱在胸前,打了輛車,直奔月壇。

  又是排隊買票,排隊進場。

  十幾米的路,走了近半小時,擠出一身臭汗,儘管陽光普照,氣溫仍舊低的可以,江小白默默的感受著。

  與之相反的是,幾天沒來,郵市卻一路高歌猛進,火的一塌糊塗。

  別看此時各品類的價格,已經是高處不勝寒,卻仍舊一天一個價格。

  真可謂沒有最高,只有更高。

  投機市場的規律就是買漲不買跌,買的是信心,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越漲越買,越跌越賣!

  這既是資金逐利的本能,更是人性里貪婪與盲從的體現,這是勢。

  入市的人越來越多:北方人,南方人,集郵愛好者,以郵養郵者,職業販子,炒家,莊家,股民……

  玩國庫券的,玩家電的,玩鋼材的,玩日用品的,玩國貿的……

  與「倒爺」對應「小商小販」:

  賣冰棍的,賣早點的,賣饅頭的,賣盒飯的,賣水果的,賣服裝的,開出租的,開飯館的,開公司的……

  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將手裡現金換成心儀的郵品,再將郵品以更高價格拋售,完成財富增值。

  這一天天,大家不是在去買東西的路上,就是在去賣東西的路上。

  捂盤惜售的都是莊家,江小白都受到影響,想把家中歷年購買的郵票,乘著東風,全部拋售,一張不留。

  再一深想,又想到外祖,想到他教自己集郵時,對他的諄諄告誡:

  「郵票雖小,卻是一扇窗戶,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戶,讓你足不出戶,就可以一觀世界,領略不一樣的風景。」

  外祖雖已離世,但兩人一起渡過的美好時光,卻被那一張張郵票,承載並串聯了起來,是真實可以觸摸的。

  所以,明明翻出了八版猴票,但那四版備有出處,名義上屬於江家,實際上是張家兄妹所有,江小白沒動。

  就連手上這四版,江小白起初也只是晴帶雨傘,飽帶飢糧,有備無患,當做此行的壓倉石,沒打算出手。

  再次來到郵市,江小白想到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所謂剛不可久,柔不可守,沒可能一直這樣。

  既然這樣,高拋低吸,做一次時間的朋友,帶來四版,帶回四版,省去對猴票來源的探究,也無愧己心。

  做為一個合格的藏家,江小白明白故事才是收藏的核心,沒有故事的藏品,就像是沒有靈魂的美人。

  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只有具有稀缺性,才能以稀為貴,這是市場的底層邏輯。

  就像江小白書包里這版猴票,明明與其它幾版,並無不同,但是一張有中人簽字,交易雙方簽字畫押的文書,卻讓其因傳承有序,而身價倍增。


  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老子英雄兒混蛋,不懂收藏,不知道集郵,崽賣爺田,還不被當豬宰。

  五年前,最低時三四百,江小白用單張五百的價格,花了四萬,一半現金,一半實物,收了一版猴票。

  為了避免對方事後反悔,還特地請了集郵協會一位領導,做為中人,做為這場交易見證人,為雙方證明。

  現在想來,前前後後的花銷,明顯超過了當時的市價,是虧是賺,很難用金錢衡量,不單是價格一直在變。

  更因為這次「立棍」之舉,前前後後兩年時間,江小白在郵市低谷里,藉機抄底,很是撿了不少好東西。

  集郵之類的興趣愛好,與琴棋書畫一樣,是對現實紛擾的一種隔離過濾,是對社會重壓的一種緩衝微調。

  想明白了這些,以一種抽離的「上帝視角」,靜靜地站在角落裡,全程旁觀老闆達成交易的整個過程。

  忽然感覺像極了父親江志誠。

  「小兄弟,想看點什麼?」

  做生意,講究看人下菜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最基本的技能。

  老闆是個廋高個的中年人,江小白一來,他就注意到了,尤其是對方身上那股與郵市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對方就站在跟前,可彼此卻好像隔著十萬八千里,不在一個世界,眼睛與感知的錯位,讓中年心裡發毛。

  本以為只是個聽說郵市行情見漲,打算把過去收藏變賣,或是改善生活,或是以郵養郵,換點喜歡的東西。

  想著有便宜不占王九蛋,一開口,就得給個腰斬價,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狠狠宰上一刀,大賺一筆。

  說實話,做生意,有賠就有賺,像這種肥羊,放過他,就是對不起自己吃過的虧,這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不怕貨比三家,錯過生意,因為「殺生」是入行第一課,「殺熟」是出師第一課,大家都是這樣子過來的。

  不過這次老闆卻動了心思,大家都不是傻子,郵市又不是沒火過,正常不正常做為莊家,並不都是一無所知。

  現在對方這個小年輕,明顯是嗅到了什麼,在人都快站不下的郵市,還能不爭不搶,靜靜地候在一邊。

  自己談完一個,又談完一個,接連談完幾人,卻一點上前的意思都沒有,不是有大生意,就是有大企圖。

  「嘩啦」一聲,老闆將桌子橫過,人為製造出一個封閉空間來,然後用手指點了點江小白,又點了點跟前。

  不是不想開口,而是人多口雜,周圍人聲鼎沸,說話得扯著嗓子吼,江小白面嫩,不是很認可這種談法。

  江小白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點了點櫃檯,裡面是張猴票,不用問也知道不是詢價想賣,就是問價想買。

  猶豫幾個呼吸,伸出兩根手指,示意兩千一張收,有多少收多少,中年自認價格還算公道,應該能夠成交。

  沒想到,江小白起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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