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魙魂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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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十七歲那年,一忠義之士,生前曾詛咒神鬼之君,死後當受刀山之刑,他聞其事甚為感動,願代受其刑滿一年,勸阻不成。

  十九歲那年,枉死城來了一個孝子,自殺而亡,當受枉死之刑,來世不得做人。當時他正好在轉輪王處暫住養身,他執意要帶那人受刑,保其投胎轉世為人。

  二十歲那年,九月,其陽世母亡,二人在此未能相見,後其母轉世。

  十一月地府浩劫,多獄燃起地獄之火,戰事愈演愈烈近十年,差官死傷不計其數,皆進入輪迴大道。他也因救護眾陰差亡於那次地獄浩劫,再無相見之日,永無輪迴。地藏王自那以後也瘋癲入夢,至今未醒。

  從那時開始,每一個輪迴,他的娘親經過這裡都會紅燭相送。」

  用陽世的話說時間已近午夜,用這裡的話是,夜色正濃,青燈知我幾分醉,我知青燈為誰明。酒意正酣,忘卻世間煩惱事,一切往事皆隨風。

  不知它從哪裡來,不知將向哪裡吹去,轉風了,船已飄向相反的方向。

  宋閻君竟然喝多了,倚著船幫睡著了,任憑船隨意的飄著。

  馬三倒再次加滿了船上的麻油燈,獨酌佳釀。其他三人已經仰船而憩。

  青風拂面,若有似無,黑暗中靜若幽蘭,寂如蓮蓉。

  此刻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我,與眾人無關,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世間的一切已不在重要,皆與自己無關。

  原來這裡是沒有蚊蟲的,這要是在陽世是不敢想像的,困怠間船已隨波進入了一個山洞。

  「醒醒!醒醒!」朦朧中好像有人推搡了我幾下。

  我略微睜開疲憊的雙眼,是馬三倒。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吹滅了麻油燈,船艙內漆黑一片。他輕聲喚著趴在桌子上的我,看到我醒來,趴在我耳邊小聲道:「別睡了,照陽,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我提了提神,順著他眼睛示意的方向看去瞬間汗毛驚起!渾身的雞皮旮瘩直立!差點喊出聲來。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了,不是,我是醒著的。

  黑暗中船已經不在前行,這應該是一個水潭,潭中有一個漩渦,但船並沒有掉下去,而是在隨著漩渦慢慢的旋轉。

  水流的前方和左方已無去路,右邊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為所至,一個異常開闊的山間空場,其間跳動著幽冥之焰,映魘著一個巨大的墳場!一個巨大的墳場。

  一群行屍,他們時而雙手上舉,時而俯身向前,圍著一個東西跳來跳去。

  光線甚微,看不清那是個什麼東西。雖然有點遠但能看見那群行屍異常怖畏,因為有的只有半張臉,他們好像是在舉行著某種儀式。

  「陰魙儀鬼!」

  「鳥斯,你嚇死我了。」馬三倒低聲罵了句張明顯。

  不知何時張明顯也醒了,他捂上了嘴,趴在我們身邊沉聲道:「他們在祈福,我以前聽族裡老人兒講過,那些是陰鬼,在進行著一種古老的儀式,祈求陰魙回魂為鬼。看見周圍的圓形石柱沒有?那是魙俑柱石,上面記注著死去的鬼的名字和生辰訊息。」

  「什麼鬼?陰什麼?」我沒聽明白,一頭霧水。

  張明顯看向沉睡的閻君,對我二人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人死後脫離肉身來到地府,而留在地府這裡不投胎的人是鬼,鬼也會死,死後為魙,但沒人知道為什麼會死,魙是沒有魂的鬼,給鬼招魂。」

  此時那些陰鬼已經停止了跳來跳去。

  只見其中兩個跪在前面,其他人分成四排跪在後面。前面的兩個很明顯年齡稍大,一個雖看不清臉卻可以看到那滿頭蒼髮,他跪在左側,頭垂於地一動不動,右側是一少長者,在不停的叩頭,後面的也跟著不停的叩頭。不知道叩了多少個,或許是儀式結束了?那些人起身離開。

  在他們站起轉身時,人群中有一雙眼睛,閃動著藍光,一個女人,一身青衫,桃花面,銀珠飾發,英氣貫玉,俊秀襲人。

  她好似望著我們的方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難道發現我們了?三人皆屏住呼吸,不敢直視,還好隨後就離開了,只留下那個老者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

  天籟寂靜,時間好似停止了。

  「是不是消失了?」一眨眼的功夫,我懷疑我的眼睛,一邊低聲問他們兩人,一邊揉了揉眼睛。

  「不見了,你也看不見了嗎?」馬三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明顯。三人再次把目光投向前方,那個白髮老者不見了。


  一個人害怕是緊張,三個人害怕是實打實的恐懼。三個人都趴在桌上,都不再說話,都儘量不左右看,都知道他就在船上,因為起風了。

  起風了,風推動著船向來的方向駛去。

  沒有呼吸的聲音,只有水流的聲音,心臟跳動的聲音,死人的氣息,死人特有的那種味道,那個味道來自於船頭。

  時間到底會不會靜止?答案是肯定的:不會,但它卻可以變得異常的緩慢,慢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慢到子時三刻三夢三醒。過度的體力勞動能讓時間靜止,極度的恐懼同樣能讓時間停止,此刻時間停了下來。

  前方已見亮光,船馬上就要駛出山洞,船頭並沒有任何東西,艙內也並無它物,難道不在船上?

  趙挺之和守業還在船邊睡著,睡的竟然還挺閒適。

  閻君不在船上嗎?閻君睡的位置空空如也,閻君不在船上,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馬三倒再次點燃了火燭,推醒了另外兩人。

  張明顯把事情和趙挺之與守業簡單講了一下,守業似乎事情與他無關一樣,一栽愣又打上了哈欠,倒是趙挺之額外精神起來,看起來特別感興趣,問來問去。

  沒有意見,都不知道該怎麼辦,良久守業伸著懶腰,張大嘴巴,打了個最大的哈欠道:「一會應該會回來的,要不然還能怎樣?」。

  「那也只能這樣了。」馬三倒回道。

  遠處飄過來一艘船,那是陰差的船,船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個差官,都睡的毫無知覺,都喝多了。兩條船隨波逐流,微風拂酒面,一個無息的夜,空空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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