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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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先生打斷了她的思緒:「有件事我有點在意。我聽說鞋拔子先生是被樹洞上粘著的刺刺傷中毒的。但是你說過,刺底端的黏液已經乾涸了,而且旁邊也沒有射出時粘液拖拽的痕跡,我很懷疑,是有人提前放上的。」

  陳皮子皺眉:「你懷疑,我們一路的行蹤都是背後有人控制的?他早就知道我們會到樹洞邊?」

  她有點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看向陸先生:「他怎麼做到的?我們都是隨便走的。」

  陸先生道:「你把路況畫一下。」

  致丹子向道童要來了幾張紙,陳皮子拿起筆來,和致丹子開始憑著記憶慢慢的開始描摹。畫著畫著,陳皮子忽然停下了筆:「我好像明白了。」

  致丹子道:「果然,奇門遁甲。」

  他們一路上碰到的所有東西,道路上的荊刺,堵路的巨石,密密麻麻的灌叢,泥沼,在冥冥之中已經決定了他們行進的路線。就像是在滿是垃圾的泥沼上面有一條路,人們會選擇走乾淨踏實的路,而不是跳到垃圾里泡淤泥。

  他們看似是在隨意的走動,實則早就陷入了獵人的圈套。所以,他們早晚會來到獵人開槍的地方。那節枯樹洞。

  陸先生眯起了眼睛:「所以,鞋拔子是『替死鬼』。他們真正要設計的人,是我。」

  「不是。」陳皮子打斷了他:「首先,我們在碰面和分配之前,並不知道彼此是誰。莪派的人不可能推出一定是你,因為太多變數了。這兩隊,都是我們進去之後自己隨機組的。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能除掉一個就除掉一個罷了,並不在乎被除掉的人是誰。」

  「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想要讓人中計,就是在那裡放冷箭吧。」陸先生道。「所以,很有可能,我讓鞋拔子說的話和被偷襲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

  陳皮子沉下了眼睛:「那麼我們前面推出來的東西,基本上就全部作廢了。」

  「也不一定,畢竟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和莪派沒有任何關係。我之前就已經懷疑過了。之前進去的修士基本全是莪派的,那個時候我就起疑了。」陸先生道:「莪派從來沒有在東部地區安排這麼多人。加上現在的三個人,幾乎算一支特遣隊了。宋門市政府,是沒有聘請過莪派的。」

  他們正說著,陳皮子的手機忽然響了。陳皮子道了一聲抱歉,到外面接通,一道沒有感情的機械音就傳了出來:「你告訴他們了。」

  房間的外面是一棵老榆樹,綠茵茵的枝條把她包裹在一片綠蔭里。陳皮子暗道這人對她了解夠深,尬笑:「他,他們啊。沒事,他們會幫忙的。」

  那個機械音接著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吃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陳皮子抿嘴,沒說話。她知道之前他是如何站在她的角度上為她仔細分析的。

  只有不告訴他們他們要面對的敵人是什麼,而是不斷提供看似可以打敗不可能打敗的人的希望,他們就可以像用拐杖的盲人一樣,一步一步和她一起安心的走進那根本出不來的漩渦里。她就不再是孤軍奮戰。

  但是,和他們不同,他們是不知底細貿然闖入,而她,就是親眼看著,甚至是帶著他們落入深淵的幫凶。

  那個機械音繼續道:「既然他們還打算這麼扛下去,那我們就必須讓他們快一點真真正正的扯進去,再也出不來。這樣,他們才不會拋下你。」

  陳皮子還是沒有說話。對面的機械音等了很久,他長長的,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是我過激了。我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樣的。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悟晦,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金融局勢很危險,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和他們一樣破產,毫無價值。而你,你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態你還能撐幾年呢?你今年才剛滿二十歲!昨天你能在XZ無間隙里僥倖逃脫,可是明天呢?後天呢?我不在了呢?如果你還堅持這麼一個人走下去,不想點歪辦法,以後無數個無間隙,你都能確保那麼幸運嗎?」

  有一句話猛然刺痛了陳皮子,她輕聲問道:「你……你怎麼了?你,怎麼會……」

  那邊苦笑了一聲:「我可能真的,撐不了太久了。抱歉。」

  陳皮子鼻子有點酸,她連眨了幾下眼睛,喉嚨在痙攣,她緊握著手機,傳出去輕鬆的笑聲:「哈哈,你別擔心,這個事我們一定會盡力的。就算是你失敗了,小爺我還養不起你?」

  半晌,對面掛斷了電話。她慢慢的,慢慢的放下了手,她的面前,整棵老榆樹都在搖晃,模糊。滿眼的蒼綠映在她的眼淚里。老榆樹飄落的榆錢輕輕撫摸著陳皮子的臉龐。最後她用力摸了一把眼淚,找了個地方洗了把臉又回去了。


  陸先生有午睡的習慣。交流完不久就在道觀里找了一間空房睡下了。陳皮子戴著耳機睡不著覺,致丹子也精神抖擻,便非要拉著陳皮子到道觀里轉轉。

  致丹子的寮房很小,和其他道士的寮房一樣,就只有一個小房間,房間裡只有東西兩扇窗戶,一張床,一個桌子,兩個蒲糰子。之前他們一起討論的時候,致丹子是坐在不遠處的床上的。所有的寮房連成一排,上下一共兩層,坐西朝東,構成了一個古不古,洋不洋的建築。要放在古代,陳皮子覺得這應該是「耳室」的位置。

  致丹子跟她滔滔不絕,說著都是修行者住的地方,一層住坤道,二層住乾道。但是沒住滿。這個地方幸好地勢比較低,所以能修了兩層還沒有「沖」了主殿。還說東邊還有一個和這個一樣的建築,不過是給來祈福消災的香客住的。房間雖然小,但頗有點意思。陳皮子走到窗邊,還看見了致丹子編的草螞蚱,草蜻蜓,裡面甚至還有幾個草粽子,像模像樣的放在草扎得蒸籠里。

  致丹子湊上來:「施主要不要?想學麼?是不是很逼真?貧道到哪裡小孩子們可是都會圍著貧道不散開的。」

  陳皮子連連點頭表示想學,致丹子捋著鬍子,笑得呲牙,一副得意樣。

  致丹子讓陳皮子選一些,但是留下了那籠小粽子:「這個是留給覺慧的,它跟貧道念念不忘這粽子很久了。」

  窗戶外面是道觀里道士閒來無事種的菜,稀稀拉拉夾雜著一小片竹林,在玻璃窗上投下綠色晃動的影子。致丹子把陳皮子帶到外面,出門就遠遠的看見了兩個小道童從三清殿的方向走過來,朝致丹子行了一個禮。

  致丹子點點頭,一揮手,兩個道童就走了。致丹子對陳皮子道:「那是貧道的兩個弟子,一個叫覺淨,一個叫覺玄。」

  他說著,指了指高個的,又指了指矮個的:「應當是忙著去房裡搬蒲糰子了,離得遠,就不讓他們過來了。」

  從寮房到後面的園地要過一個月門,過月門的時候不知道從雲檐掉下來個什麼,正好落在了陳皮子的肩膀上,把她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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